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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余罪txt下载     余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19章 反客为主

    “三菌鲜蘑汤,先生慢用。”

    马铄轻轻地把瓷罐放到了桌上,正吃着的余罪点点头,应了声。

    片刻之后,余罪发现了还恭身站在桌边的马铄,他像初醒一般翻翻眼睛,懒洋洋地问:“还有什么事?”

    “能……坐下说话吗?我不是这儿的服务员。”马铄尴尬地道,这人真迟钝。

    “哦,那坐……哎你不是服务员,你端什么盘子,啊对,你也不像服务员,长这么凶,打手啊?”余罪道,显得不怎么在意,随便道着:“我好像明白了,昨天消费多少钱?至于这么追着么?”

    “您误会了,那个单已经有人埋了。”马铄笑道。

    “哦,我就知道……是个女的吧。”余罪道,应该是姚曼兰的安排,或者,是面前这位,不过他自有当领导的派头,你埋单当然应该了。

    “不是个女的,是个男的。”马铄笑道。

    “那是……”余罪抬抬眼皮,看着马铄,这家伙即便笑吟吟的,那满脸横肉也让人望而生畏,还好,没吓住见多识广的余罪。

    机会来了,马铄很谦虚地递了张名片。

    这名片有看头,没头衔,没职务,没有住址,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余罪却是不认识那个字,念着:“马马马……马乐?这念什么字?”

    有点故意的成份,不过那样子不像假的,马铄倒不意外,据他的了解,这位余副局长水平也不怎么高,他笑着纠正道:“马铄……不过您念的也对,我小名就叫乐乐。”

    “对不起啊,我头有点迷糊……对了,马铄,你你……哟,我好像明白了,你和姚曼兰。”余罪问。

    “那件事是我托姚曼兰办的。”马铄轻声道,客气地道:“谢谢余副局长啊……这地方不方便,怎么称呼您呢?”

    “哦……明白了。”余罪道,伸手端着碗,舀着汤,打量着马铄,态度可不太好了,马铄直等着余副局长喝了好几口,才听到余副局无赖地道:“什么事啊,没办过什么事……”

    “哦,对,没什么事。”马铄顺口道,知道领导的忌讳。

    “没事你忙去吧,我记住你了。”余罪头也不抬地道。

    哎呀,把马铄说得一漾一漾地,敢情这白吃白拿白日了,根本不把买单的当回事啊。

    也是,现在当领导的,不都这个得性嘛,难道还指望人家见面就和你称兄道弟,关系毕竟都是一点一点处起来的。

    马铄按捺着心里的不满,仍然是笑吟吟地提醒着:“那昨晚的事……”

    碗筷一停,余罪眨巴眨巴眼睛,慢条斯理地道:“你不会告诉我,录下来了吧?拿这个要挟我,是不是有点小儿科了?”

    “很小儿科吗?”马铄横肉一颤,眼色不善了,他觉得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啪…余罪连碗带筷子摔了,针锋相对,怒目而视,同样是恶相毕露,一刹那的感觉,马铄似乎觉得对方有一股凛厉的杀气袭来,让他顿觉气馁了几分

    “灭门的凶手老子都摁住过,老子既然于了,就不怕你威胁,脱了这身破警服正好,老子灭了你。”余罪恶狠狠地道,马铄被气得胸前起伏,这口气郁结在他胸口,紧紧地捏着拳头,他看到了,余罪的手已经慢慢的捻住了瓷盖子,那也是准备随时致命一击。

    一瞬间他明白,这他妈是个既敢不要脸,又敢不要命的主,他不怕这个人,可他怕的是这个身上的警服呐。

    也在这一瞬间,他强自把这口气咽下去了,低声下气地道:“余副局长,我们真没这个意思,我既然知道您是谁,我怎么敢于那事。”

    “少特么装,昨晚给老子下得什么药?现在脑袋都不清楚。”余罪咬牙切齿,紧追不放。

    “您应该知道啊,微量,低毒,就是让您嗨起来,不会对身体有多大害处的……真不是害您,是想谢谢您,否则我们钱没地方去了,花那么大代价,专门到影视公司找那些漂亮妞,那个身价也不低啊。”马铄低声道,极力表白着自己的用意。

    “什么特么影视公司的,以为我不知道啊,搞影视的女人,不成名都成鸡了,就特么成名,顶多就是一名鸡。”余罪恶言恶声道。

    这吃肉嫌膻,喝酒嫌辣,白搞了女人还嫌人家不够劲的得性,把马铄听得几乎失声了,他愣着看着余罪,想起了一句话,千万不要低估奇葩的程度,看来余副这朵,是超级奇葩了。

    “服务员……过来。”余罪招呼着服务员,两人这样子服务生不敢上来,一招呼,换了碗筷,余罪却是自顾自吃着,好大一会儿马铄才从震惊中反省过来,真要是惹了这位,怕是前面的投资得喂狗了,他低声下气道着:“我错了,真是我错了,您要是不喜欢这样的,那下次咱们换换……我真不是想给您添堵。”

    “算了,这事就当过去了。”余罪一摆手。

    这好像准备吃于抹净,提好裤子不认账了,马铄是软的不行,硬的不敢,实在是这人比油盐不进好像还难,他换了个口吻道着:“那余局啊,兄弟要有些难处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看在兄弟们这么孝敬您老的份上,还请抬抬贵手

    “呵呵,不就是这句话嘛,非要拐弯抹角说出来啊。行了,我知道了,有什么事你找我,能办,咱就办,不能办,咱也别强办……对吧,咱们彼此都知道身份,你们求财,我们求稳,不要太出格,大家都过得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相互考验智商行不行?”余罪道,很不悦地看了马铄一眼。

    马铄明白了,余局喜欢直接,不喜欢拐弯,就像收金条一样,拿了就办事;也像收女人一样,一收就是一对半,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适应,这个很顺应当今的官场潮流嘛。

    他点头哈腰称是着,这时候余罪也给了他个示好的动作,把他的名片郑重的收起来,两人几句之后,马铄知趣地告辞,余副局长呢,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直当是个通讯员一般,摆摆手就打发走了。

    哎呀这口气把马铄给憋得啊,几头笑着回头看余罪,总有一种想出直拳打烂他那脸的冲动。

    下了楼,上了车,这事基本就到此为止了,有些事必须循序渐近,不过进行到现在啊,他奇怪地感觉,明明把人拉下水了嘛,自己反倒没有一点成就感,还特么积了一肚子气,电话向申哥汇报时,他讲了:“申哥,见过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特么一无赖,我看办事问题不大,不过胃口肯定不小。”

    “不怕他胃口大,就怕他本事小啊。”

    “这行胃口大的,本事都小不了。”

    “那就托他办点事,看看能不能把阳官捞出来。”

    “行,我试试看……”

    那辆商务车慢慢地驶离,监控的画面上,看到了拔着电话的马铄,现代的技侦手段同样是神出鬼没,通话的另一端很快被查到了,居然在京城,居然是一个未实名身份证办的号码,以马铄的身份推测,这后面,似乎还有很深的水

    但技术手段的限制是显而易见的,可能把某甲和某乙联系起来,可你却无从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确切联系,更无法从技术侦察和监控的角度,找到确切的线索。毕竟赃物不会那么明白地亮出来。

    这就是直接接触嫌疑人的重要性所在了,在桃园公馆呆了十几个小时,马铄去而复返,离开不久,让大家心揪了一夜的余罪就出现了,当屏幕上走路一摇三晃、吊儿郎当的余罪出现时,任红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旋即下令,把这货截住,直接带到总队。

    谁知道截人的又出了茬子,居然把人跟丢了,此时任红城才发现余罪的特勤素质不低,最起码比用在监视上这些外勤高出不少,他的车泊在一家超市前,外勤傻等着,等了一会儿连手机信号也没有了,才发现人早跑了。

    一等又是三个多小时,余副局长居然神奇地从超市出来了,翻查交通监控才发现,他是坐出租车回来的,特勤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钻进超市里了。老任总觉得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于脆反查这辆出租车的载客地,查到了,载客地在五一广场,正对着一个交通监控,余罪在上车前,仿佛预先知道这个位置一样,对着监控的探头,竖着一个中指。

    一个中指,把支援组看得面面相觑,再往下没法查了,他是步行的。

    很明显,他预知到了,家里要查他,故意这么做的。

    这有点把老任气着了,感觉系在余罪身上的线越来越松,他生怕有脱落的时候,这不,直到天黑时分才找到人,带回了总队,直接进了特勤处,匆匆赶来的任红城一见余罪那得性,又吓了他一跳。

    余罪头歪在椅背上,打着哈欠,像疲累之极了,不时地鼻子吸溜着,像是极度不适一样。

    畏寒、痉挛、精神萎靡,老任一刹那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坐在了余罪的对面,摸了摸余罪脉博,看了看他的眼底,关切地问着:“他们给你吸了?”

    “掺在酒里,一不小心就特么喝了点,没事,微量,兴奋了一晚上。”余罪道,兴奋之后,这副作用太强,很累,那种疲倦到骨子里的累。

    “回头检查一下……有什么进展?”任红城问。

    “没什么进展,尝试性接触,咱们是,他们也是。”余罪懒懒地道。

    “有什么情况,你必须如实向组织上汇报……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事,详细经过,你复述一遍,特别是和马铄接触的详细情况。”任红城道。

    “接触了,没什么,还不是想巴结巴结我,给他们办点事。”余罪道。

    “又给你行贿是不是?”任红城一下子想到了。余罪笑了笑,那种贼笑,每次上交赃物他都吞吞吐吐不痛快,老任轻声道着:“这些,也务必要向组织上如实反映,全额上交,都是赃款,千万别生歪心据为己有啊,很多特勤就是把握不住轻重,在这个上面犯了错误。”

    “呵呵,性贿赂,怎么上交啊,你要啊。”余罪笑道。

    “啊?给你送了个女人?”老任吓了一跳,看来对方真舍得下本钱。

    “不,送了三个。”余罪竖着三根指头,然后对着瞠目结舌的老任道着:“别瞪我,我按组织要求全接受了……也不是接受,是享受了,介个没法上交啊……呵呵,马铄还说要给我送,哈哈……下次我带回来给你啊,哈哈。”

    余罪的表情极度怪异,肆无忌惮地笑着,人却像被抽了筋了一样,懒懒地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任红城却是气得没治了,这情况,可怎么向上面汇报?

    这个问题还没有讲清楚,又来新问题来了,马铄的电话,支援组第一时间监听到了,通知老任,老任却看到了余罪懒洋洋地掏着口袋,拿起手机,吧唧,给扔了。

    哎哟,把老任急着去接,好在扔在沙发没坏了,他看着号码,手拍着余罪的脸蛋,让这货清醒着催着:“喂喂,这些事以后再说,马铄的电话,听听他说什么。”

    “给你找事,还能有什么……你领导就得有领导架子,他打你就接啊,甭理他,你越不理他越巴结你。”余罪懒洋洋地道。

    “你给我起来。”老任拽着余罪,坐到了沙发上,等坐正时,电话却断了,这把老任搞得气不打一处来了啊,气咻咻地训丨着余罪,余罪像是脑袋不清楚,反驳着:“皇上不急你太监急什么,没事,他下了这么大本钱,他舍不得扔了。”

    “要耽误了案情,谁负责啊……有你好看的。”任红城刚训丨一句,电话又响了。

    “看看,想耽误都难呐。”余罪说了句,摁下了接听,马铄的声音:“喂,余副局长,您好,我是马铄。没打扰您吧。”

    “有话说,有屁放,老子现在头还昏着呢,都特么是你们害的。”余罪骂道。

    “是是是,对不起,余副局,改天我登门谢罪……实在对不起。”马铄的声音,极尽恭谨。

    “甭来虚的,下这么大本钱,想于嘛?”余罪像训丨手下人的口吻,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紧张得老任捏着拳头,似乎生怕人被吓跑一般。

    “没什么大事,我就一小兄弟被刑警队抓了,两个多月了,能不能……”马铄道。

    “两个多月,那应该关在看守所,已经进入程序了,什么罪名?”余罪问

    “伤害……把人砍伤了,被晋原分局抓的……大名叫李冬阳,现在关在第二看守所。”马铄报着人名。

    余罪像是悖然大怒了,对着电话骂着:“马铄,你特么脑袋让驴踢了,已经请捕,已经侦结的,让我怎么办?你以为在刑警队刚抓到,走走路子就放了?老子就一小分局长,还是副的,你指望我还指挥检察院去啊。”

    “余局,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不是想找找您这条路吗……实在是发小结拜兄弟,我们也不眼看着他折进去不是……您看我们实在在您那圈子没什么得力的人,那怕有万一的机会也得试试啊……那个您别操心开销,都算我们的……

    马铄在电话里,暗示着出钱捞人,余罪看着任红城,这种事对于一个省厅的行动困难不大,老任点点头,应该能办。

    余罪心里有底了,不过话可没说明,他回道着:“我知道了,我看看案卷去,回头我告诉你结果……没事不要乱打我电话啊,就这样。”

    啪,扣了电话,一点也不客气,手机扔过一边,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还提醒着老任道着:“别烦我啊,我得好好睡睡……没事,跑不了,人就这贱性,你骂他损他,他越把你当回事。”

    说着一抱头,就滚在沙发上睡了,老任呆呆站在房间里看了好久,他此时省过来了,余罪这样荤素不忌,毫不客气,才应该是和地下世界打交道最直接和最正确的方式,能这样说话,那说明进展相当顺利,最起码对方对这位敢吃敢拿敢胡来的“黑警察”已经毫不起疑了。

    只是他有点担心,此事之后,“黑警察”这个假戏真做的角色本身,又将何去何从

    是夜,他向许平秋详细做了汇报,许平秋哎声叹气,对于案情的事一言未发,只安排调了一位医生在总队待命………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0章 人心最毒

    一周后,五原市第二看守所,咣当门开时,一位秃顶、塌鼻、暴牙的壮硕男子,下意识地遮着铁门外刺眼的阳光,大门咣声又关上了,他回头看看那几寸厚的铁门,高墙上走廊里荷枪实弹的武警,第一意识,开始远离这个不详之地。

    几步之后,他停了下,岔路口,一辆商务车正等着他,他知道是谁,咧嘴一笑,快步奔了上去,和下车的马铄抱了个,马铄擂擂他的胸脯子,笑着问:“狗日的,好像吃胖了。”

    那人还手,两人架了几招,他笑着回道:“靠拳头吃饭,到那儿都饿不着

    “呵呵,出来就好,给你,车上有换洗的衣服,有钱,自己找地方收拾一下……低调点啊,好容易给你整了个取保。”马铄笑着把车钥匙扔给他了。

    “咱要高调,就特么该开直升飞机了,还开这破车回见啊,哥。”那人道。

    马铄摆摆手,那人乐滋滋上车,驾着车呜声疾驰而去。

    车走了好远,马铄才踱向路面上走去,踱了不远,一辆银色的福特慢慢地在他身边走着,司机鸣了两声喇叭,他顺手拉开了后座的门,一跃而入。

    车前副驾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双手扶着一根木雕的拐杖,如果不是这根拐杖、不是一条萎缩的腿的话,肯定会是一位帅哥,他慢条斯理地递了盒烟,马铄抽了一支,点上时,听到了那人的问话:“出来了?”

    “嗯,出来了。”马铄道。

    “怎么搞的?我都觉得希望不大了。”瘸子道。

    “是这样申哥,正常程序希望不大,余局想了个辙,又重新鉴定的一次伤情,把重伤改成了轻伤,又增加了对对方的赔付,只要那边不告,这事就算了了。”马铄道,他具体不太清楚是怎么操作的,真实世界里的黑幕,比地下世界隐藏得更深。

    “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这几十万花得值啊。”瘸子感叹了句,他疑惑地又道:“这家伙的能量居然这么大?这事我可是托了好些人,都没治。”

    “嫡系啊,申哥,据我了解,他一直跟着总队长,全省刑警的龙头大哥,现在好像都提副厅了……他直接就是从一小刑警直接到队长,还兼着分局副局长,要不您想,晋祠山庄那么大事,愣把老戚搞得灰头土脸。”马铄道,恶奴嚣张,肯定有人撑腰。

    “呵呵,这么个能人,我现在都舍不得给老戚了。”瘸子道。

    “我现在都怀疑,就即便有那盘录像带子,也未必能把他搬倒啊,我还真担心,万一搬不倒,那可成咱们的死仇了。”马铄道,留了证据,不过现在看架势,这证据反而烫自己的手了。

    “留,肯定没错,怎么用就是另一说了,看着办吧,这不冬阳出来了,你就能腾出手来了,有些不好办的事,多请请余副局,警察作案,那可是功倍事半。”瘸子笑道。

    “您信得过他?”马铄稍有意外。

    “信不过,不过我喜欢又贪又色的人,这种人好打交道。”瘸子道。

    “那要不,约个时间,您和他见见?”马铄笑道。

    “还是不要见了,我很早就认识他,你不知道吧?”瘸子道,回头,看到了马铄愕然的表情,他隐晦地道着:“认识他很久了,严格地讲啊,我觉得他和咱们是一类人,当年他还放过我一马,不知道你听说过贼王黄三没有?”

    “听说过,那是个奇人,现在都没人超越。不过后来失手了好像。”马铄笑道,身在江湖,那些传说能流传很久。

    “他只失过一次手,是余罪找到他的……”瘸子闭着眼睛,像在回忆着。

    “啊?是余局抓到的贼王?”马铄愕然道,似乎和传闻大相庭径。

    “是找到,不是抓。他下不了手,那时候他是个反扒警察,和一个贼王,反而成了知己,因为我养父的缘故,他放了我一马……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提起我,否则他会小看你的。”瘸子道。

    马铄皱着眉头,无形间对余罪观感上升了一个层次,法制之外的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凡是挑战规则的事,都能得到这些人的尊重,他寻思着,却也想不透,那位余局长曾经和申哥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让申哥如此念念不忘

    车行到市区,马铄下了车,自行走了,车继续前行着,到了长治路口,远远地停了,瘸子安排着车停下,他下车,拄着拐,一瘸一拐,慢慢地走近了,走近了那所与他的世界毫不相于的地方。

    聋哑学校。

    经冬的草坪是一片油油的绿色,和煦的阳光沐浴着浅色的楼宇,在这个让人给予怜悯的无声世界,却不显得那么悲伤,下课的时候,老师们带着一队队稚气一脸的孩子,脸上洋溢的,那是幸福的笑容。

    他在人群里搜索着,看到了师妹楚慧婕的那一刹那,几乎急切地喊出来了,不过欲言又止,他背过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眼前回想的却是在养父墓前,那形同陌路的景像,小师妹对他恍若不识。

    过了很久,他想逃开时,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带着一群孩子游戏的师妹,那么的阳光灿烂,那么的笑厣如花,他暗暗地忖着,不管他挣到多少身家,似乎在她面前,永远都那么自惭形秽。

    慢慢的,他隐藏在护栏的后面,失落地走了。

    在重新坐回豪车里的一刹那,手机来电铃声响了,他看了司机一眼,又下了车,拍上车门,接听着这个电话:“喂,戚总,您好。”

    “申老板,您可是拍着胸脯把我的事担下了,怎么都没见回音了?”戚润天的声音,在质问。

    “已经办了。”申瘸子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不对呀,他不呆得好好的。”戚润天惊讶了。

    “那是因为,我们还用得着他啊。戚总,我有个建议,而且不留后患,不知道你有没兴趣。”申瘸子笑着道。

    “你说话别神神叨叨的,究竟怎么一回事。”戚润天好奇地追问着。

    申瘸子坐到了临街的长椅上,开始不咸不淡地和戚润天扯上了,戚总的山庄赔得已经恼羞成怒了,富人报仇就一种方式,花钱砸得你下辈子都翻不了身

    商人嘛,无非是利益的最大化,申瘸子在考虑着,似乎仅仅卖给戚总,还实现不了利益的最大化,现在看来,好像还有很大的剩余价值。

    约了戚总,接下来要和戚总会会面了,申瘸子在坐车里的时候想着,有一天如果余警官失魂落魄,那个场景一定得去看看,肯定很好看………

    李冬阳,男,岁,因涉嫌故意伤害被捕,捕前系大型货车运营司机,持h类驾照。

    秃顶、塌鼻、暴牙,还有一脸坑洼,哎妈呀,这极品把李玫都吓了一跳,对此作为人民警察的她颇有微辞,这种人要放出来,到那儿也是不安定因素。

    “还能查到有关他的什么信息?”肖梦琪看着传到手机上的资料,随口问着。

    “没有了,这类大货司机在咱们省是个特殊的群体,主营都是拉煤外运,能查到的,他一直就是个私营运营户……对了,他在武校上过学,这一点和马铄相同,两个人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认识的。”李玫道。

    “怪不得,一对打手啊。”俞峰惊讶道。

    “俞峰你那儿查得怎么样?”肖梦琪问。

    俞峰负责的姚曼兰所在的大槐树影视传媒公司,他道着:“账面上反映不出什么问题来,成立了两年多,一直在投资,全是支出,基本没收入……唯一的来源是以赞助进账的钱款,这儿有点奇怪,我算了下,他们根本不用搞剧本什么的,光赞助就赚钱了。”

    “会不会是洗钱?”曹亚杰对钱比较敏感。

    “不像,洗钱简单地讲,是左手换右手,他们这可不是,是从数家各类公司要的赞助,金额并不大,三两百万还需要洗呀?投资吧好像也不算多,两年不到三百万,全部是和别人合股的电视剧集。”俞峰道。

    “拍的那部,播放过吗?”肖梦琪问。

    “光有个名,我估计开没开拍还是个问题呢。”俞峰道。

    众人笑了笑,现在的市场上,这个似是而非,惯于行走在规则边缘的小团体,他们来钱的方式可能是外行想像不到的。就警察有时候也摸不住他们的门道。

    整理好的电子资料,肖梦琪直接发送到了任红城的手机,接下来就是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呆,这都多少天了,除了两次半夜放假回家洗了洗澡,就没有出过个地下室,信息越来越多,一到这个时候,就是开始伤脑筋的时候,海量的信息和嫌疑人全部进了视线,要等待着更有价值的线索,来确定的追踪最有价值的嫌疑人。

    很难哦……最起码支援组这几位,都看到肖组长在做难,憔悴的脸上,满是愁容,对着一屏奇葩嫌疑人面孔,一屏一屏在捋着信息……

    五原机场,电话响时,任红城正陪同着许平秋、万瑞升、史清淮,等着接机。

    刚刚还在商量,后台支撑的事全部压在肖梦琪一个女人身上,是否不妥,老许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一句“不摔打不成材”给挡回去了,几人商量着,一是内部泄密,尚无进展;二是查找毒源,尚无进展;三是禁毒局工作,同样尚无进展,国办的去而复返,这个汇报工作,实在不好办呐。

    万政委须是知道许副厅长的本事,唆导着许平秋给撑着场面,老许一口应承,还是那句话:我们正在调查,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

    突然在哪儿呢?许平秋暂且还没想好措辞,他看到任红城的动作,赶紧地问:“有好消息?”

    “没有,人刚放。”任红城道。

    “哦,那个人啊……叫什么?”许平秋问。

    “李冬阳,伤害罪。”任红城把手机递给了许平秋。

    看了几眼,扫了一遍,老许皱着眉头问着:“你说这伤害、贩毒、还有影视……牛头对不准驴臀,怎么我觉得越来越不搭调了。”

    “领导啊,你问我,我问谁啊……还有更不搭调的,放出去特勤追了一周,查到和马铄联系的这个手机机主,申均衡,是搞矿山机电的,还是个残疾人,小儿麻痹后遗症,长住地都不在五原。”任红城道,伸手拔拉了一页,是申瘸子的照片,企业执照、代码、账务排查信息,翔实而准确,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桃园公馆的问题呢?”许平秋又问。

    “那问题就大了,容留吸毒、色情表演、还有出入账目不小,看样子应该有洗钱类的经济问题。”任红城道。

    “那你说,咱们下一步,往那个方向走?”许平秋问。

    方向大致已经出来了,马铄这条线,不过怀疑他是个较大的中间商,而不是毒源掌控者;另一个方向是桃园公馆,魏锦程的嫌疑越来越大,特别是经济问题大时,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些巨额资金的来源了

    不管那个方向,看样子离终点还有很长距离,任红城没有回答,小声道着:“不管那个方向,都给国办的交不了差啊,泄密没结果,杜立才没下落,这回不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吧?”

    许平秋眼睛睁大了一圈,然后眼珠子沿着眼皮转了一圈,表情保持着僵硬,这表情任红城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突然想起了,中途被叫停的“贩毒人员杜某某”的追查,心下凛然间,声音更小了:“难道,他有消息了?”

    “不管有没有,你就当没有,这盘乱棋,按规则,已经救不活了。”许平秋道。

    任红城噤声了,他知道许平秋在变本加厉,这些天把余罪带的那拔野小子关在特警队,可了劲地往死里练,练得最多的就是各类武器,以许平秋的行事作风,他能想像到,这是在准备一支编外预备队,只要目标出现,这就是射向目标的第一颗子弹。

    可那几个跟着余罪收黑钱的,行吗?

    战术素质、格斗素质,那几个里面除了熊剑飞,其他人几乎是白痴,真刀真枪的缉毒战,就大部分警察也未必接触得到。任红城了解那几个货色,坑蒙拐骗讹说不定还行,其他方面,估计肯定不行。

    容不得思索,播音里航班到达的声音已起,四位省厅、禁毒局来人相携着到了候机口,不多会就见西装革履,如普通商人打扮的国办来人,笑吟吟地从甬道出来了,万瑞升、许平秋、史清淮陪同着出航站楼。

    最末的两位,在反泄密专员的示意下,向任红城报道。

    一位李方远,一位林宇婧,两位缉毒警,像犯了错误的学生,垂头丧气地站在任红城面前,或许是余罪的原因,任红城忍不住对林宇婧多看了两眼,大眼睛,解发头,穿着很朴素,怎么看也像位中规中矩的姑娘,完全和余罪那货不搭调嘛。

    “跟我走。”任红城道。

    两人跟着任红城,反泄密事宜正式移交给了省总队,两人命运仍然没有改变,仍然要在总队的监督下,停职检查,直到整个事情有了定性。

    上车的时候,前车已经走了,任红城亲自驾着车,他看了眼坐在后座拘谨的两位,李方远是警官大学毕业,一直在缉毒一线,专业素质无可挑惕,全省第一张毒品染色图谱就是经他手制作出来的,为此他受到过省厅的表彰。而林宇婧更不用说了,十八岁进特警队,全省第一支女子特警队,从特警到缉毒警,长达十年的从警生涯,连迟到早退的小毛病都没有犯过。

    “辛苦了,同志们,我代表总队对你们归来表示欢迎接下来你们要在我的监督下工作,当然,不是从事原来的工作……我希望,你们放下心头的包袱,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组织不会原谅泄密者,可也不会冤枉自己的同志。”任红城道。

    后座抽泣了一声,有人哭了,任红城从倒视镜里瞧了瞧,女的没哭,男的倒哭了,心理素质高下立现,反而是那位女同志安慰男同志。

    “宇婧,想见见谁?”任红城随意问。

    “算了,没查清之前,还是谁也别见了。”林宇婧稍有难堪地道,处在这步境地,最怕见熟人。

    “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都没通知,一直认为你们在执行任务,你们可以按正常通讯方式和家人联系……对了,方远,这一个多月,你们被滞留在哪儿?”任红城问。

    “羊城……前天回京,每天让我们写事情经过,和对老杜的了解。对了,任主任,老杜有下落了吗?”李方远抹了把眼睛,问道。

    “暂时没有,他枪杀沈嘉文的时候,你就在他旁边,难道没有发现一点征兆?”任红城问。

    “您和第九处同志的口吻一样,真没有,老杜本来就不爱多说话,又是我的上级,那天押解到途中,他叫了声停车,回头就开枪,然后枪顶到司机头上了,下车就往桥下跳……啧,我到现在没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李方远难受地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宇婧啊,你要是想见谁的话,我可以安排……”任红城道,边说边瞄着车里倒视境里,林宇婧那张失意的脸。

    “不用了,任主任,我现在这样子,还好意思见谁啊,我只盼着快点把问题查清楚,还我们一个清白。”林宇婧道,叹了口气,她痴痴地看着窗外,那熟悉的城市,此时却是如此地陌生。

    车加快了速度,和前车驶向不是一路,那一路回省厅,这一路,回总队,接下来的时间将会被禁足在这个院子里,等着事情的进展。

    两位接受审查的,对此已经变得麻木,安排住处、重复条例,两人很机械地听从着命令,那样子,让老任也有点心生不忍。他其实想开个后门的,想把这消息告诉余罪,可想了想,应该不用了,余副局长现在恐怕和林宇婧一样,不想见其他人,特别是林宇婧…………

    砰砰砰砰砰……连续的枪声,回荡在特警总队的靶场上,这个警用靶场算得上全警最好的装备了,除了固定靶,还是模拟的巷战靶、模拟的匪徒靶像,根据杨总队长的命令,从每天早上开始,七位教官轮番对几位身份不明的刑警进行强化训

    搏斗,真打呀,护具都不带。

    枪战,实弹呐,打不及格教官直接就是一皮带。

    匕首攻防,真刀呐,就穿着防刺服,挨下捅也受不了。

    长跑更不用说了,跑不动,后面皮带就甩上来了。

    本事都打出来的,水平都是练出来的,不过可苦了严指导员,挨揍最多,挨骂也最多,每天浑身疼,体重急剧下降,就这还没机会发牢骚,第一天关进来时候总队长就讲明了:

    除了自杀、自残,别跟我讲自由

    好在其他人还可以,勉强说得过去,就标哥在恐怖的威胁下,居然也长进飞快,起码开枪偶而都能打个十环了。

    这一天五公里跑罢,教官吹着哨子,孙羿、熊剑飞、豆晓波、严德标成一排集合,教官照例训丨了严德标两句,表扬了其他人几句,然后喊着:“稍息,五分钟休息,接下活动靶……我警告你们啊,再有脱靶,中午就别吃了……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

    撂下众人,教官小跑的走了,人家说这话真有底气,瞧那教场上训练的特警们,那个不是生龙活虎,要拳脚有拳脚,要枪法有枪法。

    标哥累得一屁股坐下,然后呼通躺下了,大喘着气:“太暴力了,太暴力了,老子在这儿七天,挨了十四顿揍,少说也被抽了几十皮带……出去老子要告他们,许老头真毒呐,这是要哥的小命呐。”

    其他人可是笑翻了,几个教官,偶而会收拾其他人,可就没有不抽严德标的。这地方甭讲人权,讲人权最好的结果,多被揍一顿。

    众人席地而坐,对于这种训练,经历过的熊剑飞和身体素质相当好的孙羿根本不在乎,熊剑飞问着豆晓波道着:“豆包,你好像也退化了?”

    “原来还可以,后来调到机场安检上,就落下了。”豆晓波道,对于这没头没脑的任务实在纳闷,先是拼命胡来,抓人、收黑、然后又糊里糊涂给扔到这儿,又被人家拼命练,他狐疑地问着:“几位兄弟,这究竟是要于嘛呢?每天背十遍武器使用条例,每天打一百发子弹……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要有大事了。”熊剑飞凭着他出警的经验判断道。

    “也不对呀,再有大事,这儿上千特警,还轮得到咱们这堆废品,瞧那位,真要见了歹徒,他一准就这鸟样,装死。”孙羿指指鼠标。

    “去尼马,不装死,那不找死吗?你以为都跟狗熊样,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鼠标翻身起来骂了句,又仰头躺下了。

    “也是啊,什么任务,也不能用这块料啊。”豆包被标哥的样子逗乐了。

    “哎,我说……余贱咋没消息呢?不会是收黑钱被圈起来了吧?”孙羿想起了领头的。

    “有可能,那天从桃园公馆回来,直接被老任关起来了。”豆晓波道,之后他们也被关起来了,下文就不清楚了。

    “算了,别特么想了,组织没下了咱们的枪,还让咱们模枪,这就是好事。”熊剑飞直观地道着。

    “好个屁呀……你们光棍一条,我可是有妹子的人啊……要是个危险任务,老子有个三长两短,辛苦攒的钱不知道让谁花,水灵灵的细妹子不知道让谁睡……我想起就觉得我咋这么命苦涅?早知道余贱就特么不于好事,我干嘛参加呢……”

    标哥痛不欲生,拍着大腿哭诉上了。

    不过这里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命令最灵,随着哨声吹起,教官吼着集合,几个人动如脱兔,就标哥也一骨碌爬起来,整队、报数、领武器、教官振臂一吼,四个拉开散兵线冲锋,偶而竖起的人像靶,在砰砰砰的枪响中,一个一个被:

    洞穿。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1章 处处迷途

    四月三十日,五一前一天…………

    李冬阳被放出两天后,监视的报告余罪可以看到,这货整个就一极品人渣,除吃喝嫖赌就没于别的,居然连个固定住处都没有,这个人不是一般地奇葩,往他上一代查,居然查不出人渣爹是谁,就查到了人家妈,改嫁过七八家,户籍早迁走了。

    不难想像,这人是怎么活出来的,街头混迹,饥一顿饱一顿,能活下来而且混得不错的都是人渣中的极品。这位极品光打架砍人的记录足足有七八桩,桩桩拿捏得非常准确,砍后背、捅屁股、要不敲你腿,伤人却不害命,标准的恶痞手法。这一次犯事有点重,三刀有一刀伤了脾脏,如果不是“特殊照顾”的话,他这罪,得判个故意伤害。

    余罪又把这家伙的案卷看了一遍,还是有点伤脑筋,这号人物似乎离他想像的相去甚远,就当个马仔也不合格,在他接触的毒品犯罪里,那些人一点都不凶恶,最起码在做生意的时候,信誉相当好,服务很周到,不像这类货色,整个就一打砸抢的标准模板,稍有点头脑的犯罪分子,都不会招揽这种人。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余罪试着从案卷之外想像这种人可能和贩毒关联的地方,是打手?有可能

    不过可能性不大,他的相貌特征太明显,而且恶名昭著,如果从隐密的角度讲,作大生意不能用这种人;是搞货的,不可能,这人的水平再高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制毒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这是先天条件制约的。

    那是……马铄的旧友?余罪只能这样判断,可如果这样判断,那这个棋子就没有作用了。

    他头痛欲裂地把案卷扔过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昏,这些天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回味那晚上欲仙欲死的场景,现在他稍稍见识到点毒品的威力,还是微量,还是不具成瘾性的,都影响了他这么多天,准确的表述就是,你周围的、身边的事都引不起注意力,恰恰是药力发作的那段时间里的事,记得越来越清,那种爽到心底,惬意到骨子里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又一次想到薛妃在怀里挣扎、丽华在胯下娇啼时,他蓦地起身,奔出了办公室,在水房就着水龙头冲了冲头,让头脑冷静下来,医生交待了,要多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否则这种化学毒品一两次上瘾都有可能。毕竟毒瘾好戒,心瘾难除。

    冲了好一会儿,回到了办公室,擦于净了脸,即便这些日子拼命地休息,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眼窝陷得越来越深,多半是焦虑害得,那些关于案子和案子之外的事,让他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了。

    坐回到办公桌前,抽了一支烟,把所有的嫌疑人捋了一遍,准备给邵帅打个电话时,手机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一看,居然常不联系的马秋林,一下子余罪乐了,接着电话随口道着:“马老,您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

    “这话说得,是余副局长没空想起我吧?”电话里,老马慢条斯理地声音,这老家伙快活成神仙了。

    对于老马,余罪可是打心眼里尊重,笑了笑道:“瞧您说的,我经常想起您呐,就是不敢去打扰您老人家。”

    “今天我可得打扰你了,出来……我在门口。”马秋林的声音道,似乎有事。

    余罪合上案卷,兴冲冲奔出办公室,他看到了,在门外马秋林招着手,他的身边,偎依着一位像小鸟依人的姑娘,楚慧婕,那样子快成老马的亲闺女了

    奔着下楼,跑出了大门,余罪笑着道着:“哟哟哟,稀客,请请……”

    “不是来你这儿作客,那个啊,余啊……慧慧你说吧。”马秋林道,似乎难以启齿,把楚慧婕推到余罪面前了,她嫣然一笑,将欲启齿时,又难为地一抿嘴,好像也不好说。

    “嗨,这怎么了这是?”余罪看得讶异不已了。他睁大眼,盯着楚慧婕饶有兴致的瞅瞅,楚慧婕反而不好意思的躲闪了。

    “你不用说啊。”余罪灵机一动,比划着,楚慧婕眼睛一亮,不用开口,这倒是个好主意,她羞涩地、难为情的,怯生生地看着余罪,纤指如玉,打着哑语,那意思是:“今天是我的生日。”

    余罪笑了,回着手势:“哦,你是想咱们一起庆祝。”

    “不是的。”楚慧婕貌似难受了,打着手势道:“不是我出生的日子,是爸爸把我拣回来的日子……我想,去看看他,和他一起过。”

    一瞬间,那羞涩、那怯意、那期待,让余罪的鼻子酸酸的,他欣慰地打量着亭亭玉立,已然没有一点江湖气的楚慧婕,笑着直接说了:“你该早告诉我,都该去看看老爷子了。”

    “你……真的,不介意?”楚慧婕忘了打手势,直接问出来了,那脸色写着忒多的惊喜。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介意,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他那种高度的,什么时候去?”余罪问。

    那边马秋林刷声已经拉开车门了,是借学校的面包车,余罪殷勤地拉着楚慧婕坐到了车上,他到驾驶的位置,好多天了,好像这件有意思的事让他重拾了兴趣,载着两人,往西郊公墓去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个高兴的事,快起码对于楚慧婕如此,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里,余罪才知道,昔年共同参与那次机场盗窃的郭风、娄雨辰已经刑满释放,因为“主犯”黄解放投案自首,主动上交赃物的缘故,他们两人判得并不重,郭风两年,娄雨辰一年零六个月,都提前出狱。

    黄三终究还是赢了,他以自己的将死之身,换回了几个养子女的新生,能让马秋林这么位臭清高折腰的人不多,他就算一个。

    可不管再怎么说也是个悲剧,渐近墓园时,楚慧婕已经按捺不住了,伏在马秋林的肩头,嘤嘤地哭个不停,悲从中来的时候,她在痛哭流涕扇着自己的耳光,一直喃喃地对不起爸爸,马秋林在唉声叹气,余罪也未劝阻。

    痛苦,不是一件坏事,快起码能记住很多事,学会很多事。

    很快就见到了在墓园等着的郭风、娄雨辰,下车时,两人二话不说,扑通通两声给马秋林重重磕了几个头,哭得像个泪人一样,马秋林一手挽一个,好容易才把这两人拽起来。

    这个离奇的故事就讲出来也没有可信度,一代贼王,身死名销,身后事和那块冰凉的碑身,却是一名警察给他立的,是抓了他,害了他的警察立得碑。

    昔日三位养子女,相携上山,哭声沥沥,到碑前时,已经是泣不成声,郭风点着烛、娄雨辰烧着纸,马秋林和余罪恭立在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轻轻地退开了,任凭那三位哭天呛地,发泄着心里的痛悔。

    “对不起啊,余,还把你捎带上。”马秋林轻轻说了句。

    “别跟我客气,老实说,能让人服气的嫌疑人真不多,可黄三绝对算一个。”余罪道。

    “彼此彼此,黄三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马秋林笑道,看余罪不信,他解释道:“是慧慧说的,他死前安排闺女找你自首。”

    “为什么?”余罪愣了下。

    “因为他看出你心地善良,不会为难她的。”马秋林道。

    余罪蓦地苦笑了笑,回头看楚慧婕那哭得梨花带雨,凄凄切切的样子,他叹道:“大部分人都下不了手,我现在有点理解黄三的那种心态了。”

    “什么心态?”马秋林问。

    “想自我救赎,可最终却发现他谁也救不了。就像我们警察,都想拯救这个世界,到最后连自己都救不了。”余罪道,莫名地想起了,那个花白头发,大笑作囚的老人,那种表情他现在理解了,是绝望。

    “可他做过的,总有人会记得,比如他们,比如你,比如我。”马秋林淡淡地道,他回头审视余罪的时候,稍稍发现了点端倪:“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大好?”

    “没事,案子。”余罪道。

    “能让你头疼的案子,应该不是小案子啊。”马秋林道。

    “没事,不是什么大案子,马老,我有个问题,没有取笑您老的意思啊,能问您吗?”余罪看着满足脸皱纹,已经超然物外的这位老警察,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浮上来了。

    “问吧,你好像变得越来越客气了。”马秋林笑了。

    “那我不客气地问,您这一辈子,抓了数千坏人,熬得脸皱头白,做牛做马一辈子,末了自己也是不于不净、不黑不白,还给一个老贼送终,后悔么?其实可以活得更好点,比如我就知道,老许、王局,入行时还是您的徒弟辈,邵万戈顶多算您徒孙辈了。”余罪好奇地问,那或许正是他心里的疑问。

    “穿着警服,又苦又累,熬了一辈,家里顾不上,老婆孩子顾不上,我后悔了一辈子。”马秋林叹着道,不过话锋一转又道着:“可如果没有穿警服,平平安安,碌碌无为、默默无闻,那样一辈子好是好,可精彩就全部错过了,当我行将就木的时候,如果找不出这辈子那怕一点让我自豪的事,我想我也会后悔的。”

    “我懂,你是说有舍必有得。”余罪道。

    “所以,没有什么后悔的,匆匆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活着的时间都不多,还非要活在后悔里?”马秋林道,豁达地笑着,余罪其实想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这位老人,可他没有再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不一定正确,但不需要后悔。

    祭奠了一个多小时,哭声持续了一个小时,两位哥哥搀着慧慧从坟上一步三回头的下山时,余罪看着这清冷的墓园,看着这萧瑟的景像,看着这林立的墓碑,他奇怪地在想着,也许黄三这辈子也不后悔,苦过累过,嚣张过、疯狂过、失意过也绝望过,死后还被人想到过……不得不承认,这何尝不是一种精

    载着四人,沿路慢慢地回市区,郭风和娄雨辰直接到了车站,他们不在五原混了,一位在电脑卖场做散件、一位仍然做他的发型师,三位异姓兄妹在车站依依惜别,那两人对于抓住他们的余罪已经没有芥蒂,把自己的地址、手机号留给了余罪,拜托余罪多多照顾。

    送走了两人,回到了学校,楚慧婕的情绪一直不佳,余罪陪着她和马老,一起吃过午饭,说了很久,午休后才告辞离开。

    男女之间除**,或许还真会有其他感觉,就像今天,泪涟涟的楚慧婕又让余罪看到了她脆弱的那一面,和曾经那个神出鬼没、妙手空空的女贼相去甚

    坐回到办公室里,满眼都是慧慧哭红的那双眼睛,一股子怜悯的心意,和脑子里老是萦绕的那些淫秽场面交织着,他有点检视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了。

    女人、钱、职位……这些构成生活的要素,就像毒品一样,那一种都有成瘾性,那一种都能左右你的心境,那一种都能改变你的命,包括要你的命。

    手机的铃声响时,余罪还沉浸在思考中,一拿起电话,一看,要命的来了

    栗雅芳,他没接,扔过一边了,响了几次,然后短信来了,约炮的短信,好撩人的话:想不想去野战……主题酒店?明天过五一啊,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

    余罪讪然一笑,特么的这些烂事一萝筐的,老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反正现在不想,自打那晚车轮战后,现在对肉搏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个电话刚罢,铃声又响,又是女人来的,安嘉璐的电话,这个电话稍有犹豫,余罪还是接起来了,一接就是一大堆埋怨堆过来:“……哇,余副局长,好大官啊,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现在终于接了,你和鼠标干嘛呢,怎么鼠标又被圈起来集训丨了……是不是又有任务……”

    “呀,真忙啊,怎么了?”余罪道。

    “没事,明天过节,你……”安嘉璐期待地问。

    “我没空。”余罪直接道。

    “那好,不打扰余副局长您了,以后也不会了。”

    电话里安嘉璐生气了,卡声挂了电话,余罪对着嘟嘟的盲音,发了好一阵子呆。

    这是一段值得珍惜的感情,朦胧的、清纯的、阳光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一直在暗暗思念的感觉,你可能忘记,可一想起,仍然是甜甜的味道……他手指在键盘上摩娑着,最终电话都没回过去,即便他知道失去了会永远地后悔。

    又一通电话铃声响起时,他神经质地颤了下,设置的特殊铃声,是马铄的电话,一看,他起伏的心情意外地一下子平静了,这是一个期待已久的电话。

    他很随意地放在耳边道着:“哦,马铄啊。”

    “方便吗?”

    “方便,你说吧。”

    “明天过节,余副局,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呵呵,我们永远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过可以抽时间,马铄,你别给我拐弯,那个亲戚又犯事进去了?”

    “不是不是……余副局,您这把我笑话的,是其他事,到南寨高尔夫球场玩玩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们这身份玩这个还真不方便,心意我领了,谢谢啊。”

    余罪揣摩着对方的用心,以一种随时可能挂电话的口吻说话,果真那边急了,直道着:“余副局,等等……要真不想玩,我们另找时间,那个………想托您点事,这个,您不许生气啊。”

    “你卖什么我都不生气,就卖关子让人很生气。”余罪直接道。

    “那好,我不卖关子了,有个百把十万的生意,我心里没底,想请教请教您。”马铄道。

    余罪一笑,嘴里不客气地道着:“你这磕头烧香找对庙门了没有?你那里看我像个懂生意的?”

    “不用懂,生意我来做,给你两成于股……”马铄在尝试性地试探。

    余罪思忖片刻,慢条斯理地道着:“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生意了。

    “我就说嘛,余副局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解释。”马铄道。

    “可未必是于股啊,你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可不做赔本买卖。”余罪道。

    “对,双赢,平安求财、求财平安,没其他意思。”马铄揶揄地声音。

    “可以,和谐,稳定是大局,生意自然要平安。”余罪道。

    “那……余副局啊,明天要不您抽时间,我陪您转转。细节咱们当面商量?”马铄试探地问。

    “可以,明天你给打电话吧。”余罪道。

    这一切显得自然而然,经过试水、试毒、试嫖以及试收黑金,一切水到渠成了,余罪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那些人会由浅入深,邀请他成为地下活动的保护伞,买通他成为安插在警察内部的眼线。

    这一切都不意外,只是当这一切都来临的时候,余罪被自己这种无动于衷的心情吓了一跳,似乎他所做的一切本该就是如此,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一位故意抹黑的警察,还是本来就是一位黑警察,从来就没有白过…

    下午十七,驱车到北圪岭上,距市区二十二公里,尽管知道这里是垃圾围城的重灾地,邵帅还是被眼前的景像吓了一跳。

    连绵的垃圾山,几乎填满了谷地,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是粪便、霉变、酵变等等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你无法想像的是,就这种味道,还有人在里面刨啊刨啊,就为刨点能换钱的垃圾糊口。

    “臭死了。”一位卷毛的,跟在邵帅背后。

    “城里人坑乡下人啊,垃圾都倒这儿;乡下人也坑城里人,垃圾上捡上点东西回收一制作,又回城了。”一个大个子,捂着鼻子道。

    三个人特殊的一队,已经搭伴数日了,卷毛的叫洋姜、大个大叫大毛,两人长得都有点嫌疑犯的气质,邵帅一直没搞清楚,这都脱警几年了,居然余罪还能召之即来。

    不光大毛和洋姜,春季粮油的淡季,反扒队当年出来的二十几位都搭伙做这生意,一听余副局召唤,除了守店的,还都应召来了。任务很简单,就是找类似毒源的地方。

    像这种:恶臭、肮脏、水源和环境全部被污染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毒源才能生存,大批量制毒根本无法掩饰废料和废水的气味。

    对其他人保密,对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保密的,三人往岭下走着,洋姜问着:“现在这种地方太多了,我敢说啊,就把废水倒进市区里,都不会太轰动,大家已经习惯这种糟糕事了。”

    “可能性不大,毒水渗进土壤,土壤的phf值会达到酸临界以上,简单讲,那是寸草不生。”邵帅道。

    “市区的地下管道呢?那里面不需要长草。”大毛道。

    也是,区域太大了,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实在显得杯水车薪,邵帅犯愁地道着:“试试找找吧,不看不知道,咱们的生存环境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说到这话,都不用再说了,三人一会儿也习惯这种臭味了,分几个区域,采集了部分土壤、废水样品,封装好,忙碌了近半个小时,这才结伴回程。

    有时候很多事说不清为什么要做它的理由,但你知道必须去做,洋姜可不清楚邵帅的来历,笑着又问上了:“邵帅啊,你和余儿啥关系,怎么于得这么来劲?”

    “同学……不为什么,有一天看到余儿给我的照片,有个十岁的孩子和他妈妈被打的遍体鳞伤,就为了协迫孩子父亲给毒贩办事,我一下子冲动就答应了。”邵帅笑着道,现在为冲动付出代价了,工作都丢了。

    “这帮王八蛋,逮着该活剐了。”大毛呸了口,所以犯罪里最恶劣的,涉毒算一种。

    “别这么嫉恶如仇啊,不当警察已经很多年了。”洋姜道着,追着邵帅问着:“邵帅啊,你都没当过警察,于嘛趟这趟浑水,我们好歹还当过协警呢。

    “呵呵,别给我摆资历啊,往上数,我爸就是警察,我就在公安局长大的,第一个玩具就是手铐,第二个玩具是警棍……五岁我就摸过枪。”邵帅笑道

    “咦,那你于嘛没当了警察?”洋姜道,好奇地问:“是不是没关系,转不了正?”

    “没有当是因为我恨这个职业。”邵帅回头讲,仍然笑着,旋即他又好感触地补充着:“不过我并不恨这个警察,没有他们,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他努力把背包往肩上带了带,走了。相随的两人,抱之以理解的一瞥。

    如果非要找一个这样做的理由,似乎这个就不错,谁也不愿意看到,世界变得越来越糟糕。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2章 紧锣密鼓

    车驶到了桃源小区,邵帅把买好的一网兜吃的提好,锁上车门,下意识地看看左右无人,这才迈步向其中的一幢单元走去。

    这个毗邻南寨公园的小区着实不错,特别是春意盈然的时候,绿荫浓郁、草地碧绿,与远山相映成趣,每个临窗的阳台都做得很大,像个阳光房,他进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下,看到了其中一间,一家三口,正在阳台上,玻璃后,其乐溶溶的吃晚餐。

    对于从未享受过幸福的人,幸福之于他们是一种刺激,邵帅努力按捺着自己不要去想,叹了口气,上楼了。

    五层一家,敲门,良久方开,闪身而入的时候,杜立才正把枪支往后腰别,邵帅笑了笑,明明是警察,越来越像匪徒了。

    “明天过节,杜叔,给你整了点吃的。”邵帅道。

    话不多说,老杜拆开包装,边挟边吃,一只烧鸡,几样小菜,他狼吞虎咽,看样子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来,邵帅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房间,大房间里一面墙全部被征用了,满面墙都是白板笔写的字和贴的便条,如果有心仔细看的话,一条曲线图,数字显示是这些天各类毒品价格的变化;行政区图标识出的地名,是已经确认没有发现毒源的地方,还有一大堆嫌疑人的名字,看样子枝节零乱,暂时还理不出头绪来。

    这些天就一直窝在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根本没人打扰,连买日用品都不是那么方便,老杜可没闲着,作为警察那种职业的惯性不好改,那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位警察了。

    回头时,看着老杜狼吞虎咽的样子,邵帅又一次感到了心里那种深深的怜惜,短发,看上去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特别是两鬓已经成灰白色了,古铜色的皮肤,一睁眼额头的皱纹就出来了。那双眼睛,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忧郁的神色……这个记忆似乎让邵帅感觉到并不陌生,儿时懵懵懂懂的时候,老记得一身烟味的父亲,偶而会抱着他乐呵呵地用胡茬扎他,就像故意把他逗哭一样,后来没人这样做了,那味道却成了他心底最深的记忆。

    “嗯?你吃了么?要不一起吃?”老杜看邵帅痴痴看他,不好意思了。

    “我吃过了,你吃吧,可能余儿一会儿要来。”邵帅道。

    “他电话上说过了,对方明天约他。”杜立才道。

    邵帅没答话,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两手托腮,看着杜立才,就像曾经父亲忙乎的时候,一把拎着他,往椅子上一扔,然后自己忙自己的,他总是喜欢看那一身警服威风的样子,总喜欢摸摸父亲腰里的手铐,还有那锃亮的手枪。

    “杜叔,您记得……我爸爸的样子吗?”邵帅突然问。

    “我那时候还没毕业,第一次知道他是在我们政治课上,我们教员说的……那次案子很惨烈,谁也没想会是那样的结果。”杜立才道,默默地看了这位忧郁的大男孩一眼,好奇地问着:“你去羊城的时候我认住你了,那年的城市生存其实你完成的不错,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呢?”

    那年,谁也没想到,人被逼到进退维谷的时候,爆出的生存能力都是相当惊人的,邵帅接了个中介的活,混得不比其他差,邵帅笑了笑道:“因为我知道,许平秋在招一个特殊任务的人选,我对他们的行事方式,太了解了。”

    “你当时就很了解?”杜立才异样了。

    “是啊,警察有时候坑蒙拐骗的水平,不比那些罪犯差。”邵帅道。

    杜立才笑了,不得不说,那年一群可怜的孩子,全是被拐到羊城的,最狠的一个,还被他拐到监狱里了,笑着的时候,杜立才叹了句:“老许是个人物啊,不管他的眼光还是手段,能到他那水平的人不多……哎对了,邵帅,你……后来为什么辞职了?”

    邵帅不好意思地扭捏了句:“虽然都觉得英雄的儿子也应该是个英雄,可我不大想重复我爸的路,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也对,如果当个坏警察,下场可能是个悲剧;可如果想当个好警察,你下场,可能更悲剧。”杜立才放下了筷子,两眼空洞地说道,也许从枪杀沈嘉文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他将以一个悲剧结束,现在只等着落幕了。

    尴尬间,门铃又响,邵帅起身道着:“坏警察来了,我比较欣赏这个坏警察,那怕是悲剧故事在他身也会透着黑色幽默。”

    开门时,余罪也同样提着一兜子东西进来了,进门就喊着:“喂,老杜,过节了,咱哥俩喝两口……帅,一起来。”

    “我叫杜叔,你叫哥俩,沾我便宜是吧?”邵帅不悦地问。

    “各称呼各的,还是兄弟亲切……是不,老杜?”余罪笑道,不过看一茶几的狼籍,知道自己后知后觉了,东西放好,杜立才和邵帅说话很客气,对余罪可没那么客气了,直接道着:“说吧,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检测进展,暂且没有发现。”余罪把pdao递给老杜,禁毒老杜才是专业的,又说到见面的事,杜立才眯着眼站到了信息墙前,也同样感觉到那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断层了,孙笛开ktvr李冬阳是个拉煤司机、姚曼兰又是搞影视的、马铄更好,无业,牵出来的申均衡,又是搞矿山机电的,就即便凑成一伙,可这些不同的领域,又是怎么样交集的呢?

    这一窝有点奇葩,似是而非,可要细看,又处处不像。

    “杜叔,这些天我们取到了上千种样本了,走的地方越多,我们越发现,可能藏毒的地方太多了,有些地方环境污染的,市民都习惯了。”邵帅道,这是根据工业用电、废水、废料污染划定的区域,但迄今为止,仍然没有检测到那种可能,问题的症结在于,很多样本根本无法检测,比如城市下水管道窖井里,那些浓稠的废水里能含几百种微量无素以及有害物质,科技就再进步几十年也分离不清楚啊。

    “对了,老杜,就现在这类信息,你觉得有毒源可能性有多大?”余罪问

    “很大你们看。”杜立才指着信息墙标着曲线图道着:“我根据你的资料绘制的,在扫毒最严的时候,价格飚到了原来的五倍,前一阶段各队抓了上百涉毒人员,从号开始,到现在,也就一周吧……咱们下意识的稍一放手,价格迅速回落,一周降了六成,再过几天,恐怕就要到回初始的水平了。”

    “那意思是说,地下贩毒网络,仍然存在着?”余罪道,这问题就来了:“可以前禁毒局难道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没有这么严重,最起码化学毒品没有这么严重,去年我离开的时候,就是因为南方货的品质和咱们省的很类似,要去南方找到源头…可惜的是,源头没找到,这儿也泛滥了。”杜立才懊丧地道。

    “那意思还是说,在五原的毒源可能性非常大?”邵帅插了句。

    “对,否则就无法解释,这儿的价格,比周边省份更低的缘故了,几乎和南边持平,南边的销量和咱们这儿不是一个层次啊,咱们全省三千多万人口,羊城一个市就上千万人口,如果源头在南方,运到这里理论价格在这里应该高几倍不止。”杜立才道。

    “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您看马铄、申均衡这条线,价值有多大?”余罪问。

    杜立才想了想,半晌才很谨慎地道:“不是源头,顶多能连到源头。”

    “哇,那离终点还有多远啊?”邵帅都有点泄气了。

    “贩毒和制毒不是一个概念,只要还抛头露面,肯定不是制毒的,只要是制毒的,他们自己清楚,被抓到就是极刑,所以他们会把可能找的线索,可能接触到的人,都压缩在极致,一到照面,绝对是你死我活,我经手的十几例制毒案子,大部分都被击毙,或者选择自杀,能抓到活口的不多……”杜立才道

    余罪和邵帅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警种里缉毒警是个另类,真正心狠手辣的,不是那些拿着大狙时刻准备击毙匪徒的特警,而是这些已经习惯你死我活的人。

    “不要大意、不要逞能、也不要手软,发现任何线索,一定要通知大部队……特别是你啊,余罪。”杜立才回头,关切地看着余罪。

    “我知道,对了,明天见面,马铄邀我谈生意的。按你的经验,这会是一种什么情况。”余罪问。

    “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吃了拿了人家这么多,该办点事了,应该是委婉地让你接受贿赂,让你入水更深点。”杜立才道。

    “那意思是,他们对我‘黑警察,这个身份,已经相信了?”余罪笑着问

    “不要自鸣得意,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对于这些人,安全和利益是第一位,只要危及这两点,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杜立才瞪了瞪眼,然后轻声吐了两个字:“灭口。”

    邵帅两肩一耸,被惊了下,意外的是,他发现余罪居然无动于衷,只是讪笑了笑,回答着:“不会,公然灭一个警察,还是个警官,不是聪明人干的事,那样毒品市场会招致无差别清洗的,最终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而且对方我越来越感觉到,是一个非常聪明,聪明到精明的人。

    “那聪明人怎么于?”邵帅问。

    “办成老杜现在这样,逼得他走投无路,有家难回……这比枪杀管用多了,老杜现在的危险级别,比一般毒贩还高。”余罪道,一说这些,杜立才捂着前额,那股子气无可泄了,邵帅指指了余罪,作了个威胁表情,这尼马嘴贱得恨不得你想踹他一顿。

    贱归贱,却是实情,这一点现在杜立才也接受得了,郁闷片刻,又回到了案情上,三位出身不同、经历各异的人,就盘坐在信息墙前,辨析着这些零乱的信息,谁也没有想过,一个不在警籍,一个注定要被开除警籍,一个警籍已经岌岌可危,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集合。”

    老任从电梯里出来,对着迎接的沈泽道了句,沈泽快步回返,老任踱步进地下工作室厅中的时候,数位支援组成员,已经集合完毕,都挺胸昂头看着老任。

    明天就是五一了,放假的可能性很大哦。

    “我带来的消息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老任清清嗓子,直接道:“原定要放假半天,可现在看来不行了,重点嫌疑人已经咬钩了,信息支撑这个时候最重要,现在省厅正和国办第九处协商,加入进来的警力会越来越多,统一指挥、联合行动,更离不开你们,所以,我宣布……”

    曹亚杰、俞峰、肖梦琪、李玫,还有已经习惯这里的两位实习生,脸上是一种肃穆,不管多少情绪,都被这种肃穆的庄严掩盖了。

    “从现在开始,通讯管制升到三级,比照反泄密规定执行,任何人,包括我,不得再和与本案无关的人联络。”

    “从现在开始,你们只对我负责,只服从于总队特勤处发出的命令,其他命令,一概不予认可。”

    “从现在开始,所有案情档案、监视记录、以及和余罪有关的情况,按级内部机密处理,你们之中任何人,不得再讨论他做的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

    任红城停顿了,每次他这样不近人情的宣布命令时,心里总有一种不忍,他放缓了口气道着:“你们有十分钟时间,给家里说句告别的话……十分钟后,我在楼上等着你们,全部撤离。”

    他默然地转身而走,支援组相互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各拿着手机电话,向家里问候。

    俞峰在外乡的家里拔电话,笑容可掬地撒着谎:“妈,五一回不去啊,要出差……”

    曹亚杰在给父亲编着谎言:“爸,我回不去啊,可能近期要出国,对,学习”

    李玫也在撒着谎:“妈,我回不去啊……妈你别哭啊,我没事,等这回事办完了,我就给你领回个男朋友去啊……”

    说着说着,她倒是抽泣着先哭上了,沈泽和张薇薇相视一眼,意外地,被这些谎言感动了。肖梦琪拿着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她这里没什么问题,从警时间越长,家里就越习惯,拔完了电话,她拿着机却有点犹豫,在最后一分钟时,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找到了余罪的号码,拔了出去。

    “喂,不要违反纪律,你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余罪的声音,很轻。

    “就违反这一次。”肖梦琪声如蚊蚋地说道。

    “那好,我陪你多违反一次,什么事?”余罪问。

    “保重。”肖梦琪吐了两个字,似有千钧,心里莫名地沉重。

    听筒里,静默了好久,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也仅仅能听到呼吸。

    片刻,电话挂断了,听着嘟嘟的盲音,肖梦琪好一阵怅然若失,她有点后悔,一直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而今天当她身处其间的时候,才省悟道,所有的精彩,都是那么多的无奈组成的。她好像了解了,为什么余罪会成了这个样子。

    十分钟,支援组悄无声息地撤离了禁毒局,设备是由特警用两辆车载走的,目的地就在五原,黑漆漆地进了一所院子,就连支援组的人都不清楚,被圈在了什么地方……

    “以下我宣布几条命令,不要记录。”

    邵万戈在紧急召开的全队各小组组长会议上,开门见山道。

    “第一条:孙羿、熊剑飞执行特殊任务,通知各组人员,不得再提起这两个名字,提起就是违纪,谁提起关谁禁闭。”

    “第二条:解冰、李航,你们两组人合在一起,准备接手一起绑架案,手头的事全部放下。”

    “第三条:赵昂川准备一下,省厅的通缉令资料很快就传过来,嫌疑人杜立才,原禁毒局高级警官,涉嫌枪杀一位重要嫌疑人,已经秘密潜回我市,该犯持有六四式手枪一把,子弹若干,通缉令发往各派出所,车站、机场,一有确切消息,马上组织围捕……”

    邵万戈瞪了众人一圈,对于众人脸上泛起的愕然很是不满,毕竟禁毒局和二队经常有案件往来,其中很多人和杜立才是熟人,一个警察转瞬间成了被追捕的嫌疑人,大家在心理上却是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执行吧。”邵万戈撂了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众组长敬礼回道。

    不多会,各组短会宣布命令,接手绑架案的解冰和赵昂川吓了一跳,传输数据的通讯密码来自国办,等核实两位被绑架人员的身份,两人又有点瞠目结舌了,居然是杜立才的家属,而且,事发在一个多月前,理论上,已经过了最佳的侦破期,除非有嫌疑人露头。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重案队介入了………

    同在这一夜,国办第九处人员重新进驻省禁毒局,此次可不是轻车简从,而是带来了一队特警,武器、通讯器材、防护用具,拉了整整两车。

    当晚零时,又一次扫毒行动席卷了五原全市……………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3章 百密有疏

    “根据我们近一个月来的缜密侦查,汇报情况如下……”

    史清淮作为省禁毒局临时主持日常工作人员,和总队万政委向国办九处来人,详细汇报着:

    整个汇报以羊城新型毒品案侦破为分界岭,在此之前,新型毒品吸食在五原发生过十一起致命案件,在羊城以沈嘉文、傅国生为首的贩毒团伙被打掉之后,五原及邻省毒品市场,新型毒品案发量整体呈下降趁势。

    不过这个好势头维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死灰复燃了,而且是一种低毒、高效、微量的配剂及粉酚颗粒,到现在市场上已经流传神仙水、大力水、嗨**等数种售价低廉,样式不一的含毒制品,据省法医鉴证中的化验,大部分含毒制品均含有高纯度的伽玛-羟基丁酸、氯胺酮,相比于大案之前的样品比对,无论从纯度上、作工上、包装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进步,这个褒义的字眼虽然不怎么恰当,当恰恰是事实,晦明晦暗的屏幕光线中,省厅多功能会议室林散地坐着十数位,没人对这个用词提出异议,屏幕上一页一页放过,从两年多前粗制的玻璃瓶、管剂,已经发展到现在的铝管封装,做成香烟、嗅盐、香水瓶子等等十多种样子的含毒制品,极具伪装性和隐敝性,据说在现在会所,像这种类似伊奈尔香水瓶子的玩意,售价不菲,而且仅供会员。

    这是所有警察都不愿意看到,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那就是:打击的力度越大,犯罪的升级越高。

    “接下来,我大致汇报一下我们接手禁毒局工作的情况。”

    万瑞升给了各位一个缓冲的时间,缓声道着:“……在省厅的统一部署,市局的大力配合下,加上昨天晚上的清扫行动,我们总队近一个月累计对全市进行大的扫毒行动,计九次,抓获各类涉毒人员13名,缴获各类含毒制品累计九点四三千克,种类不一,植物类毒品占百分之十七点三,与以往相比,呈下降趋势,不过总体看来,化学类毒品的状况依然堪忧,全市大部分娱乐场所都有或多或少的涉毒行为,这个情况,和国办同志预计的相差不远,我们也怀疑,在五原周边地区,可能存在一个制贩一体的毒品加工厂………”

    都有这个怀疑,但都无从查起,总结了近一个月来的行动,对市场的清扫,对贩吸人员的排查,对全市部分环境的取样调查,结论是:继续深入调查。

    万瑞升的汇报水平许平秋从来不担心,从政工到政委,玩得就是嘴皮,是位深得屡败屡战精髓的人物,果不其然,他滴水不漏的汇报,以“基本属实”、“可能存在”、“深入调查”等等为字眼的措辞,让国办那几位也大皱眉头

    听取汇报间,许平秋不时地看着时间,此时的时间已经指向九时,他在想,外面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可仅仅是一个开始,离结束还有多长路程,他却无从揣度,这个谜面刚刚托出,谜底还有多深,涉及的人员还有多少,可都还是个未知数啊。

    “……此次前来,部里对九处作出了三项要求,大致如下:”

    “第一,要尽快查出内部泄密人员,查清犯罪事实,给予严惩。”

    “第二,要尽快追捕潜逃人员,那怕他曾经是我们的人,也不得有任何的姑息和迁就。”

    “第三,要尽快查出毒源的所在,争取在第*个世界禁毒日之前,为此案作一个圆满的了解。”

    国办的那位处长,在总结之后作着指示,言辞凿凿,明显对西山省厅的拖延和迟缓动作不满,与会的市局长王少峰,有点同情地看着老同志一样,这种狗拿耗子的事,他真想不通,为什么许平秋总是愿意揽着。

    许平秋失态,他人在会场,心却不知道飞什么地方去了,居然下意识的掏着烟,在这个很不适宜的场合,点上烟开始吞云吐雾,直到崔厅长猛咳了几声他才惊省,赶紧地掐烟。连声说对不起。

    等对不起说完,把有点忿意的国办李磊处长气得再继续讲话,却把词给忘了,他忿忿地把稿子一扔,直接脱稿开始发言了,强调的一句是:各参案单位务必令行禁止,不要搞小团队那一套,在必要的时候,第九处将在人员、装备上,给予地方全力支持……

    这一句明显地让王少峰也有点反感,一个泄密事件把禁毒局正常工作都停了,本身就让业内颇有微词,而现在,又有伸长手搞桃子的嫌疑了,他默然地瞥眼看老许时,老许的脸上泛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

    老许的小动作应该早开始了,以他这样言行不一的人,场面上汇报的话,千万不能相信……

    会,仍然在没有结果地继续着,不过新东西还是有的,最起码第九处带来的移动式毒品检测装备,还是很受地方欢迎的………

    九时整,载着余罪的一辆车,驶出了市区。

    昨天持续到凌晨的扫毒行动余罪参加了,开发区又网回了一批瘾君子,搜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包包,全部收押开审后他回去休息,已经是四点多了,八点多上路,一路上直打哈欠。

    五一节呐,市里的庆祝活动不少,广场上组织了一场工人音乐会,据说晚上还要有活动,这节日过得可怕啊,那里都是人,驶车出行不比步行快多少,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转出市区,上了高速,车速提起来了。

    开车的居然是李冬阳,这个匪恶分子对余副局长那叫一个恭维有加,毕竟是人家把他捞出来的嘛,马铄坐在副驾,偶而回头看余罪,似乎被他那哈欠感染了,也觉得老困了。

    “余副局,您这……不会真有瘾了吧?”马铄终于忍不住了,出门询问道,这哈欠鼻涕齐出的,真像犯瘾了。

    “没有,昨晚扫毒行动,忙了大半夜,哎哟喂,这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余罪叹道,靠着车座,好疲惫的样子。

    马铄和李冬阳犹豫地互视了一眼,这行动知道,又折进去不少认识的人,马铄刚要询问,余罪却开口了,直道着:“别开口求情啊,那帮特么的太不长记性,这才放出去多少天,又犯了,再让我说情,我都不好意思张口了。”

    “那能呢,真犯事那怪他们运气不好。”马铄笑道。

    那些卖小包、吸食被抓的,不管是警察还是毒贩,都不会同情这种炮灰的,只要有钱有货,从来就不缺这类前仆后继的。

    “余副局,今天是这样安排的,大槐树影视公司投拍的一部古装剧今天开机,场面肯定不错,我带您观摩观摩去,只当给曼兰捧捧场了……然后咱们到南寨高尔夫球场里玩玩,中午呢,一块吃个饭……赶着天黑一准回来,您看怎么样?”马铄回头问着。

    “古装剧?”余罪愣了下,和想像中相去甚远。

    “嗯,宫斗加武斗,很吃香的,怎么了?”马铄愣了下。

    “又不是黄片,有什么看头?”余罪不屑地道。

    马铄一愣,然后和李冬阳相视哈哈大笑,余罪也笑了,其实吧,男人间真没那么生份,这不,找到共同爱好了。

    一路前行,安安稳稳,到了距离南寨高尔夫不到七公里的拍摄地,那场面着实让余罪震惊了一下下。

    去了稍晚,已经开拍了,姚曼兰挥着本子,在场上似乎像个剧务类的人物,两台摄像机,一高一低,还架着吊车,剧组围了一圈,服装窝了一堆,演员站了一群。

    剧目一:狭路相逢,一女侠和一猥琐老头相逢了,拍摄场面没配音,不知道因为啥,就于上了,哦哟喂,一个使拐,一个使剑,使拐的虎虎生风,用剑的武姿曼妙,拼了几招,吊绳一架,哇塞,那女侠飞起来了,一招天外飞仙,把猥琐老头刺了个透心凉。

    剧目二:仇人相见,两个门派于上了,刀叉剑戟、男男女女、砰砰嘭嘭、在一处山谷打得不亦乐乎,一剑,戳死个女的,那女的捂着肚子,比**还激动的表情;一刀,砍死个男的,那男的像被强暴一样惊恐大叫,打着打着打到最后,跑上山包的人急了,端着好大的石头砸人,却不料那位武功高强的女侠,蹭蹭两剑,剁石如切菜,把比她还大的石头块,削成几掰了……

    余罪看得耷拉嘴唇了,这尼马神剧实在挑战人的理解力了,怎么就从头杀到尾,揍没看明白呢。

    不对,他好像看明白了点东西,那逼真的石头块,怎么着尼马就被削成两掰了,这假做的,现场都不太看出痕迹来。

    对,假的,都是道具……他脑海里意外地浮现起了那次走麦城,替毒贩运货的经历,如果用道具的手法制作成藏毒的工具的话,可能吗?似乎非常可能,一车几十吨炭块,有那么两三块非常逼真的假,谁可能发现呢?

    一念至此,他头脑一下子兴奋了,影视、大货司机、煤炭运销、制毒藏毒,似乎那关键的节点,可以以一种想像不到的方式联结在一起,毕竟运输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而西山省外运的,煤炭每年数以几千万吨计,再细致的查毒,也查不到那儿啊。

    咝……余罪开始吸凉气了,一种莫名兴奋袭来,每每他接触到真相的时候,似乎都有这种感觉。这一次寻觅的时间最长,他无数在脑子里想过,最终的毒贩可能是个什么样子,可能以什么匪夷所思的方式贩运,每次也均以失败告终。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快触摸到真相的边角了。

    “嗨,余副局……”

    “怎么了?”

    马铄凑上来了,连问两句,吓了余罪一跳,紧张间赶紧收敛形色,笑着道:“你说怎么了,被你们这古装戏雷到了。”

    “现在啥剧都不卖座,就闹剧还有人看看,热闹呗。”马铄笑道,递给余罪一听饮料,余罪拧着盖子抿了口,很不解问:“我说,就这剧集,能挣到钱

    “靠这个剧,可能挣不到钱;可没有搞剧集的草台班子,那是肯定挣不到钱,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存在就有他的合理性,否则谁疯了,往这儿烧钱啊。”马铄道。

    现在这个环境,不是内行,你看不懂的事太多,或许这玩意里头玄机不少,余罪没细问,笑了笑,他看到了古装戏里的一位妞,正拿着听雪碧喝着,周围一圈人补妆,那样子说不出来的异样,但更没想透的是,此行的目的好像很不明确,他问着马铄道着:“马铄啊,你叫我出来,就看看这玩意?还不如在家睡觉呢。”

    “别介甭光看剧啊,看剧组里,那个妞能看上回头我介绍给您。”马铄笑着道,给了余罪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刺激得余罪噗声喷了口,哭笑不得地道着:“哟,除了古装戏,这儿还真搞肉戏?”

    “这样说吧,这里的女人,上镜,得靠演技;但要上位,就得靠床技了……她们还真不介意,绝对服从剧组的安排。”马铄得,声音几不可闻,几乎是附着余罪耳朵讲的。余罪呲笑得眯着眼了,笑了半晌摆着手道着:“得了,你以后别操这歪心了,好像我自己解决不了生理问题似的。”

    “呵呵,这不是给你找点孝敬啊……嗨,余副局,千万别生气,那我不搞这个了,这样,回头咱们到高尔夫球场,给您介绍几位大佬认识一下,他们个顶个关系都不简单,没准那位将来就帮得上您了。”马铄道,拉着稍有不情愿的余罪,和临场休息的姚曼兰、薛妃几人聊了几句。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女人床技不赖,演技也不错,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侃侃而谈,姚曼兰算是知情达意,还把高个子的薛妃安排着,送马铄和余罪两位到高尔夫球场,说是中午会餐后,下午还有个联欢活动,一定邀着余罪赏光。

    这咋就怎么这别扭呢?

    对呀,别扭,就特么一位小分局长,还是副的,一个小科级于部,在市里,随便扔块砖头砸几个人,身份职务都不比科长差。可偏偏就这身份,在这儿受到尊祟,让余罪有点受宠若惊。

    车上吧不用说了,薛妃变着花样逗余副局开心,还暗示着留个电话啥地,下车的时候挽着余罪的胳膊,宛如一对情侣,直进了高尔夫球场那个显贵名流的圈子。

    更别扭的来了,碰到熟人了,魏锦程在场,逮了个空小声问余罪,哟,可以啊余局长,什么时候和潘总拉上关系了?余罪诚实地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位是潘总。魏锦程不信了,指着余罪说又装,余罪直接回敬:滚

    打发了这位,又发现一熟人,陪着父亲的栗雅芳居然发现余罪了,惊得酒杯差点摔了,她放开父亲,凑到了余罪身边,审视着薛妃,然后酸酸地问:哟,余局长,女朋友啊。余罪愣了下,故意刺激一般一指薛妃道:炮友,刚认识没几天。

    气得栗雅芳可不客气,哗声半杯酒直泼到余罪脸上,然后蹬蹬蹬走了,生气了,把马铄和薛妃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替余局擦着,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余罪轻描淡写地道:没事,我砸过他们家车,光砸没赔钱,记恨着呢。

    这话听得薛妃一愣一愣的,马铄却是知道余副局的风格,直竖大拇指,他说了呀,还是余局霸气,这事也就您敢于。

    “你少拍马屁,我特么霸气?我生气行不行啊?大过节的,到这地方扯淡,有什么意思?”余罪真是有点生气了,马铄陪着笑脸,又是认错,又是安抚,还使着眼色,让薛妃处处小心陪着,余罪却是不好驳人家的殷勤,只得硬着头皮支撑着。

    在高尔夫休息区足足呆了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看别人聊天,小部分时间是吃饭喝酒,席间余罪才晓得,这是给古装剧赞助的各位投资商,居然都是看在京城来的潘孟老总身上,这当会余罪可认准潘总了,又一次颠覆他心里能富人的描述了。

    就一位二十郎当、三十不到的年轻小伙,穿着球服,穿梭在显贵的人群中,一边敬酒,一边致谢,至于余罪自然是不够格的让潘总敬一杯酒的,余罪有这种自知之明,默然躲在角落里和薛妃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对马铄的搭理也不多,他一直觉得别扭,那种别扭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马铄,我说你今天是故意消遣我是不是?”余罪放下盘碟时,稍有不悦地问马铄。

    边吃边道歉的马铄仍然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轻声附耳道着:“我怎么敢呐,您说吧,想攀结那位土豪,我帮您介绍,那位,燕登科,报业老板,和你们局长能说上话;那位矮胖子,周森奇,咱们省有名的煤焦老板,给闺女一个亿嫁妆的就是他……那位魏锦程,桃园公馆的幕后老板,是位低调富豪,我和他最熟悉……这些人,在你们公检法里,大部分都有关系。”

    “去去去……我往上升,还需要脱裤子放屁找他们?”余罪不屑道。

    马铄惊省了,点头道着:“哦,也是,余局这么年轻有为的,还真不多……其实就是场面,认个脸熟,以后什么时候办事说起来,那回那回在一块吃饭不是……来来,我敬余局一杯,薛啊,你也敬一杯。”

    “那你到底于什么的?都认识?”余罪端着酒杯,随意问了句。

    “对,我是他们的供货商,当然都认识了。”马铄神秘一笑,碰了碰杯,和余罪一饮而尽。

    吃完饭,继续聊天叙旧,有玩场地高尔夫的,有姚曼兰带来的一群姑娘,陪着客人在二层三层玩保龄、打台球的,余罪这回可是难入戏了,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糊里糊涂就睡着了。

    一睡着,端回饮料的薛妃可哭笑不得了,别人求之不得的攀附机会,这位副分局长还愣是睡着了,她蹑手蹑脚找到了正和魏锦程、姚曼兰几个聊天的马铄,悄悄示意了下。

    哦哟,余副局头一点一点,睡得那叫一个香,连砰砰嘭嘭的保龄声音都听不到,马铄愕然回看薛妃时,薛妃撅着嘴,似乎尚有不悦,陪这种客人,可真没什么指望,马铄笑着示意着:“这个客人比其他人都重要,今天的主角是他

    薛妃愣了下,似乎不信,马铄却是不多讲了,直催着:逗他玩玩,放心,保证你吃不了亏。

    纵是不愿,薛妃勉为其难的又和余副局坐一块,可连她也纳闷的是,别人在忙着递名片,叙旧,忙着结伴玩,特别是那圈打高尔夫的,陪着潘总那叫一个热闹。可马铄口中的这“主角”倒好,就那么坐着睡了两个小时,等醒来一抹口水,这个私人小聚,已经接近尾声了。

    然后就到回程了,薛妃回到了影视圈那群姑娘里,余罪知道她是位媒介的角色,没有在意,只是一天了都没看清,马铄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似乎还真像他所说的“供货商”,好像和在场大部分土豪,都熟悉。

    “请请余副局,实在对不起,招待不周,不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马铄把余罪往车里请,殷勤地邀着:“要不,您试试我这车?剧组新购的奔驰商务,手感相当好……试试?冬阳,下来,让余副局试试,要喜欢就开着玩去吧。”

    那秃嘴暴牙的李冬阳赶紧跳下车,点头哈腰请着余副局上座,男人嘛,看到靓车和美女,都忍不住手痒想摸摸,余罪坐到了宽敞的驾驶位置,副驾上的李冬阳殷勤地给放着音乐,后面的马铄已经递过饮料来了。

    果真是好车,起步强劲,动力澎湃,过个坑洼根本没有什么感觉,高速不经意轻踏油门就飚到一百四了,比分局最好的那辆现代越野不知道强出多少倍,舒适性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就到市区边上了。

    绕着进市区,已经晚六时了,马铄安排到桃园公馆,吃完饭再把余罪送回去,李冬阳打着电话订餐,余罪仍然是别扭的感觉,这特么屁事没说,就吃吃喝喝了,总不能黑涩会这效率,什么时候和官场一样了,净扯淡么。

    不过这个时候只能客随主便了,心揪的事还没有什么下文,他觉得马铄似乎要趁饭间跟他谈事,于是也按捺下去了,一路驶回桃园公馆,门厅口子马铄示意着李冬阳下车到厅里等着,示意着余罪把车往地下停车场开去。

    “我说,马铄,你今天逗我玩了一路啊,嫌我工作太忙,给我找消谴。”下停车场的时候,余罪笑着道。

    “瞧您说的,我还真不敢消谴您,找您,肯定是商量正事。”马铄笑道,指着停车位:“往后走走,37号停车位,那儿安静,谈点正事。”

    “就吃吃喝喝了,什么叫正事……哎对了,你不是说,要谈什么生意?”余罪直接问。

    “哦,这事啊。”马铄笑道,车停稳时,他抿抿嘴,呵呵笑了几声道着:“这事不已经办了么?”

    吹了声轻佻的口哨,然后嗒声开门下车,车后相对的一辆车,毫无征兆地启动,后厢大开,这边的马铄拉开了后盖,刷声一抽盖着遮布,成包装的数箱东西赫然在目。

    一个口哨,一个手势,下来了两位小伙,飞快地卸装的货,等余罪下来时,傻眼了,他看着这二十几件小包装箱子,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指马铄悖然大怒道:“马铄……你狗日让我给你运货?我他妈…”

    嗒,一声轻响,马铄随手一甩,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余罪脑门上,笑吟吟的马铄一瞬间凶相毕露,枪顶着余罪,眼光凶厉,丝毫不怀疑他根本不是威胁,余罪下意识地慢慢地举起手来了,慢慢地靠着车背,那种极度的恐惧袭来,让他这一时间,尿意甚浓。

    千算万算,仍然漏算了,所有消遣都是逗他玩,就是为了回程这一趟危险的送货……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4章 荒诞剧目

    举枪的动作,把两位马仔吓得也愣在当地了,马铄一摆头,恶言恶声催了句:“快点。”

    声音短促,低沉,两人吓得一激灵,赶紧地搬货,马铄回头看举着手的余罪,意外地笑了笑,皮笑肉不笑那种,他揶揄地问着:“余局长,不知道您身上带追踪了没有?可就带着也来不及通知了呀?就通知这好像不好说啊,您老亲自押送的。”

    多么智计百出的设计啊,余罪想起羊城的那次,特么滴,不是老子不奸诈,是坏蛋比我更狡猾啊,谁可能想到这才认识几天,直接就进入主题了。

    “说话呀。余副局有什么想法?”马铄动了动枪口。

    “这个已经无所谓了吧,于这事又何必顾忌我的想法。”余罪无奈地道。

    是啊,不管你假黑真黑,这算是抹全黑了,亲自驾的车,那么多人证,查一交通监控就把你钉死了,余副局长亲自押送的毒品算是赖不掉了。

    “呵呵聪明人,我有点喜欢你了。不过你想过没有,不管您是想在这单生意里拿钱,还是想把我们一锅烩了,我都有可能朝着你这儿……”马铄笑道,做着枪崩的动作道:“砰,来一枪。”

    “真的吗?”余罪慢慢地,放下了手,盯着马铄,很沉稳地道:“不管我想做什么,我打赌,你不会开枪。”

    “也许不会,也许会,不过为了避免更多麻烦,还是防着点好。”马铄的枪未动,催着上货,那两人搬完二十四件,嘭声合上车门,呜声倒车,出来了,加着油门,飚出了地下停车场,这一段过程马铄仔细地观察着余罪表情。

    没什么表情,就像根本未见一样,旁若无人的站着,车走远了,听不到车声了,余罪催着:“你可以放下枪了,就拳脚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怕什么?

    “呵呵……哈哈……有种,有现在相信了,真像传说中说的那么有种……”马铄手挽了个枪花,嗖声收起了枪,那动作相当优美,绝对是常年历练的水平,他嘭声合上了车门,笑着看着余罪道着:“现在,好像我能发号施令了,余局长,您觉得呢?”

    “可以,有枪的说了算。”余罪坦然道。

    “也不一定啊,警察的枪可多我们多,不过您老人家这杆枪,能不能给我们用啊。”马铄道。

    似乎这是一个拉你入水更深点的办法,亲自押送,大宗毒品,就即便是个“假黑”虚于委蛇的警察,怕是经过这事也得被三查五审,身上这身官衣估计不保了。

    “办事可以,代价够大就行。可你特么这是逼老子脱了这身警服,跟你们于是不是?”余罪道,翻着斜眼,不怒自威。

    “不不不,您又错了,还是穿着警服,能给我们安全感,比如昨晚的行动,您老要是言语一声,我们可能少损失很多货。”马铄道,好懊丧的表情。

    这个表情不假,现在禁毒局已经瘫痪,原班人马几乎未用,这个市场已经失去了消息来源,只能靠天吃饭了,余罪笑了笑道:“哦,让我当内鬼……你们于得这么漂亮,应该拉下水的不少啊。”

    “当然有,不过成哑炮了……问你件小事,这个人是谁。”马铄拍着一张通报,正是余罪拿来找杜立才那张,诬他是毒贩那张,余罪看了眼,马铄补充着:“有人买他的脑袋,消息很值钱啊,您不会不认识吧?”

    “你最好别和他扯上关系,他是禁毒局的一位高级警官,枪杀了一名在押嫌疑人,现在已经是通缉要犯了,全市警察都在追他,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余罪道。

    “是吗?这么上路。”马铄笑道,似有不信。

    “当然上路,告诉你,让特么你去送死去,何乐不为呢。”余罪直接道。

    有时候实话有奇效,这话里透着真实,马铄一揉那团纸,扔了,拍拍余罪的肩膀道着:“行了,你入伙了……有什么消息给我们通个信,我们有什么事,会联络你。简单讲,我劝你老实点,桃园公馆的录像、今天的事,让你后半辈子全在牢里过都差不多了……给,合作愉快,余副局长,就不送您了,自己打的回去吧。”

    一扎人民币扔出来了,以余罪现在收钱的水平,手里一掂知道是五万成扎的,他不客气地揣进怀里了。

    就这么走了,走得很得意,像得了钱很得瑟那种,站在车门口的马铄皱皱眉头,尼马这警察什么货色的,不管钱多钱少,从来都是揣着就走,谢字都没有。

    “嗨,我说的听到了没有?再有扫毒行动你特么报不出来,小心我把你报出去。”马铄道。

    “少吓唬老子,你们下这么大本钱,轻易舍得把老子拍死,切。”余罪头也不回地贱了句。

    不问还好,一问气更大了,马铄朝着他的背影呸了口,直有想拔枪的冲动

    一天的忙碌,正事几分钟就结束了,余罪从地下停车场奔出来的时候头皮还发麻,站在街口,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便走。

    车里,司机递着手机道着:“家里呼你。”

    这是自己人,电话直接接通,余罪看了眼貌似漠不关心的自己人,对着电话道着:“我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监控设备全部屏敝了,我们根本进不去。”任红城的声音。

    “一辆白色的哈弗,载走了一批货,二十四件……他们骗我从南寨拉回来的,枪顶着脑门,我没办法。”余罪道。

    “详细情况。”任红城问。

    余罪低促地汇报着经过,前十个小时,几句话就带过了,而最后几分钟,却连他也讲不太清楚了,特别是货的来源,怎么上的车、怎么转的车、而且关键的是,货的真假,有多大价值,是不是足以把窝嫌疑人全部牵涉出来,说了半天,电话岔线了,里面传来的李玫的声音

    “在距桃园公馆三公里的一个交通监控上,捕捉到了一辆白色哈弗出来的场景,坐驾上的人正是李冬阳。”

    几方通话,听到了肖梦琪在说:“他们应该是从这里中转,分流到各销售点。”

    又听到了曹亚杰在道着:“监控现在全部取消屏敝了,地下车场可以接进去了,那辆奔驰商务还在原地。”

    “车走了,进了太岳路。”俞峰嚷着。

    任红城提示着,家里监控的这双眼睛看到的给他,让他做决定。

    余罪有点懵,一幕一幕回放在脑海里,越来越感到这个局做得精妙,邀你,不管你是想拿钱,还是想要线索,你除了应邀,别无选择;如果你是真黑,这单生意就把你拉得更黑了;如果你是假黑,也必须沿着黑路往下走。同样是别无选择。

    而且他们不怕抓,现在抓顶多能抓到送货的李冬阳,当然,还有说不清自己问题的余罪。

    “停车。”余罪吼了句。

    司机嘎然而止,泊在路上,这时候,他已经听到了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是那辆国产的哈弗,在市里兜圈子,已经在数处可疑的地点停泊过了,按照肖梦琪的估计,应该是已经开始分货了。

    “放开监视,让他们走。”余罪对着话筒道。

    送货的机会难得,这种事那怕钉住一个嫌疑人,也有可能走活全盘,任红城有点挽惜地道着:“你确定,下一次可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我不是确定,而是根本不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那儿不对劲似的……”余罪狐疑地说着,想着突然加快的推进,蓦然而来的送货,虽然貌似很合理,可好像觉得不对,这就像一场游戏一样,他自己都像一个被牵着线的玩偶,在使劲地蹦达,到现在都不知道牵线的另一端是谁。

    “老任,让我想想……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想想……”

    余罪扔回了手机,拍着脑袋,漫无目标地走在城市的人行道上,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像一场荒诞的故事一样,他一直以为自己看清了,可到现在才发现,仍然是茫然无绪………

    十分钟前……

    马铄步行着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李冬阳鬼鬼祟祟出现了,直接给马铄汇报着,那丫出了停车场,拦了辆出租车就跑了,一刻也没停留。

    言辞闪烁,这肯定是稍有担心,马铄拔了电话,不多会那辆载货没走远的哈弗去而复返,司机和一位马仔跳下车,腿有点哆嗦,马铄一使眼色,两人飞快地溜了,和李冬阳坐回车上,后座上申均衡已经赫然在座了,没多说,直接一句:“速度快点,饶着五一路走。”

    “哥哎,车上还拉着货呢。”李冬阳腿肚子有点打转了,看老大时,老大白了他一眼,他咬咬牙,一踩油门,开始走了。

    走黑路的,谁特么也不敢相信警察呐,那怕是黑警察,这明显违反常理的事,走了不远,李冬阳就吓得直擦额头冒出来的汗,二十四件货啊,逮着够崩脑壳了,平时走货都是化整为零,甚至用最不起眼的自行车载货方式,怎么安全怎么来,那像这回,真他妈是胡来。

    可越是胡来,有时候还越安全,一路在几家ktv象征性地停留,然后畅通无阻地出了市区,直驶向国道,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天色已晚,申均衡毫无征兆地喊了句:“停车。”

    车嘎然而停,申均衡和马铄各自开门下车,这时候李冬阳倒急了,追问:“喂,马哥,车里货往那儿卸?”

    “你别管了,坐公交回去吧。”申均衡道。

    李冬阳稍有不解,可不敢问,他巴不得跑了呢,赶紧了告辞走人。

    车上又换上了马铄开车,申均衡坐到副驾上,看慌慌张张的李冬阳道:“阳官的胆子,也不算大啊,看把他吓得。”

    “要命的事,谁的胆子真有不怕死那么大。”马铄道。

    “那位呢?你觉得他胆子够大不?”申均衡问。

    “还可以,枪顶着面不改色,我倒有点喜欢他了。”马铄道。

    “他又不傻,知道你肯定不会开枪……呵呵,看来警察很沉得住气啊,不抓这批货,想抓大头。”申均衡道。

    “申哥,既然您说他可能是真白假黑,那于嘛还费这周折。”马铄道。

    “有无间,就有反间,有反间,就会有离间,用处大着呢,他准备撒大网,那咱们也放放长线。呵呵,走吧,今天演了一天戏,也不知道那小子看明白了没有,但愿他别让我失望啊,否则我还得给他讲故事……呵呵,前面停下,把车上的东西处理下。”

    申均衡笑着道,他观察着后无跟踪,道了句,不一会儿停下了,两人下了车,马铄打了车后盖,成箱成箱的东西,扔下了路面,叮叮当当地响着,有个从包装箱里散落出来的瓶子上,隐约可辨的几个字是:硫酸庆大霉素。

    假的,是普通药品。

    申均衡知道实情,当然一点也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这样隐晦而曲折的故事,不知道警察读懂了没有,否则今天的戏,可就全部白演了。

    烟头在晦明晦暗的夜色中,闪亮着的红点,在他的手上一弹,划了一个条红色的线,被夜风吹得不知去向,他回头一瘸一拐走着,在背后,拉长着一道身影,显得格外狰狞。

    “是假的”

    余罪在慢跑一个小时后,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个聪明人设的局,而拉他送货这一招貌似聪明,实则其蠢无比,任何把安全和利益放在绝对第一位的,肯定不会冒险,那怕就认为身边已经是位彻头彻尾的黑警察。

    这类嫌疑人,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个铁律是成立的,那么唯一的解释是,根本没有货,只是个试探而已。

    想到此处,很多关节豁然开朗,因为这是最合理的一种解释,只有假货才能有圆满的解释,如果不被抓,双方都安全;如果被抓,根本就没货,他们也是安全的,而且余罪估计他们渴望被抓,那样的话,针对这个团伙的所有监控就会露出水面,警察抓到只会出个洋相。

    “可如果是假的,这又是为什么?”

    余罪摸着怀里的钱,他甚至抽出几张来,甩得啪啪直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五万块,杠杠的人民币,货如果是假的,那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他停下来了,头痛欲裂地想着,管吃管玩临末了了还给你几万块?如果货是假的,这钱扔得也太冤枉了吧?还有上次,管吃管住管嫖,回头捞了个李冬阳而已,又给了二十万,在余罪看来,像李冬阳这样的炮灰,两万尼马都不值啊,地痞堆里这号人一抓一大把了。

    怎么思来想去,就像个根本没合理性的荒诞故事一样,所有的事总要有动机,有目的吧?假如货是假的,他们这么于,动机和目的又何在?难道就为了拉他入水更深一点,或者通过他这个棋子,试一下真伪。

    没有必要啊,余罪回忆着全天在影视拍摄现场、在高尔夫球场所见,那个不是身家亿万,能和那些人搭上调,省厅里找个代言人都不难啊,还至于巴结老子这么个屁大点小分局长?

    这像一个多头的谜局一样,想通了一点,带出来的想不通的点更多;看破了一层,而看不破的,还有不知道多少层。

    嘀嘀手机的信号响着,又是家里的消息来了,他拿起了手机,是一组编码,那是防备他不方便接听电话时候用的,他循着编码,直接索要信息,片刻消息回来了:

    据外线特勤消息,今晚在夜巴黎、缘份、老友等多处酒吧、夜场,仍然有充足的供应。

    啧,又把余罪搞懵了,这些标明的地方,是那辆哈弗一个小时前去过的地方,难道真特么送货去了,货是真的?

    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结果,余罪又开始尝试推翻自己刚刚下的“假货”定论了,可思来想去一直推不翻,马铄是个老油子,不可能冒这个险,他背后可能是申均衡,那个瘸子有多阴余罪也曾经领教过,他阴你的时候,结果应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可能让你这么明明白白地栽跟头。

    “对了,如果是两条线的话,就能说通了他们邀我,是明修栈道;而送货,是暗渡陈仓,他们不能可能让我接触到核心那层。”

    余罪如是想着,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可明修栈道意义何在?是考验我?还是吸引警方的视线?如果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余罪又想,却是无法抽丝剥茧,往深处再进一步了。而且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纯为吸引监视视线的话,那就意味着有可能自己的真实意图已经暴露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尼马那位内奸认识我?或者,正在一步一步把我往坑里带?

    可能吗?

    可能性好像不大,知道全盘计划的,不是被圈起来,就是领队,可是……如果以前认识的人,而且知道老许风格的人,是不是应该能猜到点什么?

    那些恐惧的想法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让他遍体寒意,偏偏所有的线索又都在暗处,无从得到更多的信息,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街头巡梭,想了很久,又拦走奔向一个地方,也许在那个圈子会有真相的,他需要找一个了解那个圈子的人,而且是与此事无关的人。

    “……查一个手机号…139rr8告诉我它在什么位置……”

    余罪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拦了辆车,边走边等着家里的监视消息。

    星旺花园,幢,信号出现在这里,警证顺利地进了小区,从物业查到了楼层,遛达进了电梯,直上九层。这是一个类似单身公寓的高档小区,精品小筑,楼层里都装点着绿化藤萝一类的植物,门楼都是欧式风格,余罪边走边查着手机,据说这里,是海归的理想栖身之地,五原金领的聚集地。

    仍然难以理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90室,漂亮的欧体字,敲门,半晌门应,应该是从门眼里敲人,没开,余罪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直接朝门眼竖了一根中指,果真好灵,那门嘭声开了,栗雅芳呲眉瞪眼站在门前,就差破口大骂了。

    “开门,接受检查。”余罪直接道,虎着脸。

    栗雅芳双手竖着两根中指,还回去了,准备关门,不料余罪的脚快手更快,脚在门下一掂,手伸手一挑,门链子被拽了,他直接推门进来了,栗雅芳气得直嚷着:“于什么于什么?信不信我报警。”

    “可以呀,报给我,我就是警察。”余罪不屑道。

    栗雅芳伸手拦着,看来对上午那句“炮友”怨念颇盛,气咻咻地挡着余罪道着:“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这是我的私人地方,除了装修工,从来没有进过外人。”

    “也好,我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个富豪圈子,还有那个赞助拍古装剧的事……对了,那什么京城来的潘总,究竟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像你们都苍蝇围着他转啊。”余罪道,没有省得自己出口伤人了。

    栗雅芳两根中指继续一伸,瞪眼、吐舌头,噗了声:“管…不…着你不觉得你更像苍蝇。”

    “我没时间和你生气啊,上午那是有事,随口说了句。”余罪道。

    “是吗,我是你什么人啊,需要解释吗?如果还有一点绅士风度的话,麻烦从外面帮我把门锁好,ok?”栗雅芳道,两手叉在胸前,生气了。

    哎尼马这炮友的关系是不牢固的啊,这才点小芥蒂,都不认人了,以前弟弟姐姐叫得多亲呐。

    余罪好失落的感觉,多次失约,今天又有这一茬,怕是女朋友也得形同陌路了,何况就一炮友。他撇了下嘴,稍有难堪地道:“我在追一个案子,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栗雅芳好冷淡地道,看样不准备请他坐下,甚至懒得同他说话。

    余罪转身,一叹气,知道无可挽回了,准备走时,他突然间脚步停下了,鼻翕动动,他闻了一股子很熟悉的味道,对于余罪可不讲什么绅士风度,他回头就凑到栗雅芳身边,像缉毒犬一样嗅嗅,栗雅芳厌恶地说了句:“滚,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余罪不说话了,两眼冷冷地盯着栗雅芳,栗雅芳不自在了,要撵人,余罪四下张望着,看样子不准备走了,他在客厅里走走,又进卫生间转转,甚至看了眼卫生间上挂着内衣,气得栗雅芳追在背后捶他,踹他,发飚了,余罪丝毫不理会,又转身进了卧室,扫了一眼,确实是个独居的地方,敢情是刚回来,地上还乱着高跟鞋,什么也没发现,余罪从卧室退出来了。

    倚墙而立的栗雅芳气笑了,揶揄地问着余罪:“哟?余警官,你好像想捉奸啊?是不是有点失望啊?要不我把我的性伴侣都叫来,让你看看。那个都比你帅啊。”

    “是吗?贬低我,只能证明你眼光不怎么地,何必呢?”余罪不屑地道,他眼光看到沙发上扔的包时,停下了,上前,栗雅芳抢先一步,去拿自己的包了,不过她那快得过余罪的贼手,嗖声被夺走了,气得栗雅芳乱抓乱找乱踢乱

    “你凭什么,流氓……凭什么拿我东西……滚出我家……”

    余罪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没有,黑着脸,在包里的翻腾着,另一只手,拉着栗雅芳一把甩到了沙发上,她要起来的时候,余罪脚一掂,可怜的栗总一仰,又倒下了。

    哗声包里东西往地上一倒,手机、钥匙、化妆品、钱包…奇怪的是,栗雅芳一下子停止胡闹了,她紧张地看着余罪,还真像出轨被老公揪了个正着一样。

    “这是什么?”余罪拿着一个嗅盐样瓶子,喇叭口,像治哮喘的那种工具

    “我的……你管得着吗。”栗雅芳扑上来抢。

    啪……余罪狠狠地扔了,两眼怒目而视,他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出来的火气那么大,啪啪甩手给了栗雅芳两个耳光,忿然指着骂着:“你特么真不要命了啊,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想死也找好点的死法。”

    哭了,栗雅芳嘤嘤哭了,徒劳地解释着,人家就玩玩,就尝了尝,又没上瘾……你凭什么打我?王八蛋,欺负女人……王八蛋……女人这样武器一亮,那就没道理可讲了,余罪本来乘兴而来,现在没劲可使了,一转身道着:“对呀,我凭什么管你……吸吧,多吸点,吸死拉倒……”

    哇一声哭得更大了,栗雅芳奔上来了,从后背揽着余罪,狠狠地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骂着,埋怨他老爽约,埋怨他没把她当回事,埋怨他在外面还有女人,气得余罪一晃肩,挣脱了,把栗雅芳甩到地上,迈步就走。

    哇一声,哭声更大了,拉着门的余罪又是心有不忍了,回头时,栗雅芳半躺在地上,掩着面哭得好凶。

    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的怜惜拴住他的脚步了,慢慢地掩上了门,回过来了,蹲下身子,给她擦着泪,她不让他靠近,悲戚地扭头,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

    女人没道理可讲,余罪一把把人抱起来,进了卫生间,湿着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哭得眼红了,打得脸肿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受栗雅芳抽泣着一直停不下来,余罪一把抱起,抱回了沙发上,纸巾抽着,给她擦了擦,轻声问着:“抽了几次?”

    抽泣着的栗雅芳喃喃了句:“两三回,没几次。”

    “还好,有瘾了吗?”余罪问。

    “我也不知道。”栗雅芳赌气地道。

    “自己有瘾没有,难道自己不知道?兴奋完得几天才能缓过来,用不了几次就要上瘾啊。”余罪凛然道,他识得这东西的厉害。

    “你不让我吸死拉倒吗?管得着吗。”栗雅芳抽着纸巾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生气地道,看样无法原谅了,嘤嘤地哭着背向了他。

    “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住,不该打你。”余罪弯着腰,一样一样捡拾着她的东西,颇有感触地道着:“瘾来恶如狼,不认爹和娘……这是真的,我在戒毒所见过复吸八次的,人和个骷髅一样,活着唯一的一件事,就为了吸两口……都是从玩玩、尝试一下开始的。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其他什么也可以不珍惜,可健康和命是自己的,就再想不开,也不能自己糟践自己啊……”

    放好了女包,余罪抬头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栗雅芳不哭了,她痴痴地看着余罪,眼睫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泪,两腮红红的留了两个巴掌印,余罪抽了张纸巾,给她轻轻拭去,轻声道着:“答应我,别沾这玩意了。”

    嗯,栗雅芳点点头。

    “明天我陪你去趟戒毒所,全面检查一下,最好离开这个环境一段时间。”余罪道。

    嗯,栗雅芳出奇地听话,又点点头。

    “那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明天我来叫你。”余罪放下了纸巾,像是要走,栗雅芳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余罪看她时,她好委曲地捂着脸,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又有泪滴殷过那红红的指印。

    余罪想抽手,却怎么也抽不走,于是他不抽了,伸着,往前,轻轻地去揽栗雅芳的腰肢,这一下子似乎有了默契,她的手松开了,轻轻地勾上了余罪的脖子,像是生气,还在撅着嘴,好幽怨的眼神,看着余罪。

    余罪轻轻吻上来了,冰凉的唇,相触还带着泪的咸味,不过很快在摩娑间热了,栗雅芳紧紧地勾着、吻着、在余罪的怀里扭动着身肢,喉间发着梦呓一般的声音,余罪抱起她,她顺势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余罪身上,在激吻中,任凭火热的**升腾,任凭余罪抱着她,进了卧室,带上了门………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5章 天生反骨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居小区一幢不起眼的居民楼里,辗转反侧的一位男子啊了声,惊醒了,从床上猛然坐起来,然后他发现,前胸后背,汗湿了一片

    枪林弹雨、刀光剑影、明谋暗战………那些已经远去的生活仍然时时走进他梦里,总让他一次又一次体味命悬一线的那种感觉,他颓然而躺,噩梦之后,总是像这样虚脱地,懒懒地活在曾经的回忆中。

    十四年前,他应召入伍,某军区钢八连,那是一个有着光辉过去的连队,在卫国战争中两次全体阵亡,队伍的番号因为这些烈士的牺牲,一直留存至今,他记得无数次被指导员那慷慨的故事听得热血沸腾。

    十年前,他退役了,和平时期不再有从大头兵到将军的神话,他只混了个排副,然后光荣回乡,那时候还包分配,电力、电信、五钢几家大企业都招退伍军人,他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进了公安局,五原市第九刑事侦查大队,或许是把从警当成是军旅情结的延续吧,他喜欢那种铁血的生活。

    现实远比军旅残酷的生活在慢慢地消磨着他的激情,无休无止的案子,无止无尽的限期破案,像机械一样重复的他,终于有一天卡了壳。

    一例重大盗窃案件,限期两周,茫无头绪的他出动全部警力,抓了十几位有盗窃前科的嫌疑人,在他看来,作案的这些贼种里,沿用的也是常用的办法,拳头、警棍加上威胁和恫吓,有位两劳人员,比较横的,被他拎着,在小黑屋揍了几个小时,然后……交待了

    在破案的同时,他给自己也背上了一个案子,知情人被打残了,瘸了一条腿,然后他举家上告,这个刑讯逼供的事件当时闹得很大,省报都登出来了。

    于是就有了那样戏剧性的一幕,在异地解押嫌疑人归来时,同样有一辆囚车等着他。

    他记得那天同事们手拉手护着他,他记得那些兄弟们流着泪,抱着他,他记得他决然地分开人群,坐进了督察的车里,然后看着朝夕相伴的兄弟们,忍不住热泪长流。

    这件事最终以受害方得到了巨额赔偿而结束,他被羁押三个月释放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父亲卖了房子才筹措起了那笔钱,儿子的事击溃了他所有的期望,包括身体。他是在医院见到父亲的,陪同在父亲病床前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西山省刑事侦查总队长,许平秋

    这位总队长带来的不仅仅是关怀和慰问,还给了他重生的希望。

    床前尽孝六个月后,父亲病故。

    不过省总队的特勤处也从此多了一位熠熠生辉的名字:马鹏。

    这些年可怎么过得呀,他记不清自己用过多少个名字,那些作假钞的、那些贩拐妇女儿童的、那些结伙抢劫的,那些流窜盗窃的,他记不清自己化妆潜入了多少回,记不清曾经把多少嫌疑人扣上了铐子,但他记得,这些拼命赢得了他失去过的东西。

    两年前,当禁毒局正式接纳他时,他抱着父亲的遗像,哭了一夜。

    此时此刻,心潮起伏的马鹏又一次拭去了眼角溢出来的清泪,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最大愿望是穿着一身警服,把所有勋章都挂在胸前,让在工厂当了一辈子先进的父亲看看,老一辈最看重这个,尽管他都下岗了。

    擦了两把泪,起身洗漱,穿好了衣服,刚七点多,他准备下楼,买份早餐,然后再乘着公交上班,尽管现在班都停了,禁毒局内部乱成一团糟了,他隐隐地觉得,要有大事发生,那是多年特勤的一种直觉,每逢有事,总是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咚…咚…咚……敲门声。

    马鹏耳朵一竖,惊省了,心蓦地收紧,从猫眼里看了眼,是穿警服的同事,他随手开了门,一下子涌进来了四五位,堵着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什么事?你们是谁?”马鹏凛然问。

    “国家禁毒局第九处,你叫马鹏?”对方问,操一口京腔,亮着证件,鲜红的大印。

    “是啊。”马鹏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指,往兜里伸时,对方有人警觉了,指着吼:“别动。”

    “你涉嫌泄密,跟我们走吧。”对方来人很强硬,不容分说地道。

    “没证据,没拘捕令,想带走禁毒局的警官?”马鹏瞪着眼,针锋相对道

    蹭蹭亮枪了,对方来人笑着道:“反泄密处理有优办权,心理素质挺好的啊,看样都不紧张啊。铐上他。”

    枪逼着,铐子喀喀锁上了,马鹏像是无奈地反驳着:“总得有点证据吧,你们不能无缘无故,就抓我吧?”

    “呵呵,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有个私人账户对不对?托管在基金公司,我打赌,你说不清这笔钱的来历,两百多万,你一辈子也挣不够啊。”对方笑道。

    一瞬间,马鹏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瘫软了,两脚不稳,差点栽倒。

    “带走”

    带头的下令,三位九处警察架着马鹏,套上头,往楼下走,剩下的两位在呼叫了,要对这处住宅搜索。

    进门的五个人,门口守了两人,架着马鹏的两人,还有一人在前面,马鹏像吓得瘫软了一样,被人架着胳膊,蒙着头,几乎是被拖着走,拖下了一层楼,两层楼……

    左边的警察忿然催着:“站直点,怂成这样,早于什么去了?”

    “死到临头,没吓尿裤子就不错了。”右边的道。

    前面的那位刚拐过楼梯拐角,笑着回头时,却不料一个黑影朝他飞来,不,一只脚,直蹬他面门,他啊地一声,骨碌碌滚下去了。

    那瘫软的“嫌疑人”瞬间像猛出笼,踹飞一个,左一肘拳,直捣软肋、右一肘击,直撞下颌,挟人的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去的平衡,马鹏旋即双手一揭蒙头,用力跃起了,然后咚声下落,以身为器,重重压在左边的人身上,腿一剪,把另一位警察踹到了墙角。

    这位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摔倒的同时已经拔枪在手,不过忍然慢了一步,嗒声响时,一只枪已经顶上了他的脑门,是一双被铐着的手,那位同伴早被撞得七荤八素,枪被卸了。

    “你跑不了。”这位警察,枪未动,慢慢顺着马鹏的示意往下放。

    “试试看。”马鹏回手“砰”一枪,楼下被踹倒的那位啊声惨叫,刚爬上来,又滚下去了,而那只枪回头仍然顶着警察的脑袋,就像没动过一样。

    他知道碰到高手了,慢慢地放下了枪,马鹏一个枪托,他软软的侧倒下了,马鹏手一伸,抢走了钥匙,边跑边打开了一只手铐,拎着楼下中枪的那位,又朝楼上砰砰两枪,压制了上面的追兵,直奔下楼,嫌疑人没有吓尿裤子,中枪的这位被挟持着可吓尿裤子了,捂着中枪的胳膊哀求着:“兄弟,都是穿警服的,别这样。”

    “你们这警察当的,老子都脸红。”

    马鹏怒火中烧,似如疯虎,拎着这位同行,在拉开楼门的一刹那,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楼下早准备好了,四支枪对准,那人吓得尖叫:“是我,别开枪。”

    开枪的一愣,堪堪刹住了,不过砰砰砰砰枪声响了,翻滚着从楼门出来的马鹏四枪伤了两人,人已经滚到了人质的背后,另外两人缩到汽车后,刚露头,砰砰砰砰……换过的手枪又是连续射击,打得两人不敢露头了。

    揪着一个人盾,躲在了楼的凹处,马鹏在背后顶着恶狠狠地道着:“喊话……让他们退回去。”

    那人惊恐地大喊,大喊……刚一停,背后一顶,他就大喊……喊来喊去,喊得人心惶惶,包抄的不明情况,不敢露头……又喊几次,那人觉得背后好像没人,等鼓足勇气回头看……哟嗬,早尼马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

    “他跑啦……快追……”

    这位惊恐的嘶叫着,和几位同伴汇合,这可是位什么人呐,三位中枪的都在右臂,还有两位被打昏的,等楼上的奔下来,满小区全是惊恐的居民,那“嫌疑人”早已不知去向。

    此刻,l10指挥中心电话几乎打爆了,就一个信息,安居小区枪声不断…

    十分钟后,大队的快速反应特警包围了小区,把国办这些便装的警察当匪徒了,厚盾架着隔离墙,等待大部分援救了。

    半个小时才搞清情况,现场的指挥向上一级汇报,从市区到省厅,都惊动了。

    一个小时后,才有一个确认的信息传到了各刑警、特警的网络终端:

    原禁毒局警官马鹏,涉嫌泄密,在抓捕中枪伤三名警察后逃逸,各单位务必引起高度重视,随时准备加入追捕……

    “是他?”

    许平秋是在办公室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几乎被吓懵了,手哆嗦着,茶杯碎了一地。

    他慌乱地拔电话,打到市局,王局已经到现场了,直接拔了王少峰的手机上,王少峰给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九处外勤执行命令,在带走人协查的途中,他是猝然发难,枪伤三人,还打伤了两位,一共去了九个人,被他伤了五位,全送医院了。有关案情的事,王局却是不太清楚。

    不过许平秋心里很清楚,如果让九处动手,除了那位泄密者,他们对其他人不会感兴趣,可马鹏。

    长年执行特勤任务,知道去羊城的案情,知晓杜立才的家属,接触过贩毒……咝,许平秋一下子心在狂跳,这位和内奸的描述太相像,,他知道自己也曾经怀疑过,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毕竟都是在他麾下出生入死的小伙子。

    “双刃剑呐,可伤人,亦可自伤。”

    他颓然品尝着这口苦果,他知道那些特勤可能没有一位手脚于净的,每每有擦边他们自恃身份可以得到法外容情,可久而久之,你保不准那一次他就悍然越过底线了。

    这一次,恐怕就是了,许平秋痴痴想着,他甚至有点后悔,把这位超期服役的特勤,带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他能给予的,仅有挽惜而已。

    九时三十分,省厅、市局联合调查组到了刑事侦查总队,调走了马鹏所有相关的档案,任红城被要求做深刻检讨,因为招蓦这样违过纪的特勤,本身就不符合组织程序。

    十时,特警总队的红色警报响起,十分钟内,还散在教场的特警们换装、上装备、领枪、开拔,呼啸着冲出总队大门,把滞留在总队魔鬼训练的严德标、熊剑飞诸人看傻眼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谁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当然不是好事,沿着马鹏逃逸的痕迹,大搜捕开始了………

    十时,栗雅芳坐在省人民医院的患者席上,忧心重重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化验室的方向。

    血检、尿检、从八点来排队,一直折腾到现在,她不好意思出面,余罪全程代劳了。他像一个关心过度的小男人一样,跟在医生和护士的背后催着。他很会办事,本来上午化验,数小时以后才能取结果的,不过余罪追在医生背后不知道玩的什么小动作,回头就解决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肯定是塞好处了,栗雅芳想起余罪鬼鬼祟祟冲她笑的样子,她能想像到这是怎么回事。很让她奇怪的是,就这样微不足道的事,都让她莫名地心里感动,即便枯坐在长椅上也不觉得孤独。

    对,一点也不,她托着腮,在回忆着昨夜的温存,或者不是温存,是一种绝妙的性体验,如果说她曾经喜欢的是**上的酣畅淋漓,那么自昨夜之后,又多了一份新的感觉,那就是相拥着,爱抚着,似乎更让她心醉。

    当留恋升级的时候,栗雅芳有点想成家的感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另一半,好像就应该是余罪这个样子。她是抚着脸庞的时候想到这儿的,那火辣辣的感觉已经消逝,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重,而她也是第一次一点也怨恨打她的人。

    出来了,她紧张地站起来了,余罪快步朝她奔来,脸色不怎么好,她紧张,焦急地问着:“怎么样?”

    余罪眯着眼,似乎难以启齿,栗雅芳一刹那给吓住了,接触这东西两三次,确实是玩的心态,之所以答应来检测,她也是生怕留下后遗症,可要检测出来,她又有点患得患失了,特别是在一位她在乎,也在乎她的人面前。

    不料拉着脸的余罪,蓦地笑了,一张单子递给她,贱笑着,栗雅芳一看,阴性……没事,她气得直捶余罪,又故意吓唬她。

    “还好,没有意外……答应我,千万别再沾这种玩意了啊。”余罪捉着她的拳头,凝重地道。

    几乎面对面说话的,栗雅芳点点头,美眸看着他,促狭地道:“那你打我白打了,我都说就接触过两回,你不信。”

    “我失手了。”余罪道。

    “不行,还没人打过我呢。”栗雅芳有点哀怨道。

    “那你要怎么办?”余罪哄着她。

    “以牙还牙,以耳光还耳光。就在这儿,不许动,站着让我打。”栗雅芳忿意十足地道。

    余罪一闭眼,一伸脸:“来吧,咱们说话都算数。”

    栗雅芳却是蓦地一笑,捧着余罪的脸,重重地吻上去了,一吻余罪倒紧张了,挣扎着小声道着:“喂喂,大庭广众下,别这样。”

    “我偏要这样。”栗雅芳勾着他脖子不放,像是特别于他不愿意的事似的,吧吧唧唧亲得好响,惹得一于呲牙咧嘴的患者及家属诧异地看着。

    咦?这不是精神病医院啊。

    “行了行了……昨天我已经让你发泄了一晚上了,还不够啊。”余罪拉着栗雅芳,试图尽快逃离此地。栗雅芳被拉着,两手拽着他的胳膊,小女人也似地发嗲了:“少来了,人家还没满足,你都不行了。”

    “胡说不是,你兴奋得直喊我老公。”余罪压低声音,驳斥着。

    “你当真了?”栗雅芳秀眉一挑,稍有脸红地道。

    “在床上说假话的,一般是男人,女人不会。”余罪判断道。

    “当真就好,老公都叫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准备向我求婚啊。”栗雅芳咬着嘴唇,终于把心里想的这句话,以玩笑的心态说出来了。

    “没钱买钻戒啊。”余罪为难道。

    “一束玫瑰就可以的。”栗雅芳放低要求了。

    “婚房还没有呢。”余罪更为难地道。

    “那你陪你住宿室,多好玩。”栗雅芳把要求放得更低了。

    “可我还有个前女友没断啊。”余罪不为难了,在找籍口。

    “那就断了呗,你不好意思张口,我出面替你说。”栗雅芳停下脚步了,已经把条件放到最宽限,她严肃地看着余罪,或许面对歹徒,余罪都没吓得这么心惊肉跳过,好紧张的感觉,他愣着看着栗雅芳,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噗哧,栗雅芳一笑,一拧他胳膊娇嗔了句:“吓死你,我算看透了,男人就不会爱上一位女人,顶多是爱上一位女人。”

    怎么都是爱上?余罪愣了下,然后看着栗雅芳貌似耍小脾气的表情,噗声笑了。

    上车的时候,余罪的手机响了,在看到那条警示信息时,他吓得一激灵,脸有点变色了,什么事比嫁给他还让他紧张,栗雅芳开着车,好奇地问着:“又有一位女人要嫁给你?吓成这样?”

    “没事,在抓一位持枪逃犯。”余罪道,讪讪地收回了手机,却是压抑不住手在颤抖,昔日的战友,成了今天搜捕的逃犯,他知道马鹏的身手,如果真是他,怕是又要有一场激战了。

    “你可答应我了,今天陪我。”栗雅芳撒娇道。

    “那当然,今天天塌下来,老子也不上班了哎对了,下午的飞机,送你走,听我的话,暂时别回五原,离你原来这个朋友圈子远一点啊。隔一断时间,对你有好处。”余罪道,这是昨晚被窝里的约定。

    “哎呀,人家知道了……嗯,一会儿粥公婆那儿吃点早餐,然后,陪我逛逛商场,我要买好多东西……哎对了,你送我去机场啊……我还得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疗养嘛,难道你不考虑一下,陪我去海滨啊,我们可以天天玩……就像昨晚,难道你不想?”

    栗雅芳喋喋着、诱感着,她偷瞟余罪的时候,余罪也在偷瞟她,似乎两人戚戚地心境颇有相似之处,然后俱是吃吃笑了。

    陪了早饭、陪了逛街、陪了午饭、直到陪栗雅芳去了机场,把她送上了航班,说实话余罪倒是挺羡慕有钱人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缺钱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不像这特么警察当的,又有好几个月没着家了。

    送走了栗雅芳,余罪出了机场,坐在栗总留下的车里,有点小郁闷了,昨晚和她缠绵时候,她讲得这个富豪圈子的事还没有消化完呢,今天就又出事了,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今天屁事没有估计也是托了突发事件的福了,现在余罪想啊,差不多都在追捕马鹏呢。

    他其实想问问,可又没敢问,这种事内部肯定是讳莫如深,就将来处理也不会公开化。

    “他要是那位内奸的话……那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长年外勤,和贩毒分子打过交道,同时了解羊城的行动,知道杜立才家庭情况。余罪想着,几条均符合,他有点接受不了,可又不得不接受,如果这么作的动机应该也不难找,肯定是钱,很大笔的钱,大部分苦穷逼警察,都特么栽在这个上面。

    哎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电话响时他正准备开车回市区,拿起电话时,电话却莫名其妙地断线了,然后嘀嘀来了一条短信。

    兄弟,你欠我的钱该还了吧?两万三,三分利,限你两天之内还清。

    余罪被短信震惊到了,这是暗语,编暗语的简单规则是他和一位特勤商量过的,因为执行任务的需要,有时候必须约定一些只有双方能看懂的话,他看懂了这句话,不是被短信震惊,而是被发短信的人震惊到了。

    是马鹏。是那位现在正被全市搜捕的内奸马鹏…………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6章 虎狼共舞

    夜慢慢地深了,夜色下的南寨森林湿地公园却不像白天那么美丽动人,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唯余几点萤火似的灯光,随着夜色的渐浓,显得有点狰狞恐怖了。

    咝咝……余罪打了个寒战,北方乍暖还寒的天气,在海拔高的地带显得尤其如此,特别像这林深去处,可以附瞰小半座五原城,穿着单衣在这种露湿潮重地方,让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袭来。

    对,寒意,是恐惧的寒意,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泥沼,不管怎么样拼命的挣扎,都改变不了被窒息、被淹没的结果,心里就像身边的这个夜,漆黑的一团,看不到可以到达彼岸的地方,只能在这种窒息中慢慢地沉沦。

    轻微地、沙沙的声响,像树叶被风吹动,像松鼠在调皮,不过片刻之后,却有一个身影从树间闪现出来,慢慢地欺近了余罪。

    “你来了?”

    余罪点着烟,两支,叼在嘴上,吸了两口,明灭的烟头,像黑暗中的精灵。一只手伸过来,夹走了其中一支,重重地抽了一口,呼声吐着一大片烟,微弱的光亮中,像腾起了云雾,云雾散去是一张惊惶的脸。

    “坏种出好汉,十个九不善……你特么真有两下啊,戴着铐子还伤了五个同事,抢走了一把九二式……知道现在特警队接到的是什么命令吗?”余罪小声道。

    “可就地击毙?”马鹏道。

    余罪愣了,愕然道着:“哥啊,您老这么清楚,就是找死,于嘛还来找我

    “太孤单了,拉上个路上说话不寂寞,呵呵。”马鹏笑道,那笑里已经绝望的感觉,笑得竭斯底里。半晌他才看余罪,审视了几眼,轻轻地道:“还记得咱们在羊城商量过的?”

    “啊,最不容易破解的暗语,是最简单的方式。”余罪道。

    两万三千,利息三分,两天还清,直接把发短信的手机尾号改成,就是联系方式,两人在电话建立联系了。

    “谢谢你能来……我不知道该特么找谁了。”马鹏懊丧地道。半晌无语,余罪在这种感情上也是个粗线条的人,或许是遗传了老爸的基因,从来不会婆婆妈妈去安慰你一句什么,马鹏再次看着沉默的余罪时,他倒憋不住了:“你怀疑我,还是害怕我?”

    “害怕我特么就来了,怀疑嘛倒是有点,你到底于了什么?九处的都来抓你了?”余罪问。

    “你也觉得我是内奸?”马鹏火大了。

    “没有比你更像内奸的。”余罪道。

    “滚一边去,高远、李方远、寥局长、还有那些知道杜立才家庭住址的,都可能是内奸,对了,还包括林宇婧,什么特么叫像,谁都比我像?”马鹏火气上来了。

    “可为什么抓你?你为什么逃跑?反应还这么强烈?枪伤了三名国办外勤,哥哎,你还不如当内奸呢。”余罪凛然道,他觉得自己就够操蛋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比他更操蛋的。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马鹏讷言了,不自然地摆摆头,叹着气,余罪看这样子,却是无语了,他道着:“不愿意告诉我拉倒,咱们不讲原则,就讲点情分,你把老子送进监狱了,我可狠不下那心来……给你,翻过南寨山,步行十几公里,就出五原市境了。”

    一摞钱递给马鹏,是从马铄那里得到的黑钱,这个家里不清楚,敢私下使用,厚厚的一摞钱,马鹏没接,余罪放到了他的身边,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狠狠地掐了烟头,这才气不自胜地说着:“我特么找你帮忙不是要钱。”

    “那你告诉我,怎么帮什么?”余罪问。

    “我告诉你了,我不是内奸,我怎么可能泄密?”马鹏反驳着。

    “可要没问题,九处怎么会找你?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余罪问。

    “有内奸陷害我。”马鹏喷出来了。

    哦哟,找了一个多月的内奸,居然说还有内奸陷害他这个内奸,把余罪听得云里雾里,仔细凑近了马鹏看,那浓眉大眼的,那满脸剽悍的,那怒发冲冠的,似乎还真不像一个奸诈之徒。

    “陷害?你到底有什么事,被抓到了。”余罪问。

    马鹏长叹一声道:“我有笔钱,托管在基金公司,被查到了。”

    “来路不正?还是金额巨大?”余罪问。

    “都是,二百多万。”马鹏声音几不可闻。

    余罪意外地笑了,蛇有蛇道、龟有龟路,看来自己的整钱本事,还不算高的,这家伙居然累了这么多,他一笑,马鹏难堪了,直道着:“有尼马什么笑的,特勤就那么回事,没有特殊待遇谁那么勤快?化妆追捕潜入,那样不得靠钱撑着,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是见不得光的黑钱。”

    “既然见不得光,怎么能让人查到?”余罪道。

    “问题不就在这儿,我没跟谁说过啊。就我知道。”马鹏愤然道。

    “那你支出过钱,次数多不多。”余罪问,他见识过搞经济账务那些人的水平,比如俞峰,专业就是资金追踪,有些手法,能刨到你在国外的消费。

    “当然支出过啊,钱不就让花的。”马鹏道。

    “操你大爷的,你这智商还敢搞黑钱?”余罪快气哭了,以为悄悄存着就没人知道了。

    “少尼马笑话我,好像你搞得少了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许搞得支援组那拔人在禁毒局深挖,说不定就是他们害的我。”马鹏愤然道。

    “真是尼马猪脑袋。”余罪指着他骂着,凛然道着:“这事要是老许知道,就不会是这种处理方式了………对了,那也没必要跑啊,还伤了同行,你这办的,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别说我了,就老许帮不上你了。”

    余罪见事颇明,知道这娄子捅得再无可挽回了。马鹏长嘘短叹着,没料到破罐摔时声响不比余罪的小,他咬牙切齿地道着:“我不怕趟死路,可老子不能糊里糊涂,谁他妈阴的我,我得拉他垫背。”

    是?还是不是?

    余罪看着黑暗里的马鹏,他在揣度着该不该相信,如果他是内奸,他就是线索;如果他不是,那他的事也同样是线索。只是这个线索以这种方式出现,实在让他无法平静地接受。

    沉默了好一会儿,余罪道着:“还有最后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查泄密的事?”

    “是老队长告诉我的,我试图向他说明情况,他让我找你。”马鹏道,递着一部手机,短信是暗语,这种事谁也不会留下痕迹,马鹏生怕他不信地道:“你可以向他求证,不过,我想他不会再见我了。”

    “非要这样吗?完全还有回旋余地,为什么要开枪伤人?”余罪徒劳地问,他知道,如果把许平秋搬出来,那就没假了,许平秋也许同样无法相信,才推到这儿。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特勤的辛苦,还有专政的厉害……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处理泄密者吗?”马鹏道,看着余罪,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聚精会神,他慢慢地道着:“会被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开口,涉及到重大案件或者危及国家安全的事,没人给跟你**律的底线,我们对嫌疑人是这样,对怀疑变节的自己人,更是这样………这种事,那怕就错了,你也不会有声张的机会……如果没有污点也许我有机会重见天日,可我不是,所以,不管我开不开枪,都特么完了。”

    是啊,那么大一笔黑钱来源,足够要他这个小警察的命了,最起码下半辈子不用出来了。那怕他不是泄密的那位。

    “老许救不了你,我更救不了你。”余罪轻声道。

    “你不用安慰我,还记得你去找贾原青吗?难道那个时候,你还期待着谁会救你?或者,谁还救得了你?”马鹏道,这却是余罪心里的一道伤疤,最痛快淋漓事,也是最不光彩的事。他慢慢地看向马鹏,那种愤怒、那种几乎想把自己烧成灰烬的愤怒,他感觉得到,马鹏似乎同样感觉到了余罪的犹豫,他淡淡地提醒着:“老子连逃兵都不愿意当,你觉得会当内奸?其实咱们是同一类人,拿黑钱可能,可黑自己的兄弟……不可能”

    “走吧,给你找个藏身的地方,现在目标都不知道是谁,冲动管个屁用。”余罪像是下定决心了,邀着马鹏,马鹏想也没想,直接跟在他背后,从森林公园往山下走,阴影处泊着一辆车,栗总的车,余罪摁摁钥匙,回头看马鹏那盲从的样子,他开玩笑问着:“哎,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我也认了,总比不知道被谁卖了强。”马鹏阴着脸,忿忿一句,坐到了车里。

    余罪笑了笑,那笑里却有种凄凉的味道。

    英雄末路,都会是这样走投无路吗?他如是想着。

    车灯亮了,缓缓地开出了公园,这里毗邻南郊,已经出城了,搜捕线拉不到这里,不过仍然能听到凄厉的警报声……………

    “南站关口汇报,没有异常……”

    “机场站汇报,没有异常,重复,没有异常……”

    “uul高速汇报,暂无发现,我们正在检查。”

    “二广高速东站汇报,没有异常,我们正在检查。”

    “环城西路站汇报,没有异常。”

    “5国道检查站,暂无发现。”

    特警总队的指挥室里,指挥频道里,沙沙的电流声音,不时地传来各队特警的汇报,由南至北,八百特警组织了五十余个检查站,三十多个应急分队,从案发到现在,沿着安居小区的出逃地,已经搜索了十几个小时。

    毫无意外,一无所获。

    总队长杨武彬一直踱步在指挥室外,门虚掩着,能听到通讯器里的传话,其他常年从事这种追捕任务,他知道关键在于必须有确切的线索,否则在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想抓一个人,出动大批警力,除了扰民,你什么也于不了。

    特别是这还不是一位普通的人,他回忆着看过了资料,某军区特务连侦察排副,特务于什么吃喝的,侦察、潜伏、潜入、化妆……那简直都是小菜一碟,相比军队的训练水平,特警这可就是过家家的小游戏了,他知道,这事情难做了,那怕对付的是过气的“特务”。

    不,也不过气,复员后从事了数年特勤任务,资料刨出来杨武彬才发现,这是个功勋赫赫的警察,最起三他就知道处理过的一起爆炸案,线索居然是这位逃犯提供的。

    “妈的,老许从那儿挖到这么多怪胎来?”

    他愤愤地骂了句,没想到出自刑事侦查总队,可他能想像出,许平秋手下肯定无弱兵。这位就是,真正让他把枪口对准这个人,他估计自己都有点下不了手。

    “杨总队长,崔厅叫您。”省厅的秘书从楼道上探出头来。

    紧急会议就在这儿召开的,为了避免抢走枪支的在逃人员犯下更大的案子,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杨武彬匆匆赶上楼上会议室时,屋子里的个个阴着脸,国办来数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但拒捕,而且打伤了国办的外勤,现在更好,十几个小时,居然找不到一丁点的下落。

    杨武彬向崔厅敬礼着,大致汇报了下各区的搜索情况,机动部队、检查设障,从事发后两个小时就全面开始了。但这个逃犯聪明之处在于,仅仅捕捉到了他从小区出来的场景,然后步行逃逸,从交通监控无法回溯的情况判断,他应该是用了一个最笨的办法:

    步行,或者乘非公交或者出租车辆,穿小胡同,避开监控,避免接触。

    这也是最聪明的反侦查措施,庞大的天网,无处下手了。

    “大致情况就这样了,李处长,这个人本身就是位特务连出身的军人,我想啊,短时间没有那容易抓到他,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选择了隐藏,而不是报复社会……咱们这样耗下去,意义不大,继续大规模的使用警力,只能扰民。”崔厅道,隐隐有稍有不悦,在他的管辖区域,国办伸手抓人,要抓走既成事实也就罢了,偏偏没抓到,还惹出这么大娄子来。

    “好吧,只能听从地方安排了,不过崔厅,部里已经严令我们九处尽快侦破汇密案件,这件事拖不得啊。”李磊道。

    “关于马鹏涉嫌泄密,你们有证据吗?”崔厅直接问道。

    “有,在对省禁毒局所有人员的财产收入排查中,我们查到了马鹏在申城的某基金投资公司托管了一笔款项,总金额现在还有两百四十六万元,初始存入时候,有两百九十二万元,他在两年内一直通过电话和账户支取过九次……这是记录。”反泄密专员,搬着电脑屏幕,证据亮出来了。

    这么多钱,估计是问题不小了,崔厅有点痛心地闭上眼了。

    “那这就不对了。”

    在座的有人发话了,王少峰、崔厅、杨总队长以及一于国办来人看时,是闭目养神的许平秋插话了,他一倾身,很不悦地道着:“两年内支取,那时候你们还没有这个案子;存入的时间更长,那和这个案子更没有关联……为什么突然把这件事刨出来?”

    “那许副厅认为,这种害群之马,我们不应该刨他了?”李磊回敬了一句,咄咄逼人。

    “我们也是调查。”反泄密专员赶紧圆场道:“在准备调查的时候,谁知道就出了这件事,而拒捕这件事,也恰恰是个证据嘛?不排除他在早期就和贩毒团伙有勾结的可能。”

    “信息共享是你们提出来的,我们查到的线索都如实向上汇报了,为什么这么大事,连知会我们一句都没有?”许平秋怒目而视,触到他的底线了,现在连任红城也被组织审查了,支援组全部停工了。

    “难道我们九处于什么,还需要向许副厅长打个报告。”李磊不屑道。

    “不需要,那有本事把他抓回来啊?我还真不是小看你们,你们去了九个人,持枪的,连一个上铐的人都摁不住,就打报告我也不会派你们去。”许平秋回敬了句。

    这下气得国办几位脸红耳赤了,李处长嘭声一拍桌子指着许平秋道着:“你太过份了。”

    “是你过界了,我建议向上级如实反映今天的情况,建议国办九处直接派遣特警队员来我省抓捕,根据组织原则,我申请回避,马鹏和特警队数位组长都有过联合任务,我提议,杨总队长回避……”许平秋道,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我申请回避,我确实认识这个人。”杨武彬总队长举着手,来了句。

    啧啧啧……吧唧嘴巴的声音不绝于耳,崔厅有点生气了,国办几位有点尴尬了,屡屡受挫,真捅上去,这肯定也没好事,李处长须是放不下面子,他看了手下一眼,反泄密专员出声道着:“这个事是我们有点操之过急,消息来的仓促,来不及知会,谁可知道这是位深藏不露的人物现在唯今之计,是尽快把他抓捕归案,以免酿成更大事故。”

    “对,老许啊,这个时候不是较真生气的时候,马鹏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他现在已经走到了我们对立面,难道真讲情份,一点原则也不顾了。”崔厅道,这是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乱局。何况越来越乱。

    “是啊,崔厅说得对,招蓦这种人时的政审问题咱们先搁过一边,这样的危险的因素放在社会上,谁敢保证他再不犯案?”李处长的话也软了,处处从大局考虑,仍然是要把这样的人尽快抓捕归案。

    “我保证。”许平秋直接呛了一句。

    众人看他时,他阴着脸重复着:“我保证,我保证他不犯案,我保证在必要的时候把他抓捕归案,不用怀疑,他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抓他并不难,立什么军令状也可以……不过你们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李处长愕然问,又一次见识这位传说中的老警的悍勇之气了。

    “你能保证,他就是那个泄密者吗?或者你能保证从他身上找到线索吗?我不介意选择回避或者从现在一切服从您的领导但你能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处理这事吗?如果可以,那我非常荣幸……李处长,表个态吧?”许平秋道。

    哎哟这事逼宫逼得,把李磊听得一肚子苦水往嘴里泛,王少峰却是心里暗笑了,这位许副厅长骨子还是当年刑警队长的作派,想从他手里抢桃子没那么容易,除非他愿意给你,而现在看来,许副厅是很不愿意啊。

    半晌无语,李磊处长看向了崔厅,这位老领导开始扮老好人了,毕竟下麾下有猛将,椅子坐得安稳,他笑着道:“也是,应该明确一下了,否则多头指挥,容易出茬子啊,这一点上,大家讨论决定吧,我倾向于服从九处同志们的侦破思路。”

    “这个……还是请许副厅掌舵吧,我们毕竟是外来户。”李磊无奈地道了句,妥协了。

    “那好,我的思路是,第一,撤回全部警力,明松暗紧;第二,对省刑事侦查总队特勤处的审查,延后进行;第三,九处所有进驻禁毒局人员,全部撤离,所有留在五原的人员,接受总队的统一指挥,擅自行动者,以违纪论处;第四,你们信息来源,必须接受审查……”

    许平秋铿锵道着,不容质疑的口吻,就即便国办来人很是不悦,可是摄于这个乱局的压力,也只能暂时选择沉默了。

    危难之时,开始求同存异了…………

    这一时间,余罪带着马鹏已经进入了南寨小区,高档小区就是有这个好,碰到豪车从来不拦,这个思路没错,没有那个坏人会开上价值一两百万的车出来炫吧。何况人家还停下打了个招呼。

    从公园回到了小区,泊好车,下车的马鹏看看环境,看看余罪开的车,他愤然道着:“日尼马的,我觉得我就够黑了,还有比我更黑的,这连车带房子,得几百万了。”

    “这都紧张了,还没带存款呢。”余罪痞痞地道,带着马鹏进了单元,马鹏追问着:“余啊,小心点,我都听说了,你狗日这段时间没少抓贩小包的吧?那钱真特么不能拿,迟早要受害。”

    “我没拿。”余罪不悦地道,边走边得瑟着:“我讹的。”

    “你不听拉倒,别高兴早了,有一天落到我这地步,有你哭的时候。”马鹏道,说完他愣了下,停下脚步了,前面的余罪回过头来了,眨巴着眼看他,他同样那么痞痞地回看着:“怎么了?别不相信,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不光适用于嫌疑人,咱们警察也一样。”

    “呵呵,对,等到时候,但愿我还得起啊。”余罪道,好落寂的样子。

    这一对有共同语言、共同经历的大黑小黑,免不了惺惺相惜了,到了门口,余罪敲敲门,回头看看马鹏,做了个请的姿势。

    门开了,杜立才在猫眼里看到是余罪,直接拉开了门,不过闪身而进的却不是余罪,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拔枪,然后马鹏临危急变,一伸手压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拔枪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这儿?”

    两人怒目而视,同时发问。

    “你跑不了。”马鹏看着杜立才,好迷惑。

    “你好像也跑不了。”杜立才看着他,同样迷糊。

    两人枪枪相抵,你顶我脑袋,我顶你下面的脑袋,互瞪着。

    “嗨,别开枪啊,肉搏一下,我看看谁更厉害。”余罪挤进来了,关上了门。

    马鹏一收枪,揪着余罪,一拎,一个大脚丫把他蹬了老远,蹬蹬蹬直趴到窗台上,回头疼得呲牙咧嘴,马鹏说着就捋着袖子上来了,揪着余罪踹着骂着

    “你特么滴胆子比驴大啊,遍地找不着的老杜居然被你藏着……知不知道他的事,那事尼马搁谁也得红了眼,你还敢藏着他……”

    不容分说,饶是余罪身手敏捷,可也于不过这位军警都从事过的精英,腰上臀上挨了无数下,他迫不得已,就地懒驴打滚,奔向老杜,从后面抱着老杜道:“停停停……尼马都是自家兄弟,能帮你不能帮老杜啊。”

    马鹏这口气憋得,无语了,他忿忿地坐到了沙发上,指着余罪和杜立才,还没说话,杜立才道着:“我答应过他,完事我跟他去自首。”

    “老杜,不是我出卖的你,虽然我知道你家,认识你老婆和孩子。”马鹏道。

    “不管是谁,我会以牙还牙。”杜立才平静地道,他慢慢的插回了枪,像难受一样抚着额头,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

    两人就相互防备着,相互警惕着,甚至于手都在可及枪的位置,一个惊弓之鸟、一个丧家之犬,还包括一个在看热闹,一直没太看明白的余罪,仿佛两人随时都要拔枪一样,可谁也没有拔出来………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7章 从头细数

    日,特勤各检查站如临大敌,毕竟是节日安保,还真怕那位持枪的歹徒从那儿冒出来,不过最终证明是多虑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被追捕的嫌疑人“马鹏”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3日,通缉令发往全国,一位警察蜕化成一名通缉犯,除了让同行唏嘘,让外人愤慨,别无他叙。

    即便是保密措施相当好,禁毒局两位高级警官被通缉的事实,衍生出了多少流言还真无法得知,行内的都知道,离黑金最近的人,应该就是最黑的人,也许知法犯法在特殊时候还有可以同情的地方,但没有谁会禁毒涉毒,对于他们猜测、怀疑,已经到了愤怒的程度。

    4日,劲松路二队,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余罪,开发区分局副局长、庄子河刑警队队长、省总队支援组副组长,据说还有刚刚成立省厅某专案组外勤组长,头衔一大堆,别人是越抹越黑,他邪了,越抹越红,风头正劲。

    这不,指导员李杰、队长邵万戈齐齐出迎,让两人大迭眼镜的是,这货又换车了,前天开得还是辆奥迪tt,今天换成就京牌的大越野警车了,牛逼哄哄开到二队院门口,鲜鲜亮亮的警服一身,跳下车,像领导检阅一样打招呼。

    “不愧是总队长的嫡系啊,看这排场。”指导员笑道。

    “蹦得太欢了,就怕他跌得最惨啊。”邵万戈叹了句,以他的经验看,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流言这么多。

    一人一句,余罪已经迎上来了,相互握手,来意却是找解冰,了解杜立才家属绑架案的进展,解冰队里,寒喧几句,这余副局谱也大得离谱,连队长指导员邀请都没去坐坐,直接钻地下一层去找他同学去了。

    那样子那像办案,简直像来串门来了,把指导员和队长尴尬地扔在当地,哎呀,早知道总队长的命令全力配合的是这么配合,就不必这么正式,真是瞎耽误功夫。

    两人有点小郁闷了,不过奔下地下一层鉴证室的余罪可一点也不郁闷,呶着嘴,吹着口哨,一位戴着大口罩的女警回头时,肃穆的神情蓦地笑了,她放下了手头的活,边脱着无菌手套,边走出来了,卸下了口罩,赫然是周文涓,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必须要一个原因吗?”余罪严肃地问,然后笑着自问自答:“答案就是,看看你不行啊?”

    哎哟,周文涓还和在学校一样,脸刷地就全红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了,

    这法医当得,不怕死人,就怕男人,特别是像余罪这么厚脸皮的男人,周文涓笑笑不好意思地抬头时,余罪斜着眼,歪着脑袋正瞅她,她一下子脸又开始烧了,直抚着似乎觉得那儿不对劲了似的,张口结舌也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怎么这样看人?”周文涓声如蚊蚋,埋怨了句。

    “呵呵,这是训练你的情商,你教我和死人怎么相处,我在教你怎么和男人相处,呵呵。”余罪贱笑着,逗得周文涓手足无措,这里比宅还要宅的职业,确实限制情商的发挥了。

    看周文涓局促成这样,余罪却又是不忍了,直安慰着:“好好,你别紧张,我来找烧饼兄弟的……”

    “他在最后一间。”周文涓嗔怪了一眼,好尴尬的表情。

    “回头再给你上课啊,你这样是不行滴,见了男人这么紧张,将来怎么谈男朋友,要在农村,你这么大,娃都有了。”余罪道着,周文涓哭笑不得的表情,咬着嘴唇,好难堪地看着他,可不料这货蹬鼻子上脸教唆着:“我告诉你一招,见了男人你就把他当成的解剖台上的尸体,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然后他就对你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了……”

    哎哟,受不了了,周文涓掩着脸跑了,余罪贱笑了。

    不过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了,推开门时,董韶军正对着培养皿,通过显微境看着什么,边看边啃着包子当早餐,这倒是不意外,但意外的是,这个办公室两侧的阵列架,还有n多培养皿,那里头有很多条状的、一坨一坨的……大便。

    余罪的笑容僵住之后,董韶军旁若无人的啃了一口,然后狡黠地看着他问:“吃了么?”

    呃……余罪毫无征兆地一噎,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你特么纯粹恶心我是不是?”余罪指着董韶军,气愤地道。

    “我这儿向来如此,有必须针对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董韶军可不给领导脸了。

    “好好好,你拽,我谁也不服,就服你老人家。出来说话。”余罪不敢进去了,这地方可比法医室还让他嗝应,董韶军不理他,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哎呀,这算是把余罪将住了,不得已,他咬牙切齿地进来了,关上了门,哎,这还差不多,董韶军笑着道:“行,敢孤身犯险,而且在我这儿没有翻江倒海的人还真不多……小同志你很有前途啊,要尝试一下跟我研究排泄物。”

    “别逼我吐你一身一脸啊。”余罪捂着脸,状似快到临界了。

    “没事,吐出来顶多再多一样排泄物样本。”董韶军笑道,翻着抽屉,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他,余罪拿着飞也似地跑了。

    “小样,多大的领导在这儿都不敢得瑟。”

    董韶军伸出头看了看仓皇而逃的余罪,他笑着如是道,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敢来这儿而且没当面吐过的领导,还就余罪一个人………

    九时三十分,余罪驾车到了并州路,鼎太风华小区,在这里见到了一脸忧色的解冰、赵昂川。

    两人负责这起绑架案,但这个案子被遮遮掩掩,等到二队接手的时候,已经时过境迁,绑架地钢厂的高炉都于案发后第三次爆破拆除了,严格地讲,现场也轶失了。

    “行啊,余副局啊,开上京城车了。”赵昂川握着手,羡慕了句。

    “赵哥,随便点,要把我当领导,咱们就没话了……解冰啊,我现在职务比你高?你作何感想?”余罪笑着问,拉仇恨一般。

    不料他错估解冰的心态了,解冰勉力笑了笑,伸着手道:“你现在的所得,是拼命换来的,不服不行啊。”

    “冲你这句话,我得表个态啊。”余罪握着解帅哥手道着:“土豪,咱们做兄弟吧?”

    “不已经是了吗?”解冰笑着道。

    看着这位老成持成的帅哥,余罪顿觉自己的浅薄,在他身上,良好的教育、一丝不苟的作风,那都是他最难企及了,他握着手道:“对,已经是了,我还拿过你好多钱呢?你一定忘了吧。”

    “撬走我女友的,也是兄弟你啊,你很让人很难忘啊。”解冰笑道。

    赵昂川夹在两人中间,觉得这话有点**了,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跟在后面,余罪和解冰并肩走着,昔日的这一对同学、一对情敌,相逢一笑间,往事俱矣,余罪看着解冰的愁容,两年多的时间,足以把一位年少轻狂的,变得这么忧心重重,他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哎,解帅哥,案情开始之前,我得给你说个感情问题。”余罪道。

    “什么?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吧?”解冰笑道。

    “是啊,所以我对感情这东西向来敬而远之……对了,你那位怎么样?”余罪问。

    “不怎么样,可能要掰了。”

    “她的原因。”

    “不,我的原因。”

    “开什么玩笑,你这么帅都不行?”

    “呵呵,余罪啊,对于女人你也应该了解一点,女人需要宠着、哄着、呵护着,可这种事对于咱们,都是奢望啊……我们二队就有几个大光棍说了,这特么一年在外面呆十一个半月,娶老婆相当于找绿帽戴,还是一个人自在。”

    “哈哈……谁说的,太对了,所以还不如去搞别人老婆呢。哈哈……”

    余罪贱笑着,解冰和赵昂川哭笑不得了,赶紧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站在单无楼门口,赵昂川给余罪介绍着这里的几处监控探头,讲着那天案发的情况,案发时间为3月7日,当天早晨7时30分,杜立才的家属徐雪梅接到了对方的电话,声称因为特殊任务的原因,要徐雪梅和孩子杜天侃离开几天时间……这是禁毒局对于警官家属经常会进行的一种保护方式,日常的生活和起居,会有专人陪同,住处会秘密安排,徐雪梅根本没有怀疑,带着孩子下了楼,被一位警官接走。

    就这么简单,然后就发生了殴打、虐待这对母子,要挟远在羊城执行任务的杜立才一事,他们3月14日才被放走,夜间被人遗弃在高炉里,直到第九处查上门,才发现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肯定是内鬼,外人接触不到禁毒局这个层面,而且肯定不会用这种方式,万一口吻不对让家属看出破绽,那就打草惊蛇了,而这种事,要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内鬼,肯定错不了。”余罪点点头。

    赵昂川掏着手包,递给余罪一张素描图道着:“这是我们刚完成的肖像描蓦,除了见到这位假警察,剩下的时间他们母子俩见到的都是蒙脸的歹徒………徐雪梅精神状态还可以,儿子杜天侃受了点刺激,一看到穿警服的就哆嗦,抽搐,被绑架七天,孩子可能吓坏了。”

    “哎,这帮畜牲,得恶到什么程度,对小孩也下这么狠的手。”解冰道。

    “不要带感**彩,那会影响你的判断……走吧,去见见他们。”余罪收起了素描像道,这个价值不大,顶多能当个比对的模板,可如果你目标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话,那模板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比如,他们一击之后,远走高飞。再比如,他们用过之后,杀人灭口,都有可能,涉及到这么重大的案子,余罪思忖着,不管用什么手法,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急了。

    三个人进了单元楼,五层,有电梯,中高档小区,从较好的环境卫生和清洁工就看得出,这儿的价格不菲,摁门铃进入后,余罪已经有意识地裹好了警服,生怕刺激到那家人。

    意外无处不在,即便是余罪心理素质相当强悍,仍然觉得意外了下,杜立才的老婆徐雪梅,居然是个相当有层次的美女……美妇才对,不过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根本不像一个已经有十岁儿子的妈妈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胸前坠着珠饰,余罪这贼眼早量着她的胸围来了,不小。而且他注意到了,那美妇穿着平跟凉鞋,雪白的纤足,染着红色的美甲……哎呀,看得余罪使劲咽口水,赵昂川却是发现这货的失态,揪着他,进了厨房,瞪着,就那么愤怒地瞪着。

    “赵哥,对不起,我错了。”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我特么怎么就有揍你一顿的冲动呢?”赵昂川气坏了,看了看外面,一说起那事,美妇人又是清泪涟涟,抽泣不已。这种场合余罪都是那么色色的目光,赵昂川挥着拳头,还真想揍这货两下子。

    “放开吧,你能打过我,但是,你打我不值啊……打副局长兼队长,那是严重的错误,你以为打嫌疑人,打了就打了?”余罪翻着白眼,气赵昂川一个膝撞,转身走了。

    余罪惨了,捂着下裆乱揉,话说太亲和了不是好事,都当领导了,这于一起办过案的兄弟还是把他当小孩玩。

    情况叙述有录音,几次差不多,对于普通人而言,警察的到来只有重温噩梦的效果,解冰没有多问,他看着余罪,余罪问着孩子的情况,这一问那女人泪更多了,指指卧室。

    “不要吓着孩子啊。”解冰警示着。

    “也别用警察的语气和他说话,这孩子有点自闭。”赵昂川提醒着。

    “吓得?”余罪问。

    “本来就有点,吓得更重了。”解冰道。

    “这情况我怎么不知道?”余罪疑惑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非要知道啊。”赵昂川道,家属对这个肯定也忌讳喽

    解冰轻轻地推开了门,嘘了声,示意着余罪看,他不知道余罪带来的是什么命令,什么事都伸一手,可他觉得这样的案子,能侦破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确实不大了,这位年纪最小的受害人,话也不说,埋着头,在矮桌边上画着什么,凌乱的房间搁着一张童床,像是一封闭的空间,窗上加着不锈钢的防护网,余罪弯腰拾了几张小孩的涂鸦,画得像一个魔鬼,卡通的,大锯齿牙,扣着一个大帽子………或许是害怕外界的那些罪恶魔鬼,他自然地选择了自我封闭吧。

    “小朋友,你叫啥名……”余罪慢慢地凑到了他身边,那孩子惊恐也似地,躲着,躲到了墙角,面朝墙,捂着脸,不敢看他。

    余罪又走几步,那孩子像害怕也似的,听到脚步声,两肩直抖,他看到了,那孩子腕上、小臂上都有几处伤,再近时,那孩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颓然了退开了,这像有一种魔力一般,你离他远一点,那症状就自动消失了。

    这自闭症恐怕有点病入膏盲了,余罪轻轻地退出来,掩着门,留了一道缝隙,他看了好久,那孩子还保持着那姿势,不敢回头看。

    “怕见生人,见谁都这样,除了他妈妈能和他勉强交流。”解冰轻声道。

    “伤情鉴定怎么样?”余罪问。

    “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是被皮带抽的,他们威胁徐雪梅给杜立才打电话。”解冰道。

    余罪一吸气,全身血往头上涌,牙齿咬得喀喀直响。

    “不要带感**彩,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的。”解冰把余罪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了。

    “能对这样小孩下了手的人不简单啊。”余罪愤愤不平地道,那个惊恐的孩子,给他的震憾太大了,他没想到,老杜的家里还有这个不幸。

    “你第一天当警察啊?再没底线的案子都不稀罕,何况这种事。”赵昂川道。

    三个人停留了半个多小时,大致询问了徐雪梅一番,不过是说得少,哭得多,那泪涟涟的样子,总让人凭生了红颜命薄的概叹,三人都不敢提杜立才的事,不过谁也知道,恐怕这个家,要没了。

    出门时已经快中午了,那美妇起身把三人送到门口,再见方罢,门已经关上了,看样子,已经伤透了,不管是当警察家属还是对于上门的警察。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赵昂川问余罪。

    “浑身力无处使啊。”余罪道着,一脸凄色,他装得很好,恐怕没人会看出来,杜立才的下落就在他身上。

    “没办法,咱们警察大部分的家庭生活,都不是那么幸福。”解冰道。

    “怎么了?解冰,我怎么感觉你像有去意了?”余罪问。

    “别告诉我你没有,虽然你惯于伪装,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未必是真心喜欢这个职业。”解冰道。余罪嘴一撇:“你这不废话吗?喜欢才见鬼呢。”

    鱼贯出了单元楼,余罪的手机响时,他看了下,好像兴奋了,接听着:“直接说,结果怎么样?……啊,还真有?检测出来了?………含量有多高?……好好,我马上到。”

    装起手机,风风火火地要走,回头再见着,直告辞道:“对不起,不请你们吃饭,化验有发现,说不定就挖到毒源了,我得去一趟。”

    说话着风风火火上车走了,打开警报,飚着走了。

    “这家伙,看着也扯淡么,谁可能想像出,居然是神探?”赵昂川看着远去的余罪,很不理解地道。回头问着解冰道:“副队,你说就这种没头没脑的悬案,他能破了?”

    “可能不行。”解冰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不过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但如果是我,就是肯定不行了。”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8章 明暗沉浮

    “可能找到了?”

    杜立才看着手机,有点惊喜地道了句。

    沙发上的邵帅、窗口站着的马鹏,快步上来,凑一块看着余罪发回来的信息,邵帅兴奋地竖了竖大拇指赞道:“杜叔,还是你厉害。”

    看来最了解贩毒的莫过于禁毒的了,在杜立才划定的数个区域中,终于找到了富含伽玛-羟基丁酸的废水,这是制毒排污的主要成份,而这次找到的,比正常含量高出七十八倍。

    马鹏已经趴到了行政区图上,对着地图按图索骥着,半晌回头狐疑地问杜立才:“大东流河一带,毗榆社和五原,如果在这一带的话,就难找了。”

    “为什么?”邵帅愣了下。

    “这儿我去过,食醋工业、炼焦、土高炉、煤炭洗选,乡镇和集体加上私人办的小企小厂,具体都不知道多少家,大东流河是一条自然的排污河。”马鹏道。

    “那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隐藏在这里的任何一地?”邵帅问。

    “对,只要有技术和原料,解决工业用电和排污问题,制毒就不难了。这一带恰恰已经被盲目开发变成了五原以南一个重度污染的地带,选址在这一带,正好便于他们长期隐藏。”杜立才道。

    “可是这种地方不好查啊。”马鹏道:“那些小镇小厂,都是受当地地方保护的,别说查毒,你查人家偷税都有可能遭到围攻。”

    这话听得邵帅笑了,这就是国情,县以下的乡镇村对于法制来讲,很多时候属于“蛮荒地带”,只认拳头不认理,出点事就是群起攻之,而在维稳的大局下,所有**,舆论的矛头指向,绝对不会是那些所谓的“弱势群体”

    “我相信,余罪会有办法的,只要被盯上,他们离覆亡的那天就不远了。”杜立才一摁,收起了手机,兴奋之后的眼神,是一种坚定。

    那种信念来自于何处邵帅无从揣度,习惯了平庸的生活,他现在甚至对这个胆战心惊的氛围有一种另类的兴奋和狂热,尽管现在连毒渣都没见过,可他想,真到了起获制毒工厂的那天,会是多么振奋的一种景像。

    “他妈滴,这帮王八蛋,真是抓不尽、杀不绝啊。”马鹏瞅着地图,这玩意对于他太抽象了,计无所出的时候,愤然道了句,又回身坐下来,开始擦枪了。

    他的耐性可比老杜差远了,这才几天就坐不住了,邵帅对于马鹏的观感并不怎么好,醒着就见这货猛抽猛喝了,憋得已经两眼血丝,快像个输红眼的赌徒了,相比而言,他更喜欢杜立才的沉稳,可这一位,他知道心里其实并不怎么好过,否则那眼神里为什么会有那么的忧郁。

    “杜叔,这事完了,我还能见到你吗?”邵帅轻声问。

    杜立才侧头看看,是一种慈祥而无奈的表情,他道着:“那你还想见到我吗?”

    “当然想。”邵帅热切地道。

    “凡你想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咱们的生活大部分时候是这样。”杜立才笑了笑,拍了拍邵帅的肩膀,他坐下来,和马鹏相对而坐,开始于着同样的事

    擦枪

    午后二时,那辆京牌的越野警车驶回省刑事侦查总队,副驾上的任红城跳下车,随意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余罪显得有点紧张,磨蹭着还没下车。

    他笑了,不过就笑了笑,没有揭破。

    中午在支援组的驻扎地开了一个短会,检测的结果和余罪带回去的消息,让支援组的、第九处的人大为欣赏,还真想不到余副局长进步得这么快,对于制毒以及化学成份的分析都了解的这么清楚,而且在短时间内划定的大致区域,这意味着,毒源一案大白天下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现在余副局的名字可是如日中天呐,直接给省厅专案组和国办第九处同志讲区域划定原则,那叫一个言惊四座呐。

    任红城上前敲敲车窗,小声问着:“小余啊,你好像很紧张啊。”

    “废话,我当然紧张了。”余罪侧头,吸吸鼻子,像犯错了,又不想承认错误那种尴尬表情。

    “没事,组织会为你保密的。”任红城严肃地道。

    保密什么事呢。自然是那天dp的事了,这么严肃地讲,余罪怎么就听着刺耳呢,余罪不屑了,开门下车道着:“不保密怎么着?你还想求证啊,切。”

    走了,任红城笑着跟着,不多远他拽着余罪往操场的方向,余罪直问着于什么,老任说了,得先去见一个人,国办和地方得处好关系,现在是求同存异的时候,有些小疙瘩必须解开……比如,你打人家那事,真以为没事了?

    “打都打了,还要有什么事?”余罪无赖地瞪眼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人家以大局为重,你不能蹬鼻子上脸啊,就人家手伸得长了点,也不至于把人家打成那样啊?别告诉我没私心啊。”任红城道,很严肃的盯着余罪。

    把余罪噎住了,打人家郭鹏广那事吧,没追究不等于没事了,现在是案子压子,保不齐事后还有麻烦,他贼眼骨碌碌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老任拽着不大情愿的余罪,到了操场,那里正有一队特警在训练,队列长跑,齐刷刷地颇是威风,全部身着无标识的黑衣。

    这是第九处带来的警力,从禁毒局撤离后暂驻这里,等着新的命令,任红城拖着余罪要见的就在队里,他和带队的打了个招呼,那位带队的指指场边的装备车,一位正在调试设备的。

    那就是郭鹏广,余罪居然也没想到,揍了一个吧,揍得还是个人才,据说人家也是警官大学毕业,专业学过警用通讯设备,在禁毒局的所有外勤里,是个全才,因为被殴受伤的缘故,暂时撤到装备上了。

    任红城当着这个老好人,上前叫着郭鹏广,两人寒喧几句,不得不承认,京城里来的素质还是相当高的,敬礼加问候,老任歉意几句,那小伙直说没事,回头看余罪时,余罪好尴尬的样子,翻着眼,似乎不愿意上来道个歉。

    “瞧瞧,郭同志,您千万别记恨他啊,咱们基层刑警队就这得性。”任红城指指余罪,有点难堪地道,郭鹏广笑了笑,向余罪伸出来手,笑着道:“没事,不打不相识嘛……余警官,你出手可够黑的啊。”

    “我真把您当成毒贩了……毒贩就和您这样差不多,死不开口啊。”余罪夸了个表情道。

    郭鹏广脸色稍变,哭笑不得了,任红城插进来了,他斥着余罪:“就真是毒贩,你也不能这样执法啊。”

    “我错了,对不起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介意啊。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要知道您是个化妆侦查的,我那敢抓您老人家。”余罪恬着脸道。

    “真没事,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事经常有……不过余队长啊,听说您的工作是卓有成效啊,说不定咱们还有并肩作战的机会啊。”郭鹏广笑道,恩怨一笑尽泯了。

    瞧人家这气度,余罪也谦虚了:“我就一半把刀水平,将来办事还得靠你们这些正规军。”

    “客气了,客气了。哎任处长,活都交给你们了,老把我歇在这儿,可真是快闲出病来了。”郭鹏广回头又和任红城客气着,任红城却是笑笑道:“快了,过不了几天了,已经有线索了。到时候啊,还得靠你们啊。”

    “那就好,我们憋屈了一年了。”郭鹏广道。

    那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打在别人身上一样,余罪很惊叹于这位既不记打、也不记疼的豁达,人家姿态这么高,余罪显得就有点小家子气了,不但说话局促,而且目光闪烁,老是瞅人家那装备,气得任红城几句之后,又是揪着余罪赶紧走,省得丢人现眼。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瞧你这样,昨天才要了人家的车,今儿又看上人家大功率卫星通讯了。”任红城小声斥着。

    “弄他们点是点,案子完了车得,东西又不用还了。”余罪小声道。

    “去去,那玩意能给咱们啊,他们是独立建讯的。”任红城道。

    “要统一指挥,就不能有这种小山头啊,万一他们再横插一杠子,那可麻烦了。”余罪道。

    “所以你就少找点麻烦,现在联合办案,线索甄别和信息处理,国办九处能直接看到。再有明面上的违规,小心处分你。”任红城道。

    “你拉倒吧,你都在处分边上呢,还笑话我?告诉你,马鹏那事回头,你肯定擦不于净。”余罪得瑟了句,气得老任怒目相向,背着手加快步子了,干脆不理他了。

    此行的目的在总队后院,在单身宿舍的顶楼,那个封闭的区间,才是今天的目的地所在,通向顶楼只一列单独的楼梯,楼门里加着岗哨,余罪在这里住过,传说中这省纪检双规领导于部的一个备选之地,他曾经见过那些神神秘秘的纪检于部出入过这里,和谁也不打招呼,只是他无法想像,有一天,林宇婧会进到这里。

    那是一种什么的情形呢?即便他蹲着深牢大狱,也无法想像那种煎熬能把一位女人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儿,特么滴,他就有想揍人的冲动,毒贩抓不着,毒品没见着,抓来抓去,出事的净是自己人。

    “走啊,余副局,你要不想见,那就算了。”任红城回头道。

    “单独谈话,你回避一下。”余罪道。

    “嗨,你谁呀,发号施令?”任红城瞪眼了。

    “别不服气啊,有本事你自己查毒源去。”余罪撂了句,把老任气得噎住了,只得悻悻地跟在余罪背后上楼了,没办法,现在重任系于一人,整个专案组都在向这位倾斜。

    顶层在五层,看守正无聊地翻着着一本破得不能再破的杂志了,这种停职审查的级别不算高,只要有人陪同,可以活动、和家人会面什么的,不过在这种情况,恐怕没人愿意见到熟人。

    进去的时候任红城指指第三间,门是开着的,不用反锁,只要汇报,她可以活动,不过据任红城讲,这些天,林宇婧根本没有出门。

    余罪步履沉重地到了门口,敲门时手又僵了,有点怯,而且有点难堪,不是他难堪,他怕让林宇婧感到难堪,一年未见,谁可能想到,相逢是在这种情况下。

    笃…笃…笃…余罪鼓着勇气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请进

    哗声门开,余罪出现在门口,正坐在临窗的桌后写着什么东西的林宇婧回头时,一下子石化了。

    表情是那么的憔悴,灵动的大眼变得忧郁,圆滑的脸蛋不像记忆中光泽照人,解发头有点乱,整个人显得仿佛苍老了几岁一样,更离谱的是,桌上居然还放着烟,一屋子烟味。

    蓦地,林宇婧“啊”声掩上了脸,最难堪的样子,还是让最不愿意见到人看到了。

    “你出去。”林宇婧道,声音有点沙哑。

    余罪没有走,走近了几步,一包红塔山,已经抽了一半了,他实在想像不出,林姐叼根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反正那样子让他觉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出去啊,听到没有。”林宇婧双手掩着脸,伏在桌上,生怕余罪看到她的脸似的。

    余罪没吭声,拉着椅子坐下来了。好半晌林宇婧听到了火机的声音,闻到了烟味,憋了好久,她悄悄地侧了侧头,余罪斜叼着烟,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她脚下踢踢余罪,小声道:“先出去好吗?我洗把脸你再进来。”

    “没穿衣服都见过,这穿着衣服呢,有什么不好意思?”余罪道。

    “你……”林宇婧火了,坐直了,生气也似一甩手:“好吧,反正都这样了,你看吧,是不是很傻很惨啊。”

    “不错了,还有烟抽,我被关在大狱里的时候啊,拣着烟屁股卷着抽。”余罪轻松地道,又点一支,一递,给林宇婧,林宇婧愣了下,话说这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余罪看到的,可到这份上了,又能怎么样,那烟递来时,她犹犹豫下,余罪笑了笑,鼓励的眼神,她于脆,夹着,猛抽了一口,然后鼻子、嘴里,呼着烟,居然没呛着。

    “有前途啊林姐,我很看好你啊。”余罪小声道。

    “前途?”林宇婧愣了下。

    “对,男人的吃喝嫖赌抽,你都占了几样,能没前途?瞧这抽得多潇洒。”余罪坏笑着道,林宇婧一笑,却是差点挤出泪来,她掩饰了下,出声问着:“你来于什么?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代表组织来的,审查你。”余罪道。

    不管多严肃,在余罪嘴里就是笑话,看那叼着烟坏笑呲嘴的样子,林宇婧怎么可能相信。可这境遇又不可能不相信,没有第三者,没有岗哨,就处长来也不可能是这种待遇,最少也得有一位记录员的陪同。

    “你……你真是?”林宇婧狐疑地问。

    “这还有假,审查现在开始啊……哎我说,你都可以会面了,为什么不通知我,还特么让老任遮着藏着。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余罪道,一看林宇婧表情凄然,他赶紧警示着:“别哭啊。”

    “谁哭了?”林宇婧气得反驳上了。

    “我看你这样像要哭。总算见到亲人了嘛。”余罪道。

    “你不是亲人,我也不需要哭。哎……”林宇婧叹了声,掐了烟,慢慢地漠然地看着余罪,准备着那番审查的问话。

    “哦,不哭啊……那审查开始之前,有几件事给你讲清楚,必须如实的向组织反映你所于的第一件事,必须服从组织的决定,你同意吗?”余罪问,这却是官方的口吻,和其他来人言辞一样,林宇婧脸皮变得苍白了,点点头,于是余罪严肃地道:“好,现在代表组织向你提第一个要求:哎妞啊,给组织笑一个瞧瞧。”

    蓦地余罪脸笑了,正悲戚的林宇婧,一下子噗声笑出来了,她气得挥手就要揍人,余罪一躲闪警示着:“注意你对组织来人的态度啊,没有潜规则你就不错了。”

    “我你给我滚。”林宇婧气不自胜抓起一堆稿纸,徒劳地扔向余罪。

    余罪贱笑着躲开了,笑得两肩直耸,林宇婧咬着嘴唇,想生气对着那张贱脸也生不出气来了,她捋了捋头发,余罪蓦地起身,趋到了门前,关上了门,回头时,林宇婧吓了一跳,她瞪着眼道着:“你别胡来啊。”

    借组织之名,行非礼之实,那可是余罪的长项,不料这话听得余罪不高兴了,直道着:“这句话就能看出,你对组织派我来是不信任滴,而且……你滴思想是不纯洁的,这都什么时候,还能想到胡来那种事涅?”

    林宇婧一吸凉气,一梗脖子,气得坐正了,她知道余罪的得性,正话得歪说,荤话肯定得正说。

    重新坐下时,林宇婧情绪已经平复了,她轻声道着:“你不会这样安慰我,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现在负责这个案子,外勤。”余罪道。

    “啊?”林宇婧惊得一蹬椅子,站起来了,她凛然地看着余罪,似有惊恐地道着:“怎么是你?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一个普通刑警做。”

    “那让谁做?”余罪道。

    “哎呀,你不知道里面的惊险。”林宇婧像是斥着余罪犯傻一样,戳了下他的脑袋教训丨着:“杜主任家属被绑架,逼着他开枪杀了那位主要嫌疑人……驻港的禁毒局联络官,被人打死在家里,如果他们真在内地有加工厂的话,武器装备绝对不会比特警队差……那些人,出手狠辣,根本不留活口。”

    “那你见过他们了?”余罪问。

    “没有,还没接触到,就出事了。”林宇婧懊丧地摇摇头。

    “伟大的领袖都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觉得,一切犯罪分子,还特么不如纸老虎呢?为什么搞这么恐怖的手法?那是因为他们势单力薄,根本不会考虑正面对决嘛……没有那么凶。”余罪道。

    “你别傻大胆,真的很凶的。”林宇婧强调道。

    “少来了,我觉得都没你凶。”余罪道,翻着眼皮,瞅着林宇婧。

    林宇婧蓦地发现自己失态了,手还随时准备戳着余罪脑门呢,她收回了手,拉到了椅子坐下,笑了笑,像是斟酌着余罪讲的事,半晌还是不确实了,她审视着余罪,怎么看,也不像有缉毒实力的样子。

    “担心先放一边情况我知道了,我问你几个细节,可能对案情有用,你也别担心我,我只是找泄密的线索,硬碰硬的事,我才不会于呢。”余罪道,他像下意识的动作一样,伸手,替林宇婧拢了下额前的乱发,林宇婧有点羞赧,不过接受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都一团浆糊。”林宇婧道。

    “案发时你在香港,为什么要审查你,禁毒联络官被杀,肯定和你无关。”余罪问。

    “不是审查我,而是西山的几个外勤,都接受审查,老杜出事后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拜托我照顾一下他家里……就这么点事,我是回来后才知道他出事的。”林宇婧很难堪地道。

    “那你知道他家么?”余罪问。

    “你怀疑我是内奸?”林宇婧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

    “内奸已经有了,你可能不知道,查到马鹏了,他开枪伤了九处外勤,然后潜逃了。”余罪小声道着,林宇婧啊了声,皱着眉头道:“怎么可能是马鹏?马鹏和老杜关系很一般,而且他路子野,老杜不止一次在会上批评过他。”

    “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就是报复呢……哎你了解老杜家情况吗?别对我有意见啊,情况全盘我得了解一下。”余罪道。

    “知道家在那儿,不过,我们没去过,老杜这个人你也打过交道,很正直,又很刻板,开玩笑都少,他儿子有点轻度自闭,这事家长很忌讳。”林宇婧道。

    “那是天生自闭?还是后天的?”余罪问,那个孩子给他的印像很深。

    “我真不知道,这种事我那好意思问。”林宇婧道,给了余罪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问点你知道的……郭鹏广你认识不?”余罪问。

    突然换话题,一般在审问的心理学上,这种方式会看到对方的心理变化,果真有了,林宇婧脸色有点尴尬,咬咬下嘴唇,嗫喃地道着:“看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余罪讶异地问。

    “你以为谁也和你一样阴暗龌龊啊?没错,我和他假扮情侣在香港和马来出入,还拍过几张亲密照……你一定见到了?说实话他真比你帅多了,我都动心了,很期待发生点什么……不过郭帅哥太君子了,他要像这么无耻就好了。”林宇婧话里带刺地道,说得余罪凸眼了,然后她又故意问着:“满意了吧?余罪,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要把我视为你的私人财产好不好?”

    “咳…咳…好还是君子好……呵呵……不过这不能怨我啊,特么滴九处的直接说你叛逃了,还成了毒贩的情妇,气得老子有想杀人的冲动了。”余罪凛然道。

    “哇我这么重要啊?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表情像装出来的?”林宇婧狐疑地问,余罪只要显得大义凛然,那八成是假的,余罪哧声一笑道:“我还真没装,我碰到郭鹏广回咱们省查案来了,那小子被我们抓起来,往死里揍了一顿……嘎嘎嘎哈哈……”

    得意的奸笑、贱笑、坏笑……然后余罪的笑容凝结了,林宇婧的脸色须是不那么好看了,余罪撇着嘴问:“怎么啦?”

    “你能少惹点事吗?你看你还像个警察么?整个一个黑涩会流氓啊。”林宇婧像是被气到了。

    不过余罪听出来了,这话里透着的是关心,而且这份关心让他觉得比以往更沉重了几分,或许他倒期待林宇婧移情别恋,那样的话他心里会更坦然一点,可现在看出来,林姐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个古板、本分,只知道按部就班执行命令的警察,她是无意中卷到这个漩涡里的。

    “真的,这件案子肯定不简单,别逞能。”

    “别惹事啊,我在外面执勤,老梦见你被开除警籍了……出事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混淆一时可能,混淆一世不可能。”

    “有些话,我们出去再说……我知道你心里,就足够了……”

    “你别这样……外面有人呢……”

    下一刻,余罪一步一漾下着楼梯,耳边回荡的全是林宇婧殷殷的叮嘱,被人思念的那种幸福感是彼此的,那怕是之于他这个并不纯洁的人,这里的发现让他既显得有点高兴,又免不了有点心虚,他有点患得患失了,真怕案子结束,也是他和林宇婧结束的时候。

    “有什么发现?重大情况必须向组织汇报啊。”出楼门时,任红城提醒了余罪一句。

    “我发现她仍然喜欢着我,而且同样发现,我放不下她。”余罪道,很诚恳的一句话。

    “真不要脸。”老任评价了句,背着手,一漾一漾走了。

    瞧吧,说真话就没人相信。余罪站在当地,郁闷了好大一阵子。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涉案的多位警员差不多走了个遍,毒源线索的出现让专案组着实兴奋了一阵子,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秘密排查榆社当地的小企小厂,而余罪却像着了魔一样,节外生枝,查禁毒局人员的社会关系,外界传说“内奸”已经现身,不过他知道,那位内鬼仍然在伺机而动。

    这颗毒瘤,可能比毒源危害还要大…………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9章 忌器投鼠

    时间是以天计算的,而且越是大的行动在事前越显得波澜不惊。

    5日,一队戴着环保检测臂章的制服男女出现在大东河流域,沿河走的,分批提取水样和土样化验,流域内的榆社地区是煤焦、化工、水泥等重工业的集中地,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污水、土路、雾霾重重的环境,却有着装饰考究的小洋楼以及遍地行驶的高档轿车。

    这就先富起的一部分人,是以重度污染为代价的,现在当地销路最好的不是什么工业产品,而是纯净水。短视和贪婪让这时原治污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老百姓说了,越治越污。

    不过此行的目的却不在于此,大量的检测水样,土壤样本化验结果,从省环境检测中心,从市公安局法医监证中心,雪片似地飞往一个加密的ip地址。

    这是国办第九处提供的,他们正在用最先进的检测手法,定位装置,逐步缩小着毒源可能存在的范围。

    七日,从京城传回来的检测消息,根据浓度的稀释、渗入的程度,数条污染源指向了大东流上游的阁上乡一带,数据不会说假话,最重的污染源,就应该在这里。

    可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啊?

    沿路而建的乡村已经被煤渣和矿渣包围,**年代的炼焦炉,污染了一批;焦炉被取缔后,炼铁的土高炉又林立起来了,土高炉也被取缔后,靠近高速的这里又找到了新的致富途径,煤价涨了,于是遍地的洗选煤厂又如雨后春笋般起来了。

    反正就是使劲的污染,土地又不是自家的。

    这一日下午,阁上乡精睿洗选煤厂迎来一群视察的豪车,据说老板要把洗选煤厂卖掉,开价六千万,就这价格,据说还是友情价。

    乡长听说过老板是谁,五原城一位很低调的富豪,姓魏名锦程,因为老婆娘家在阁上村的缘故,早年就在这里建了个洗选煤厂,不得佩服人家的商业眼光啊,当初的投资也就一两百万,现在都涨了几十倍了。

    买方来头也不少,传说是京城来的金主,还带着五原不少小富户来参观,这些年煤价一个劲疯涨,城里人可是越来越看好山沟沟里的那些煤窑,最起码浙商里,就有近一半在煤矿上有投资。

    占地四十余亩,防尘网总高15米,场里堆着成套的洗选设备,轰轰作响时,近处的人说话都听不清楚,老魏是卖家,详细的账目、资产,已经递到了几位富户的手里,特别是京城来的那潘孟、潘总手里。

    “老魏啊,你开价有点黑了啊。”矮胖的燕老板,附耳吼了句。

    “真不贵,光我这套全手续,现在你没有三两百万办不下来。”魏锦程道

    “要不,你下下价,咱们别卖了,兄弟几个入股经营着?”戚润天小声道,只觉得卖给京城的潘总,实在有点亏。

    “兄弟之间呐,宁共妻,不能共财呐。”老魏笑着道,把戚润天给噎回去了。

    反观那位年纪尚轻的潘总就大气多了,指摘着场里的设备、附属设施,细细问了一些经营上的事,伸手握着,很大气地道:“行了,我两周内付你百分之十五,工商手续更名之后,一次付你尾款……魏总,您看什么时候签约方便,可以安排了。”

    “哦哟,还是京城来的痛快,行,我一两天我们办一下。”魏锦程乐呵了,高兴地握着这位小年轻人的手。那潘总似有其他心思凑上来问着:“要不,咱们再亲近亲近,你的桃园公馆也不错,开个价?”

    “那地方真不卖。”魏锦程回绝了。

    “入股也行啊,你搞个小娱乐能挣多少钱,那么大一块地,直接改成商业住宅,就现在这行情,三五年就回本,怎么啊,魏总,是舍不得分兄弟们一点吧。”潘总淡淡地道,在五原谈了数桩大型投资,都是举重若轻的态度,而且一个收购晋祠山庄的手笔,没人敢怀疑他的能量。

    “这个咱们从长计议,您看怎么样?办了一桩说一桩成不?你这一下甩出这么多钱来,我们小城市里的,可都没地方花呀。”魏锦程谦虚地道。

    “呵呵,我们可就面上光,魏总您这底子还是厚啊。”潘总不无羡慕地来了句。

    老魏自然是打哈哈了,商人如果不想做这一桩生意,他总有一千种办法绕走,此事谈成意向,来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回车里了,这才多大一会儿,白衬衣已经成了灰的,鞋里已经厚厚的一层渣了,上车魏总前车带路,先送了乡里的于部,一路直驱高速。

    买方车里,戚润天和潘总走得比较近,背过人说小话了:“潘总啊,老魏可是商场个不倒翁啊,铁快贩铁、煤好贩煤,很少失手,而且这家伙精得很,有名的铁公鸡,只要有好生意都是吃独食,等他转手时候,基本就剩点汤了,不赔钱就不错了。”

    “那戚总您看我是一定要赔喽?”潘孟笑着问。

    “那我不敢说,以潘总的能力,撑这么大摊还不跟玩一样。”戚润天道,他期待地问着:“桃园公馆,潘总您真有意向?”

    “您有什么建议?”潘孟道。

    “他不会卖的,现在涨得最快的是地皮,这家伙只会囤积居奇。”戚润天有点羡慕地道,那块地在谁手里,都是块黄金宝地啊。

    “那不一定,有机会可以抓住机会,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相信我,机会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还得借助戚总您家老岳丈的影响哦。”潘孟道,两人似乎已经有了默契。

    “那没问题,可潘总我那件事……怎么您介绍的那人吞吞吐吐,一直没给我啊。”戚润天问。

    “他很快会给你的,放心吧戚总,我说过话,从来都算数。”

    副驾上潘孟回头笑了笑,很亲和,尽管年纪少了一轮,那气势让戚润天可是深信不疑。

    这一行车落在了一个交通检查站的摄像头里,实时传输的。

    图像已经分成很多帧,出现在支援组的电脑屏幕上,分析、去阴影,很快把所有人分离出来了。李玫的任务是把时间轴定位,标识好每一个人物的简介。之所以把他们都摄进来,是因为这个煤场流出的洗选废水里,羟基丁酸的含量相当高,疑似毒源的所在。

    露头的这一行人,很快又出现在省刑事侦查总队特勤处的电脑上,此时,总队和禁毒局数位正在商议泄密事宜,举报马鹏涉案的信息来源是匿名举报,九处在初查时曾经要求禁毒局相互揭举问题,并留了手机号和邮箱,很长时间都没人消息,谁可知第二次却莫其妙的接到信息了,而且反映的还很确实,一查就着。这个能证明两件事,马鹏肯定有问题,那些钱来路不明,但那些钱最早的存入时间已经长达四年,那时候还没有新型毒品。于是就有第二个证明:那个举报的人同样有问题。

    万瑞升、史清淮早被禁毒局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了,正好这个确切消息来时,大家换了换思路,看看这个新情况,一看老许就皱眉头。

    又是他?

    魏锦程可算是个名人了,桃园公馆涉毒已经勿需置言,现在毒源指向又到了他家,这家伙你就想给他清白也难呐。

    “看……马铄这个重要人物,似乎和魏总的关系不浅啊。”任红城拉着一组照片,是在煤场里,马铄殷勤给魏总开车门,两人站在一起嘀咕着照片。

    “难道这家伙真是个毒枭?”万瑞升狐疑地道,侧头问:“清淮,你看呢

    “桃园公馆的涉毒问题已经数年了,理论上,有大宗的现金、有洗钱的渠道、有销售的渠道,应该具备这些犯罪的条件,而且这个人深居简出,不像其他富豪那么张扬,如果清查他的产业,可能都无法想像他在数个行业领域都有投资,很低调,但很成功。”史清淮道。

    “那还是非常有可能,从这里积累资本。”万瑞升道。

    “证据,不能靠想像……你们说,这儿能抓到证据吗?”许平秋盯着偌大的煤场照片,直觉告诉他,尽管找到这里不容易,他觉得似乎还是简单了一点

    这个却没人敢说了,许平秋没有听到异议,招呼着任红城道:“捋捋,把线索重捋一遍现在大部分情况我根本不敢往下放啊,仅限咱们几个和九处的领导知道,这个内奸究竟是谁啊,总让我时时觉得有把刀悬在头上,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啊。”

    “六号的情况反映,这儿经常有私人派对,涉毒问题相当严重,经追踪,里面这个保安可能就是供货人……我们放出去的另一位,被拉下水也在这儿,一次交易也发生在这儿的地下停车场……目前进入视线的嫌疑人,马铄,姚曼兰、李冬阳、孙笛,和这儿都有密切的关系…加上今天的线索,总不洗选煤厂也会有羟基丁酸吧?而恰恰洗洗煤厂的废水,因为含硫较高的原因,正好可以掩盖羟基丁酸和其他化合物反应形成的废水气味……目前来看,没有比这儿更适合的制毒地点了。它本身就是个不毛之地,根本不怕污染。”

    万瑞升被案情刺激了一下下,要派进入侦查的话差点就脱口出来了。史清淮也是莫名地兴奋,种种线索已经汇聚到此处了,看来离揭开真相的时间不远了,只是他看许平秋时,副厅长眉头还紧锁在一起,似乎仍然没有舒展开。

    怕线索有误?还是怕官难斗富?

    “这个……把沈嘉文的信息捋一下,她被杀之前。”许平秋思路跳跃了。

    任红城找着资料,把一堆影映、录像排出来了,不知道该放那一个,许平秋若有所思地指着:“……凡事不会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协迫杜立才枪杀这位关押了两年多的嫌疑人?如果她和这个团伙有交集,那么她就应该和魏锦程有交集……有吗?”

    “好像没有。”任红城道,放开了一帧画面,是一位女嫌疑人被审录像,他解释着:“根据九处的信息,沈嘉文当时对罪行已经供认不讳,量刑肯定是死刑,专案组赴羊城也是因为她参与组织过新型毒品的贩运案,所以才重新提审她……人临死时候的求生**总是特别强,她又交待了两个贩毒团伙头目,其中一个叫金龙,来往于港澳和内地间的,九处设局以金龙的名义联系这种生意,没想到这招很奏效,钓到了几个毒贩,抓捕归案后发现价值相当大,其中有几个都证明了,新型毒品的制作,是从内地回流出去的而且他交待了上线,供货的就是金龙,这样的话,沈嘉文的重要性就无限制地提高了,只有她见过金龙,不过这个女人咬得也很死,据此给专案组谈条件……不料条件还没有谈妥,肖像还没绘制,她就被杀了。连给禁局部门提供大量翔实消息的驻港禁毒联络官也被枪杀。”

    “那这就恰恰证明了,很可能九处本身也有问题,否则审讯这么保密的事,怎么可能传到外界?”许平秋锁着眉头道。

    “是啊,他们清楚这一点,所以使劲想在咱们这儿挖到消息,现在能挖到的也只有这里了。”任红城道。

    “那能证明,沈嘉文和魏锦程,生活轨迹曾经有过交集吗?”许平秋道。

    “无法证明有。”任红城道,补充着:“可也无法证明没有,魏锦程经常出入港澳以及国外多地,不排除有交集的可能。”

    “我觉得就是他,否则不可能这么多线索,都指向他。”万瑞升甩着指头道,公安于部的老毛病了,其意自明:抓回来再说。

    “再等等……再等等……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时机还不到……”

    许平秋摇摇头,嗫喃地道,他总觉得,种种线索,仍然是碎片化的,看到了很多,但缺乏一条主线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他试着串了一下,结果是颓然长叹,那似真似假的线索和联系,让他根本无从判断…………

    “应该就是他,特么滴”

    马鹏重重捶了一拳,桌嗡嗡直响,吓了旁观的邵帅和杜立才一跳。

    余罪有专案组专供的pda连结电脑,可以有最新的实时消息,在看到马铄、魏锦程,以及对比检测的发现时,这个结果已经不用再动脑筋了。

    “难道,制毒机械真在洗选煤场里?”邵帅狐疑地道,工业用电,拉一根线就成了;废水废料,直接和煤泥水混杂一起排出,根据九处抓到这类制毒工厂的经验,有两到三个人就能全程操作了机械,放这种地方,恐怕也噪音都没人注意,只需要找几个得力就行了。

    “太像了……会不会有问题?”杜立才狐疑道,他提醒着:“周边类似的地方也不少啊。这个地区都是不毛之地,整个都利于隐藏。”

    “可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检测到高含量羟基丁酸的。”马鹏道,拔出枪来,试了试,腰里一插,一起身,杜立才吓了一跳,把他吓回了座位训丨着:“喂,你发什么神经?你一个人顶用啊。”

    “总比坐这儿强啊,快憋死了……能有几个人,进来撂倒再特么说。”马鹏恶狠狠地道。

    “马哥,您歇会儿,现在那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监控盯着呢,您一出现,那得先抓您呐。”邵帅劝着道,这话没假,马鹏一听,一抹嘴巴,气无可泄的哎了声。

    没死心,找帮手去了,一拧关了电视,把看动画片的余罪挡住了,余罪摆着手:“喂喂,快开开啊,看动画片多益智。”

    “咱们去一趟怎么样?”马鹏直接道。

    “哎哟,马哥,您有一个打十个的身手,我不行呐……歇着点啊,那地方既然被支援组盯上了,别说煤场,恐怕你一下高速,信息就传回总队了。”

    “这个我有办法,化妆一下,保证谁也认不出来。”马鹏道,很有信心。

    “你可想好了,如果没有还好说,可如果有就麻烦了。”余罪道。

    “怕死成这样?有老子给你挡着呢。”马鹏不屑地道。

    “我倒不那么怕死,只是抓到制毒证据……也就仅限于那么一点证据,顶多有设备、产品以及几个连上线都不知道是谁的工人这边打草,那边惊蛇,后台是谁,可就抓不到喽。”余罪懒懒地道。

    这句话管用,马鹏郁闷得一拍脑瓜,坐回到沙发上了,邵帅递给他一瓶酒,劝着道:“喝吧,喝多了继续睡吧。”

    还是睡着省心,马鹏接着酒,瞪了邵帅一眼,吓得邵帅激灵了下,那眼神真特么凶,他凶巴巴地问着:“怕老子跑是不是?看老子像逃兵是不是?”

    骂了一句,拧开盖子,仰脖子一灌,喝上了。

    对于马鹏的观感,邵帅不怎么好,相比而言,杜立才比他要稳重多了,拍拍马鹏的肩膀安慰了下,回头和余罪坐到一起,凝视着,像是等着余罪开口,余罪却是看着动画片入迷,半晌杜立才问了:“别告诉我,你真能看进去。”

    “还真能,这个不需要动脑筋,很轻松,我算发现鼠标这狗日为什么喜欢动画片了,还真有利于思考,你不必有代入感,反正都是看个热闹。”余罪道。这话听得邵帅牙疼了,看喜洋洋和灰太郎都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余副局的水平确实够逆天了。

    “那你就准备看热闹吗?”杜立才问,很和霭,也很看重余罪的想法。

    “不……这就像打猎,猎人要善于隐藏和发现,把握最好的开枪机会。猎物和猎人也是一样,也需要善于隐藏和发现,这个时候,谁要是盲动,谁肯定失误;谁要是露头,谁肯定也会失误。”余罪道,目不斜视,看着电视,杜立才向他竖了竖大拇指,这涵养功夫不是谁也能有的。

    “怕死就别找尼马那么多借口。去。”马鹏打着酒嗝,不屑道。

    “哎哟,我是既怕马哥去寻死,又怕余儿这么深沉地犯贱啊,基本到这一步啊,就应该没有咱们什么事了。”邵帅道,斜靠着沙发,看着这一群犯愁了,两个被通缉的,一个犯贱的,都是警察,就他一外人掺合进来,这算是什么事嘛。

    可他又舍不得走,不知道是几位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召了他,还是他好奇心促使他想看到最终的结果,他反正是不想走,而且每每都在思索着,怎么样为这两位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尽管他知道可能是徒劳。

    叮铃铃电话响了,余罪的电话,余罪懒懒地一摸手机,吁了声笑道:“看,露头了。”

    让众人噤声,他接着电话,脸上带着淫笑,像调戏娘们的口吻道:“喂,兰姐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所以就想起给您打个电话啊,余副局说话方便吗。”软软的声音,甜得发腻。

    余罪骨头有点发酥,奸笑道:“还真很方便,于什么都方便。”

    “几天都没见您了,明天一块吃饭?上次您请我们,这次该我请您了。”姚曼兰道。

    “好啊,美女邀请,我巴不得现在就去啊。”余罪很流氓的口吻。

    “……呵呵,是吗,有这么想我吗?余副局,我几位姐妹可挺想你的,明天要不叫上谁陪您?”姚曼兰在轻声软语了,话暧昧了。

    “行啊,我可是年轻于部,相当有开拓精神。”

    “好,那您养精蓄锐,明天再来开拓啊。”

    “哈哈……好嘞……”

    余罪很入戏,或者不是入戏,本色如此,他乐滋滋扣了电话,那几位侧耳听的一下子全散开了,邵帅朝他竖中指,老杜直撇嘴,马鹏直咧嘴,对于余副局自甘堕落的这么厉害,都有点受不了,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嗨,给什么脸色,我这也算为事业献身,虽然不纯洁,但是高尚的。切

    余罪哼着鼻子,给自己的贱行辨护着,也是徒劳的,没人搭理他,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就躺沙发上的邵帅也不理他了,埋着头睡觉。

    哎,曲高和寡呀,都看到了余副局的淫荡,谁可能理解他心里藏的高尚啊,尽管所剩不多,可仍然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30章 吾道不孤

    当余副局喝滴东倒西歪,被三位美女搀着从楼上下去的时候,着实拉了一批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那歌怎么唱来着,每个女人都不简单,特别是这些玩公关的女人,不管是床上还是桌上,不管是下面那个口还是上面那个口,来者不拒呐,余副局酒没过三圈就喝高了,下楼时一手揽一个,这边嗅嗅,那边香香,逗得薛妃和金丽华哧哧直笑。

    薛妃扭捏地说了:“哥,你好讨厌啊。”

    金丽华也红着脸把余罪手从她胸前拿开,附耳道:“哥,已经出了包间了,你别这样。”

    越扭捏越增风情一般,乐得余罪哈哈直笑,这放浪得让姚曼兰也有点受不了了,没想到余副局酒后乱性的这么厉害,酒桌上就开始乱摸了,荤话流氓话连绵不绝,话说这些妞再怎么也有点层次不是,**吧还受得了,这么赤果果的调戏加动手动脚,却是有点受不了了。

    隐隐地几位都有不快,搀着余罪出了五洲大酒店的厅门,姚曼兰却是安排着两位女人回去准备,他搀着余罪,上了车副架,她准备到驾驶位置送人时,还没过去,车上的余副局早爬到座位上了,挥手拔拉:“你别管我了……我……我下午还上班呢。”

    “啊,就这样还上班?”姚曼兰哑然失笑了。

    “那可不,咱当警察的,缺德可以,缺勤不可以……我走了……”余罪拧着车钥匙。

    “行不行啊,余副局。”姚曼兰生怕出事似的。

    “你没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行不行?”余罪眯着眼,从车窗里伸着头,色迷迷的打量着一身裙装,胸前傲挺的姚曼兰,姚曼兰一羞,不好意思说:“我知道你很行。”

    “那咱们试试……晚上要不?”余罪好直接,舌头舔舔嘴唇。

    “哎呀,再和你说话,我这脸就不能要了,就不会含蓄点啊。”姚曼兰难堪地道,侧身躲着。

    “含…含……含着可以,我不介意的。”余罪伸伸脖子,坏笑着道。

    得嘞,把姚曼兰这个情场老手也听得臊到耳根了,余副局那么淫淫盯着他的脸蛋,没准正意淫口里一根,“含”着是个什么样子呢?她后跺脚羞赧地道:“讨厌啦……人家不理你了。”

    说着就跑了,偶而回头瞅瞅,还能看到余罪那淫邪一脸的笑。

    男人什么得性她不意外,但下作到这种程度实在让她意外,今天给塞小礼物,不客气地就装起了。请他吃饭,不客气地就来了,白吃白拿根本没有等价交换的意思,看这样子,还想再把她几位撂一块来个多p呢。

    车歪歪扭扭地开走了,安全问题不是姑娘们担心的事,那两位躲在玻璃门后呢,姚曼兰奔进来时,一左一右陪着,都是怏怏不乐的样子,姚曼兰一瞧便知,不管官富大户,还是商贾名流,就姐们这身段和气质,他不花个大几万根本别想上床,这回倒好,连人带钱全是倒贴。

    “等等……”姚曼兰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接了个电话,然后对着两位属下道着:“给你们订的东西到了,,限量版的……还有每人一张金卡,回京的时候,你们可以到燕莎尽情潇洒。”

    “哇,兰姐,我太爱你了。”薛妃做个的拥抱动作,金丽华虽然也是喜出望外,知道这是兰姐给的陪侍报酬,只是她很不解了,这种待遇给达官显贵还差不多,不过巴结五原这小地方的一个小科长啊,她小声道着:“兰姐,值得么?这人我看就一土八路,没什么价值。”

    “哎也对,整个就一青皮。”薛妃道,对余罪的怨念颇重,青皮在京话里,就“地痞流氓”的意思。

    “呵呵,妹妹们啊……你们拿你们的钱就行喽,至于他值不值吗,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差不多吧,极品到这程度,难道你们以前见过?”姚曼兰笑着道。

    两位妞都乐了,还确实没见过,各挽着兰姐,就坐在酒店的大厅候客处,等着兰姐订购的奢侈品送到。

    莺莺燕燕、笑厣如花,所过引人回眸不已,只见佳人如玉,谁又知佳人有何期许?

    呃……我吐。

    呃……我继续吐。

    就在街边的下水道吐了好久,余罪长吸一口气,好容易缓过来了,平时倒脖子里灌,往裤裆里倒的绝招失灵,那几位妞整个就是揽着你脖子给你灌酒,哎尼马滴,床上能于过,酒桌上可于不过人家啊。

    “他大爷的,这黑警察也不好当啊。”

    余罪喘着气,坐街路牙上,他知道这什么意思,第一次拉你下水,那是什么都送,这下了水了,就不必要规格那么高了,还给你再送几个妞?明显是把你喝高打发走拉倒。

    要结束了……这帮野鸡要北飞了。

    他回忆着,今天得到的消息是姚曼兰要走,据说剧组要回涿州影视视拍后期,她们一起走,上午是在南寨临时影视基地见的面,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成车的道具、服装,还有演职人员,一部分在南寨驻扎,两天后走,另一部分估计明天就起程了。

    这些能反映出什么信息?

    他回忆着,影视的道具刀叉剑戟以及烟火制造的东西,那是需要个公安备案的,所来就是为这事,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现时的情况塞两条烟就能办喽,肯定不至于还请他这位分局长出面……对了,那台垃圾清运车,拉了整整一车像不规则石头块一样的道具,都是拍摄武打场面用过的。

    猫腻不会是那个上面吧?

    那是一种高能聚脂,只要温度稍高点,你可以把它溶化成各种形状,包括盛东西的容器。他一下子想起了在羊城时候,那些嵌入硬盘里通关的毒品……藏毒的方式没有准确统计过,可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可能做不到,曾经最残忍的毒贩用人体运毒,搓成丸吃进肚子,通关再拉出来,或者做手术藏在女人**里都已经不新鲜了,就再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方式,都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这好像是一个情况,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倚着车,喘了两口,正准备走时,看到了一辆奥迪驶进了五洲的车道,再细细看看,哟,认识……哟……居然姚曼兰去迎接了。

    他赶紧地缩下身,钻进车里,然后把车开得远了点,再然后,盯着出口等着那辆车出来。

    无他,瞅见个熟人,又勾起了旧事。

    等了足有十几分钟,才见得那辆驶出来,他慢慢地跟着,酒吐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就胃里难受,脑袋还算清醒,一路跟着那辆奥迪回到了五一路,在商厦不远处停车了,没错…他没认错,看到那位长发飘逸,风度翩翩的帅哥进了店里时,他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汪慎修

    咝……他一下子想到什么,让他如此地兴奋。

    跳下车,摇摇晃晃,推开门,漂亮的女服务生见来了醉醺醺地,赶紧上来问题,余罪直接问着:“刚才进来那帅哥,是汪慎修吧。”

    “是啊,我们老板。”女服务生道。

    “叫他出来。”余罪道。

    “他……他在卫生间。”女服务生为难了句。

    “哟,这个方便啊,那我去找他去……嘎嘎……卫生间在哪儿。”余罪淫笑道。

    把女服务生惊到了,余罪这见猎心喜的样子,免不了要让她们往歪处想了,不过她还是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眼看着余罪奸笑着,进去了。

    哗啦啦的水声中,听到了门声,卫生间很少,汪慎修以为来了客人,没在意,不过当他听到奸笑以及贱笑的声音时,惊愕地一摆身:“我操,你怎么在这儿。”

    “哎呀,我日,尿我裤子上了。”余罪不迭地躲。

    汪慎修失态了,赶紧地处理完,一拎裤子,愕然不已地看着余罪,那样子怎么像随时准备扑上来呢,他试探地问着:“余副局啊,你性取向没变吧?”

    “汪老板,你们志向好像也没变吧。”余罪敛起笑容来了,审视着。

    汪慎修愣了下,然后不理他了,余罪手一托墙把他拦住了,汪慎修剜着警告他:“别骚扰我。”

    “你拉倒吧,不是看见你去五洲,我还不上门呢?以为我看不出来……就你这张这么做作的脸,一看就是内奸。说吧,你是特勤几号?”余罪小声问。

    汪慎修摇摇头:“听不懂。”

    “噢,那你肯定不知道,六号那个傻逼,送回来的消息都有问题。”余罪道。

    呃,汪慎修一噎,惊住了,瞪着余罪,半晌,他喃喃地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余罪问。

    “我明白你这么作死,都没死是什么原因了,总队默许的是吧?”汪慎修眼睛一下子清明了,他看着余罪,似乎这种情况,让他无从处理了。

    “看来咱们撞车了,不请我进办公室坐坐?”余罪问。

    “请不请,难道挡得住你?”汪慎修笑着道。

    两人像是有了一种默契,你搂我,我揽你,你摸我脸蛋一把,我捶你胸口一拳,看得一室女服务员恍然大悟,哎呀,怪不得汪老板对女人不假辞色,原来喜欢的是男人,瞧人家两人亲密的。

    “我的情况瞒得住别人,恐怕瞒不住你……具体是什么我不便多说,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汪慎修保持着一丝警惕道:“今天这事我会向上面如实反映

    “这个不难,一直接到一位特勤的消息,桃园公馆的消息是他提供的、潘孟、魏锦程、燕登科等几位富豪的私人信息也是他提供的,这位能打入上流社会的我一直很好奇是谁……特别是在这个案子里,和我查的同样的人……我一直在猜是谁。”余罪道,看着汪慎修,笑着一附耳:“今天一看到你见姚曼兰,马上就明白了。找她于什么去了?”

    “她订购了一些奢侈品,总价一百六十多万,女包、表、手链、珠宝……我是去送货。”汪慎修笑道,他拿着手机,已经在向什么地方发短信了,余罪没有拦他,片刻后他被回来的短信吓了一跳,短信是明码,一行字:让他接电话

    “余副局,您的电话。”汪慎修直接塞给余罪,余罪一接是任红城,老任在电话里训丨了一通,骂了两句,然后直接告诉他,回来再和你算账,余罪没客气,回骂着:“老任,你老糊涂了是不是?我们同学,万一让我们俩撞见,你不找刺激不是?不服气你把这事汇报,看特么谁写检查……算了,不说拉倒。

    扔下了手机,汪慎修奇也怪哉地看着余罪,他已经习惯了服从一切命令,可没想到自己的上级被余罪这么没头没脑训丨斥着。余罪看他愣着,直接往桌子上一坐,掏着口袋问:“这也是你们提供的?”

    一块表,汪慎修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姚曼兰所在的大槐树影视公司在他这里购进了不止一批货了,经营了两年,雅痞生活馆在省城已经很有名气了

    “于这活,感觉怎么样?”余罪拿着表,小声问着,总觉得他帅气的脸庞上,掩饰着很多东西。

    “不怎么样,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种人前风光、人后寂寞的……在这儿你能接触到五原一部分达官显贵,在肆意地挥金如土,那种羡慕嫉妒恨,会慢慢磨掉你所有的节操的。”汪慎修含糊地说了句。

    “这是老许的主意,你这张脸蛋对女人有杀伤力这个圈子嘛,你特么是钻裤裆进去的,对不对?”余罪问。

    汪慎修气得脸变了变,然后却恨恨地道:“对,不怕告诉你,从二奶和怨妇手里能得到了消息,比你想像的要多,关联账户和奢侈品,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要数起荣誉来,我可能不比你少。”

    “呵呵,你特么这是卖身求荣,哈哈。”余罪嗤笑道。

    汪慎修的脸色没有什么变色,唯有微笑,等余罪笑罢了他才反问着:“卖身和献身有区别吗?反正都是身不由己。”

    “也对,啧。”余罪拍拍汪慎修的肩膀,其实差不多,有什么可笑的。

    他斟酌着,又一摆手道:“算了,不难为你了,回头总队会给我信息的,你自己保重啊。”

    “谢谢……没有什么难为的,既然任主任默认这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他们这个圈子我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就一样……”汪慎修递着手机,摁到了一副画面,成桶的东西,他解释着:“这是查到他们关联账户购进的东西,聚铵酸脂,今天刚刚运抵五原。”

    “我好像见过这种东西,是这个用途吗?”余罪问。

    他的手机上,留着一副电影的画面,攻城战,乱石如飞。汪慎修笑笑点头道:“看来我们想一块了,就是这种用途,用石粉调和,冷却后可以做成任何形状……至于他们做成什么样子,我就无从知道了。”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余罪收起了手机,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汪慎修,汪慎修提醒着:“兄弟,你该走了。”

    “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余罪道。

    “什么?”汪慎修抬眼道。

    “申请回去吧,还是警队里纯粹点,双重身份就像分裂的人格一样,时间久了,我们恐怕都找不回自己了。”余罪道,轻轻地说了句,虽是酒意盈然,那话却说得清醒无比。

    呆坐了很久,汪慎修慢慢地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平板,开着机,点着相册,一页一页的翻着,那翻了无数遍的旧照,鼠标、豆包、余贱、狗熊、牲口……

    那些打闹的、那些玩笑的照片,勾起了他心底的回忆,到了毕业照那张,看看熠熠生辉、队列整齐的警装时,一瞬间他眼睛酸楚,两股热泪盈眶。

    抬头时,余罪已经走了很久了。

    影视基地的诸事已毕,装车外运。

    在五洲还有一次聚会,拍摄方答谢地方赞助单位的晚宴,晚宴直开了晚十点才陆续结束,姚曼兰是影视公司的主办人,负责承送着各位商家,又忙碌到十一时才陆续散宴。

    人快走完了,她还没有走,似乎还在等着什么,又等许久车来时,泊在停车场,她快步迎了上去,坐进了车里,她知道老板的习惯,简练从不拖泥带水,上车道着:“安排妥了,今晚启程一部分,明天全部走。”

    “余警官来过了吗?”老板问。

    “来过了,按您的要求,带着他在影视基地转悠了一圈,然后吃了顿饭,好容易才打发走了。”姚曼兰道,细节她都知道,但她一直揣不透,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就像一场荒诞剧目一样。

    “好,明天你带人离开吧,短时间不要回五原,有事我会通知你。”老板道。

    “好的,我知道了。”

    “去吧,路上小心,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玩玩。”

    “谢谢……”

    姚曼兰拉开了车门,恭立在车前,直到车倒出来,开出去很远,她才诚惶诚恐地回了酒店。

    那暗影笼罩的车里,又一个电话命令出去了:“老申啊,你手里的货可以扔出去了,换个好价钱啊,在他身上的投资可不少,你得好好谢谢曼兰。”

    这个电话的另一端连接在申均衡的手机上,他放下手机时,笑着给司机指引着方向,车驶到了市府小区,旧式的单元楼,很多户型并不多,不过这里代表权力下塌的地方,谁也不敢小觑。

    联系着戚总,进了门禁,一瘸一拐上了楼,戚总早迎接在门口了,把申均衡请进家里,屏退了夫人,亲自斟茶倒水,客气话不断,然后期待地看着申均衡。申均衡没说什么,一部大屏的手机递给戚老板,抬抬头示意着。

    播放视频,吃饭的,搂着几个女人丑态百出的,认得出正是他咬牙切齿想拍死的那位,不过份量还不够,他愣着道:“就这个?这也太差了吧,现在村于部都比这水平高。”

    “有劲爆的,您点的是最文明的一个了。”申均衡笑道。

    快进,换了个,呃,哎哟,真劲爆,几个裸身的正在行淫秽之事,一男数女,不用细辨就是那位,戚润天哈哈怪笑着,指着申均衡,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直竖大拇指道着:“厉害,这玩意你都能搞到,哈哈……我算服了你们这些人了啊。”

    “还有收黑钱的,生活作风问题、经济问题基本就全了。”申均衡不动声色道。

    这就足够了,戚润天关了手机,小心翼翼收起来,从柜子里抽了一张支票,已经写好了,递给了申均衡,笑着道:“合作愉快,申老板。”

    “谢谢戚总。”申均衡收起了支票,起身道着:“不过我最后还得提醒一句,这个人可能比你想像中黑,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谁。”

    “呵呵,这个曝光,他就谁也不是谁了,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戚润天道,把申均衡亲自送下楼,送上车。

    在戚总狰狞的笑眼中,他或许在想,那个人的所有的生活,要被他亲手结束了。

    在车里申老板的笑脸中,他却是在想,老板谋划了数月的事,要开始了。

    车影如魅,消失在阴影斑驳的暗夜里…………………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31章 身毁名辱

    九日凌晨,一直在监控视线中的一辆送货车,毫无意外地驶进了阁上乡,进了精睿洗选煤厂,等出来的时候,货已经卸了。

    那是四大桶聚铵酸脂,要用它做什么不清楚,但绝对和洗选煤炭无关。

    指挥部里一片兴奋,这张从外围撒开的大网收缩到极致了,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越到这种时候,行动愈发地小心谨慎,甚至连近距离监视也放开了,生怕惊走了这些地下制毒的。

    九日上午十时,从第九处又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远在陕省的禁毒部门提供的,该省跟踪监视数月之久的一个贩毒团伙,据他们挖到的消息,近期可能有大的交易,这桩消息最终确定是相当可靠的,是打入贩毒团伙内部一位特勤提供的,他的消息和五原的情况可以印证。

    当天下午,也没有出乎意料的是,重点监控的人物马铄、姚曼兰、申均衡等数位疑似掮客和托家角色的人,全部离开五原。这个伎俩瞒不过经常和毒贩打交道的缉毒警们,真正的幕后和负责联系的托家,从来不接触毒品,抓到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你有直接的证据。

    或者,挖出潜藏的毒源所在,对他们来说不啻于致命一击。

    事情,也正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场景更迭,很多需要出现的配角就粉墨登场了,桃园公馆的保安队长吴沛龙、二劳分子李冬阳、孙笛、还有在前段扫毒中被关起来,又放“捞出”的西城区很出名的杨铁城,据民警摸底,这个绰号“小铁”的人不一般,两年间成功地从混迹街头碰瓷的水平,到现在开上进口车了。他究竟于什么其实从马铄能出面捞他就看得出来,肯定是一个出货不菲的下家。

    监控的这些人在和两个号码频繁的联系,一个在五原市,一个在高速上,另一端无法锁定,不过根据缉毒警们长年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交易的时间,应该临近了……至于准确的时间可能在交易的前一刻才会知道,除了跟着他们的人,追踪他们的信号,不会有更好的方式。

    十日凌晨,远在陕省的禁毒部门发来了消息,那边买货的,出动了………

    “交易的时间,肯定就在今天。”

    李磊指着兄弟单位发来的信息,两辆车正沿着陕晋高速行进,根据时间的计算,到五原需要五个小时的路程,七时出发,已经接近省境了。

    “许副厅啊,看来今天是最后一役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要见到分晓了。

    反泄密专员杨正,显得异常兴奋,他看了看,凌晨五时四十分,两方案情商讨了一整夜,不过似乎都没有疲惫之意。

    “万政委,警力部署,你们这儿没有什么问题吗?”外事联络员段啸云问道,五原与会的几位,似乎还在犹豫什么。

    “大致情况是这样…”万瑞升点着警务防控三维图,把围绕五原地区的警务防控点更形象化出来,抽调走了特警总队的大部分警力,以他们为主防和突击力量,在北到五原、南到榆次六条省道、国道、四条高速上设卡,各检查点相互策应,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形成合围。重点抓捕力量以第九处外勤全部、省公安厅直属重案刑警两组为主,集中针对浮出水面的嫌疑人,只要发现交易出现,立即抓捕。

    东南南北直径公里,整个是个大口袋的形状,这是要一锅府烩的架势,不管你藏毒、制毒还是贩毒,要集中警力清扫于净了。这个方案是国办九处和省厅联合制定出来的,理论上讲,动用上千警力的大围捕,几乎没有疏漏的可能了。

    “大家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李磊问道,今天要毕其功于一役了,憋屈了一年多,该着警察扬眉吐气了,他问向了史清淮,在西山省这一干领导里,史清淮给他的印像很好,整体方案就是他经手的,史清淮笑了笑,道着:“方案是死的,真正的行动的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我们也是倾尽全力了,把总队的禁毒局能用的追踪、通讯设备全部用上了,我需要提醒的是,指挥一定要协同步调,千万不能出各自为战的失误。”

    “这个意见提得好,许副厅啊,我建议请咱们崔厅坐镇,这件力挽狂澜于麾下的事,非他莫属了。”李磊道。

    万瑞升看了史清淮一眼,两人眼瞟着,都在观察许平秋,老许一夜话不多,忧心重重的,闻听此言时,他看了看国办几位,半晌才道:“别怪我老是泼凉水啊,到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都是线索、消息,别说毒品和毒源,连毒渣都没见着,我在担心,我们撒大网,捞不住鱼啊。”

    言及此处,九处的几位来人笑了,段啸云是个老禁毒工作者了,他笑着解释道:“许副厅,禁毒工作和其他警务稍有差别,见到赃物之后再抓嫌疑人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根据精准的线索去围堵这些毒贩子……坦白地讲,成功率不算很高,五五分吧,这一行运气的成份比较大。”

    “那这一次,运气的成份有多大?”许平秋问。

    “不算大,数据不会说假话,你们清扫查到了毒品也不会说假话,清扫之后短时间市场恢复这么快,也不会讲假话,事实就是:在五原,绝对有存在时间很久的地下制毒工厂。”李磊道,很确定地道。

    “但是这里的案子,你一年你们在羊城经历的事,又有什么联系呢?”许平秋再问,信息在这里是断层的,凭想像解决不了这种问题。

    “这个啊。”反泄密专员说话了,思忖道:“只能等抓到制贩人员,沿着线往上查了,直接指向幕后的线索,恐怕在我们外勤的层面接触不到,不过我相信,这些人里,肯定有人和我们内部的人有关联。”

    又提及旧事了,许平秋脸上尴尬了几分,麾下队伍不纯洁,以至于本次行动一个地方禁毒部门的警力都没有调用,这说起来都是一种耻辱,他撇撇嘴道着:“行,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次的行动,我希望暂时不要惊动崔厅,统一指挥以九处为首,我们负责协调警力配制……全力配合九处同志,把这次行动拿下,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没推诿责任的意思,但是兹事体大,还是由专业的人士来指挥更好一些。”

    这个态度与以前的嚣张几乎是大翻盘了,让李处长觉得反而不适应了,当然,指挥权对于九处自己是求之不得了,他怪异的看了看许平秋,许平秋脸色有点黯然地道:“李处长,能提个要求吗?”

    噢,不是白白出让这份功劳的,李磊抬手道:“请讲。”

    “我们前期和嫌疑人近距离接触的一位外勤出问题了……我希望,如果以九处的名义于涉一下,可以争取到点更好的结果。”许平秋把心里事吐露出来了,一下子万瑞升和史清淮都把憋着的那口气舒出来了。

    这是在前一天哄传出来的消息,开发区分局副局长一夜之间又成名人了,召妓、收黑钱、讹诈商户、种种劣迹被先曝到了网上,又曝到了省纪检、省检察院,据说还是从京城转回来的,影响极其恶劣理论上一个屁大点的小分局长,还是副的,实在轮不到省纪检和省检出面查他,于是批复往下走,一走更了不得了,传播得更广了,特别是那段一龙三凤群pr视频,据网警统计,被下载了至少十一万次以上,挡都挡不住,连省府里的大员也有人过问了,就一句话:影响太恶劣,严肃处理

    什么事都敢答应,可这种事偏偏把九处同志难住了,个个为难地相视着。

    “这个命令是我下的,我命令他想办法变成黑警察,想办法和五原地下贩毒市场搭上线……他做到了,最早的市场调研,是他组织一手做出来的;最早以打击终端,逼出中间商的事,是他做的;最早发现毒源的范围和可能的藏毒方式,也是他……我可以不要这次行动的任何功劳,可我希望,能给他一次机

    许平秋轻声道着,一副痛悔的表情,他想像过最坏的结果,可他没有想过能到他也无法控制的地步,从省府到省厅到市局,对他的所做所为已经是无法容忍了,他知道,恐怕今天都坚持不过去了。

    万瑞升不意外这个结果,但他意外的是,后果这么严重,现在恐怕就省厅也只能顺乎民情,向他开刀了,他不止一次对这个人牙疼,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很挽惜。

    对,挽惜,却无法挽回。

    “许副厅长,说句套话叫,革命工作不是讲价钱,也不是谈条件,我知道您在招人的时候不拘一格,但有时候原则还是需要的,马鹏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余罪同志的事,也是一个教训丨”李磊道,隐晦地道出了一个结果:原则还是要讲的,余罪同志当个教训巳

    “许副厅,我理解您的心情,作为反泄密专员我接触的特勤比较多。”杨正道着:“他们的行径我不敢恭维,之所以称为芋,不光是他们的特殊性,而且代表着我们必须做特别处理……您认为,一个人的荣辱,和全警的荣誉,那一个更重呢?”

    “我知道,既然无法挽回,那就让他的牺牲有点价值吧。”许平秋道,两眼如炬,神情如怒。

    方案落锤,乘着凌晨的夜色,在指挥部的调配下,从特警总队、从重案二队、从省厅后勤装备,驶出去警车悄无声息地,静静地在雾霾笼罩着的城市周边,拉开了一张恢恢法网………

    整八时,杏花分局,副局长刘星星看着电脑,像得了老年痴呆一样,有点傻眼。

    第二天了,消息没有被封锁住,反而愈演愈烈了,警察懂异地用警,市民也异地闹事了,据说消息都是从其他地方纷传出来的,后来五原的好事者挖了不少余罪的照片,两厢一比,得,没跑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险恶程度,很多照片就是警务网内部的照片,很多兴风作浪的恐怕也是自己人。

    他恨啊,那些好事者,总恨不得把比他们强的人抹得一无是处。

    他恨啊,那个余罪啊,怎么能于这么龌龊的事,居然还被人拍了照片,录了视频。

    可他无计可施,连电话也没打,他知道,现在于什么的都是徒劳的。

    这一时间,在市局刚上班的办公室也是议论纷纷,传说这位分局长居功自傲,索贿、招嫖、讹诈、买放等等之类的事,一个个说起宛如亲见一般。

    他开的什么车知道不?宝马。

    他有多少存款知道不?好几百万。

    桃园公馆什么地方知道不?他在那儿是贵宾。

    知道他怎么上去的不?手里有钱呐。

    讨论到八时一刻,紧急会议的通知来了,对于这类突发的,影响警务形象的事件,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表态了,特别是证据确凿到这种程度,据说市检察院已经准备立案了,紧急会议的目的就两项,办公室的记录员记得很详细,一是讨论余罪同志的处分问题,二是讨论对外发言的口径问题。

    问题很好解决,暂停余罪同志一切职务,由督察正式介入调查。

    对外发言的口径是:有关部门正在组织调查,一经查实,决不姑息……

    会后,由市局督察处派出的一队督察,十二人,分乘四辆车,齐齐驶向开发区分局。

    其实会刚结束,消息比行动传得更快。

    这一时间有很多人幸灾乐祸,比如曾经仰望那几乎不可及的功劳的人;当然,也有很多人叹息,比如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共事的同志,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结束。

    在出入境管理处,安嘉璐拔了一天,还是没有打通余罪的电话,一拔就断,她知道应该是被拉开黑名单了,她有一种冲动,就想指着他质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现在她觉得有点可笑,难道这样做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他本人就是个无耻到犯贱的人。

    桌上的照片被她扣下了,随手扔到了废纸篓里。她努力不去想,可那些纷传的闲话一直往她的耳朵里钻,让她感觉到一种揪心的疼。

    她哭了,就那么抹着泪在哭,桌上手机屏幕,还放着那几幅龌龊的图片,她觉得,那对她是一种难堪的羞辱。

    八点,余罪从庄子河刑警队办公室下楼,意外的是,全队到场,站在门廊直到院子。

    他愣了下,肃穆的表情里多了一份温馨,事情被爆出来,发酵了一天,差不多今天就知道结果了,不过他明显已经拙于言辞,想笑觉得不合适,想慷慨几句,又觉得中气不足,所以只能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脸色,慢慢地往外走。

    “队长。”

    “队长。”

    “队长。”

    轻呼一声,庄重敬礼,即便不齿他的人品,可没有人怀疑他的水平,半年的时间,连下数起大案,把庄子河刑警队带成了一个全省优秀基层单位,他做人不一定成功,但他当队长绝对是成功的。

    “队长。”最后匆匆来的巴勇,赶在余罪上车前敬了一个礼,爷们有点难受,差点掉一眼泪。

    “那些不是真的,有人诬蔑你。”师建成道,兀自气愤不平。

    “不,是真的,”余罪道,缓缓地回过头,看着一队朝夕相处的队员,他意外地笑了笑,放大了声音道:“我说两句话,第一句,有好事的时候把我朋友,那不算朋友。可摊上烂事还把当朋友,那就是兄弟了……谢谢啦,兄弟们

    余罪没敬礼,拱手答谢,一队刑警齐齐敬礼。

    余罪一扬手扭身了,背对着大家道:“第二句,你们要换队长了,再见了

    登上车,逃也似地出了庄子河刑警队,走了很久,院子里的队伍还没有散,那种既挽惜又无法挽回的纠结,让所有的人,都感觉一种难分难舍。

    整九时,督察处的车齐齐冲进了开发区分局的院子,白盔的督察排成两列,高调地整队,迈着正步,直向楼上走来。

    一个分局,大部分内勤都趴在窗口指指点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风头正劲的余副局长,要落马了

    这个时候,在办公室枯坐了近一个小时的余罪已经听到声音里,他最后一次抚过了放在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手感很好,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好过,当手抚到警徽的时候,冰冷的感觉那么的清晰,他明白了,平国栋在最后的时间里为什么对警服那么的依恋。

    那是成就了他,也最终毁灭了他的东西,那既爱又恨的感觉,恐怕会让他死不瞑目。

    现在,他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心境,最希望的是一件最不可能的: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多好。

    嘭,门开了,四位督察虎视眈眈地站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领头的很厌恶地看着余罪,看到了桌上警服,他愤然道着:“败类,你不配穿这身警服。”

    “所以我交出来了,就怕你受不起啊。”余罪道,手里把玩的几枚奖章顺手一扔,叮当地和警服滚在了一起,那样子,弃如敝履。

    他从容地起身,被督察带着下楼,领头的回看了一眼,那熠熠生辉的奖章,有一枚滚落在桌底了,他犹豫了片刻,没有捡,重重地扣上了门。

    载着落马分局长的督察车辆,呼啸而去………

    九时一刻,余罪被督察滞留的消息传回了支援组,对于这个预料中的结果没有人意外,只是有点伤感而已,肖梦琪一遍一遍在支援组的临时办公地点走着,她无计可施。

    “他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是个地址。”李玫道,补充着:“要求直接上报任处长。”

    “地址?”肖梦琪愣了下,转身过来了,看着解码出来的字,南寨小区、幢、单元、40室。她一下子省悟到什么了,赶紧接通任红城的电话,即时报出。

    这个消息谁不知道和什么有关,不过随后的命令让诸人吓了一跳,要求肖梦琪协调三队孙天鸣,直接进行抓捕,标识危险等级:五级。

    那意味着是持枪逃犯?持枪的逃犯还有谁。肖梦琪吓得浑身发冷,这些天难道那两位前禁毒局警官,一直和他在一起?

    九时五十分,孙天鸣奉命赶到,带了十六名刑警,全副武装,特警总队派遣了两名特警还架起了狙击步枪,得到的命令是:遭遇反抗,可就地击毙

    整个抓捕没有什么花哨,十六名近战刑警穿着防弹衣一涌而上,液压破门,一进门傻眼了,房间空无一人,几处血迹,地上还扔着几枚弹壳。

    后经小区的出入监控确认,在一个小时前,有一辆金杯商务车出入,一位目击者提供了消息,有两人被挟持上车,对方有四到五个人,从单元里架出来人时走得很急。

    一个小时后,根据地上的血迹化验比对,很快找到了吻合的人,因为上级给的比对样本只有两个人,都是警务档案里的留存的样本,一位是杜立才,一位是马鹏。

    是两个人的血…………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32章 步步肃杀

    十四时二十分,陕晋高速榆社服务区。

    一位秃顶长胡子的男子推开了面前实在不怎么可口的面碗,满口陕音咧咧着,离咱那个地方的泡馍差逑滴远啦,他踱步出了餐厅,就在服务区这空旷的场地,拔着一个电话道:

    “喂,俄们到啦”

    “等着。”对方好冷淡地道。

    “日你达捏,这天热得饿们一身费(水)……等着?”陕匪瞅瞅天空的太阳,不客气了。

    “想日,你也得等着。”对方不愠不怒,喀嚓直接挂了。

    直得这陕匪冲着电话呸了口,差点吐自己手机上,装起时,随从出来了,带他就仨人,个个长得像泡发的起面,壮得要把衣服撑破似的,听老大联系了,匪甲说了,握怂不是个日把chha吧,这可是咱全部身家了啊,匪乙看样子不是头回来了,他也说了,小铁握怂一直就那个逼样,催也白催。

    看看时间尚早,三人坐到了休息区的一处荫凉地,摸着扑克甩起来了,看样子还得一段时间。

    可能无人知晓是,这是陕省已经上榜的数位毒贩,领头的田树盛因涉毒案件被刑事羁押过数次,均因证据不足而脱逃,别看这些傻人傻相,有些还真大智若愚有大智慧的,比如人家开来的那一辆破宏光和皮卡,怎么看也像个经营小卖部的,谁能晓得大宗毒资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十四时三十分,从服务区驶离的一辆车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车里的镜头伸向了正打牌的几位。

    于是这几位的肖像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省禁毒局多功能会议厅林立的电脑屏幕上。

    这是买方,联系的另一端在五原市,根据手机方位的确认,在旧城区一带,不过警方并没有打草惊蛇的准备,而是追踪着这个信号,等着卖家现身。

    这一次的指挥阵列是以第九处缉毒警为主的,刚刚飞抵五原的数位国办警员,两女三男,娴熟地操作着追踪、定位、图像分离、语音识别,还原着嫌疑车辆的行驶路径,他们很专注,专注到根本无暇旁顾同样作为通讯支撑在这一队的西山省同行。

    没人注意到肖梦琪很郁闷,可能不光她,几位支援组高材全部被晾在一边,只负责同声发送命令,成了电脑操作员的角色了,这明显是一种不信任嘛,不过众人看到与座万政委、史清淮副政委还有随后赶来的许副厅长都是一副极力配合的脸色,也就没什么可怨的了。

    “这一对冒头,正在联络上家……现在是十四点三十五分,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李磊道,指着屏幕,那几位陕匪浑身不觉,仍然在光着膀子大斗地主。

    “毒贩……就这个样子?”许平秋瞅着几位像土贼,奇也怪哉地问。

    “毒贩是什么样子都不奇怪,现在陕省的煤田、民间集资、房地产都起来了,犯罪率和经济增长是成正比的啊……您别看这位长得有点土,和公安周旋了有点年头了。”李磊笑道。

    “周旋?”许平秋稍有不解,在他的字典里,是不允许有这种字眼的。

    “许副厅一直从事刑事侦查,缉毒这一块,只要不是人赃俱获,我们拿到口供的可能性,大部分时候为零。”外事联络员段啸云提醒道,这种大案证据不确凿,就抓住,谁敢认啊,认了就崩脑袋的罪。

    “那正常情况下,他们会怎么样交易?”许平秋问,转移着话题。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对于买方暂时没有危险,但卖方会兜很大的圈子,确认没有危险,同时也得保证自己不被对方黑吃黑了……所以这样的话,双方的防范意识都会很强,目前当面直接交易的方式已经很少了,大部分都是钱货分离,买卖双方各出人进入对方,验钱验货,确认无误后,分别完成交易,各走一路这叫折钱不折货、折货不折钱,最低能保一头。”反泄密专员杨正,介绍着其中的秘辛。

    “就这几个人?操纵这么大的生意?”许平秋又道,实在看不出这三位土贼,有毒枭的潜质。

    经常见缉毒场面的几位笑了,他们讲了,人不可貌相在这一行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在羊城挖到了一个送货渠道,居然是自行车驮的货,每天送,连送了数年,还就没人注意到。在上个世纪毒源地临沧地区,贩毒的都是山民一个背包,跨过国境,一晚上几十公斤就过来了现在也是如此,很多提着脑袋于这活的人一夜暴富之后,还真别指望他们改掉身上原有的土贼气质。

    瞧瞧啊,那三位又进到屏幕里了,是接通了服务区的监控,图像捕捉到了,其中一位,正解着裤子,甩腰挺胯,对着绿化带撒尿,瞧那迎风尿得叫一个霸气,看得监视他的警员都哭笑不得。

    “动了,联系手机信号在动。”监视的警员提醒着。

    “建立追踪,看看那些牛鬼蛇神。”万政委道了句。

    初始的信号和外勤的捕捉有偏差,两分钟后定格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随即捕捉到了交通监控能隐约辨认车里的三位,图像分离出来的时候,支援组已经把他们的相关信息合在一起了。

    杨铁城,绰号小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猥琐男,坐在副驾上。

    第二排座位还有一个熟悉的人,李冬阳,绰号阳官,那位几乎是贩毒界的第一丑,想忘记他都难。

    “看来,是他们没错了……可货在什么地方呢?”

    许平秋狐疑地道,这些人肯定都是派出交易的马前卒,幕后是谁,藏身在哪里,能不能挖得出来,实在值得商榷了。

    “不管他们的货在哪里,今天都到回到这里。”李磊很自傲地道了句。

    “今天保密工作仅限于我们这个场合的人知道全盘,指定地点驻扎的特警还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什么任务,所以在打响之前,消息是不会泄露的。”杨正道。

    相对于九处来人的自信,许平秋显得就不那么信心十足了,他保持着狐疑的那个姿势,手不断地在桌子上叩击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副画面:

    南寨小区,发现的两处血迹,距离七米,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沙发边上,一方开了一枪,另一方两枪,两人均中枪,他到现在还无从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两人火拼,还是两人都被击伤那去小区的又会是谁?

    时间太紧了,已经没有机会去找出其中的蹊跷。偏偏那地方入住率不高,连起码的目击都缺失。

    “许副厅,您是在想南寨小区枪战的事?”李磊问,脸色严肃了。

    “对,疑点很大。”许平秋道。

    “我有点想不通,杜立才和马鹏为什么会到一起?你们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确切藏身地点的,是一直在一起,还是遭遇发生了火拼?挟持他们的第三方人员又是谁?关于这件事,我们需要一个确切的解释啊。”李磊道,这条信息发生的莫名其妙,迄今为止,除了得到一个大概的现场勘查报告外,尚无任何进展。

    两位,都是潜逃的前禁毒局警官啊。

    许平秋欠了欠身子,他知道就自己这位副厅恐怕也是九处的不信任名单上,他不动声色地道着:“如何您今天指挥刨出了这个毒源,一切就真像大白;不过如果您刨不到,只能等抓到他们再查了……我从不推诿自己的责任,既然问到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假设马鹏是内奸,我有纵容之嫌,那没说的,我负这个责任;可是如果事实与你们查到相反,马鹏仅仅是经济问题,可却被扣上泄密的帽子,逼他抗拒抓捕……这个责任,谁准备来负?”

    许平秋往往是不怒则已,一怒就是咄咄逼人,这一逼又把九处几处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了,几人面面相觑着,有点讷言了,还是反泄密这位专员打得圆场,直摆手道着:“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绝对不能离心离德,李副处这方面担心也是可能存在的,如果马鹏真是泄密者,他万一和涉毒的黑势走到一起,那对我们的危害就更大了。”

    “我保证过,他不是……我也保证过,一定把他找回来。现在是你们的表演时间,从组织到现在不到十个小时,我希望看到是高度保密的条件,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许平秋两眼晦莫如深,看着几位国办来人。

    似乎这眼光还有几分小觑,让国办几位心里隐隐不悦了,李磊在布置着追踪的跟进,在又一次询问着各组到位的情况,再一次确定万无一失时,他不再理会坐在角落一隅的许平秋了。

    对,这是表演时间,一个指挥员一生能有几次。

    时间指向十六时二十分,那辆嫌疑车辆上了高速,直向榆社方向驶去时,九处几位来人的脸色掠过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方向大东流河区域,在距离公里的出口,直通阁上乡,当那辆车从出口下高速,驶向阁上乡时,九处几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切都恰如判断,分毫不差。

    “二号序列嫌疑人也在动。”国办警员在喊着。

    杨正回头看看,对比着电脑里的嫌疑人名单,解释着这位动的是桃园公馆的保安头,吴沛龙,这个人涉毒已经确认。而且据九处分析,此人在团伙中的位置应该不低,因为他是最靠近重点嫌疑人魏锦程的一位。

    事情,正沿着设计的轨迹行进着,在庞大警力围捕下,似乎已经没有幸免的可能。

    肖梦琪看到了,枯坐一隅的许平秋默默地点燃了烟,就那么愁绪百结的抽着,似乎今天不是收网,而是所有的症结,根本还没有解开…………

    十六时四十分,最后几块脸盆大的炭块装上了一辆红岩重卡,司机李冬阳和煤场工头老熟人了,点完钱,撒着烟抽着,李冬阳瞟到了货已经装好,不再废话了。

    那工头却是追着不放心地问:“阳哥,您这每车都掺这多石头蛋蛋,不怕出事?”

    “出啥事?都田给电厂送,不掺石头蛋,挣啥钱,现在路上罚款这么厉害。”李冬阳歪着嘴道,他心里有点虚了,一把揪着工头训丨着:“你特么,把我们掺石头的事告诉谁啦?”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工头吓了一跳。

    “那你问我于啥?”李冬阳说话着,大耳光就差点扇上来了。

    “别呀,阳哥,我羡慕不是,这生意给咱们介绍点,还有你弄得那啥一抹,石头蛋蛋就成炭啦……”工头羡慕道。

    哦,原来是这样,李冬阳呲笑了,一放工头挥手道着:“回来请老子吃两顿嫖两回,教教你。”

    “哎,好嘞……还是阳哥你仗义啊。”工头巴结着。

    “行啦行啦……你忙你的吧。”李冬阳屏退着人,和几位来人使着眼色,今天确实是个出货的日期,铁子和阳官是这几人的老大,带着众兄弟发得财不少,凑到正抽烟的几个人跟前,李冬阳问着杨铁城道:“咋样?你跑那趟?北头少点,四十多个……老陕这边摊子大点,三百多个可能稍麻烦点。”

    一个一万,这是讲生意,老陕的有二百多万,杨铁城摸着八字胡小声警示着:“小心点啊,市里这段时间查得紧呢。”

    “紧个毛啊,雷子都让喂饱了……不会出来了。”李冬阳道。

    “那老规矩我跑单货,你带其他人,和老陕做这一趟……小心啊,老陕那边应该来了五六个人。”铁子道。

    “切,他敢抢这货,找死咧,车上好几个炸子。听我电话啊,绕几圈,没事再下货。”李冬阳不屑地道。

    众人分配了,杨铁城带了一位,乘着一辆微卡走了,借工头的车。李冬阳分配着,他乘着面包车前面走,那辆重卡在后边跟着。

    一辆变三辆,次弟出了煤场,很快拉开了距离,很快一南一北,走的路线都不尽相同。

    这个简单的变化把监视和分析的搞得手忙脚乱,直到双方建立联系时,才省悟了:

    不是一次交易,而是两场交易几乎在同时进行…………

    交易果真像九处所说,他们一直在绕,绕了二十公里高速,下高速,然后再绕回来,卖方有尾追试探,买方也有前哨在观察。

    时间指向十八时三十分,绕近两个小时,居然还没开始交易。而又一拔买家由北而来,捕捉到这一信息后,指挥部里几位兴奋得心快跳出胸腔来了……

    整十八时,一辆晋ao牌,uu07车号,大越野驶进了市公局安招待所的院子,懂点国情的都知道这种车号的不能拦,何况又是漆着白蓝颜色,车里一准就不是普通的人。

    后院的仓库,严格地讲不是仓库,二层简易的房间门口守着督察处的人,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凡是犯错被督察提留回来的人,都给关在类似地方写检查,问题轻的住几天可能出去,问题重的可能从这里出去就被移交检察或者直接铐上送走了。

    对了,关在市局下属的招待所,一般都是问题相当重的。

    市局动用了十二位督察,上下都守着,可没有敢拦这辆车,等下车的时候吓了众督察一跳,居然是崔彦达厅长来了,随行了一位司机和省厅保密处的秦处长。市局督察处带头的这位紧张兮兮下了楼,对着崔厅敬礼:“崔厅您好,我们正在执行任务。”

    “好,小伙子真精神……叫什么?”崔彦达关切地问。

    “张帆,市局督察处科长。”张督察兴奋地又敬了一个礼。

    “那张科长,给我开个后门,我想想见见那位堕落的警察……而且我想劝劝他,坦白从宽,您看呢?”崔彦达和霭地道。

    别说见了,就抬抬手放这人,都没人敢说不是。张帆又敬礼道:“请。”

    “他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了吗?”崔彦达好奇地问。

    “没有,什么也没说。”张帆道。

    “那痛悔了没有?没哭?”

    “没有。”

    “悔罪表现总该有点吧?”

    “还真没有。”

    “看看,我党的方针是治病救人,可偏偏有些人枯恶不俊呐,哎……”

    崔厅叹着气,好挽惜的样子,到门口给开门时,他回头神神秘秘告诉张帆:“保密啊,别让其他人知道?同意吗?”

    “是”张帆敬礼道。

    “那好,把门关了,把他们的手机都收起来交给秦处长,包括你的。”崔彦达笑道,闭上门了,张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司机在关门了,秦处长把手伸出来了,他悻悻然地交出手机来了。

    屋里亮着灯,那位在伏案写着什么,不对……崔厅长上前时才发现,这家伙是做了写的姿势,在点瞌睡着,他拍拍肩膀,那位惊醒了,直道着:“不要捣乱,老子正写坦白书呢?想不想让老子交待了?”

    说着回头,一看笑吟吟的来人,余罪一抹口水吓了一跳,赶紧站起了敬礼:“崔厅您好”

    “哦,瞧瞧这条件反射的,从警几年了?”崔彦达拍拍肩膀,余罪答着:“三年。”

    “嗯,坐不必敬礼了,从这儿出去,大部分都当不成警察了。”崔彦达摆摆手,让余罪坐下。

    余罪嘴歪了下,笑了,正襟坐好,在绝对的,能主宰你生死的权威面前,那股子凛然的气势还是有的,他直视着,崔厅同样审视着,在这个时候能点瞌睡的,看样子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他想起了,两年多前那个冒险的计划就是把面前的这位送走了深牢大狱,他不知道余罪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知道能活下来,能挺着胸膛走出那种地方的人,应该是涅磐重生了。

    那怕涅磐成一个坏人可偏偏这个人又不像坏人,是坏人的克星。

    面前这位成了什么样的人呢?大案追到了毒枭、在羊头崖当乡警就抓到了大牲畜盗窃案的主犯、还有最近的灭门案,能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抓到凶手……桩桩件件,似乎面前这位让他非常好奇一般,崔彦达审视得绕有兴致。

    “你……难道不准备开口求我?”崔彦达憋不住了,直接问。

    “我蹲过大狱,没什么可怕的。”余罪道。

    “哦,明白了,你准备再去蹲一次?”崔彦达好奇地问。

    “大部分执法者,都或多或少有过违法的行为,绝大部分蹲一次都不冤枉。”余罪道。

    “你这是在为自己辨解。”崔彦达笑了,解释着:“执法者,首先必须遵从程序的合法,以求结果的合法,这就是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它们从来不是相悖的。真不知道你这样连起码法理都不懂人,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不是警察了……而且我拭目以待,看一看这一次是什么样的正义结果。”余罪嘴歪了歪,像在嗤笑。

    崔彦达也笑了,他明白为什么许平秋特别推崇此人了,那狡黠的眼光让邻家娃娃一样,不会让你感到厌恶,看这个话题僵住了,老厅长笑道一转道:“这点可能你是对的,从罪犯人渣堆里出来的人,应该更了解他们……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接这件事吗?坦白告诉你,这个计划我知道,但我当时很怀疑有人甘愿这么做,因为抹黑了的事可不容易洗白,何况谁能证明你是真黑还是假黑?

    “我没想那么多,因为此案牵涉到一位我喜欢的女人,我很愤怒,我恨那些毒贩,也恨我们自己人不辨是非。”余罪道,舒了一口气补充着:“刚开始是这样,开始后我也没有想很多,或者那时候我看到很多漏洞,因为在收黑的时候,截流一部分很正常,我们穷得没房本没老婆本,谁也想多捞点……不过随着我接触深入,我发现又有点变了……”

    “变成什么了?”崔彦达问。

    “愤怒,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戒毒所里那些倾家荡产、如狼如虎,一个个已经成了行尸走肉的人,还有那些仍然在扩大市场,把正常人变成瘾君子的毒贩,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些普通人只能任他们催残,任他们盘剥……很多事能让人有杀人的冲动了。”余罪道,两眼如星如水,非常平静地道。

    “没错,这就是警察存在的意义,我们不仅在维护着和平,某种意义上我们还在维护着一个公平,一个弱者不被欺凌的公平。”崔彦达道,他看着余罪,感触了句:“你一直在一线,比我更懂怎么样当警察,我不懂,我没有亲手抓过坏蛋,很多时候,我也不太分得清好坏人……问你一句:我还能相信你吗

    “能。”余罪道。

    “为什么?”崔彦达问。

    “因为接触过黑暗的人,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余罪道。

    “说得好。”崔彦达厅长慢慢地从身上掏出佩枪,放在桌上,看着余罪,余罪笑了,反问着:“您不是讲我根本连法理也不懂?怎么,又要用我?”

    “因为有些人法理可逃,天理难容。”崔彦达道,把枪往余罪身边推了推道:“这是第一任厅长的配枪,老五四,你知道公安战线第一位厅长的下场吗

    “不知道。”余罪道。

    “他被批斗迫害致死了,砸烂公检法时候的事,没有人为那事负责……可就在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拔出枪向迫害他的人开枪,这是一把善良之枪,从来没有人开过,我们的佩戴也仅仅是一个象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崔彦达问。

    “我会毫不犹豫地扣响,杀了那些施暴的人。”余罪嘴角睥睨。

    “那还等什么?如果在善良和正义之间选择,我和你一样,选择后者,那怕程序是错误的。仁慈可不是警察的风格……车在楼下,行动即将打响,你难道准备半途而废?”崔彦达道。

    余罪不吭声了,拿起枪,插在腰里,大踏步地出门,蹬蹬蹬下楼,那些督察有点懵了,不知道该不该拦,这时候秦处长说话,来来来,都进来……把在场所有的督察都招进禁闭室,嘭声锁上门了,里面还关着司机监视着,生怕谁身上还有没有交出来的通讯工具。

    伫立车前的余罪心里泛起的微微的感动,秦处长拿着东西一扔,余罪知道那是自己的东西,他接到手里,向楼上的两位敬礼,上车,呼啸着疾驰而去。

    “这小子够野啊,崔厅,信得过他吗?禁毒这一行可是人心叵测。”秦处长笑道。

    “接触过黑暗的人,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

    崔彦达笑着,随口引用了余罪一句话,他觉得这话很好,更觉得能够坦然面对的人值得信赖,那怕他有过错举…………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33章 席卷 狂沙

    时间回溯十分钟,刘玉明带着一众烂仔队冲进了顶层的电梯,直奔楼内标着嘉信票务公司的办公场所。

    这个挂着票务公司牌子的办公地方,鲜有人知道就是蓝湛一经营**彩外围赌博窝点,每天晚上收筹,每天上午结算,港澳深穗几市大大小小的代理,都是通过这里结算的,大部分时候,这里比银行的金库还要丰盈。

    哗声涌进,几乎毫无阻拦,这年头越黑的地方,反而显得越文明,一进门,迎宾的小姑娘吓得直往桌底钻,踹门而进,刘玉明义气风发往当前一站,对着隔断后的七八人的办公地方嚷着:“老韦,出来。”

    老韦是蓝湛一的人,蓝爷经营的班底子,很少和外人交集,这也是刘玉明耿耿于怀,一直不能上位的心结所在。嚷了两声,还有位烂仔扬着砍刀啪唧摔在隔断上,哗啦啦断了一片,隔着几步之外的办公室隔断后才抖索地站起来一

    老韦,韦方圆,四十年许,显得很紧张,白胖的脸上,表情好僵硬,想笑都笑不出来。

    这种温室里的小苗老草,刘玉明向来没放在眼里,他持着枪,扭着猫步走到韦方圆面前,隔着隔断敲敲电脑道着:“忙着啊,老韦。”

    “哎……哎,不忙,不忙。”韦方圆表情尴尬地道。

    “不忙,那就帮我个忙。”刘玉明奸笑着道,枪口指指老韦的脑袋,顺手扔了个纸条子:“把手里的资金,转这个账号上。”

    “啊是是好的。”老韦在刘变态的淫威下,几乎没有反抗。

    一没反抗,刘玉明索然无味了,恼羞地道着:“老韦你可是男人啊,有点节气没有?蓝爷养你这么多年,还不如老子吓唬你一句管用?”

    “哎……那是……那是……”老韦紧张地不知所谓了。

    刘玉明哼声不屑地白了一眼,枪口一抬:“快点。”

    “哎…好嘞。”韦方圆坐下了,坐下了却是更紧张了,眼睛左瞟右瞟,难堪得紧,刘玉明催促着,不料老韦这三棍打不出闷屁的主,却给了他个郁闷地理由:“可现在没钱啊。”

    “胡说,这时候怎么可能没钱,没钱拿,我可就拿你的命啊。”刘玉明火了。

    “我这命,不值钱啊,您要不?”老韦苦着脸道。

    “算了算了,不要你这狗命,给钱。”刘玉明不想纠缠了。

    “真没有,刚被转走了。”老韦诚恳地道。

    “谁转的?”刘玉明气急败坏了。

    “我”有人应声了,那声音像电流通过刘玉明的后背,他一下子僵在当地。

    “有诈。”刘玉明瞬间反应过来了。

    迟了,坐在隔断后,六位文质彬彬的白领一刹那掀衣而起,齐齐亮着武器,通通通通通通……连声不绝,不像枪声,却是枪更具威力,射出来的弥漫一片,一刹那刘玉明带着众烂仔眼迷鼻塞嘴咳嗽,被弥漫的白色包围了。

    于粉枪,灭火的,一颗于粉弹覆盖范围四平方米,十几个发喷出来,瞬间打掉了这伙人的战斗力,一个个咳得捶胸顿足,像刚从面粉缸里爬出来的地老鼠,刘玉明离的距离最近,有两发几乎提奔着面门去的,半晌连气都喘不过来,等喘过来,一吐一嘴的于粉,苦涩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玉明呀,放着医生不好好当,当起烂仔来了?这么急着上位啊。”

    阴沉的声音是从一间办公室后传出来的,蓝湛一悠然地出来了,背后带着两名保镖,而这些票务公司才显示出强大的战斗力,四散出来,三拳两脚,便把刘玉明拼凑的乌合之众控制了。

    “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刘玉明知道大势已去,惊声尖叫着,枪指着出来的蓝湛一,抹了把眼睛,警告着:“我真开枪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啊?放下枪,我不和女人计较。”蓝湛一笑了。

    “今天我就是要当回男人,我要杀了你。”刘玉明被刺激到了。

    “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你没长那个胆子啊。”蓝湛一轻描淡写,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会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的。”刘玉明脸色扭曲,一骨碌起来,对着蓝湛一嗒声扣响枪机了。

    砰……枪声。

    啊……惨叫。

    真开枪了,蓝湛一难过地眼睛一闭,似乎知道后果。

    被控制的众匪有人瞄到了,惨叫的是刘玉明,枪就在他手里炸响了,炸得双手鲜血淋漓,地上还掉了根沾着干粉的食指,修长、纤细,正是刘医生挽兰花指常用的那根。

    “啊……啊蓝湛一你这个王八蛋,居然yin我?”刘玉明捂着流血的手,心疼地看着那根手指。

    “我什么都没有于,你值得我yin吗?”蓝湛一不屑地道。

    “你跑不了……我死也要拉你垫背。”刘玉明咬牙切齿道着。知道在担保公司就进套了,那枪是故意留到他手上的。

    “你死不了,不过坐牢是肯定的了……你要死了,这庄家谁来当呀?”蓝湛一笑着道,刘玉明悲戚的脸色又如同雷击,愕然地想着,自己刚转走了两千万,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这个最大的地下黑庄?一念至此他瞠目结舌,蓝湛一蹲下身来,笑着看着道:“看来你想明白了,那就好,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了,你就不要扛着了啊。”

    “你卑鄙……”刘玉明挣扎着,要拼死一搏,不过被后面的保镖一脚踹翻了。

    “方圆,处理好现场……走。”蓝湛一看也没看,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

    票务公司这帮人动了,摁着这帮烂仔敲后脑的、勒脖子的,瞬间放倒了七七八八,就没晕的,估计也赶紧装晕了,人家这才叫黑涩会,下手于净利索,绝不留情。刘玉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突然间省悟道,那花容月貌、那甜言蜜语,都特么是假的,为的就是让自己心甘情愿地下地狱,一刹那巨大的后悔袭来,他涕泪交加地痛哭着,嘴里喃喃着骗子、骗子,骗了我的感情……

    负责处理的他是保镖王绍阳,他慢慢的拔着乌黑的军刺,吓得刘玉明激灵了一下,紧张地求着:“别杀我。”

    “这么大美人怎么舍得杀你。顶多弄疼你。”王绍阳一抹胡子,拎着刘玉明,使劲一戳,刘玉明捂着下身,血淋淋地坐地上了,王绍阳拔了军刺,一脚踹到他身上,一扬头,这群人扬长而去。

    军刺扎在大腿上了,刘玉明知道这是防止自己跑了,可他更知道留下来的后果,他努力地爬着,爬着,甚至于摸出了手机,拔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这个时候,他最想无法释法的是,为什么温澜要骗他,不过这时候电话已经不通了。他涕泪交加地扔了手机,爬出了甬道。

    甬道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回荡着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怪音………

    “为什么还不动手?”

    曹亚杰紧张地喃喃道,从出来的监控上,看到了蓝湛一,看到了同样在抓捕名单上的王绍阳,这两方分道而驰,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直到离开,还没有出现大家期待的场面。都愕然地回头看着领队。

    “是啊,为什么还不动手?”肖梦琪愣了。

    “追踪粤cu3粤p345…¨”

    “正向深北方向行驶。”

    “有四人随行,可能拥有武器。”

    “监视屏幕,放回香榭里置业大厦。”

    “卫星定位成功……”

    频道里,仍然没有传来命令,车已经走得没影了,这个临时指挥部里还在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也许上面有其他考虑。”史清淮无法解释,提醒着:“服从命令,监视担保公司的动向。”

    “可那儿已经成了空巢了?”李玫道。

    史清淮愣了,他看着肖梦琪,两人都是一脸迷惑,不知道指挥部搞什么鬼

    “为什么还不下命令?”李绰着急上火了,他巴不得亲自上阵抓蓝湛一。

    “因为还没有看到我想看的东西。”许平秋道。

    “还有什么?”李绰道。

    “还有的……也是你不想看到的,不过必须看到,否则这根子不除,很快就会死灰复燃的。”许平秋道,掐了烟,舌头舔着于燥的嘴唇,看着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的画面,他甚至有点怀疑,难道是对蓝湛一估计过高了。

    “他要是跑了,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啊?”李绰道。

    “他为什么要跑?你觉得你已经掌握他的犯罪证据了吗?”许平秋反问着

    李绰一愣,僵住了,是啊,如果担保公司那儿的钱全部落在刘玉明手里,**彩也和蓝湛一扯不上关系,那岂不是就抓了也得放人?

    开枪?就开枪这些人也不会亲手开的,找个顶缸的太容易了。

    “我们等的究竟是什么?”李绰愣着,总觉得老许另有玄机。

    “当然是在等**,这出戏可不是蓝湛一独角戏。”许平秋道,眼斜斜地看着屏幕,慢慢眼色见喜,当看到驶去四辆警车时,他笑了:“来了,等的就是他们。”

    “啊?”李绰吓了一跳,要是没有上面指令贸然出现的警车,是什么来路,那就值得商榷了。

    “这边的也到了。”许平秋笑着道,看了看时间,九时二十七分,时间刚刚好,正看到了王绍阳返回了担保公司,带着已经奔进去了。

    “命令,特警第七组、第九组、第六组封锁楼屋,外围各驻守警力,封锁街道……凡置业大厦人员,一律不得离开……已经到场的非行动组警员,就地缴械,扣押待查。”

    “命令,第十组、第一组,把担保公司出来的所有人,全部抓捕,一个不许漏网。”

    “命令,各外围警力组,就近支援。”

    许平秋兴奋上来了。连下了几道命令,随着频道命令响起,胡同里泊着闷罐车、貌似在街头维持交通的交警车、还有停在不起眼角落的民用车,嘭嘭嘭警报车顶一扣,拉响着,飞驰着,堵上了楼的出口,门洞开时,谁也无法想像这样的狭窄的空间能挤下这么多全副武装的特警。

    楼门、电梯、依次封闭,带队的尹南飞手持着微冲,率人直冲顶楼,一队人进去时,来的民警已经把票务公司留下的人铐了一圈,还有应急出口找到了已经失血过多昏迷的刘玉明,带队的奔上来敬礼问尹南飞那个部分的,尹南飞一摆头:“缴了他们的械。”

    特警于民警,没有悬念,有人试图拔枪,尹南飞微冲哒哒哒直喷了一梭子,都吓得面朝墙不敢稍动了。

    担保公司倒是出了点意外,王绍阳刚把几位同位救出来,就听到了凄厉的警报声音,下楼就被堵在门口了,气急败坏的朝着无标识的车轮开了两枪,不过马上被还了一梭子微冲,惨叫着从门外摔出来了,刘通趴着从门缝里瞧,哎哟妈呀,路外、楼顶、车后,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枪口已经对准这儿了。

    这个也没有悬念了,僵持了五分钟,一行人高举着手出来了。

    许平秋在深港的刑事侦查局看到这一幕幕时,眉开眼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又是点着烟,得瑟地抽了一大口,不屑地道着:“我说嘛,混了多少年的老江湖了,总得有几下子。”

    “许处。”李绰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奉了杯茶请教着:“我还是没看明白,他们怎么又回担保公司了?”

    “这叫投石问路,如果担保公司的人出事,是被警察堵了,那蓝湛一就不会出现。如果没有出事,那刘玉明肯定就要直奔置业大厦抢庄,正好撞他手里。”许平秋道。

    “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意义?直接杀了刘玉明不更好?”李绰没想通。

    “我刚才告诉你,他不会逃,就逃也不会背着罪名逃,背上案底到那个国家都是警察眼里钉子所以他就即便撤庄走人,也会把自己摘于净,刘玉明迫不及待的抢庄拿钱,正好给他当了替罪羊……哎对了,置业大厦去的警力是那一部分的?”许平秋道。

    “仙湖分局的。”李绰道,他知道指挥那拔警力的,应该是蓝湛一了。

    “这就是了,把刘玉明连他抢的庄钱全部交给警察,这口黑锅他不背也得背了,所以蓝爷还是于于净净的,说不定风头一过,他还能以投资商人的身份回来。你说呢?”许平秋笑道,那是一种狡黠的笑容,在算计的时候,已经把自己人算计进去了。

    不过又能如何,这黑彩牵扯的可不是几个人,这么长的时间,要是没有警察内部人助纣为虐都不可能。

    “那现在抓他,仍然是很麻烦。”李绰有点丧气地道,这种大奸大恶,要用证据钉死他,真是何其难也。

    “最大的麻烦,现在暂时还不是他。”许平秋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时间,又痴痴地看着屏幕。

    李绰一惊,急急回头,一下子心开始往下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担保公司,人群乱嚷嚷地,足有上百人围住了特警封锁的现场,估计屏幕显示不到地方,马上就会有更多的车和人来。在置业大厦也出现的类似的情况,涌来的车辆快把把路口给挤满了。

    “这一个黑庄撤走,折了钱的人可不在少数啊,要乱啊。”李绰心惊地道,庄家收筹不赔钱,怕是要成导火索了,那些拿不到钱的小庄家,已经追上门来了。

    “乱也得啃下来,通知你手下的警力出现场,不管发生什么事,把这些人全部带回来………今天就再乱,也要压下去”

    许平秋狠狠的掐了烟头,起身踱着步,这时候,他开始和自己的支援组直接通话了……

    “蓝爷,好像后面乱起来了。”

    一位手下扣了手机,轻声向副驾上的蓝湛一汇报着。

    “这么大个烂摊子,不可能不乱啊,警察收拾。”

    蓝湛一懒洋洋地道,这是预料中事,他停顿了片刻,又问着:“绍阳有消息吗?”

    “没有,联系不上了。可能是躲着。”手下道。

    一丝不详的预兆爬上心头,可他想了想,又觉得多虑了,那些保镖的身手足以自保,真是些要钱的小庄家,他们足以应付,真要落在警察手里,那只能怪命薄了。

    这个世界,一直不就是富贵险中求吗?

    “到科苑路。”

    蓝湛一打定了主意,想了想,换着手机,准备拔电话,剩下在深港要撤走的最后一单生意了,这单生意才是命根子,谁都看到的是,博彩业的巨大利润,可不一定谁都能看到网络博彩的巨大的商机,其实只要保住这一单,就不算输。

    他拔电话前,先摁着手机联网,从标签里找到了网址,登陆,看了看运作,可以投注结算,这昭示着,外面的乱局并没有波及到这里,确定之后才拔着电话。

    嘟…嘟…嘟…盲音响着,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号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却接不通了。

    “快,加快速度。”他皱着眉头,第一次感觉到了可能要面临真正的危险了

    五分钟……

    十分钟……

    “不对呀,怎么转不出账来?”俞峰坐在电脑前傻眼了。

    “怎么回事?”肖梦琪上来了,追问着,现在的目标直指蓝湛一的核心生意,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可要命了。

    俞峰解释着,这些天一直测试的对赌没出什么问题,可今天实战却有点毛了,对方转不出账来了,转不出账,那就意味着,无法根据转出点对这个游移不定的窝点进行反追踪了。

    “你觉得可能会是什么情况?”肖梦琪道。

    “最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一直在吸金,不再赔付,也准备卷走资金,清掉赌池。”俞峰道。

    “哎哟妈呀,那可惨了,咱们还往赌池转了一万多块呢。”鼠标一下子嚷上了,心疼了。

    “再试试。”肖梦琪道,俞峰又试着cāo作了几个账户,要求提款。

    又等了十几分钟,平时信誉良好的网站,今天兑不了现了,众人面面相觑着,这可连行动组的经费也给卷走了,要传出去,又成笑话了。

    史清淮不敢耽搁,马上将这一情况汇报,命令随即即来,把这些天的追踪地点和现在蓝湛一行动路线比对,确定准确地点。

    十时五十四分,支援组给出了一个结果,最可能的地点是在科苑路虚拟大学城,曾经两次支援组追踪到这里,而且这里汇集了深港不少高新科技研究室和创业机构,容易隐藏。

    十一时整,卫星定位,蓝湛一的两辆车果然泊在虚拟大学城区的一处公寓楼下。

    “那就应该是这里了,命令,第四组,迅速靠上去,解决他的几个保镖。

    “通知路面上守的,那拔飚车的,该收网了。”

    许平秋命令着,已经到最后时刻了,这个时候只能大撒把了,具体是鱼虾鳖蟹一网捞回来再说。

    这里能看到特警回传的实时图像,追踪的车辆呼啸着冲向蓝湛一的两辆车,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撞在车尾,撞车、开门、全队扑上去,用时不到十秒,饶是他的保镖训练有素,在全副武装的特警面前,也只能乖乖的举起手来。

    一组十人自动分队,一队守车,另一队直奔楼上,抓捕蓝湛一,刚进楼就听到了砰砰枪响的火花,许平秋的心一揪,打开了通话频道。

    “赵队,有人受伤。”

    “医护,马上跟上来,伤在小臂。”

    “目标三个人……”

    砰砰砰枪声不绝,又有队员在大喊着:“解决了一个。”

    “抓活的……”

    “放下枪……举手……”

    “面朝墙。”

    “上面还有一个。”

    嘈乱的声音,听得让人心跳肉跳,许平秋一遍一遍踱着步子,这一组率队的是赵贺,出来近一个月寸功未建,老许多有照顾自己人的意思,可没想到最终和终极目标对决的是他。传输的图像中,枪战就在楼道里,每每开枪,红外图像中会闪着火光一串,一名队员中弹,一名持枪顽抗的被击毙,就一个窄窄的通道,蓝爷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李绰从许平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他暗叹自己的心理素质和这位老同志还是相差甚远,眼看着特警持枪已经把龟缩在一隅的蓝湛一逼住,他知道,大势已定。

    另一屏,飚车族的车程已经行驶了一半………

    蓝的、红的、绿的、花的,银的,还有不辨颜色的各色赛车,从洲石路到八仙岭二十公里的路面上,像狂飚一般卷过,远视的镜头里,每辆车都拉着一道淡淡的残影,李绰估计这时速,最少得二百麦以上。

    一个多小时前,尹天宝驾着他那辆改装的车驶到了现场,追踪的在八仙景区,七公里以外的高处设了监视点,不过随后的场景把他们震惊到了,飚来的参赛车、观战的车,足有了四十多辆,上百人的队伍。

    半个小时前,各路口都监测到了望风的飚车党,这些人很专业,开赛前十分钟,放着道路施工,敬请绕行的标识,把赛区隔离了,三个路口都留了放哨的人,看每辆车的装备,车屁股上挂着长天线,追踪到这里的外勤估计这些人都有专业无线单台联系,未敢靠近。

    解冰分辨着观察点回传的图像,人太多,只能定位到车,无法分辨出那些穿得花里胡哨的车手,这个场景极度类似于他曾经看过了大片速度与激情,一群短裤低裙的妞,在用裸露的身体刺激着现场的气氛,开赛前一分钟,那些狂欢的男女,兴奋到脱衣乱舞的程度了。

    开赛,十时四十五分。发令的一列漂亮妞,齐齐把各色的胸罩扔向天空。十辆赛车狂飚而出,卷起了阵阵尾尘。

    这个赛道的选择很有专业性,弯道、漂移、悬路,涉水路数个复杂地形,也恰恰利于追踪的特警隐藏,抓捕命令下达时,车程刚过一半,外围的特警先行摁住了几处望风的成员,旋即大队的交刑警联合车队,从洲石路段务院子涌出来,分赴指定位置围追堵截。

    呼通……一辆赛车栽进涉水路里的泥坑里了,中招了,数辆警车围着,挤住了。

    嘭……有赛车冲过去了,巨响伴着车里女人兴奋到**的尖叫,尖叫随即嘎然而止,那车辗过了倒钉路,四个轮同时哧哧跑气,一男一女下车就跑,一群警察撵狼似的追着。

    嗖嗖……几声,有辆微型的赛车打着方向,跑得好漂,连漂过了几个减速障碍,埋伏的特警砰声射了拉绳枪,不料那车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又一个漂移堪堪避过了在八仙岭下的障碍带。

    不过他没跑了,凄厉的警报声起,一辆越野轰然蹿上路面,远远挡着,驾驶位置的解冰认出了,这是尹天宝改装的那辆车,他拔枪朝天连开三枪示警,然后枪口,直对着飚上来的车。

    嘎……那车在飚到十余米不见对方让开了,一个刹车回转、急停,然后车手抱头蹿鼠奔出来,直往山上跑。背后又追一群警察。

    这个后来被网上轰传一时的飚车案现场足足用了三十多分钟才被控制,特警、交警、刑警共出动二百余人,六十余台警车,现场羁押的非法赛车人员八十七人,仅当场扣押的各类改装车辆就有三十余台。

    尘埃落定时,解冰带着两组特警在蹲成一个方阵的羁押嫌疑人中寻找着目标,从山上揪回来的那位,他仔细看了看,居然不是尹天宝,他一摆头:“带走。”

    带进车里,开始突审了,这里只见到了绰号可可的卫西,尹天宝、龙仔,居然都不在其中。

    又过片刻,同组的特警跳下车,小声告诉了解冰一个消息,据对卫西的突审,这家伙交待,尹天宝和龙仔,在来这儿的路上,半路换车走了………

    目标跟丢了?解冰赶紧向指挥部汇报。

    温澜跟踪丢失,是在车展现场,无法布控。

    阿飞跟丢,那是为了控制置业大厦,故意放他离开。

    而尹天宝和龙仔也丢了,可就让接到消息的支援组傻眼了。

    颠倒过来了,大鱼落网,反倒一群聪明的小鱼溜了。

    发现危险,提前溜了?

    不可能啊,昨天他们才聚会,要发现早发现了,要走也早走了。

    那是王成的事暴露?

    也不可能,王成的工作已经做通,他撒了个谎,谎称要去新近认识的女朋友家,迟两天到,尹天宝回电让他别来了,整个过程是在昨晚喝酒时联系的,没有发现异常啊。

    肖梦琪和史清淮紧张地互视着,不知道这个情况该如何处置,一时间一筹莫展了。

    这个时候,虚拟大学的抓捕已经完成,被抓的蓝湛一还在顽抗,许平秋和李绰两位指挥员正赶往现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联系手机,通过最后一个联系号码的定位,目标就在实施抓捕的楼内。

    接到这一消息,许平秋下了立即抓捕的命令,现场特警用微爆的手法定向炸开了位于该单元四层的一家住宅防盗门,冲进去时,家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部扔在桌上的手机还在响。

    现场的特警目光都凝滞了,就在桌前,一位中年男子歪着头趴在桌上,头上一个血洞,血顺着桌面已经流到了地上,人已经死去多时了,在他面前,大富豪的赌博网站,还在正常地运行着。

    这两间打通的三室一厅住宅,就是境外赌博网站的中转站,初步排查已经搜到了两千多张银行卡,电脑里还存着海量的转账记录,当许平秋赶到现场的时候,最新消息已经出来了,死者古少棠,死亡时间为两个小时前,被人近距离枪击头部死亡。

    两个小时前,正是撒网围捕蓝湛一的时候,也是网站开盘的时间。直到案发,还有赌客在源源不断的向赌池转账。而在开盘以前,人已经被杀了。

    更让许平秋吃惊的是,古少棠死前转走五千万的资金,是网赌盘口所有的准备金了。

    别说两位公安的指挥员了,就被带到现场的蓝湛一,也惊得目瞪口呆,吓得浑身瘫软,瘫在地上惊恐地、喃喃地道着:

    “阴谋……这是个阴谋……那个婊子,他妈的,我要杀了她。”

    许平秋尴尬地立在现场,他知道千算万算,把蓝湛一算死了,可漏算的是,这个蓝湛一,也掉进了一个身败名裂的陷阱里,他根本不是幕后的那位:

    “蓝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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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介绍:
警中有位前辈告诉我:慈不掌兵、善不从警。好人当不了警察,因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人看来,是一种可笑的懦弱。我很不幸,不是一个善良,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那些千奇百怪的犯罪,形形色色的罪犯,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得不向他们一样思考,不得不像他们一样行事,因为我无时无刻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抓住他们。我叫余罪,我是刑警,这是我故事,一个迷茫、困惑、冲动、激烈的故事………余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