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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一章 决定

    夜的轻纱在不知不觉间遮盖了远远近近的一切,月色朦胧,夜鸟朦胧,珠帘卷起院子里夏海棠的绯红。

    苏妙站在树前,拉了拉罩在身上的外袍,表情安静,眸光柔和。

    “一个人站在这儿想什么呢,你不是要洗头吗,水已经烧好了。”回味立在她身侧说。

    苏妙立在漆黑的树影前,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才转过脸,笑盈盈地对他说:

    “在院子里洗吧!”

    “自然是在院子,你在屋子里洗头只会乱扑腾,弄湿了床榻还要我来收拾。”回味说着,转身,在院子里摆了脸盆架子,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挽了衣袖在盆里兑好热水。

    苏妙笑眯眯地坐在脸盆架前的椅子上,将一头长发散开,把后脖颈靠在椅背上,把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全部放进脸盆里。

    回味用大毛巾掩了她的前襟,将她的长发浸了温水,用皂角粉在她的头发上抹匀,轻重缓急地揉搓起来。

    苏妙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他的洗发服务。

    回味用一双温热的大手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她的发,有淡淡的皂角香气飘进鼻子里,分外清新,苏妙正开怀,却听回味忽然淡淡开口,问:

    “你真的要继续参赛?”

    苏妙没想到他又问了一遍,之前他问她时她回答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所以当他在这时候又问了一下,她心里有点惊讶。睁开眼睛,倒看着他,含笑反问:

    “难道你想让我半途而废?”

    “并不是。只是当初你肯来参加比赛完全是因为我游说赢了。你并不是真心想来与其他人一较高下,你的心里并没有一定要取胜的念头,既然没有,又为何要选择继续参赛,就此退赛不是更好么,毕竟手上有伤。”回味为她搓洗着头发,淡淡地说。

    “不是啊。我来参赛就是为了取胜拿奖金的。”苏妙认真严肃地道,表情非常正经。

    回味一愣,看着她说:“你之前不是说像这种比赛没有输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么?”

    “我是这样说过,不过我也说过了,厨师的职责就是取悦客人的身心,评审也算是客人的一种。就算不是所有客人都喜欢。大部分客人喜欢了,自然就胜利了。”苏妙笑眯眯地说,“再说了,我还想带着婵儿、烟儿、大姐、我娘和奶奶去梁都玩一圈呢!”

    回味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低声问:“你的右手烧伤严重,没有三四个月是不会好的,你连菜刀都不能拿。怎么取胜?”

    “总会有其他法子的。”苏妙乐观地说。

    “赵河伤了,陈盛也伤了。明日烟哥儿还要下场大考,三天下来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咱们这边人手不足,佟染那边虽然也有助手受伤,但那都是擦破点皮的轻伤,于比赛无碍,咱们跟他们比,明显处在弱势地位。”

    “咱们又不是去打架,人多不代表什么,既然出来比了就要比完,咱们风风火火地来,垂头丧气地回去可不是我的风格。”苏妙扁扁嘴,一本正经地说。

    “你打算煮什么?”回味问。

    “还没想好。”苏妙笑嘻嘻地说。

    回味就不说话了,自一旁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清水浇在苏妙搓好的长发上,一瓢接着一瓢,清洗着她的头发。

    苏妙闭着眼睛,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

    “小味味,你家住在梁都哪里啊?”

    “梁都城外。”

    “住在回香楼里?”

    “嗯。”回味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娘还在梁都吗?”思忖了片刻,苏妙突然问。

    “在吧。”回味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句,将她的长发漂洗干净之后,用一条大毛巾包住,拧干水。

    苏妙按着包头发的毛巾,低下头去拧头发,回味撤了脸盆架,又拿了一条大毛巾走到她面前给她擦拭头发。

    “你都没去见你娘吗?”苏妙任他擦拭着她的长发,因为脑袋被他摆弄来摆弄去,说出来的话有些气息不稳。

    回味他听见了,却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淡淡地说了句:

    “没有。”

    “那瑞王妃还在苏州吗?”

    “在吧。”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用干毛巾为她擦拭着头发,思绪却跟着她的那句话神游太虚。

    以前在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他一心一意让苏妙来参加比赛只是为了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多远,可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在苏州不仅见到了大哥,得知了林嫣居然是他的大嫂,爹娘瑞王妃竟然全都在苏州出现了,接二连三的情况已经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彻底抹去,本来是一件非常单纯的事,如今竟变得分外复杂,这是他始料未及并且分外反感的事,事态的发展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特别是在苏妙受伤之后,他现在的心情是极度烦躁,他现在只想带着苏妙赶快回丰州去,至于厨王大赛什么的他现在已经不想管了,毫无关联地,他却觉得再继续呆在苏州苏妙一定会再次陷入未知的危险里。

    “你都有多少年没回梁都了?”思索了片刻,苏妙笑眯眯地问。

    回味微怔,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因为她低着头,没有看见她的眼。

    “多少年了?”苏妙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次。

    沉默了一会儿,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

    “有几年了吧。”

    “几年了?”

    “咱们在一起几年了就有几年了。”

    回味的一句话成功堵住了苏妙的嘴,苏妙佯作喉咙痒。干咳了两声,以免他接着问她他们在一起几年了,这个她可真不记得了。

    苏妙咳嗽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用手接住他丢下来的毛巾,自己继续擦头发,过了一会儿,侧过脸,笑看着回味说:

    “等到了梁都,你会带我到处玩吗,听说梁都里有好多好玩的。”

    回味微怔。看着她笑意盎然的脸,缓慢地点点头。

    “梁都里都有哪些好玩的?”苏妙兴致勃勃地问。

    回味沉默地想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语气轻浅地说:

    “城外也就是一座沛湖,至于城内,我没怎么呆过,所以不太清楚。梁都也就是人多。没什么好玩的。”

    苏妙唇角的笑容敛起,歪头看了他一阵,莞尔一笑,对他说:

    “那这一次就带我好好地玩一玩,咱们俩一起找找梁都城到底都有哪些好玩的?”

    回味愣了愣,望着她的脸,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

    “好是好,前提是你能够继续参赛。”

    “没问题的。只是被火烧了一下。我虽然还没被人故意烧伤过,但玩火的怎么可能会有没被烧伤过的情况。我会有法子的。”苏妙笑嘻嘻地说。

    “什么法子?让我替你上场吗?”回味掐起她鼓鼓囊囊的脸颊,忍俊不禁地笑问。

    “这也是个好主意!”苏妙眼睛一亮,双手一拍,说。

    回味在她的脸上掐了一下。

    苏妙拍开他的手,在脸蛋上揉了揉。回味已经走到她身后,最后擦拭了一下她的长发,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白玉梳子,缓慢轻柔地将她的长发梳顺。

    苏妙背对着他立在他身前,静静地立着,任由他为她梳着长发,这一刻,从后面看去,两人的身高是极和谐的,和谐的不仅仅是身高。

    “手有些痛。”过了一会儿,一直凝望着对面榕树树冠的苏妙忽然轻声开口。

    正在为她梳发的回味看了她一眼,问:“再换一次药?”

    “不用。”苏妙嗓音轻浅地回答,眼望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冠,过了一会儿,含着笑,低低地说,“手虽然痛,不过这个时候,心里却多了一点不甘心。之前没有察觉,那时想的是,赢不了就赢不了嘛,赢不了就当过来玩了,输了就回家去呗,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受伤了,这时候我却觉得不甘心了,如果就这样回去,总觉得是一件非常遗憾非常丢人的事,即使我要退赛,那也是因为我想退赛,被迫退赛算什么,与其被迫退赛,我宁愿选择输在这个赛台上。”

    “输?”回味望向她,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个字。

    苏妙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弯起眉眼,唇角勾起,嫣然一笑:

    “我是不会输的。”

    回味莞尔一笑,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打赏她的后脑勺,唇前倾,浅浅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温润湿濡的触感落在额间,苏妙笑了起来。

    ……

    当月亮从薄雾中探出头来时,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

    城北西绍洞,一处简陋的破旧民房内,啪嚓一声锐响划破了本宁静的夜色,伴随着孩童高亢的啼哭声响起,遥遥的犬吠声开始附和,有几家已经点起了灯火。

    发出异响的民房内,接二连三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醉醺醺的咒骂声:

    “她怎么不去死?她怎么还没去死?贱人!贱人!她应该去死!她应该去死!贱人!”

    充满了臭味和馊味的狭窄房间里,房间的四壁还在流淌着几日前积累在房瓦上的雨水,一个身穿粗布衣裤包着打补丁头巾的妇人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因为恐惧哇哇大哭的孩童,双眼含泪,望着踉踉跄跄站在房间中央怒目赤红正在耍酒疯的醉汉,又是悲伤又是恐惧。

    “她现在飞黄腾达了!贱人!她就是个贱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人!她应该去死!她就应该去死!”他大声咆哮着,又一次摔碎了一个酒坛。

    “当家的!”妇人含着两泡眼泪,瑟缩地唤了声。

    “滚!”周诚冲着她愤恨地大吼了一声。

    妇人被他吓得毛骨悚然,魂不附体,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她手忙脚乱地抱起还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滚!滚!”醉醺醺的周诚还在那里冲着门口大声嘶吼,连摔了三四个酒坛,双目赤红地瞪着房门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了句,“滚!”

    发疯似的吼叫声响彻天际,引来更多人重新点起油灯,以及左邻右舍更多的抱怨声。

    ……

    同样是在这个夜里。

    苏州城外一座华丽典雅的宅子。

    啪!啪!啪!

    鞭子的异响声自宅子内一座精巧的院落里传来,这鞭子抽打的声音很沉很重很厉,只是不明真相地听着,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泛着一股淡淡百合香的雅舍内,室宇精美,铺陈华丽,魏心妍身穿一件浅黄色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长衫,下着一条逶迤拖地的石蓝色缎子菊花刺绣裙,手挽银白色锦缎薄烟纱。顺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别致的半翻髻,她坐在一张鸡翅木扶手椅上,姿态娴雅地啜饮着一盅色泽鲜艳的玫瑰茶。

    魏心妍是个极美丽妖艳的女人,即使已经到了半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美人饮茶,这画面是极美的,如果能忽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的话——

    一个全身**的男人被吊在她面前的墙壁上,四肢被生生地钉在墙壁上,一双眼睛已经瞎了,鲜血淋淋,插满了钢针的皮鞭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身上,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已经连叫喊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心妍面对这样残酷恐怖鲜血淋漓的画面,怡然自得,惬意从容,仿佛不是身处在残酷阴森的刑室了,而是正坐在明媚幽静的花园里。

    直到被钉在墙上的男人脑袋一歪断了气,手下人停止挥鞭,走过来轻声通报道:

    “大人,人已经死了。”

    魏心妍从鼻子里哼笑了声,站起来,翩然转身,扭曲的笑声里含着一抹得意:

    “把头割下来,送给他主子。”

    “是。”手下人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

    魏娴雅出了刑室的大门,心情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正在这时,数九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着头报道:

    “大人,今早上厨王赛的赛台爆炸了,和回味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受了重伤。”

    “爆炸了?”这一回魏心妍没觉得得意,她只是觉得心惊,诧然蹙眉。

    “爆炸时的火硝好像是、好像是从咱们的私炮房里流出去的。”数九战战兢兢地小声说,

    暴虐的气息四起,恍若最最寒冷的暴风雪。

    面色铁青的魏娴雅一巴掌重重地甩过去,数九的半边脸高高地肿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二章 分歧

    多姿多彩的夏季,沉静的是湖蓝,纯洁的是雪白,高贵的是金黄,热烈的是绯红,典雅的银灰,庄重的是墨黑……缤纷的色彩把温煦的夏日画满。绚丽多姿的色彩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于蓝天白云下,描绘着一幅幅丰富多彩的画面。清雅的夏菊,馥郁的海棠,娇艳的山茶,妖冶的牡丹,芬芳的香气把幽幽的庭院溢满。脆亮的蛙鼓,聒噪的知了,婉转的鸟鸣,热闹的犬吠……生机勃勃的响动把轻飘飘的空气充满,这便是夏的神韵。

    映入眼中的翠绿、墨绿、青绿已经完全脱了鹅黄的底子,葱茏葳蕤着,不再浅薄,不再稚嫩,把浓浓的生命力极尽展现。夏在充满激情地吸纳着热烈的阳光,悠悠地呼出纯纯的气息,让人置身在这样的绿的庇护中,神清气爽,尽享沁凉。

    蓝的天,白的云,彩的虹,交织成盛夏日最美的风景。

    苏州城郊,一座被稻田簇拥环绕的清雅别院内,幽静的凉亭中,被黑色纱裙包裹得密不透缝的女子娴静地坐在亭子中,面前的圆桌上摆了一只色彩淡雅的瓷瓶,各种花枝平铺在石桌上,旁边还散落着剪子小刀等工具,她正在插花,姿态婉约,身段柔美,即使看不见她的面容,依旧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那一抹令人沁凉舒适的恬静从容。

    戴着黑色薄纱手套的手从桌上拿起一支嫣红的玫瑰花枝,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花枝上的刺。仔细地修剪一番之后,插进花瓶里。

    就在这时,一个听不见脚步声的人突然出现在身旁。她根本不用回头便已经被那一抹大红色微刺了双眼,那人气哼哼地坐在她身旁,抓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嘟地灌了进去,紧接着将杯子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香充耳不闻,好像没发现他坐在身边似的。依旧姿态娴雅地插着花,沉默无言。

    梁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直直地盯着她看。一脸阴沉的表情。

    回香仿佛没看见,从花束中取了一支明媚动人的芍药花,咔嚓一剪子,剪去半截枝叶。插在花瓶的最顶端。

    梁锦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肯说话,无奈,只得自己开口,告状似的控诉道:

    “我叫味味跟我回梁都去,他不肯,居然叫我别管他!”

    回香沉默着,捡了一根清雅的月季花,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才放进花瓶里,浅粉色的花朵在色泽妖冶的玫瑰中央争妍斗艳。极是清纯动人,过了一会儿,她缓慢地开口,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个做爹的在儿子面前还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啊!”

    “孩子他娘!”梁锦被她面无表情地调侃,一颗玻璃心受不住地稀碎,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脾气。

    “儿孙自有儿孙的生活,你去横加干涉做什么,我不是对你说过,要你只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么。”回香半点不留情面,淡淡地说。

    “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娘啊,咱们家味味的处境那样危险,你都不说命令他回家去,万一他在外面因为你或我出了点什么让我们追悔莫及的事情,你和我要怎么活下去!”梁锦这一回真的有点被她的淡定从容气到了,一字一顿,重重地质问。

    回香终于很难得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的儿子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的操心是在杞人忧天。”

    “不是,”梁锦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语噎,“我当然知道味味的身手没问题,毕竟他是你教出来的,可是他、可是他居然要去入赘,他居然要去给那个成天就知道傻笑的丫头当上门女婿,那丫头他们家可是在丰州,如果味味他真的决定长住在丰州了,咱们两个要怎么办?!”

    回香终于皱了皱眉,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稀罕的一种表情了,她狐疑地望向他,诧然询问:

    “就算他真决定长住在丰州,对你我又有什么妨碍?”

    梁锦觉得回香从幼年时开始在情感问题上就少一根筋,一直到现在,就算是他,跟她相比也算是感情丰富的类型了,他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对她强调道:

    “香儿,咱们生的是儿子不是闺女,闺女嫁出去那是没法子,咱们儿子怎么可以嫁到女方家,更何况那女方家又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只是一个开小吃店的!”

    “那姑娘不是开酒楼的么?”回香疑惑地询问,虽然说着疑惑,眉宇间却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就那种酒楼,哼,跟小吃店也差不多!”梁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因为味味,表面上他对苏妙是很关爱的,可鬼知道他心头烦死那个臭丫头了,要不是她,味味也不可能会变得那样任性不听话,都怪那个臭丫头勾走了他们家味味的魂儿,他现在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世上会有欺负媳妇的恶婆婆了,每次看见那个臭丫头他就想磨牙,虽然他不是婆婆,“我将来的孙子不姓‘梁’也就罢了,可若是不姓‘回’却去姓‘苏’,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答应的!”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你太拘泥了。”回香语气平淡地说,修剪着花枝,不以为然。

    “香儿,难道你想让你的孙子姓别人的姓氏吗?”梁锦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大声质问。

    “……‘回’这个姓氏没什么好的,不好起名字。”回香想了一会儿,浅浅地皱了皱眉,淡淡地说了句。

    梁锦被她噎的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回’这个姓氏不好,那就给味味改过来吧,把他在还没出生时我为他取的名字上了族谱,这样以后孙子生出来就可以姓梁了。”

    “‘梁’也没什么好的。”回香并没有去看他的脸。声线平缓地说了句。

    梁锦又一次被拒绝了,虽然这样的拒绝在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这二十年间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失望。他垂下头,沮丧的神情外露,沉默下来。

    回香对他的消沉并不买账,咔嚓一剪子,花瓶中一根最为出挑的玫瑰花被她剪掉了“头颅”,只剩下一根翠绿的嫩枝。

    梁锦被她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跳,手托着腮帮子在花瓶里的花束上看了一会儿。狐疑地问:

    “那朵花最漂亮,剪了多可惜!”

    “太出风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被处置掉是理所当然的。”黑色薄纱下,回香锋锐如刀的红唇勾起,似笑非笑。

    梁锦懒洋洋地用单手托腮,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启唇。淡淡地说:

    “在可以以真心交付的人的眼中,这并不是出风头,这只是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对方眼中,以求得信任罢了。”

    回香无声地嗤笑,淡淡地评价了句:“蠢材。”

    梁锦看了她一会儿,呵地笑了,一双眼从她的脸上移开,扭过头去。无声地笑了一下,顿了顿。忽然说:

    “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厨王赛灶膛爆炸,那丫头受了伤,你去瞧瞧,顺便劝劝味味,让他跟咱们回梁都去。”

    “伤的如何?”

    “手烧伤了,好像挺严重的。”梁锦说,顿了顿,一双修长的眉眼阴沉下来,冷冷地道了句,“最好别是魏心妍做的,否则……”

    回香沉默地将花瓶进行了最后一次整理,仔细端详了一番,将花瓶放到一旁去,接着便有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垂着头自凉亭下上来,将花瓶捧走,随后回香脱去因为插花弄脏的黑纱手套,当黑纱手套脱下去的一刹那,苍白如纸的肌肤似白日里的雪光一般耀眼刺目,落入眼帘,让人的心为之一振。

    这是一双相当精美的手,从轮廓线条到指尖的形状都堪称完美无瑕,只是这样完美无瑕的一双手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一块块一条条,斑驳沧桑,如果是第一次看这些恍若蚯蚓在爬一般的纹路,一定会心生不适,甚至会觉得恶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双手上的纹路必是陈年留下的旧疤,虽然因为时光久远,上面的许多纹路已经变淡,可轮廓仍在,再加上她肌肤奇白剔透仿佛白纸一样没有半点血色,淡粉色的疤痕密布在这样的肌肤上,那些疤痕仿佛是曾经皮肉脱落时留下的,极是显眼。

    梁锦目不交睫地望着她的双手,修长的俊眸掠过一抹掩藏不住的痛苦,他绷着唇角,一言不发。

    拥有这样一双手的回香却安之若素,又有一个丫鬟紧随前一个离开的丫鬟上前来,托盘上是一双纯黑的丝织手套,回香接过来,重新套在手上,掩去那些疤痕。

    梁锦怕自己的眼光过于专注引起她的不快,在她将手套重新戴好时,转移了目光,不再盯着她的手看。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从凉亭外匆匆进来,手里捧了一个用绸缎包裹着的木盒子。

    梁锦在看见他出现时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把头扭到一边去。

    年轻的男子迈入凉亭,来到回香身旁,肃声通报道:

    “主子,外面送来一个盒子,指名是送给主子的。”

    回香在他手里的盒子上眸光轻浅地扫了一眼,并不说话。

    年轻男子却像是十分了解她的心意似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石桌上,麻利地拆开,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打开。

    盒子里的并非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能够威胁人性命的东西,但却是一样十分恐怖的东西:盒子里盛着的是一颗枯黑沾满了血迹的头颅,头颅上面眼睛已经被挖掉,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一头蓬乱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脸旁,嘴唇青紫发黑,布满伤痕,死状凄惨,形容可怖,就是连久经沙场的梁锦在看见这颗突然近距离出现在眼前的头颅时都吓了一跳,心神一震,紧接着一腔怒火从两胁噌地窜上来,气息凛寒者的雷霆之怒令周围的空气霎时变了色,连送盒子进来的年轻男子都受不住这样震怒的气场,深深地垂下头,指尖微颤。

    “魏心妍!”梁锦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回香镇定从容地坐在石凳前,静静地望着那颗死状恐怖的头颅,过了一会儿,淡淡地对身旁的年轻男子道:

    “化了吧。”

    “是。”年轻男子肃声应了句,重新将盒子盖起来,躬身退出凉亭,转身,大步离开。

    “我倒是低估了她的狠辣无情,像李鹤这样一个具备双重身份效忠两个主子的细作她竟然也察觉了,李鹤对她忠心耿耿了一十三年,在凌水宫中地位超群,她居然也下了手!”梁锦站起来,气急而笑,咬牙切齿道。

    “凌水宫非白即黑,想要走灰色路线左右逢源,死是必然的,魏心妍正是因为这股子狠辣无情才坐上凌水宫首领的位置,她未必不知道李鹤的身份,之前没有处置,只是因为她留着李鹤还有用处罢了。”

    “……凌水宫这根刺扎在皇家的肉里已经太久了。”梁锦负手立在凉亭内,面向远处的蓝天,过了一会儿,冷冽地说了句。

    回香望了他一会儿,哧地笑了。

    梁锦听了这声笑,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不悦而狐疑。

    “你的皇兄怕是要重新启用凌水宫。”

    “不会的,皇兄他只是……”

    “先狠狠地打压,再在对方陷入绝境之时施以重利诱之,这不是皇家常用的手段么?”回香似笑非笑地说,即使面罩薄纱,亦能感觉到她在似笑非笑。

    梁锦皱了皱眉,他不爱听她说这些:“皇兄他只是……皇兄他不会的。”

    回香望着他据理力争的表情,失笑,她很想说你的哥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偷偷地留下学堂里的糕点再悄悄地带回冷宫给你吃的哥哥了,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说了,她站起身,淡淡地道:

    “本来还在想该寻个什么作为由头,厨王赛上面的爆炸案倒是给了一个好的引子,今夜带兵抄了东平侯府吧。”

    梁锦浑身一震,他沉默了半晌,终是没有言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三章 多事之夏

    因为前一阵子的大雨延迟的乡试终于开始了,一大早,苏妙在圆融园送苏烟上考场,苏烟不放心,一个劲儿地叮嘱她:

    “二姐,你的手千万别沾水,要好好上药,天气热,可别吃那些发物,更不爱好了!就算要上台也要等我回来帮你,佟染那个人坏的紧,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不是好人!”

    “知道了!你不用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好好考试,别紧张,能考什么样就考什么样。”苏妙用没受伤的手拍拍他的脑袋,嘱咐。

    苏烟点了点头,转身。

    宁乐和文书也都一一向苏妙作辞,转身跟着苏烟赴南街考场。

    今天是大考的日子,大考是整座城池都在意的大事,凡是有学子的人家家家户户都会送考,这一天对考生来说是人生中的大事,对一个家庭来说亦然,金榜题名平步青云鸡犬升天几乎是所有人家的梦想。苏妙本来也有点不放心,想把苏烟送去考场,转念一想他们也不是孩子,总是放不开手反而不好,就没提这个,这会儿看着他们三个去了,心里虽然还是不太放心,却强忍着,即使是她,内心深处也在希望他们三个能够考出好名次,方不负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和刻苦。

    纯娘双手抱胸,幽幽地望着三个赴考者背着书箱汇入人流一并向南街走去,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一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烟哥儿也就罢了。宁哥儿和文书准备了那么久,若是这一回不中,日后就更艰难了。”

    “什么叫‘烟哥儿’也就罢了。我们家烟儿怎么罢了?”苏娴不乐意地说。

    “大姐你们对烟儿的要求也不算高,就算烟哥儿不走为官这条路,有三个姐姐撑着他,他也能好好的。可宁哥儿和文书不同,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宁哥儿家还有一个老爹等着他光宗耀祖,文书的岁数也不小了。再不中他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到时候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纯娘有理有据地道。

    苏婵眉一挑,看着她说:“这有什么打紧。就算他娶不上媳妇,不是还有你么,你怜他娶不上媳妇,干脆自己给他当媳妇。那样你不用再怜他。他也能娶上媳妇,不是一举两得么?”

    纯娘的脸刷地涨红,狠狠地啐了一口,脚一跺:“人家在说正经事,你却来说混话欺负人家,婵姐儿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跟大姐一样,就知道欺负人,我、我去洗衣裳了!”说罢。半嗔半恼地转身,挤开身后的林嫣。飞也似的逃走了。

    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顿了顿,一字一顿道:

    “有猫腻!”

    “不会吧!”苏娴一脸的鄙夷,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苏婵用手指头搔了搔脸颊,不可思议地说:“纯娘她那是什么眼光?”

    还是林嫣比较厚道,连忙笑说:“文哥儿也是不错的,他念书那样刻苦,资质又好,早晚会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姑娘家跟着他也不算亏,而且像他那样正派稳重的男子,对待心仪的女子一定是很专一的,文哥儿他还是有优点的。”

    苏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林嫣,你都已经成过一次亲也和离过一次了,居然还相信有男人是正派稳重感情专一的?”

    “……”林嫣被噎了一下,不过在苏家呆的这两年,她的心理素质比昔日好多了,如果是从前听到这样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对方在奚落她,她会觉得委屈想要哭泣,可现在,她只当这是一句随口的闲谈,笑着指了指回味,说,“娴娴,你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男人花心十之**,可还有一成是例外,比如回哥儿对妙妙不就是很专一么。”

    回味没想到自己一直当背景墙还会成为讨论的焦点,眉角狠狠一抽。

    苏妙笑眯眯地看了回味一眼,得意洋洋地道:“那是!小味味目前对我是很专一的!”

    “目前?”回味觉得自己的努力被否定了,黑着脸反问了两个字。

    苏妙嘿嘿一笑,说了句:“我去闭关修炼了!”说罢,提起裙子一溜烟跑走了。

    “哎,你吃药没有,手伤换药了吗?”苏娴见她突然就跟只兔子似的跑了,连忙在后面大声问。

    “吃过了!换完了!”苏妙头也不回地回答完毕,人已经跑没影了。

    “二姐她在闭什么关呐?”苏婵疑惑地问。

    “为了厨王大赛吧。”林嫣回答说,“昨儿夏老不是代表评审会过来了么,妙妙答应继续参加决赛,后日就是决赛了,烟哥儿怕是赶不上了。”

    “陈盛手伤未愈已经回家去了,赵大叔又骨折了,一把年纪骨头本来就脆,也不能让他上台,听说佟染那边那三个助手只是一点轻伤并不碍事,就算回哥儿上台,三对一,佟染没受伤妙儿手却伤了,这场赛怎么说都是不公平的。”苏娴双手抱臂,皱了皱眉。

    “可二姐还是决定要继续参加。”苏婵淡淡地说。

    苏娴一脸不悦地望向回味,硬邦邦地道:

    “你小子真没用,不是说厨王大赛是你娘举办的吗,怎么你就任由大赛这么欺负你媳妇么,还是说你娘是有意的,我们家妙儿还没入门呢,你娘就先拿起婆婆的款儿来开始欺负媳妇了?要真是这样,你小子给老娘趁早回梁都去,妙儿不嫁给你了!”

    “……大姐,正是因为公平公正,所以大赛劝妙儿退赛,可妙儿执意要参赛,她接受了这样的不公平。”回味一方面觉得退赛可惜,一方面又觉得苏妙要继续参赛的决定太莽撞,他左右为难。阻拦也不是鼓励也不是,心里正烦。

    “什么公平公正,妙儿受伤还不是在赛台上。我正要问呢,她受伤厨王赛就不用负责任吗?”

    “这件事正在调查,我父亲也在派人跟进,大赛说了,妙儿本次退赛,三年后可以破格让她直接晋级秦安决赛,妙儿拒绝了。”

    “我说你到底是哪伙的。你是向着你娘的厨王赛还是向着你媳妇啊,以后你娘要是欺负你媳妇,你打算帮哪边?”苏娴双手抱胸。凉凉地看着他,道。

    “我和妙儿打算搬出去住,所以不会出现大姐说的那种问题,我先去看看妙儿。”回味说完。转身就走。走的比逃跑时的兔子还要快。

    苏娴点着脚尖,手指头敲打着胳膊,一脸不悦地看着回味的背影:“我最近看这小子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呢!”

    “娴娴你最近好像看谁都不顺眼吧。”林嫣说。

    “大姐,你那几天要来了吗?”纯娘问。

    “你那几天才要来了!”苏娴夹了她一眼,说,转身,“都散了吧,我出门一趟。晚上不回来吃了。”

    “大姐你做什么去?”纯娘追问。

    苏娴没回答,扬长而去。

    “八成又去祸害文王殿下了。”苏婵撇了撇嘴。说。

    林嫣望着苏娴潇洒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羡慕娴娴的洒脱自在!”

    也难怪她会产生这样的感叹,她和苏娴都是因为丈夫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导致分离,可分离之后的苏娴却活的逍遥自在自信耀眼从不拘泥过去,可是她呢,即使已经远离了梁都远离了瑞王府,依旧活得胆小憋屈,她不是没想过改变,可是本性这种东西它真的就不是那么好改的,所以她只能羡慕了。

    “羡慕别人是永远不会进步的。”苏婵看着她说。

    林嫣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妙在小黑屋里闭关了两天一夜,连回味想进去都被她拒之门外,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才从小黑屋里出来,疲累地抻了个懒腰,回房找了一圈却不见回味的身影,正赶上吉春斋的小厮进来打扫房间,说起回味好像出门去了。

    苏妙道了谢,一路打听着,才知道回味去了圆融园的北门,心里正狐疑他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就出门了,路过一道花障,花障后面两个姑娘清脆的笑谈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来找回公子的那个是东平侯府的丁姑娘吧,我记得那个丁姑娘还来咱们府上游玩过。”

    “真惨呐,东平侯私设私炮房,听说厨王赛上的黑火就是从私炮房流出来的,瑞王爷抄了东平侯府,东平侯被押解回京等待问罪!”

    “这么说金枝玉叶现在却成了落架的凤凰还不如鸡了么?呵呵!”那少女幸灾乐祸一笑,看穿戴谈吐大概是圆融园主人家的姑娘。

    “可不是,爹不是说了,以后不能再跟东平侯府的女眷来往了。前些日子还传说东平侯府要举家搬回梁都呢,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圣心难测!”

    “什么圣心难测,应该说是瑞王爷的心难测才对!”

    两人又唏嘘了一回,先前的姑娘才说:

    “说到瑞王爷,那吉春斋里的回公子是瑞王爷外室所出吧,那样俊美沉默的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王孙公子咱们也见过不少,可像回公子那样幽宁稳重却是极少见的。”

    “若论幽宁稳重,瑞王世子才是第一个吧!”

    “瑞王世子身上的杀气太重,还是回公子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的,虽然沉默了些,却让人舒坦。”

    苏妙点了点头,心想这姑娘倒是好眼光,听见有人称赞回味苏妙也不恼,反而挺高兴的,想再听下去,那两个姑娘却说到别的话题上去了,苏妙扁了扁嘴,继续往北门走,心里将刚才听到的整理了一下,却品出一些不寻常来:首先东平侯府开了一个私炮房,私炮房也就是非法做爆竹的地方,岳梁国的爆竹工艺归国有,自古凡是国有工业被私人仿造那人都会发大财,至于私自制造爆竹这个罪名可重可轻,往轻了说只是做个炮仗谋个利,找点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至多也就是削爵抄家命还能保住,可是往大了说,岳梁国已经将火药列为国宝级的武器,若是东平侯的罪名跟这一条扯上,那绝对死定了。

    一切全看当权者想怎么做。

    再有就是,仅仅是一个“圣心难测”居然被说成是“瑞王爷的心难测”,说这话的还只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女,正是这个“年幼无知”才最可怕,妇孺相传的“瑞王爷的心难测”若是传入皇上的耳朵,即使皇上和瑞王之间的兄弟情再深,只怕也是膈应的。

    想到这里,苏妙忽然意识到,岳梁国的血脉宗族都是以族谱为准的,好在回味没上过宗谱,不算梁家的人,能从身份上避免许多麻烦,莫非这就是回娘不肯给回味改姓的原因?

    心里这样想着,她已经走到圆融园北门,刚走到大门后面就看见回味双手抱臂不耐烦地靠在门槛外面的柱子上,站在他对面的丁兰哭得梨花带雨极是可怜,她哭着央求道:

    “阿味哥哥,你救救我父亲吧,你去跟瑞王叔叔说说,我父亲是无辜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阿味哥哥!我父亲和阿甜哥哥的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并肩作战,连阿甜哥哥还叫我父亲一声‘义父’,父亲他是不会做让瑞王叔叔为难的事的,阿味哥哥,你去跟瑞王叔叔说说,让他放了父亲吧,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回味对她哭泣的脸仅是皱了皱眉,表情淡漠:“是非曲直自有刑部和大理寺审查,你父亲只是被押解回京又不是就地问斩,回了梁都还有皇上做主,你们东平侯府的其他人也没有被问罪,你不说回去替你父亲收拾两件衣裳让他上路,跑到我这里来哭什么?”

    “阿味哥哥你怎么这样无情,我父亲一把年纪了,早年因为打仗旧伤连绵,这一回又是急怒攻心,哪里能受得了囚车的颠簸!”丁兰哭着大声道。

    回味很不耐烦:“别说我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就算我在朝,你父亲触犯的是国法,我又能做什么?朝堂上的事女人家少插嘴,再多嘴,你父亲没死也被你的这张嘴害死了,回去!”

    “阿味哥哥你太过分了!我恨你我恨你!”丁兰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管她,又委屈又生气又伤心,冲着他大吼了句,转身,掩面飞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四章 最后一轮

    回味不耐烦地转身,正对上苏妙探出来的半边脸。

    “我这才刚出来就看见了这么惊人的一幕!”苏妙背着双手,笑嘻嘻地说。

    回味瞅了她一眼:“你终于肯出来了。”

    苏妙只是笑,顿了顿,问:“东平侯府被你爹给抄了?”

    “嗯。”回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上前携了她的手,向圆融园内走去。

    “会被怎么样?东平侯府的其他人没事吗?”苏妙追问。

    “谁知道,应该没事吧。”回味对这类话题没有任何兴趣,淡淡地说。

    “听说厨王赛上的爆炸案中黑火是从东平侯的私炮房流出来的?”

    “嗯。”回味依旧是简单地应了一句,并没有说太多。

    苏妙直觉他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她没有追问,表现得很安静。

    “明天的比赛,你准备好了?”回味牵着她的手,忽然问。

    苏妙看了他一眼,粲然一笑,却没有回答。

    转眼间到了次日的厨王赛,一大早,苏妙在苏婵的帮助下换了一身水红色的新衣裙,林嫣动手帮她挽了一个高高的灵螺髻,受伤的右手被纱布包成了粽子,苏妙觉得痒,总想用另外一只手去抓痒,被纯娘狠狠一拍才住了手,疑惑地问:

    “大姐呢,睡过头了吗?”

    “苏娴昨晚上没回来。”苏婵漫不经心地回答。

    “啊?她去哪了?”苏妙吃了一惊。

    “她还能去哪,不是去买东西了就是去勾搭男人了。”

    “彻夜未归八成是去勾搭了。也不知道文王殿下有没有上钩。”纯娘一脸八卦兮兮地说。

    “你们不要总是议论这些,小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会坏了娴娴的清誉的。”林嫣认真严肃地说。

    “她还有清誉?”苏婵像是听到了国际玩笑般差点笑出来,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林嫣,你是从梁都来的,你倒是说说,万一苏娴她真的跟文王扯上了。你说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果,还有文王的爹娘,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和皇上的妃子。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林嫣愣了愣,摩挲着嘴唇想了半天,认真地回答:“成妃娘娘是个非常注重血统的人,只怕不会应允。皇上嘛。估计也不会答应,皇家最重视的就是血脉和出身,以娴娴的身份,即使是做外室也一定会受尽流言蜚语。梁都的那些人很可怕的,你一言我一语就能逼得一个姑娘上吊。”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心有余悸地说。

    “苏娴才不会上吊,她的脸皮要真那么薄。早就上吊了,还能活到现在!呵!”苏婵双手抱臂。嗤笑了声。

    苏妙在她的脑袋瓜上拍了一下:“不许这么说你大姐!”

    苏婵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下。

    “大姐做王妃的机会有多少?”纯娘双眼亮晶晶地询问,她还算是一位少女,少女就是那种还会对王子和平民产生出幻想的年纪。

    林嫣难得果断地摇了摇脑袋:“零。皇家的女人,即使是通房丫头都要清白,哪怕皇子三婚四婚,皇妃也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这是规矩。”

    “好不公平,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连去给男人做个继室都得是黄花姑娘?那男人也是倒过一手的,凭什么就得配黄花大姑娘啊!”纯娘一听就皱起了眉,愤愤不平地说。

    苏妙在她的眉心处戳了一下:“行啊,你的思想还挺前卫的!”

    “妙姐姐!”纯娘不高兴地揉了揉眉心的疼痛处,顿了顿,问,“‘前卫’是什么?”妙姐姐总是自创一些她们听不太懂的词,感觉怪怪的。

    苏妙笑而不答,就在这时,回味在门外不耐烦地敲了敲门,道:

    “好了没有,快来不及了!”

    苏妙吐了吐舌头,几个人出了门,离开圆融园向城西广场去。

    他们是没有车的,反正圆融园离城西广场也不远,一行人依照往常选择步行,慢慢悠悠地向城西广场走去。

    正在一边走一边说笑着,刚转过一个弯,一个声嘶力竭的咆哮从身后的斜对面响起:

    “苏妙,去死吧!”

    这声音太响亮太尖厉充满了激愤和歇斯底里,苏妙愣了愣,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腰肢已经被一条熟悉的手臂挽住,紧接着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不明物体在她眨巴着眼睛的过程中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街角的墙壁上,手中的匕首啪地掉落在地面上折成两段,他本人则吐血三升!

    苏妙呆住了,她吃惊地望着躺在地上被踹得半死的男人,胡子乱蓬蓬,头发乱蓬蓬,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已经有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将那个“老头子”紧紧地捆缚住,苏妙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跑来刺杀她的人居然是周诚……他们的交情好像还没好到需要相爱相杀的程度吧?

    “苏妙,你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居然在家里**小白脸,喂小白脸吃软饭,你不要脸!像你这种残花败柳,你也配活在这个世上,我要是你,我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妇!”

    苏妙一脸惊诧的表情,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苏妙,你不知廉耻!一个放荡不堪的破鞋,你以为你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别做梦了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模样,你早晚要不得好死!”周诚抻长了脖子。将所有力气都用在咒骂上,因为过于用力,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他疯子似的大吼大叫。

    话还没说完,但听骨骼破碎的声音,押着他的黑衣人已经在回味的无声示意下卸了周诚的下巴。

    周诚的下巴上一阵剧痛,痛得涕泗横流,表情凄惨。

    苏妙立在远处,凉凉地看着他,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手一拍,恍然大悟:

    “我说我灶膛里的火硝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看着周诚虽然被卸去了下巴依旧凶很恶毒的眼神,顿了顿。她明白过来了,眸光微闪,唇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往里闯’。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法子收拾你了,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个负数的智商让你往刀尖上撞,回头见了我爹,记着好好跟他忏悔忏悔,我们苏家可从来都不曾亏待过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她慢吞吞地说完,转身。笑眯眯地走了。

    身后传来咆哮般的呜呜声,似咆哮似嘶吼。苏妙充耳不闻,大步向前走。

    周诚这一回死定了,并非是因为他策划了赛台上的爆炸案,而是他跟敏感度相当高的私炮房扯上了关系,不管他和私炮房有什么联系,这一回他都是跑不掉的,他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回味看了一眼押解着周诚的黑衣人,黑衣人会意,架着哇哇乱叫的周诚转身离开。

    苏婵等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从凶手出来到凶手被抓,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她们看得目瞪口呆,跟着苏妙和回味一直走出老远,苏婵才反应过来,狐疑地瞪向回味,冷飕飕地质问:

    “我说你,该不会是拿我二姐做诱饵吧?”

    回味不回答,苏妙只是盈盈一笑,并不在意。

    苏婵见状,心里有些不爽快,她姐姐分明是提前不知情,回味却自行弄了这一招,如此危险,真不知道二姐为什么会那么镇定,二姐就那么信任他吗?

    她撇了撇唇。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城西广场,因为中途碰到周诚报复的插曲,抵达城西广场时正好是最后一分钟,评审们早已各就各位,佟染已经等在赛台下,正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摇着折扇,见苏妙来了,手中的湘妃竹折扇刷地合拢,才要站起来,却听见特别评审席上沈二娘突然阴阳怪气地说: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只是会做两道勉勉强强的菜尾巴就翘起来了,好大的架子,长辈们都到齐了,自己却走的不紧不慢,好没规矩!”

    回味皱了皱眉,瞅了她一眼,这女人他看了就烦,才要说话,却见苏妙瞟了沈二娘一眼,哧地一个短笑:

    “沈夫人,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的尾巴是不是翘起来与你何干?大赛自有规矩,我来的早来的迟用不着你来评论。别说你只是个特别评审,就算你是评审,厨王大赛是请你来点评菜的,不是来点评我的,我有没有规矩不劳烦你评价,不该你发言的时候沈夫人可以请你闭上嘴吗?”

    从开始到现在,苏妙一直都是笑眯眯一副好欺负的傻大姐模样,如此强硬激烈这还是第一次,满座哗然,全都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

    有哄笑声响起。

    沈二娘被气得脸色铁青,七窍生烟,即使是在梁都,因为牧王爷的面子,她也是很受尊敬的,第一次被小辈顶撞,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平民,沈二娘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火冒三丈,霍地站起来,阴阳怪气地冷笑:

    “你叫谁‘闭嘴’,你这个毛丫头好嚣张,半点礼数教养都不懂,再不好好学学规矩,瑞王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那知晓的能明白你是民间女子什么都不懂得,不知晓的还以为瑞王府儿媳妇都是这样没长没幼没上没下呢,姑娘,好心劝你,你这样的性子,可进不了瑞王府的大门。”

    苏妙看着她,弯起眉眼,盈盈一笑:

    “沈夫人,你说我倒没什么,只是你居然从我身上看出了‘瑞王府的儿媳妇没长没幼没上没下’,请问谁是上谁是下,你是上我们瑞王府的儿媳妇是下吗,敢问沈夫人,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你说这样的话是公然看不起我公爹的意思吗?”

    沈二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和牧王爷的关系不错,因为这层原因,她在梁都如鱼得水,贵族阶层的人她够不到,但不少达官贵人因为牧王爷对她吹捧讨好让她倍感受用,时间长了自然就飘了,这一次来秦安,她是抱着盛气凌人的心态前来的,想好好地过一把特别评审的瘾,哪知道却在这里碰见了苏妙,作为瑞王爷未来儿媳妇的苏妙让沈二娘憎恶地感受到了她二人之间层级上的差别,这让她恼火不甘,再加上苏妙又有被她视为威胁的好手艺,两者加在一起让她非常讨厌苏妙,总是想让苏妙下不来台,没想到这一次的挑衅却把自己绕进去了。

    “沈二娘,你看不起本王?”旁边一座悬着纱帘的清雅小楼上,如风吹幽篁的嗓音传来,为炎炎夏日带来一抹沁凉。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纱帘,露出半个俊美无双的脸庞。

    苏妙一愣,没想到回味他老爹居然在。

    沈二娘吓得浑身一哆嗦,在别人还没看明白窗子里的人是谁时她已经扑通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请罪:

    “瑞王爷恕罪,奴婢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位姑娘误会了,奴婢该死,请瑞王爷恕罪!”

    梁锦冷冷地瞅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缩回脑袋。

    “比赛!比赛!别废话了!快比赛!”紧接着回甘从窗子里探出头,笑着催促道。

    于是跪下来的众人纷纷起身,姜大人用金槌敲响金锣,由于事故中断的最后一轮赛正式开始!

    苏妙和佟染分别转身,向各自的楼梯走去,在还没动身时,却听佟染忽然笑了句:

    “姑娘今日火气不小么。”

    苏妙瞅了他一眼,冲着他扬起粽子手:“都成这样了,我能火气小才怪,所以你今儿少惹我。”说罢,转身,噔噔噔地上台去了。

    佟染呵地笑了,手中折扇刷地展开,轻轻地摇着。

    “那小子八成对那丫头有点意思!”小楼上,隔着纱帘,梁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

    没人回答他,回甘正单手托腮,一面百无聊赖地吃点心一面观赛。

    顿了顿,梁锦从桌上提起茶壶,向右手边一枚彩釉茶盅内倒了半杯茶,殷勤地笑道:

    “不过刚才那架势,那丫头倒是有点世子妃的风范,这点比林嫣强些,再磨砺个几年,是做王妃的料。”

    坐在他身旁的黑衣女子回香只是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默默无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五章 瓦罐煨汤

    苏婵和林嫣等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刚坐下,一个窈窕的影子从后面过来,穿过拥挤的人群,在苏婵身旁坐下。

    苏婵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眼圈发黑一副宿醉刚醒的模样,下意识向评审席瞄了一眼,并不见梁敞的身影,顿了顿,她狐疑地问苏娴:

    “你昨晚上上哪去了?怎么又喝醉了?”

    “别提了!”苏娴捧着欲裂的头,摆了摆手,一副极难受的表情,“可真没想到,梁敞他居然是那么阴险又狡猾的人,上一次还以为他喝不了多少,哪知道他那是装的,昨晚上只跟他喝了半宿就被他喝倒了,到现在头还疼,浑身难受!”

    “活该!”苏婵撇了撇嘴,“文王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营里的那帮人有哪一个不是把烧刀子当水喝的,看我师父就知道了那就是一个酒缸,你还敢跟他们喝,你不要命了?!”

    “我看他文文弱弱的,还以为能成呢,没想到那人的心比墨汁还黑,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没撂倒他,他倒是把我撂倒了!”苏娴又是恼火又是头痛,没好气地抱怨道。

    “大姐,大姐,”纯娘很显然是被自己的职业传染了八卦,她最喜欢听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在后面猛拍苏娴的肩,一叠声地询问,“昨晚上你们怎么样了?大姐你的心愿达成了吗?”

    苏娴从宿醉的“狰狞”中脱离出来,冷飕飕地瞪着她。把纯娘瞪着全身冒凉风,才咬了牙黑了脸,一字一顿地回答:

    “若是成了我还用回来吗。那个黑心的把老娘扔在客栈里就不管了,连房费都没付,一个王爷抠成这样我也说不出什么了!”

    纯娘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十分好笑,扑哧一乐,却因为大姐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忙把笑声憋回去。表情讪讪的。

    “你也该闹够了吧,文王压根就不买你的账,你继续这么纠缠。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你当成跳梁小丑看着就烦。”苏婵皱了皱眉,很看不起她没完没了纠缠的样子,鄙视地说。

    “你个一把年纪连嫁都还没嫁过的老姑婆懂什么,好郎怕女缠。女追男隔成纱。懂不懂?”苏娴乜着眼睛,轻蔑地看着她,撇了撇嘴说,“像你这种连追都不追的,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让你相亲你不去,给你安排亲事你不接,让你主动去追喜欢的男子你也不要,我说苏婵。你这辈子还有没有让我做大姨的可能?”

    “啰嗦!你管我!”苏婵脸黑如锅底,硬邦邦地回了句。

    苏娴撇了撇嘴。却见林嫣从后座探过头来,惊疑地问:

    “娴娴,你该不会是打算着要嫁给文王殿下吧,不行的,娴娴,我记得之前七皇子也喜欢过一个民间女子,非要娶那个女子为妻,结果那个女子因为魅惑皇子被皇上一条白绫赐死了!”

    “为什么?”纯娘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问。

    “为什么?因为魅惑皇子啊。”这种在民间人士看来极其古怪的处死理由在林嫣眼里却稀松平常,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不是、不是七皇子想娶那个女子为妻吗?”

    “是啊。”林嫣点了点头,“可皇上又不能处置了七皇子,只能处置了七皇子要娶的那个女子,七皇子因为这事还闹了自杀,直到现在过了好几年了他依旧在王府中带发修行,因为皇上不许他出家。”

    纯娘愕然,惊愕的表情在脸上维持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乖乖,皇室中人好可怕!”紧接着她一把抓住苏娴的手,紧张兮兮地说,“大姐大姐,你可千万别再纠缠着文王殿下了,万一你也被皇上赐了一条白绫,到时候你不想死都得死啊,多可怕!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吧,你看苏州城这么多美男子,咱们丰州好小伙也有的是,你去祸害他们也比祸害文王殿下强,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啊!”

    她说的声情并茂,一旁的苏婵和林嫣集体抽了抽眉角,心想这姑娘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

    苏娴瞅了纯娘一眼,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又不是要做王妃,你想太多了。”望向赛台,见苏妙和佟染已经各就各位准备就绪,问,“她的药换了没有?”

    “换过了。”苏婵回答。

    “大姐,刚才那个女人特讨厌,妙姐姐刚来她就拿话呛妙姐姐,给妙姐姐难看!”纯娘指着坐在特别评审席上的沈二娘,恨恨地对苏娴说。

    苏娴微怔,望向还在狠呆呆瞪着苏妙的沈二娘,一张脸刷地撂下来:

    “蠢婆娘,回头把她的嘴抽歪!”

    “好嘞!”双手抱臂的苏婵机器似的点了两下头。

    林嫣和纯娘看着她们俩,嘴角狠狠一抽,虽然长相完全不同性子完全相反,可是这一刻她们发现这两个人可真是亲姐俩啊!

    “对了,回味他爹来了,在那个楼上。”拿出鲜肉烧饼正要吃的苏婵忽然想起来,把下巴往前方的小楼上一扬,说。

    苏娴往小楼上看了一眼,问:“他娘也来了?”

    “不知道。”苏婵摇了摇头,大口地吃鲜肉烧饼。

    赛台上,双方已经准备就绪,佟染的三个助手虽然脸上受了点轻伤,手都没有问题,苏妙这一头她的右手伤了,回味倒是完好无损,可两个人对四个人,怎么看他们这边都是处在弱势地位。

    苏妙挥舞了一下缠裹着纱布的手,这只手连五根手指头都被包裹住了,好好的一条胳膊变成了雪白的圆柱形,像一根棒槌,看上去很是滑稽。

    回味见状皱了皱眉。轻声确认道:“真的要继续比赛?即使是退赛也没什么。”

    “干吗要退赛?只是煮个汤,煮汤的时候精细的活儿比较少,我还能行。”苏妙略带一丝得意地比划着自己那只被绑成粽子的“大手”。笑呵呵地说,因为烧伤药很灵,到今天伤口已经不痛了,这会子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只手的造型甚是有趣,于是挥舞得更欢。

    回味见状,禁不住眼底一柔,伸手握住她的手。将绷带更紧地重新系了一遍防止比赛的过程中脱落。

    苏妙嘻嘻地笑。

    侧面的小楼上,梁锦掀开纱帘的一角,向下瞅了一眼。扭头,不太高兴地瞅了一眼坐在身旁淡定喝茶的回香:

    “他娘,你看呐,味味那小子的魂儿都快被那个丫头给勾走了!”

    回香瞅了他一眼。仿佛是给他面子一般朝楼下淡淡地瞥了一眼。紧接着又一次端起茶杯,静静地啜茶。

    梁锦看了一眼她面无表情的脸,哑然无语。

    赛台上,佟染在看见回味和苏妙那亲密无间的样子时,一双狭长的柳叶眸沉了沉。

    姜大人在进行了一段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拿起金槌,在金锣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当”!

    秦安大赛总决赛最后一轮多灾多难的最后一局赛终于再一次开赛。

    双方选手的心中似乎早有计划。并没有做任何讨论,苏妙和佟染径直上前。来到食材桌前,挑选食材。

    佟染的折扇已经插在腰间,他负着一双手立在食材桌前,漫不经心地挑选着食材,一双狭长的柳叶眸时不时瞥向立在对面弯腰挑拣食材的苏妙,直到将苏妙看得不耐烦了,蹙了蹙眉尖,拿起一只肥鸡在手里,头也不抬地问:

    “你看够了没有,我今天就那么貌美如花让你移不开眼么?”

    佟染被拆穿也不在意,更没有不好意思,反正他看的也是光明正大,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充满了关切地询问:

    “姑娘的手可好些?”

    “好多了。”

    “伤的那样严重,痊愈之前你不应该再上台的。”佟染微笑着说,很难解读他的这句话是对她的关心还是对她的嘲讽。

    苏妙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我若是不上台来任凭你捡一个大便宜,你岂不是会寂寞。”

    佟染微怔,紧接着哧地笑了,笑如春风拂柳,他点了点头,笑意盎然地道:

    “没错,姑娘若是中途退赛,在下的确会觉得寂寞。”

    苏妙微微一笑,刚要拿起摆在桌上装满了食材的小竹筐,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从身后介入,伸过来,提起竹筐的横梁。

    佟染被这突然介入的人弄得一愣,紧接着面色阴沉下来,似被破坏了心情般觉得不悦。

    回味压根不理他,一双眼只在苏妙身上,温声笑问:

    “挑好了?”

    苏妙笑笑,没再理睬佟染,用没受伤的手扯住回味的袖子,笑嘻嘻地跟着他向自己的灶台走去。

    佟染见状,眸色越发阴沉。

    侧面的小楼上,看见这一幕的梁锦撇了撇嘴,咕哝着说:

    “那小丫头还挺受欢迎的,现在的小子眼睛都怎么了,一点眼光都没有!”

    他自己咕哝了一顿,却没有听到身旁有声音传来,疑惑地望过去,却见回香正静静地望着楼下那一对年轻男女,眸光若水,清幽祥和,好似看住了。

    赛台上,苏妙和回味已经开始处理食材。

    因为苏妙的右手不能动,清洗食材处理食材都是回味做的,切菜时也是回味切的,苏妙并没有亲自动手,因为这最后一道汤本来也不是讲究刀工的汤品。

    听起来十分简单看上去十分家常的鸡汤,选用的烹饪方式同样是比较普通的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瓦罐煨汤。

    只是苏妙做的这个瓦罐煨汤和平常人们看到的瓦罐煨汤完全不同,这一道汤采用了许多名贵的中药材,在汤品中添加中药并不是一道会影响口感的工序,恰恰相反,如若这些药材选用的得当,不仅能中和鸡汤中的油和腻,同时药材的味道在一定程度也能起到香料的作用,以中药材独特的味道将鸡汤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醇甘美。

    在炒锅中添加适量的油,烧制八成热时下姜片,倒入切成小块的土鸡,爆炒,接着将鸡肉装进瓦罐里,再将黄花香菇等香料全部洗净,煨制鸡汤时,还要在其中加入红枣、花生、莲子、天麻、人参。以天然的山泉水为原料,将煨汤的材料全部置于一特制的大瓦罐中,封严,再以优质的硬质木炭恒温传统式六面受热,煨制三个时辰之后,再将瓦罐塞进未熄灭的灰炉中,用土封存,仅留下一个孔通气,再焖上两三个时辰。

    之所以选择瓦罐,或者说瓦罐的妙处,主要是在于土制陶器的阴阳之性,久煨之下,原材料的鲜味以及营养成分充分地溶解在汤中,汤又充分吸收了中药材的药理成分,二者综合,除了汤汁稠浓,醇香诱人,风格独特之外,汤汁中的药理成分在恒温热度的烘托之下,更能消除疲劳,达到让人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食补最高境界。

    俗话说吃肉不如喝汤,说的就是在煲汤的这个过程中,肉中的所有精华都将溶解于汤中,经过泉水的升华与香炭火加热,变成了至真至纯的无上美味。可以说像这种经由传统烹制法烹制出来的汤品是中华传统饮食中既追求了美味享受同时又注重饮食养生,将两个方面全部都兼顾到了的一类经典菜品。

    汤的做法并不难,食材也十分简单,难的是对火候的把握,瓦罐是否受热均匀,木炭是否燃烧充分,香料是否吸附了油腻,汤汁是否充分地烹煮,每一条每一步都在影响着汤品最终的口感。

    在这一道瓦罐煨汤煨制结束之后,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夏风飒飒,玉兔东升。

    有一股幽然的、怡人的、浓厚的、清醇的香味从灰炉里徐徐地飘出来,飘进在场的人的鼻子里,让在场的人们非但没有因为等待太久觉得枯燥乏味,反而一个个神采奕奕,只是闻到香味便对这道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期待。

    当瓦罐的盖子被掀开的一刻,仿佛有金白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地从瓦罐内溢出,金光四射,璀璨耀目,似照亮了半边天!

    瓦罐香沸,四方飘逸,一罐煨尽,天下奇香。(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六章 蛋花汤

    以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瓦罐煨成的鸡汤,看似朴素,内里却是无以伦比的奢华,其味鲜香醇浓,其色金黄诱人,才掀开盖子便已飘香四溢,细细品之,味道绝佳。哪怕是达官贵人聚雅高朋宴饮于高堂之上,这一道看似朴素的瓦罐煨汤非但不会逊色,反而能够增姿添彩不少。

    对于爱好传统汤品的人来说,这一道汤简直将传统的深沉与历史的厚重传承到了极致,这让那些认为苏妙只会烹制投机取巧的菜肴的人们重新正视了她的存在,同时也重新刷新了他们对苏妙的认识,原来她不止是会做那些浮躁的、创新的、离奇的甚至是让人无法接受的菜肴,她也可以运用自己对于传统的理解做出充满了继承与缅怀意味的传统手工艺。

    每一个行当的形成都需要深厚的历史底蕴,哪怕这些历史底蕴在外行人眼中微不足道,但在业内人士的眼里,这一些微不足道是不能被嘲弄不能被遗忘的。新鲜人对冗长传统的轻视和漫不经心在业内人士看来是无知是浮躁是愚蠢,他们对这样的新鲜人抱着鄙视不屑和嘲弄的眼光是必然的,如果一个新鲜人能够将行业中冗长而深厚的历史继承发挥到了至高点,那才会令人惊叹。这种现象十分普遍地存在于历史久远的手工艺行业中,在这样的行业里,创新并不被人看好,反而是能够将自古传下来的精华吸纳后再发扬光大,才配继续呆在这个行当里。

    在评审们的眼中。苏妙就是那个愚蠢浮躁又无知的新鲜人,她擅长创新,对待传统手工艺不是一窍不通就是漫不经心。但是今日的这一道汤却完全颠覆了人们对苏妙的认识,当她沉淀下来时,她也可以将古代工艺中的精华吸收进来,再将其发扬光大。

    汤汁金黄,肉质肥美,只是浅浅地啜了一口,便欲罢不能。

    虽然只是一道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瓦罐汤。做法上也只是以山泉水搭配肉质肥美的土鸡吊汤即可,但其中的讲究颇为丰富:首先瓦罐在加盖前,要先用一张锡箔纸将瓦罐口封住。再来加盖,以保证瓦罐的密封性良好;另外用来熬汤的土鸡除了要肉质肥美,质地也要老韧一些,才能更好地煮出肉里的精华;最后便是泉水的选择。绝大多数泉水都是呈现弱碱性的。但是用来煨汤的山泉水苏妙选择的是弱酸性的泉水,弱酸性的泉水在煮制的过程中分泌出的物质可以更好地析出肉质中精华的成分,使最后煮出来的汤汁能够更醇厚更香浓。

    赵大人年轻时亦是一个诗文爱好者,一碗瓦罐煨汤下肚,他放下汤碗,舒畅地喟叹了一声,赞美道:

    “民间煨汤上千年,四海宾客常流连。千年奇鲜一罐收。品得此汤金不换!”

    “好汤!好汤啊!依老夫看,这罐汤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小丫头发挥的最好的一次!”夏长捋着胡须。眯着一双眼睛,点着头,欣慰地笑叹道。

    “说的不错!”孟老头亦笑眯了眼,点着脑袋随声附和。

    “这苏姑娘煮了一天的汤都已经端上来了,怎么佟四少还是没有动作,今天这一整天他们那一组人好像连动都没动,佟四少一直坐在那里读书来着。”赵大人终于从对瓦罐煨汤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经意瞥向坐在赛台上借着昏黄的灯火安静阅读的佟染,狐疑地问。

    苏妙忙了一天,并没有时间去注意对面佟染那一边的动静,这会子自己的瓦罐煨汤送上去了,也得到了不少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甩了甩早已经开始疼痛就快要受不住的右手,微微苍白着一张脸,顺着评审们狐疑的目光望向赛台另一侧斜倚在椅子上阅读的佟染,月光下烛光里,佟染那一双朱红的嘴唇浅淡地勾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淡定模样,明明还剩下两刻钟大赛就要结束了。

    一双秀丽的眉微蹙,她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回味正在为她重新整理受伤的右手上已经松散脱落的绷带,问她绑的紧不紧,却没听到她的回答,狐疑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斜倚在对面的凉棚下举止风流姿态潇洒的佟染。

    已经剩下不到两刻钟了,从早上到晚上,整整五六个时辰,佟染除了在最开始时将一盒子新鲜的鸡蛋放进蓄满冰块的冰鼎里,其他时间都在闲着,这一点忙活的热火朝天的苏妙不知道,作为旁观者的回味却看的一清二楚。最开始他以为可能是冰鼎里的鸡蛋还没到时候,或者是哪一方面还有未成熟的工序正等待着成熟,哪知道佟染他这一等就是五六个时辰,五六个时辰之间竟然什么都没做。

    此时苏妙和回味都在狐疑,佟染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到底想干什么?

    赛台侧面悬着水墨色纱帘的小楼上,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捧着托盘走上来,将三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瓦罐煨汤一一放在桌上,屈了屈膝,这才无声地退下去,来去飘然,像一阵风。

    梁锦用瓷勺在汤盅里搅了搅,一股浓厚诱人的香味如一只触手,拂在人的身体深处最为敏感的神经末梢上,让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痒痒的感觉,顿了顿,连他都忍不住轻叹了句:

    “还挺香的!”

    坐在他身旁的回香一双素黑的眸子在金黄的汤上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戴着黑纱手套的手执起素白的瓷勺,浅浅地舀了一点,将墨黑的轻纱掀开一角,缓缓地品了一口。

    梁锦用一副好奇的眼神看着她,擅厨的儿媳妇第一次将手艺展现给以擅厨闻名的准婆婆,他在看见回香喝下这口汤时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顿时来了兴致,笑着问她:

    “味道怎么样?”

    坐在对面的回甘同样用一副好奇的眼神看着回香,娘今天之所以出来旁观比赛。完全是被老爹硬拉来的,因为上一次味味在厨王赛的赛台上差一点被炸伤。虽然事后证明这桩事件和味味无关,主要是因为周诚本人的嫉妒之心,同时还引出了后来的东平侯私炮房一案,这桩事件并不是针对味味,可老爹还是不放心,执意要来压场。以防止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同时拉了娘来,既能让娘看一眼味味。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同时也是让娘见一见她未来的儿媳妇。

    回香将汤匙放下,除了刚才的一口,她没有再去品尝那盅汤。顿了顿。她自面纱下轻轻地点评了句:

    “这位姑娘,她是被自己束缚住了。”

    作为外行人的梁锦压根没听懂,只是觉得回香说的很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盲目地表示赞同。

    回甘作为内行人却很明白回香的话,舀了一勺瓦罐煨汤,浅浅地啜了一口,品了品。眸光微闪:

    “还不错,说是美味也不为过。只是鸡汤就能煮出这样的味道,已经很难得了。”

    “的确难得,只是,这位姑娘的实力不止如此,太过拘泥于规则的她反而将自己的能力掩盖了。”回香淡淡地说。

    回甘想了想,哧地笑了:“就像当年的味味吗?难怪我觉得他们两个有夫妻相哩。”

    “他们两个人并不相同,这位姑娘比阿味更有天赋,比阿味更能放得开,她虽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拘束了自己,可自由奔放的天性还没有被消抹去,正是因为天性仍在,所以这样的束缚在她的身上体现的不明显,所以现在还看不太出来。阿味不一样,阿味算不上天资聪颖,他的心放不开,想象和创造都放不开,同时他又没有足够的柔软来应对会在这个行当中出现的种种,其实阿味他并不适合在这一行里发展。”回香淡淡地道。

    “那正好,既然味味不适合呆在回香楼里做厨子,干脆就让他跟着我入朝吧!”梁锦听了,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说。

    回香瞥了他一眼,声线轻浅地回答:

    “不是我让他呆在回香楼里,是他自己不想出去的。”

    梁锦很显然是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他十分想反驳味味之所以不肯跟他入朝是因为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说:

    “好吧……”

    “阿味跟苏妙呆在一起的这两年已经改变了许多,我觉得,至少参加目前的厨王赛,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回甘认真地强调了句。

    “是么。”回香淡淡地应了一声,对于他的话不予置评。

    回甘知道母亲的性子,她只会柔和地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对于其他人的想法她是从来不粗暴地干涉或者肆意评论的,在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只怕她未来的三四个时辰里都不会再开口,意识到这一点的回甘百般无聊,只得将目光重新落在小楼外的赛台上,瞥见悠然闲适的佟染时愣了一下,狐疑地咕哝:

    “这瓦罐煨汤都上来了,怎么佟染那小子的汤还没端上来?”

    “你说那长得挺白的小子?那小子自从开赛以来一直就没动过啊。”梁锦从来就没有品尝过佟染的手艺,他只是听说过跟苏妙比赛的那个小子是江南首富佟家的四少爷,堂堂的一个大少爷居然跑过来参加厨王大赛,梁锦的心里头对他除了鄙视还是鄙视,在鄙视佟染的时候,他选择性失忆地将他的儿子也在赛台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回甘之前是真没注意,因为等待的时间太无聊,又是和父母一块来的,他越发觉得无聊,所以等待的时间其实他一直都是在睡觉的,这会子听了梁锦的话,大吃一惊,他也是评审会的成员之一,自然不能允许有选手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旷赛,站起身,掀开帘子的一角,探出半个脑袋。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凉棚下读书的佟染忽然从乌木扶手椅上站起来,姿态优雅地挽起衣袖,不紧不慢地走到灶台前。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下还不到一刻半钟的时间。

    有助手将鸡蛋从冰鼎里取出来,蛋壳上还泛着冷气,再跟外界炎热的空气进行激烈的碰撞时,于色泽优美的月亮之下泛起幽幽的白烟,清泠动人。

    佟染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将冰镇了一整天此刻正处在冷藏与冷冻交界点状态下的鸡蛋打散,用筷子搅拌均匀,

    苏妙看着他仿佛在画画写诗似的打着鸡蛋,明明是非常普通甚至是没什么看头的工作,落在他的手上,却极是清雅迷人。

    从他一大早在凉棚底下坐下来时一直到现在,因为旁观忘记了时间、因为舍不得移动不了脚步一直等到天黑之后还没离开的小姑娘比比皆是,几乎所有小姑娘都两眼放光贪婪地望着那个玉树临风俊到心坎里的翩翩佳公子。

    时间非常紧迫,佟染却不徐不疾,他在卷起衣袖之后,只是将清澈的山泉水用火烧开,随后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将已经打散的鸡蛋如行云流水般倒进烧热的泉水里,用筷子迅速搅拌均匀。

    人们刚开始还以为他这一次准备充分将鸡蛋下到汤里只是这道汤的其中一个步骤,等到过了两分钟比赛结束之后,当佟染勾着唇角将筷子放下,袖子也都整理整齐了之后,直到佟飞已经开始招呼端菜的伙计上台来,此时所有人才明白过来!

    真是非常胆大,在这样的总决赛中,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比赛里,在苏妙的手还带着伤却仍旧不遗余力的情况下,佟染的最后一道参赛作品居然是一碗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就算不是家庭主妇亦会烹煮的蛋花汤!

    话虽如此,但内行人的心里都清楚,这样一道看似朴素的蛋花汤,其中的奥妙和讲究同样数不胜数。

    首先这一道汤在做的时候水温不能太低,温度太低鸡蛋会一下子凝固,汤也会变成混白色。当然温度也不能太高,太高口感会变得粗劣,而且腥味也会跑出来。

    接着是在泉水烧开时要立刻关火,然后快速把鸡蛋倒进去,此时的时机正合适,既能使蛋液立刻凝固,又不会显得老。

    另外在倒鸡蛋的手法上,必须要以绘画的形式进行,不能一下子把鸡蛋全倒在一个地方,因为在那一瞬间水温会立刻下降,导致汤变得浑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七章 无法突破的壁垒

    蛋花汤在烹煮的过程中,必须要让蛋液呈现一条细线往下倒,并且要在水面上转着倒,让鸡蛋液均匀地撒进整个水面,这样才可以。煮汤时水要稍微多一点,这样在鸡蛋液倒下去之后,整体水温不会下降的太快,这样做出来的蛋花才会真的如花朵一样柔艳多姿,看起来十分漂亮。

    归根结底,蛋花汤这道汤在制作的时候主要看的就是蛋花,只要蛋花做成功了,汤汁自然是清澈的,二者相辅相成,煮出来的汤无论是外观上还是味道上都是最佳的。

    为了保持蛋花优美的形态,蛋液在下锅之后是不能用东西搅动的,因为在烹煮的过程中一旦用汤勺搅动,蛋花就会散,散了的蛋花就算不至于烂从外观上看也会变得相当失败。

    在烹煮蛋花汤的过程中佟染在其中点了几滴香醋,这香醋点的量恰到好处,只要再多一点酸味儿被喝出来,那么这一锅汤也就算败了,稍许的一点青醋可以提升整道汤的鲜美,同时亦会让蛋花汤中的蛋花变得绵软嫩滑,嫩嫩的,却还带了一股子爽口的韧劲,吃不出来酸味,但却觉得分外开胃,这正是这道汤的高明之处。

    在手工艺方面,尤其是在历史悠久包含着传承与创新的古老手工艺方面,看着越简单的东西似乎在做起来的时候越觉得复杂越觉得艰难,工序简单的东西在烹煮的过程中是与这种简单完全相反的复杂,这样的复杂不是体现在步骤上。而是体现在真正的手艺真正的实力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做的就是普通的,就是大众的,就是司空见惯的。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对自身的最大挑战也是对自己手艺的最大考验就是如何将普通的、看似大众化的、人们司空见惯的东西变为特别的、富有生气和个性的、看似常见实际上却是独具一格的东西,能够完美地做到这一点,这绝对是一个手艺人优秀能力的最大体现。

    这样完美无瑕的体现在佟染身上被成功地展现了出去,司空见惯的、不可能有人没喝过的、普普通通的蛋花汤经过他的手,却变成了一道极为诱人的、即使此刻被放在国宴的餐桌上亦不会比其他菜肴逊色的汤品。

    这是一碗非常淡的清汤,汤汁十分的澄澈。澄澈如水,一点油星都没有,其中漂浮着的蛋花更是如天女散花的花朵。娇嫩动人,徐徐零落,极形象地漂浮在清汤里。汤是透明的,蛋花是浅黄色的。本来这两种组合在外观上看应该是单调到乏味。却因为他在倒蛋液的手法上变得与众不同,蛋花做的相当漂亮,一片片一朵朵,漂浮在清澈的汤汁中,真的就好像是花瓣软嫩落英缤纷,浅黄色的蛋花落在透明的汤汁里,那画面就好像是金黄淡雅的秋菊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碧波潋滟的湖水中一般,随波流逝。景色宜人。

    更不要说品尝起来那种几乎快要融化了的口感,蛋花非常软嫩。软嫩的就好像入口时变融化了一样。通常像这种软嫩到仿佛要融化了的口感最不好掌握,太嫩会让人觉得生,太老又觉得柴,再不然就是从口感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太嫩滑直接就滑进去了,并没有那种品之难忘的口感,但是佟染在把握口感上却做到了恰如其分,这一道工序大概用尽了他的全部经验和阅历,他煮出来的蛋花软嫩适中,既保留了滑腻绵软能够融化人舌尖的口感,同时加强了这种口感所带来的存在感,看似软嫩的蛋花,内里的韧性却十分强,在绵滑软嫩的同时,轻盈的蛋花滑过舌尖,给人一种再难忘怀的怡人口感。

    这一道清汤只运用了少许的香醋和少许的盐巴调味,汤非常清澈,做出来的蛋花汤并不是蛋花和汤水腻在一起的,食材和汤水腻在一起的汤品无论是从外观上还是从味道上都会给人一种一塌糊涂的感觉,尤其食材的种类再单调一些,做出来的清汤看起来极是简薄寡淡,不用说味道,单是看着就很没有食欲,可是佟染的这道蛋花汤不一样,不仅是蛋花和汤水分离,二者皆是独立的个体,同时汤的味道绝对不寡淡,看似清澈的汤汁,其中的鲜美清醇让每一个品尝过的人都不由得喟叹赞赏。

    在比赛的过程中,选题其实也是一个关键,虽然厨王赛本身是以手艺上的较量为基本,但其中还有一个难度系数难度指数,就好像同一种完成度的作品,选手选择的表现方式难度系数越高,评审们越愿意因为这种惊叹去评分,这并非是偏心或者是评判不公,这是人的内心的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人们会对那个通常被认为是“无法完成”的高难度挑战怀抱着超越一切的好感,这样的好感会促使人们将心向那个他们认为是“无法完成”的作品靠拢,这一种不知不觉的靠拢直接影响了人们的判断,从而让人们做出感性的思考。

    特别是评审席上面的业内人士,也是评审席上面的那些业内人士居多,他们深深地知道将一样非常普通的饮食做成能够登上高堂雅座看起来极是矜贵的饮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在评判时,难免会感情用事。

    这种感情用事是很难用理性的思维去改变的。

    当姜大人见评审们已经品尝的差不多了,便上台敲响金锣。

    请众位评审评分时,评审们并不思考,纷纷举牌。

    秦安赛区总决赛最后一轮赛,亦是秦安赛区压轴的最后一场决赛,从这场赛上走出来的两个成品居然是,一个是以毫不起眼的瓦罐煨出来民间风格浓郁的瓦罐汤,一个是即便是普通农家也会的、并且经常被端上家常餐桌的、所有家庭主妇都会做的蛋花汤。

    这一场赛无论是作品还是结果都相当的出人意料。总觉得在这样的压轴大戏上不应该出现这样清淡且不起眼的东西,纵然苏妙最喜欢反其道而行,向来阳春白雪的佟染竟然也开始走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的路线。这让许多人都瞠目结舌。

    然而这两道汤的滋味的确好,那滋味竟然鲜美到仿佛连任何山珍海味都及不上的程度,让人只食用一口便再难遗忘。不管是哪一道汤,在品尝过一口之后都有一种心情豁然敞亮的感觉,非常的舒坦,非常的明亮,虽然今日比赛的汤品全都是比较简单朴素的汤品。但是毫无疑问,今日的这两道汤是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也是最最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从心情愉悦这个角度来讲,最后这一轮决赛还是很成功的。

    只是这最后一轮的比赛分数却非常不尽人意,无力感再次升起,在升起来的同时。人们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期待感。虽然觉得有些无力,但同时又隐隐渴盼起来。

    瓦罐煨汤vs上品蛋花汤——

    七十四分对七十四分。

    苏妙和佟染再次打成平手!

    “又是平手啊!”侧方的小楼上,梁锦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说,“是不是等到我都要回梁都了那丫头还是赢不了啊,味味还说那丫头的手艺多厉害多厉害,怎么连上一次被味味赢得落花流水的那个小子都打败不了?!”

    “佟家那孩子这两年也进益了不少。”回香放下汤匙,轻轻地道。向窗外落在漆黑天空下的赛台扫了一眼,“当年他也是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梁锦看了她一眼。有些无聊地问:“现在他们两个的决赛已经打成平手,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个人都进梁都吗?”

    “地区赛是没有平手这一说的,必须要分出胜负,该加时赛了,只不过……”回香望着楼下的赛台,静静地说。

    “只不过什么?”梁锦好奇地问。

    “那个姑娘的手怕是撑不住。”回香淡淡地说完,起身,无声地离去。

    梁锦修长的眉微扬,向窗外看了一眼,站起身,跟着回香回去了。

    此时的苏妙并不知道双方打成平手之后这场赛究竟该如何结束,当分数公布之后,就是连评审亦愣了一愣,紧接着评审会陷入讨论中,讨论的时候也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在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之时,因为天色已晚,姜大人宣布今日的比赛结束,后续事宜还要等待评审会的商讨研究之后再来公布,届时会再派人通知苏妙和佟染。

    苏妙和佟染也没办法,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双方打成平局这样的局面究竟该如何打破,这是需要评审会操心的问题,他们只要别在心理上放松就好,于是随着观众区的人陆续散去,苏妙和佟染亦带着各自的人离开了,这是第一次,佟染没有再在下台之后主动跟苏妙搭话,二人只是远远地静静地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身,各自离去。

    宁静的夜里,繁叶的枝柯轻柔地梳理着天庭,澄澈的夜空点亮了青晶晶的星灯,睡着了的池水映托着迷离的夜空,化作了奇幻的梦境。

    苏妙双手抱胸立在宁静的池塘前,银白色的月亮在如镜的池水中投射下沁凉的暗影,借着青白色的月光,她在平如镜的池水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倒影有些漆黑,有些幽暗,但她却能清晰地看见模糊的倒影上自己的那一对黑油油的眼睛。

    她目不交睫地望着自己在森凉的池水里投射下的那迷离的暗影。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到了瓶颈期,她已经开始有感觉自己被某样无形的东西给束缚住了,她也不是不想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她在想办法,她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她觉得她已经用了很多方法,但是这层束缚却仿佛一堵无法打破的壁垒,越来越清晰地横亘在她的眼前,无论她使出什么样的法子,她都无法将这堵厚厚的壁垒打破。

    她不认为现在自己的失利是能力问题,她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心态问题,事实上她认为她的一切都在最佳状态上,不增不减,不缓不急,没有盲目地前进,也没有畏缩地倒退,她一直都是在一种平静稳定的状态里。可是究竟为什么,明明一直处在最稳定的状态下,她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一道无形的坚硬的屏障,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击破。

    她皱了皱眉。

    一阵沁凉的夏风吹了过来,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包裹着绷带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湿毛巾从后面贴上她的脸颊,毫无预兆地,把她吓了一跳,定睛望过去,拿着热毛巾的人竟然是回味。

    “把脚踝敷一敷吧,别肿了。”他说。

    苏妙扁了扁嘴,说了句“吓了我一跳”,接了热毛巾坐在池塘边的长凳上,脱去鞋袜,将热毛巾敷在发红的脚踝上。

    之前的爆炸案她不小心扭了脚,虽然没有受伤,但脚正处在要扭伤还没有扭伤的程度,过久地站着还是会对脚踝有一定的影响。

    回味默默地坐在长凳的另一头,静静地望着她略红肿的脚踝,过了一会儿,轻声问:

    “你在想什么?”

    “嗯?”苏妙一愣。

    “刚才站在这里,你在想什么?”

    苏妙的眼珠子滚了一圈,她还真没理出来自己刚才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顿了顿,回答:

    “没想什么。”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开口,说的却是:“你……现在这种状态,该不会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之后,我带给你的吧?”

    苏妙微怔,歪头想了半天,手一拍,笑了起来:“说不定还真是那样!”

    回味直直地望着她,不苟言笑。

    这样的表情却让苏妙扑哧一声笑了,顿了顿,仰起头,静静地望着头顶繁星满空,望了好一会儿,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眼梢瞥了一眼同样仰头望天的回味,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捅面无表情的他,笑嘻嘻地道:

    “小味味,好无聊,让我调戏你一会儿吧?”

    回味乜了她一眼,依旧不苟言笑,淡淡地回了句:

    “好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八章 终于要上门了

    苏妙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歪,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回味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靠着。

    苏妙在他的肩膀头上靠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也不动,抬起眼皮瞄了他一下,扁了扁嘴唇,拖着长音说:

    “小味味——”

    回味低下眼帘,瞥了她一眼。

    苏妙扬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才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将她揽在怀里。

    苏妙弯起眉眼咯咯一笑,因为他动弹了所以她也动弹了,从长凳上站起来,她转身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回味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一沉,已经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勾住脖颈,幽幽的香气飘过来,让人的心一动,顿了顿,他用腿掂量了她一下,对她说:

    “这两天瘦了不少啊。”

    苏妙的脸刷地黑了。

    回味用双手环着她的腰身,任由她贴在他身上,在他身上猫似的蹭来蹭去,他的手抚上她乌油油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

    “想回去了吗?”

    正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苏妙微怔,直起身,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

    “还没分出胜负,比赛应该还没结束吧。”

    “虽然罕见,厨王赛确实有加时赛这一说,只不过……”回味淡淡地道。

    “只不过什么?”苏妙狐疑地问。

    回味还没回答。负责吉春斋的小厮笑嘻嘻地走进来,离老远就点头哈腰地唤了声:

    “回少爷。”自从他知道了回味是瑞王的私生子,就再也没把回味当成吃软饭的看过。每一次看见回味都相当的谄媚,谄媚到了让苏妙直起鸡皮疙瘩的地步。

    “什么事?”回味没有放开苏妙,依旧勾着她的腰肢,平声问。

    “夏老来了,正在门口,说是有关接下来比赛的事要跟苏姑娘商谈。”那小厮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

    回味眸光微闪。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淡淡吩咐了句:“请夏老进来。”

    小厮应了一声,去了。

    回味看了苏妙一眼。对她说:“下来吧。”

    苏妙看着他比大理石地板还平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地捏起两个鼓包。才满意地从他身上站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夏长被吉春斋的小厮领着含笑走了进来。双方见过礼,寒暄了片刻,苏妙请夏长坐下。

    夏长坐下来,先喝了两口茶,之后才开口说:

    “关于厨王赛接下来的决定评审会已经讨论出来了,虽然像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往年的比赛上也不是没有的。”

    “加时赛吗?”苏妙问。

    夏长不意外她会提前知晓,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回味。笑着说:

    “看来小少爷已经告诉姑娘了。”

    “我是觉得像这样的比赛应该不可能会出现两个人同时晋级的情况,势必要比出个输赢来。”

    “确实如此。胜负是一定要分的。不过,虽然有这么一场加时赛,对于苏姑娘来说,却不太有利。”

    “为什么?”苏妙不解地问。

    夏长一愣,笑着说:“这个小少爷没说吗,平常的比赛规则和规矩都是临场制定的,但加时赛不同,加时赛的规则和规矩都是已经有的,这个是制定在比赛的规程制度里的。”

    苏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狐疑地歪了歪脑袋,不解地问:

    “那又怎样?”

    夏长的目光落在苏妙因为烧伤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上,面露惋惜,啧了一下,说:

    “根据加时赛的规矩,参加加时赛的选手需烹制一样自己觉得最为拿手的菜肴,这一点应该难不住姑娘,可是根据规则,加时赛是不能携带助手的,必须一个人自己上台,全程都要靠自己动手,若姑娘你的手没受伤倒还好说,可你的手伤了,伤的还是右手,我担心那么长的赛程你坚持不下来,再说了,也影响刀工。”

    苏妙愕然,倒不是吃惊不许携带助手上台这件事,最开始做厨师的时候有哪个是有助手协助的,不是都靠自己么,只是她的心里有点发空,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小味味给她打下手了,别看之前赵河和陈盛都是给她打下手的,烟儿也给她帮过忙,可是她最最倚重的还是小味味。这一种倚重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变成一种依赖了,所以她才会在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时瞠目结舌,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随之一个激灵——

    她和回味呆在一起太久了,自从他来到苏家他们就是搭档,因为搭档的太久,两个人在一起搭档时的默契越来越深,那种感觉也变得越来越舒适,越来越让人脱离不开,可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信号,厨师是一项很独立的行业,虽然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名厨会有很多很多的助手,但是这一种独立性是不能被消磨掉的,一旦这种独立性被消磨掉,对于烹饪最为重要的专注性和创造性将会被一点一点地抹杀掉,一直到整个人都被这样绵软得可怕的依赖性吞噬,变成萎靡不振随波逐流。

    她在这一刻突然就浑身一凉,觉得可怕起来。

    “苏姑娘?”夏长见自己说着说着苏妙竟然怔住了,心想她是不是因为手伤忽然又被他打击到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要崩溃了,忙唤了一声。

    苏妙的手指尖一颤,猛然回过神来。她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有点僵硬,但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太过灿烂。陌生的人并没有发觉她的内心波动。

    回味立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的脸,不发一言。

    “姑娘可要参加加时赛?”夏长询问,接着说,“其实不参加也不打紧,姑娘的手伤如此严重,该好好静养一下。姑娘家的手最重要,再沾水沾油落下疤痕那就是终身的遗憾了。这次的事故是大赛管制不严,所以即便是姑娘因伤退赛。三年后姑娘仍可以直接晋级决赛。”

    苏妙笑了起来,弯着清秀的眉眼说:“三年后我还不一定在哪呢,都走到这儿了,这时候退赛也太无趣了。我会参加加时赛的。加时赛是什么时候?”

    夏长自然是不希望她退赛的,只是不了解她的内心想法,现在见她掷地有声地宣布要继续参赛,他心里也有点高兴,回答说:

    “后天,辰时。”

    “我知道了。”苏妙回答说。

    双方就后日加时赛的事又简单地谈了几句,夏长便笑眯眯地离开了。

    夏长走后,回味望着苏妙有些神游太虚的面孔。顿了顿,忽然走到她面前。对她说:

    “反正也是后天呢,你今晚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城。”

    “出城做什么?”苏妙一时没回过神来,狐疑地问。

    回味看了她一眼,回答:“去见我娘。”

    “你、你娘?”苏妙大吃一惊,她完全没有准备,结结巴巴地问道,顺便离他远一点。

    忽然鲜活起来的人儿让他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回味勾了勾嘴唇,对她说:

    “明早上,别睡过头了。”说完,转身,走了。

    苏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扬长而去,心里头突然就变得像揣了只兔子似的。

    ……

    风和日丽的一天,最适合踏青和出游。

    一大早,城郊的别院里就听见梁锦在那里响亮地指手画脚:

    “这边这边,都放这边!小心着点,别磕了牙子,说你呢!把那个盆景抬那边去,小心别弄掉了上面的叶子!”

    回香很不喜欢吵闹的环境,皱着眉走到他面前,轻轻地问:

    “你在做什么?”

    “昨晚上味味不是派人来传话说今日要带那个小丫头过来么,儿媳妇第一次上门,咱们也该准备准备。”

    回香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好的一处清新悠闲的乡村园林,却被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生生地弄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金子到处晃眼,青玉各种乱铺,还有一大堆现做的假山瀑布,这哪里是准备准备,这根本就是抽风了。

    “你不是不喜欢那孩子么?”她问。

    “是啊,所以今儿我得震震那丫头,不然她总是把咱们家的味味不当回事。”梁锦痛快地承认了,接着又去远处吆喝,“你你你,说你呢,小猴崽子,快把这十盆红珊瑚搬屋里去,赶紧着,摆好了!”

    “是,王爷。”奴仆急忙应答的声音。

    “老爹今儿这是容光焕发?”回甘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步过来,衣裳松松垮垮地穿着,趿拉着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回香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衣冠不整皱了皱眉,表示很不满意。

    回甘嘿嘿一笑,不等她说话,先装模作样地请了个安,却没想到梁锦今日兴致勃勃的紧,见他穿成这样跑出来,上前一步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都什么时辰了你才起床,还不赶紧换身衣裳去,一会儿你未来的弟媳妇就要来了,穿成这样见人,你这个做大伯的脸以后要往哪搁!”

    回甘“啊呀”了一声,眉角狠狠一抽,说着“知道了知道了”,被赶着回去换衣裳。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孩子么?”回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梁锦,轻轻地问。

    “是不喜欢。”梁锦认真地回答,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了声,“对了!”转身,高声嚷道,“岩之,把本王的蟒袍找出来,本王要换上!”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回香用相当无语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这又不是去上朝,穿什么蟒袍?

    秋香婶走过来,笑着问:“今晚的菜单已经拟好了,请夫人过目。”

    回香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菜单,接过来,静静地瞧着。

    秋香婶颇为感慨,欣慰又欢悦地笑道:

    “一眨眼小少爷也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奴婢这心里还记着小少爷小时候的模样,就那么静静的不说话也是让人极喜欢的,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小少爷也到了要领着姑娘进门的时候了。”

    “是啊。”回香轻轻地说,一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柔光,她淡淡地叹了口气,“希望那姑娘是个好姑娘。”

    “一定会的,小少爷的眼光错不了,等小少爷的亲事成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夫人也要做祖母了!”秋香婶笑得合不拢嘴。

    回香闻言,浅浅地笑笑。

    “祖母?”梁锦已经换了一身大红色的江水海崖云纹四爪蟒袍,拍着衣袖心满意足地从屋里头出来,正巧听见这句,微怔,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摩挲着下巴说,“的确,味味如果成亲了肯定会有小娃娃,小娃娃自然要叫本王做‘祖父’,可是孙儿和祖父不是同一个姓氏必会引人议论,俗话说‘人言可畏’,本王怎么能眼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深陷在流言蜚语之中备受欺凌呢……”

    回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翩然离去,没有搭腔。

    梁锦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他还没说完,她怎么就走了?

    ……

    巳时整。

    苏妙跟着回味出了城,前往城郊一座不知名的山庄,因为这座山庄没有名字,所以当地人都唤它“无名山庄”,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听起来有点超凡脱俗的名字实际上竟然是因为它确确实实没有名字。

    苏妙今日换了新衣裳,提花折枝花卉素软缎偏襟纱衫搭配一条枣红色暗纹刻丝宝瓶纹样捏褶绫裙,手挽青绿色刺绣如意纹碧霞罗平素绡,堆云砌黑的发辫挽了一只风雅别致的双环望仙髻,发上还插了一根紫罗兰金钗,一根粉蓝色绣金花卉纹样腰带束住软若碧柳的腰肢,上面还挂了一枚绣白鹤展翅的香袋,脚下是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绣鞋。

    除了跟回味去参加宴会的那一次,苏妙这是第二次打扮得如此隆重,当然了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刻意,在去见小味味的爹娘时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是非常重要的,为了这个昨晚她可是很努力地跟着大姐学习了怎样做才能受未来婆婆的喜欢,虽然那场讲座是大姐强行推销的,话说当年大姐的婆媳关系明明差到了见面就打的地步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九章 超强冷气母子

    一辆敞篷马车缓缓停在无名山庄前,这一路走来,本来觉得山间风光清雅悠然极是怡人,不料提了裙摆才跟着回味走下马车,面前的大门外两座纯金的大狮子差点亮瞎苏妙的眼。

    “你们家的庄子,这品味……还真高!”她呵呵笑说。

    回味也看到了那两座金光灿烂的大狮子,眉角狠狠一抽,不用想也知道这玩意儿是出自谁的大手笔,当下也不再看那两只大狮子,携了苏妙的手往大门内走。

    苏妙自然也不会再费心去思考两只大狮子,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公婆,她的心里有点小兴奋,扯着回味的衣袖,略带一丝激动和腼腆,小声问:

    “小味味,你娘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温柔贤良的?活泼开朗的?能说会道的?还是沉默寡言的?”

    回味的嘴角抽得厉害,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说:

    “你怎么没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有什么好问的,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你肯定都会喜欢的。”

    “……”他该称赞她强而有力的自信吗?

    苏妙被回味拉着,笑眯眯地踏进无名山庄,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人迎过来,笑着请安道:

    “奴婢给小少爷请安。”

    “秋香婶。”回味淡淡地唤了声。

    秋香婶一双方形的眸子在苏妙的脸上扫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在前面引路道:

    “小少爷和姑娘快进来吧,王爷和夫人已经在正房等着了。”

    苏妙被回味拉着,跟着秋香婶往无名山庄的正房走去。无名山庄虽是一派乡间风情,却处处透露着书香气十足的雅致,尤其是经过的那些院落,每一座院落都建得别致典雅,庄肃沉凝,仿佛带着极厚重极深沉的底蕴。这样的深沉存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即使建在一片芬芳馥郁的乡间气息里。依旧保留着让人不由得心生庄重的宁静。

    顺着一条青砖甬路往东转,走过一道东西穿堂,经过一座黑色的大铁门。正面五间上房,两边厢房鹿顶钻山游廊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四面凡是带有颜色的地方都是纯黑色的,就连正房大门上悬挂着的竹帘亦是用墨竹制成的。院落敞阔。被肃穆的黑色衬托。越发显得内敛庄重。才一踏进这样的院落,不知不觉的,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感知到这样的肃穆似的,整个人也随之变得庄重起来。

    苏妙是第一次看到原来黑色在建筑上也可以运用得如此好看,她素来喜欢靓丽的色彩,虽说岳梁国以深邃的色彩为贵,但黑色是极少有人使用的。至多也就是深红色的红木建筑,大面积使用乌木只怕在整个岳梁国都是罕见的。然而这样的罕见却极是令人惊叹。

    秋香婶上前一步,打起帘子,笑着让两人进去。

    回味拉着苏妙的手进入正房,甫一踏进去,迎面便飘来一股带着微寒的冷香,让刚刚还在因为烈日觉得闷热难耐的二人感觉到一阵刺肤的凉意。

    回味他爹梁锦苏妙已经见过几次了,自然不会再怀有好奇,所以纵使梁锦一身大红色蟒袍耀眼夺目地坐在正座上,苏妙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将目光落在坐在上首左边椅子上的一名身穿黑裙的女子身上。

    面罩墨色轻纱的女子,只露出一点芙蓉额和一双漆黑沁凉如井中水的眼眸,因为看不见她的面容,所以总觉得她很年轻,她拥有一头比浓墨还要漆黑的头发,乌顺光滑的三千青丝松松地挽了一个家常发髻,她穿着纯黑的衣裙,纯黑色的衣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柔软矜贵的布料衬托着即使是妙龄少女亦会羡慕的窈窕身段,光滑的衣料在室内光束的照耀下浅浅地流动着涟漪波纹。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却充满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就是有那样一种人,即使她一直都在沉默着,却依旧无法让人忽视,不论她坐在哪里,哪怕是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依旧会成为受瞩目的焦点,哪怕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去吸引他人的注意,沉默并不等于默默无闻。

    在苏妙正因为回味的母亲感觉到惊诧时,已经有丫鬟走出来,在地中间放了一只锦垫,回味在苏妙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松脱了她的手,上前一步,掀袍摆跪在软垫上,对着父母亲磕了三个头。

    苏妙惊呆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心想他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守规矩讲礼仪家教严格,名门望族和普通门户就是不一样,哪像他们家,现在已经被她带的一家子没大没小了。

    梁锦笑呵呵地看着回味磕了头,瞄了一眼坐在身旁沉默不语只是淡淡望着自己儿子的回香,轻咳了一声,含笑打圆场,对回味说:

    “起来吧,快起来吧,你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

    说着又看了回香一眼,回香仍旧没有说话,他知道她还有点恼回味离家出走遇险获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跟家里联系,反而隐姓埋名让父母担心,虽然他也很生气,不过一看见儿子的脸他的气就全消了,笑了一声,说:

    “来来来,你们两个坐吧,今天外边的太阳还挺热的,秋香婶,去拿两盏玫瑰露来了。”

    秋香婶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苏妙眨巴了一下眼睛,总觉得回家的众多角色与职责的分配好像与传统有点颠倒啊。

    回味拉着苏妙在右边下手的椅子上坐了,秋香婶送来两盏用冰块镇过的玫瑰露,甜甜的沁凉好喝。苏妙尝了一口之后本来觉得软滑香甜又爽口。可是抬眼看清周围的气氛,顿时被噎了一下。

    从秋香婶去把玫瑰露端上来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坐在椅子上一刻钟了。室内的空气因为无声的沉默仿佛凝固了一样,悄无声息地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而两个沉默的来源回味和回香却淡定自若,一个浅啜清茶,一个端正地坐着,腰身笔直,一言不发。

    苏妙半低着头,大眼睛在他们母子身上转了一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梁锦也觉得这样的场面有点尴尬,虽然他已经很习惯了他们母子之间这种奇葩的相处模式,可他习惯了不代表外人也习惯。身为家中一份子,让外人因为家中古怪的气氛感觉到不自在,他自己也会觉得尴尬,在那对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的母子二人身上扫了一眼。眼里掠过一抹无奈。虽然他心里不喜欢苏妙,可这毕竟是他儿子认定的人,顿了顿,他努力和蔼地笑起来,问:

    “姑娘的手伤养得如何了?”

    “已经好些了,多谢大叔的药膏。”苏妙连忙笑答,道了句谢。

    “好了就好,昨日的厨王赛你和佟家小子打平了。接下来又要如何?”

    “加时赛在后天进行。”苏妙笑容可掬地回答。

    “你要参加加时赛?”梁锦一愣,他还以为她会回家去。毕竟手伤那样严重,退赛后下一次她可以直接晋级秦安决赛,无论怎么看现在退赛都比较合适,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这么倔,手都伤成那样了,她竟然还要参加加时赛。

    “是。”苏妙回答。

    梁锦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在沉默不语的回香和回味身上扫了一眼,站起来,笑着对苏妙说:

    “我那儿还有两瓶药,你跟我去取了,都拿回去吧。”

    苏妙微怔,想了想,应了一声,站起身,跟着梁锦出去了。

    偌大的室内只剩下回香和回味两个人,苏妙和梁锦一走,这里头更是没有一点鲜活气,沉默的气氛凝结成块,恍若透明无瑕的寒冰四处蔓延,一寸寸地冰封,可坐在室内的两个人却并不觉得,习以为常,压根就不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反而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连守在门口的秋香婶都受不了了,站在门外被里面的空气冻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惊动了端坐在室内的母子俩,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做母亲的回香先开口了,轻声问:

    “你什么时候回梁都去?”

    “我要跟着妙儿留在丰州。”回味不徐不疾地回答,语气平静,没有半点紧张不安的情绪。

    捧住茶盏的双手微微一顿,回香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浅浅地啜了一口茶,轻轻地问:

    “不后悔?”

    “为何要后悔?”回味淡淡反问。

    “你是因为她才想留在丰州,还是因为想逃避梁都所以才要留在丰州?”回香轻却犀利地问。

    回味的表情微顿,停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道:

    “我不会逃避梁都,所以在那之前我会把梁都的结彻彻底底地解决掉。”

    回香微讶,但表情也仅仅是挑了一下眉,看了他一眼,很难得地问:

    “你非常喜欢那个姑娘吗,除了她就不行?”

    长这么大,在回味的印象中,回香这是第一次在问完一个问题之后会再追问一个问题,他愣了愣,却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了:

    “除了她就不行。”

    “为何?”回香问。

    “她是我光明的源泉,呆在她身边,我会觉得连黑白色也变得色彩绚丽起来。”回味轻而有力地说。

    回香静静地望着他,望了一会儿,垂下眼帘,面纱下,唇角轻浅地勾起。

    “你要反对我们吗?”回味看着她问。

    这话问的有点孩子气,就好像如果她不同意他们就会立刻去私奔一样。

    “我反对你们就会分开?”回香问。

    “不会。”回味斩钉截铁地回答。

    回香沉默着,姿态优雅地啜茶,一言不发。

    “回香楼我不要了,我会陪着妙儿一同开苏记品鲜楼。”过了一会儿,回味轻轻地说。

    “回香楼本来也没打算交给现在的你,你还不够那个资格。”回香淡淡地道,这话并非是挖苦和讽刺,她语气很平静,因为这是在陈述事实。

    “我知道。”回味表情沉敛,“但是妙儿可以。”他抬起眼对她说。

    回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妙儿只是走入了瓶颈,只要突破这个瓶颈,二哥不是她的对手。”

    “真难得,向来孤高自傲的你竟然也会有发自内心认可的人。”回香看着他的脸说。

    “妙儿进入了瓶颈,她走不出来了。”

    “那又如何?”回香狐疑地问。

    “你拉她一把。”

    回香这回真的是愣住了,她呆了一呆,极罕见地笑了:

    “我?拉她?为何?她是你喜欢的人吧?”

    “我能力有限,悟性和天赋又在她之下,似乎连阅历都不及他,这一回我怕是没法子拉她一把了。”回味平静地说,说话时却很认真。

    回香看着他,罕见地笑了起来,她笑着摇了摇头:

    “瓶颈只能靠自己来打破,即使她真的是因为别人才打破了这个瓶颈,这个人也不会是我。”

    “可是……”回味皱了皱眉,被拒绝有点心急。

    “这一次将是她从业以来最大的一道门坎,只要这个坎迈过去了,后面就平顺了,所以,急不得,你太心急了。”她淡淡地对他说。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回味停了一会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

    苏妙跟着梁锦从正房出来,来到后院。

    她也知道梁锦之所以带她出来是想让回味母子单独相处,根本就不是为了给她拿药膏,一路走一路还在想回味和他娘的相似之处,想到忍俊不禁时哧地笑出声来。

    梁锦回过头来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一模一样!”苏妙笑着说。

    梁锦一听她说这个,登时起了兴致,他最爱谈论的就是那对母子俩,兴致勃勃地说:“像吧?像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不是!”苏妙随声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们娘两个一模一样,从模样到性子,不用猜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母子俩。”一双修长的俊眼里闪烁着温柔,梁锦显然很喜欢讨论这样的话题,连唇角勾着的笑容亦柔得能够将人融化掉。

    苏妙弯着眉眼笑笑。

    过了一会儿,梁锦忽然回过神来,狐疑地问:

    “你就不问味味他娘为什么是那种打扮吗?”

    苏妙一愣,摸着后脖颈,想了想,回答说:“怎么打扮是个人喜好,我从来不会评论这种事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婆媳

    梁锦看了苏妙一眼,笑说:

    “你倒是沉得住,凡是第一次看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不盯着她瞧的,偏她又最厌烦别人盯着她瞧,亏了你没盯着她瞧,不然你和味味的亲事就要吹了。”

    “我觉得味味的娘亲对我们的事不太反对,倒是大叔你,一直以来你好像都对我有点不满意。”苏妙笑吟吟地说。

    “岂止是有点不满意,是很不满意!”梁锦笑意盎然地对她说。

    苏妙弯着眉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大叔,像我这样贤惠温柔、活泼大度还能赚钱养家的好姑娘,娶了我是你儿子的福气,你究竟哪里不满意我?”

    “就是你这种厚脸皮的样子我最不满意。”梁锦笑容可掬地回答。

    “厚脸皮有什么不好,脸皮薄的姑娘只怕连来都不敢来,就是因为脸皮厚我才敢跟着小味味来,就算是脸皮厚,那也是勇气的表现形式之一,勇气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的,将门不是最看重勇气吗,我可是相当符合这个标准呢。”苏妙笑盈盈说。

    “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姑娘不仅厚脸皮,还无耻,莫非你就是凭借着这股子无耻劲儿才把我家味味钓到手的?”梁锦抽抽着眉角,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个大叔你可说错了,我才是被钓的那个。”苏妙手一挥,一本正经地回答。

    梁锦呵呵了两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们家祖坟上冒的是什么烟,居然迎来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莫非是老祖宗干的坏事太多?

    就在这时。回味从后面走过来,狐疑地问: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梁锦笑呵呵地对他说,“就是问问这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回味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苏妙,见苏妙依旧笑眯眯的,放了心,对她道:

    “我娘叫你。”

    苏妙微怔。看了看回味,又看了看梁锦,见他们两个都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方明白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想了想,转身,进屋去了。

    回味静静地望着苏妙进屋去。眸光微闪。

    梁锦负手而立。虽然是看着苏妙离开,却一直在用余光望着回味的脸,过了一会儿,凉凉地问:

    “你就那么心悦那个小丫头?”

    “你看出来了?”回味扭过头,看着他,绷着一张脸反问。

    梁锦瞅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看出来了。”紧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周诚。处置了吗?”回味突然问了句。

    “和私炮房扯上关系,他还能跑得了么。”梁锦漫不经心地说。

    “你们该不会是为了调查东平侯。故意把火星子烧到妙儿身上吧?”回味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问。

    “胡说!老子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

    “不正是因为妙儿受伤才把私炮房的事引出来的么?”

    “那只是凑巧,说到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那个丫头之前可是订过亲的,还为了从前的那个男人要死要活过。”梁锦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我对之前的事并不关心,我已经对娘说了,我会和妙儿留在丰州。”回味淡淡地道。

    “你娘答应了?”梁锦眼睛一瞪,问。

    “答应了。”回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梁锦这一回已经气得要吐血了:“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偏偏要去做那让人瞧不起的倒插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我是有多穷,把好好的一个儿子送去给人家入赘!”

    回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认真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爹你离开瑞王府住在回香楼十几年,这种情形跟入赘也差不了许多。”

    “你这小子!”梁锦被踩中了弱点,咬牙切齿。

    回味早就已经翩然转身,向菜园里漫步去。

    苏妙来到正房,回香仍旧坐在上首的扶手椅上,静静地品茶,听到脚步声她只是顿了一顿,放下茶盏,抬头看了她一会儿。

    苏妙站在地中央,表情平和,唇角含笑,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打量着。

    过了许久,回香才轻轻地说:“坐吧。”

    她的声音很冷,很生涩,仿佛因为不常说话所有干涸了似的,带着一种微含着魔性的沙哑。虽然这样的声音并不难听,甚至存在感极强,但是落入耳中,却只觉得跟她美丽幽婉的形象截然相反,完全不同,仿佛在一瞬间形象被颠覆了似的,让人对她产生了一种和刚刚不一样的生疏感。

    苏妙怔愣之后,轻轻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半垂着头,做出一副贤良温婉小家碧玉的模样。大姐说了,一般婆婆都讨厌个性张扬的小媳妇,所以一定要看起来十分贤良,管你背后贤良不贤良,反正看起来要贤良,苏妙把自己放在婆婆的位置上想了想觉得这说法也没什么不对,于是欣然接受。

    回香在苏妙坐下来之后依旧在打量着她,眸光沁凉,如冬季里的寒井水,有些刺骨,这眼神并非带着敌意,也没有任何厌恶反感,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那目光却像月夜下的匕首,寒光凛凛,尖锐锋利,就这样静静地打量着,却能让人的心底翻涌出许多不安和慌张。

    苏妙依旧不动声色,淡定地接受着她的打量,一直到回香终于收回了目光,这一番审视似的打量竟过去了半刻钟。

    苏妙在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再一次笃定回味他娘一定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这气场这存在感也绝对不是一个单纯靠手艺吃饭的厨师。她百分之百肯定她还有别的身份,而且这身份一定来头不小。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依旧笑容可掬。她半垂着头,看起来像十分羞涩似的。

    也不能怪她太羞涩,她虽然不是一个不说话就会全身发痒的人,却也不是一个能够沉默太久的人。回香则相反,很显然她是一个喜欢沉默喜欢得要命的人,她享受着沉默,因此在沉默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回香淡定自若,苏妙则是尴尬症都快犯了。

    这样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回香终于开口了。她忽然说:

    “你想让阿味跟着你留在丰州?”

    “……”这真是一个直白尖锐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管是不是苏妙的怂恿,回味都已经决定了要留在丰州,可是这话却不能跟回味他娘说。真说了。让回味他娘以为是她要把回味抢去当倒插门,相信回味他娘一定会非常不愉快,她斟词酌句,笑容可掬地回答,“是这样的,我在丰州开了个酒楼,开的还不错,小、阿味想和我一起开。这样子的话我们就没法子搬到梁都去住了。”

    也不知道她的话回香是信还是不信,总之对这番话回香并没有立马进行激烈的驳斥。顿了顿,看着她,轻声问:

    “你父亲是苏东吧?”

    苏妙一愣,笑着问:“夫人认得我父亲?”

    “品鲜楼的匾额还是我题给你父亲的。”回香淡淡地道,漫不经心地望着她,说,“你父亲那样一个认真严谨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会耍心眼的姑娘。”

    “……”这话是称赞吗,是也不是,那就干脆把它当成是称赞吧。

    于是苏妙腼腆地笑了笑。

    回香对她奇葩的理解能力并不做评论,顿了顿,问:

    “你心仪阿味?”

    “喜欢啊。”苏妙半点没有犹豫地笑答。

    “你能为他做什么?”回香淡淡地问。

    这是一个有点没头没脑的问题,亦是一个严肃认真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着很多,回答得太草率会显得轻浮,回答得太沉重又会让人嘲笑,苏妙不得不承认,她问出了一个好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过答案了,她笑容可掬地回答: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我也能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开开心心,这就是我能为他做的。”

    这样的答案是回香没想到的,她很明显地怔了一下,紧接着笑了出来,虽然是在面纱后面的一个无声短笑,笑的却很明显,再看她时苏妙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眼里的疏离少了一些,距离似乎在一瞬间被拉近。

    “听说你要参加加时赛了?”她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问。

    “是。”苏妙回答。

    “就用你那只受伤的手,会不会太草率了?”回香问。

    “就这样退赛好像要逃跑似的,我不习惯这样,即使是带伤上阵,我也要做一个了结。”苏妙含着笑说,“下一次的三年太久了,真等到那个时候我还不一定在做什么,我喜欢当下的事情当下解决掉。”

    “不能调整至最佳状态,勉强自己,这可不叫做有勇气,这是莽撞。”回香淡淡地说。

    苏妙微怔,顿了顿,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胜则败,冲一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回香看着她,面纱后面似在微笑,嗓音依旧,她不徐不疾地说:

    “你这姑娘对自己倒是了解得紧。”

    苏妙微微一笑。

    回香转头望向窗外灿烂明媚的阳光,轻声说了句:“已经这个时辰了。”顿了顿,站起身,对她说,“你跟我来吧。”

    苏妙一愣,站起来,本想问去哪,见她已经往屋后头走去,当下也不好再问,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她,二人一前一后向后院走去。

    顺着一道月亮门拐出正院,来到一片空旷的中庭,中庭很是广阔,草木繁花远远地围着,中庭的正中央是一座四面通风的凉亭,说是凉亭也不是凉亭,因为这座凉亭竟然是一座开放式的厨房,里面锅碗瓢盆灶具火炉应有尽有,苏妙在看见这座厨房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在这地方煮菜一定不会倒烟,第二个想法则是美食与花香相匹配,果然清雅得紧。

    回香带着苏妙登上开放式凉亭厨房,也不说话,苏妙心里正寻思着这莫非是考验儿媳妇的一项,让儿媳妇当场做个菜什么的,却见回香脱去一双黑色的丝绸手套,一双布满浅色疤痕的手映入眼帘,让毫无准备的苏妙呼吸一窒,一时之间竟忘记了从那些疤痕上移开眼。

    看起来似乎是年代久远的疤痕,出于职业的敏感度苏妙很确定地判断那些疤痕应该是烧烫伤留下的疤痕,虽然这些疤痕已经不会凹凸不平,可留下的蚯蚓似的愈合痕迹还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因为工作中出现失误造成的烧伤。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回香覆盖了面纱的容颜,心里头一个激灵,下意识从她的双手上撇开目光,心里却在怦怦乱跳。

    这种考验可比让儿媳妇做菜的考验高端得多,至少苏妙觉得如果她再盯着自己婆婆的手看个没完,她一定会被讨厌。

    平复了一下心神,她讪讪地笑问:“夫人,你要煮菜吗?”

    回香并不回答,她打了水在盆中净了手,从一旁的盒子里取了蔬菜,麻利地将红萝卜洗净切成薄片,将圆葱切圈,香菇切片,番茄切丁,生菜撕成小片。

    在锅中放入少许菜油,油热之后放入圆葱圈炒出香味,接着下番茄丁煸炒出红汁,注入清水,待水沸之后将小米、白豆下锅,烹煮至半熟时放切成块的豆角、马铃薯和南瓜,加适量的盐,中火煮烂之后,放入提前做好的手擀细面和香菇片,待细面煮熟之后,烹入适量的香醋,洒上生菜叶,搅拌均匀之后离了火。

    这一碗说是汤也可以说是面也可以,做法极其简单,把所有菜都放在水里煮,煮熟之后再下点面条,比乡村还要乡村的烹饪手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回香将像汤又像面的蔬菜汤盛出来,盛到汤碗里,然后放在桌上,淡淡地苏妙道:

    “坐下,尝尝吧。”

    苏妙被她过于平静的面容弄得突然就有点紧张,点点头,在桌前坐下来,拿起汤勺,舀起一点蔬菜汤,慢慢地品了一口——

    这世上也是有能将最最平凡的东西做成美味的双手,平凡的食物,平凡的做法,甚至是平凡的卖相,入口时却像是忽然聚拢了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性,在一瞬间,居然连心脏亦因为被深深地感染产生了猝不及防的震颤!(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一章 悟

    这简直就是大杂烩,在清淡的蔬菜汤中烹煮金黄的小米和细韧的面条,颇有乡间清新清澈清澄怡人的感觉。

    话虽这样说,但从这蔬菜汤的做法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汤乡土气十足。可是味道却出人意料的好喝,非常的好喝,明明只是清清淡淡的一道汤,却像是抓住了人心底的某处弱点似的,无论心中有多想嘲弄这朴素的烹饪手法,无论心中有多想轻视这单调的乏味色彩,可是当一勺清汤入喉,人便很难再放下手中的汤匙,亦很难再开口说出盛气凌人的评论。所有的所有都融化在这一碗精妙的汤里,在滑过舌尖的那一刻,仿佛自身的所有亦被融化了一样。回香的汤并不会给人一种愉悦畅快的感觉,但却像是饱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引人坠落,引人沉沦,引人只跟着她为人们营造出的错觉行走,仿佛被抽去了主心骨和凝心力一般,恍恍惚惚身不由己地跟随着她为人们创造出的氛围前行。

    苏妙在一瞬间也仿佛失神了似的,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碗朴实无华的蔬菜汤所带给她的奇异体验里,直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心里惊出一身冷汗,居然差一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难见亦难得的魔性?从前人们常常称苏妙是“魔厨”,殊不知她只是凭靠投其所好愉悦食客的心,但是远远还没有到能让食客为了自己的作品沉沦的地步,讨人欢心让人感到愉悦和让人因为以自己的意志做出来的美味沉醉。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在后者面前,前者甚至连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都算不上。让人因为自己的作品感觉到欣悦和找寻到对方的欣悦之处并挖掘出来,从而做出让对方感觉到喜悦的菜肴,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做法,更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苏妙的心跳微顿,在这一瞬间,她的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这白光一闪即逝。闪烁的太快让苏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然而这时候她的心已经沉郁下来,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可一旦真正弄明白她意识到了什么,在她的认知里长存许多年的一切陈归旧俗似乎都将被打破,这种自己最为熟悉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居然发出了即将被打破的预警,这尖锐的预警让她心生许多不安。这些不安同时又让她觉得窒息。

    她不想去打破自己最习以为常的东西。与此同时她又意识到不打破不行,相互矛盾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坐立不安起来。长久以来被囚困在一个似乎很宽敞其实走起来才发现一点也不宽敞的领域,四面都是森严的高墙,头顶仿佛被什么东西覆盖住,她迈不开步子,逃离不了。

    就在这时,心智的一角突然开启,她忽然长高了许多。她的手指已经能够将将巴巴地触碰到头顶天棚,这时她才发现天棚上面的那一层竟然是一层薄而柔韧的、透明的、仿佛薄膜一样的阻隔。她的指尖已经能够触碰到那层薄而透明的阻隔,这一道阻碍的关卡背后,将是无限美好的蔚蓝天空。

    可是这一道屏障她却无论怎样都突破不开,原因究竟是当真突破不开还是自己不想突破开,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只知道,如今这一道屏障即将被打破,打破之后将是一片怎样的天地,她的心里是浓浓的担心……还有期待。

    “这道汤是我经过河州时在当地的农家品尝过的,”回香忽然开口,淡淡地说,“当时觉得很好喝,所以回到梁都之后,我就将菜汤的做法修改了一次,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妙并不太明白她对她说这番话的意图,怔怔地望着她。

    “这道汤我还在宫里面的御膳上做过,那一年莫和国前来朝拜,当时国宴上的头道汤就是这道。”回香继续说。

    苏妙略吃惊,虽然这道汤的确很好喝,但是从做法上来看依旧乡土气息十足,敢把这种乡村风情十足的菜汤当成国宴的头道汤呈现在国宴上,她相当佩服回香的胆量。

    “你是觉得这道汤最早出自河州农家,所以不配出现在国宴上?”回香幽幽地问。

    苏妙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最开始她并不觉得自己想的像回香说的,但是想着想着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想法好像真的就像回香说的那样,可是拥有这样的想法是很不可思议的,亦是跟她过去的理论相悖的,她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蹙眉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食材只有那几种,做出来的成品是国宴还是乡村菜,全看手艺人的手艺。”

    “确实如此,菜全凭手艺人的手艺,真正的手艺人是将自己的作品呈现出来让人惊叹,并非是依照旁观者的喜好做出让旁观者喜欢的东西再让旁观者拍手叫好的。”回香语气浅淡地道。

    苏妙在她的话音才落时突然联想到了一个词“谄媚”,这是一个让她觉得十分刺心的词,她不认为按照食客的喜好去烹饪美食有什么不对,她认为这种方式是正确的,既然是要做给其他人吃的东西,自然要以对方的喜好作为考量,可是她一度被有风骨有傲骨的老手艺人说成是“谄媚”,因为是投其所好,所以是谄媚。

    苏妙并非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可她一直把这个当做是自己的一种风格,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就是所谓的“谄媚”,根据客人的喜好去烹饪,让客人欢欢喜喜地来欢欢喜喜地去,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不就好了么。

    “夫人是在瞧不起我做事的手法吗?”她似笑非笑着一张脸,略尖锐地询问。

    问题涉及到专业领域,现在已经不是婆媳关系而是同业的关系了。

    “所有事情都是这样。能让对方感觉到欢悦是好事,可是时间久了,会迷失自己。烹饪如此,人生亦是如此。”回香淡淡地说。

    “迷失”,这个词出现在脑海里,让苏妙在这一刻产生了震惊。

    现在渐感力不从心的错觉难道是因为“迷失”么……

    就在这时,一声笑语打破了开放式厨房内尴尬僵硬的气氛,梁锦笑呵呵走进来,吸了吸鼻子。问:

    “煮了什么,这么香!”

    回香不动,也不说话。

    梁锦笑眯眯地自己盛了一碗。坐到一边去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

    “真香!这不是那年莫和国来朝拜时宫宴上的那道汤吗,你已经好些年不做了。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说着,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看太阳。

    回香依旧不动,也不说哈。

    跟着进来的回味沉默地在苏妙的脸上看了一眼,同样一言不发。

    苏妙在庄子里一直呆到吃过晚饭才跟着回味往回走,临走时,梁锦对两个人说:

    “我和你娘明后天就要回梁都去了,你们两个肯定不会跟着回去这我知道,不过之后至少回梁都一趟。你若再敢不声不响的给老子玩失踪,小心老子把你小子绑回梁都去!”后面这番话自然是对回味说的。

    回味一脸淡淡的表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说了句“我们走了”,就拉着苏妙回去了。

    梁锦被气得直跳脚,一个劲儿地说他是“不肖子,小混账”。

    苏妙跟着回味走出无名山庄,在心里面的结还没有解开的情况下,这一回似乎多了更多的结,她站在庄子外两只金光灿烂的大狮子中间,仰起头,深深地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唔,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似乎看不到一碧如洗的蓝天,只能看到光线灰蒙蒙的仿佛罩上了一层雾一样。

    回味携着她的手,在她的侧脸上看了一眼,顿了顿,才要开口,一个小厮从里面跑出来,恭恭敬敬地传了句话:

    “少爷,王爷说了,还有句话忘了说,让你进去。”

    回味皱了皱眉,问:“什么话?”

    “奴才不知,王爷只说是什么要紧的话,”那小厮看了苏妙一眼,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王爷说是有关苏姑娘的。”

    这后一句话果然好用,回味思索了片刻,嘱咐苏妙在门口等他一会儿,转身跟着小厮进了门,很快便走没影了。

    苏妙站在门口等待,双手抱臂,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空,因为这会子身旁没有人了,她的脑袋开始放空,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一言不发,仿佛这具躯壳不是自己的似的。

    等了一会儿回味还是没有出来,就在这时,有马车声从不远处的乡间道上传来,因为周围很安静,车辆行驶的声音非常清晰。

    苏妙微怔,循声望去,狐疑地望见一辆相当豪华的大马车从西方驶来,很快便行驶到无名山庄门口,稳稳当当地停下,在马车停稳的一刹,两个年轻貌美的青衣丫鬟从车上轻盈地步下来,训练有素地打起帘子,紧接着一个身穿深紫色底掐牙缠枝花富贵如意纹素面鸡心领衫子搭配逶迤拖地靛蓝色印花综裙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女子手挽着柠檬黄色彩绣梅花竹叶薄纱披帛,一头鬒黑的长发高高地挽了一个飞天髻,上面插着攒珠八仙过海步摇,肤如凝脂的手腕上戴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腰束如意流苏腰带,一张妆容精雕细琢的脸,两只浅黑精心描画的眉,一对上挑妩媚妖娆的眼,从雪颈到细腰,精致的曲线无一处不完美,桃羞李让,国色天香。

    苏妙认为当一个女人已经是半老徐娘时,如果还能从她的外表上看出上面的那一串词,这个女人一定是相当不一般。

    她下意识往身后瞅了两眼,回味依旧没有回来,她的心里直打鼓。梁敏的亲娘突然驾临无名山庄,在还没见到正主前先见到她,这情况有点令人不安。不过转念一想,她是回味的媳妇又不是梁敏的媳妇,应该没有必要害怕瑞王妃的,更何况她也不是林嫣那逆来顺受的性子,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对她来说难度太高,她只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所以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才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这个瑞王妃厉害的紧,她还是尽量不要在不熟悉的地方跟对方发生冲突。

    想清楚了这一点,苏妙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能是她的演技太好了,魏心妍下了马车之后虽然看见有人站在门边上,只当是个丫鬟,她有要事要见梁锦,自然不会在丫鬟身上费心留神,苏妙本来心里已经松一口气了,不曾想,就在魏心妍从她面前越过去的一瞬间,魏心妍忽然停住脚步,狐疑地望向她,望了一会儿,哧地笑了:

    “嗬,你不就是回味看中的那个丫头么?”

    苏妙的心里翻了好几个滚儿,心里盘算着应该怎样对付目前如此复杂的情况,犹豫了半天,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屈了屈膝,做出一脸唯唯诺诺的表情,请安道:

    “瑞王妃万福。”

    魏心妍直勾勾地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一双上挑的眼犀利,如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地切割着苏妙的肌肤,让她在心里头打了个冷战,把头垂得更低。

    魏心妍却仿佛不相信她的低姿态似的,盯着她看了良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是晦气,没想到这天都快黑了,居然会这么晦气,在这里碰见一个下贱不要脸的东西!”

    苏妙一听就炸毛了,脑袋发空,脸色发白,火冒三丈,可她不能发火,顿了顿,将火气压了下去,她笑吟吟地对魏心妍说:

    “瑞王妃,你怎么会知道民女心中所想,还给说出来了。”

    还没有人敢当面顶撞她,魏心妍怔了一下,紧接着怒不可遏,扬起手臂,一巴掌扇过去!

    苏妙没想到她会说动手就动手,也没想到她的手速居然这么快,本能地想要溜走躲开,无奈魏心妍的气场太过强大,居然震得她连脚后跟都不会动弹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一巴掌扇过来,自己躲无可躲。

    就在这时,有细微的破空声响起,在苏妙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枚尖利的石子正中魏心妍麻筋,只听刺啦一声,魏心妍的手背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鲜血直流。(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二章 莫名其妙的争吵

    一枚尖锐的石子竟然能以如此刁钻的角度划破自己的手背,魏心妍望着手背上流下来赤红的鲜血,一双妖冶的凤眸里掠过一抹阴鸷。苏妙近距离站在她身旁,很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气,那是一种饱含着怨毒、诅咒、嫉恨、森冷等所有象征着黑色的负面能量,憎怒与仇恨就快要满溢出来了。然而在下一秒,当她再抬起头时,一双上挑的凤眼里充满了笑意,她笑吟吟地望着迎面走来一身玄色纱袍的回香,阴阳怪气地道:

    “妹妹,你我姐妹二人许久不见了,这份见面礼真是让姐姐惊喜呐!”

    苏妙震惊于她的变脸速度之快。

    身后,回香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大门前,在魏心妍妖艳的脸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偏过头,对苏妙轻声说了句:

    “你和阿味先回去吧。”

    苏妙这才看见跟在回香身后沉默无言的回味。

    回味上前一步,携了苏妙的手,一言不发,要离开。

    苏妙的脑袋有点跟不上现在的快节奏,被回味拉着,愣愣地往前走,才走了一步,魏心妍忽然错步上前,拦在二人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回味的脸,继续阴阳怪气地笑说:

    “日子过得好快,一眨眼妹妹的儿子也都这么大了,能平平安安的长到现在可真是妹妹的造化!”

    苏妙额角挂着一滴大大的冷汗,总觉得她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回味之所以能长这么大最应该感谢她不杀之恩”的意思。

    “阿敏能长到这个年岁也多亏了老天爷仁厚。没把他母亲的罪孽降在他身上。”回香施施然地说,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魏心妍妖冶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狠。

    在这个时候,回味已经拉着苏妙越过她。迅速登上马车,离开了。

    魏心妍并没有阻拦,放任苏妙和回味离开,她冷冷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淡定从容的回香,正是这种从容让她恼怒,让她憎恨,让她极度的厌恶。每当看到回香这张平得像一汪清水的面容时。她的心里都会涌现出一股焦躁,她非常憎恶这张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脸。二人的恩怨已经持续了三十年,久别重逢再次面对面。回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恐慌和躲闪,她毫无畏惧,也没有退缩,一点没有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恐惧。同时也没有因为她曾经带给她的那段蚀骨不堪若是普通人甚至一辈子都不愿回想起来的痛苦产生波动。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样的气氛让她非常的恼火,她阴冷森寒地谛着她,谛视了好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哼笑了一声,向山庄外头两座金光耀眼的大狮子看了一眼,说:

    “妹妹和王爷在这风光无限好的地方游玩隐居好不惬意。王爷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妹妹既然做了王爷的身边人。也该适时的劝劝王爷,游玩散心是好,可是梁都中的政事也不该抛之脑后啊。”

    “魏心妍,你我割袍断义已经许多年了,你这口口声声‘妹妹妹妹’的让我的心里很不愉快。”回香淡淡地提醒道。

    魏心妍的眼中漾过一抹阴鸷,顿了顿,她露出一脸温和宽厚的模样,含着笑说:

    “妹妹,许多年前的恩恩怨怨你又何必再提,那个时候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姐姐都没有再追究你对凌水宫的叛变之罪,你又何苦将许多年前的事挂怀在心,你我如今都是王爷的人了,为王爷生儿育女,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年岁,许多事情你也该释怀了。”

    回香心里清楚得很她说这话绝不是在求和,而是在故意恶心她,面纱下唇角勾起一抹不屑,顿了顿,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魏心妍的脸刷地变了色,一双眸子黑沉,冷冷地道:

    “回香,我这次是来找王爷的!”

    回香沉默不语,依旧笔直地向无名山庄的大门走去。

    魏心妍怒不可遏,气冲冲地向前迈了一步,只是刚迈出一步,突然之间,百名黑衣弓箭手突然出现在无名山庄内的矮墙上,锋锐的箭尖直直地对准魏心妍的心脏,只要她再向前迈进一步,万箭穿心即将上演!

    魏心妍一脸黑沉,怒气填膺,咬牙切齿:

    “回香,你好大的胆子!”

    回香不回答,淡如春风。

    “回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抢了王爷还不够,又来抢我的敏儿,让敏儿对你惟命是从!我知道,你做这一切只是想报复我罢了,你在报复我,所以你从我的手中夺走王爷夺走敏儿,你做的这一切只是想看我难堪,看我狠狠地摔下去再也爬不上来!”

    回香哧的一声笑了,极罕见极难得,她居然笑出声来,一身玄色的黑裙下,那笑颜恍若于夜风中摇曳的花枝,带着一抹内敛魔魅的妖冶,她的眼中蓄满了讥诮,淡淡地说了句:

    “像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说出来就显得低级了。”

    “回香!是你让敏儿变装深入泾河北部潜进水匪窝里!”魏心妍怒如雷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

    “有什么不好么?这可是阿敏建功立业取得皇上信任的好机会,泾河北方的水匪是皇上的心头大患,若是阿敏能够铲除泾河水匪,取得皇上的信任,你在皇上身旁也能苟延残喘一阵,岂不是一举两得。”回香轻笑着对她说。

    “泾河的水匪残忍彪悍,数量众多,你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魏心妍冷冷地道。

    “保家卫国维护百姓安居是身为军人的职责,阿敏深暗这项职责。倒是你,莫非是在内宅之中做久了王妃,你的脑袋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回香。你给我记住了,如果这一次阿敏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让回味和回甘为他陪葬!”魏心妍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她恶狠狠地瞪着她,情绪激烈地警告。

    “那也要你有那个本事才行。”回香轻蔑地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入无名山庄。

    魏心妍怒极,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背影。却因为依旧立在围墙后面的那些弓箭手没有办法跟上前,这一刻,她恨不得亲手将她撕碎。

    “回香。我现在真懊悔,早在三十年前我就应该弄死你!”衣袖下,她握紧了拳,一字一顿地说。

    ……

    回去的路上。回味的心情很不好。多半是因为半路偶遇魏心妍的缘故。苏妙的心情也不太好,倒不是因为碰见彪悍恶毒的魏心妍,对于和自己不太相关的事她想一想也就过去了,她真正关心的是自己一直都走不出去的瓶颈。因为这个瓶颈她的内心已经打了许多结,今天在听了回香的教导之后,她的心里出现了更多的绳结无法解开。她并非不理解回香对她说的那番话的意思,那番话看似哲理颇深,但是对像她这种从业许多年的人来讲绝对是老生常谈。可不是所有的老生常谈都是无效的,或许时间流逝的越久越应该进行老生常谈。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许多最初的东西都会忘却,心也会跟着变得倦怠起来,

    回香说的话并不难理解,字面上的意思苏妙都能明白,她可以理解的很好,然而当这些字面意思将要落实到行动上时,她却僵住了呆住了,要理解一段话的意思这是非常容易的,但要想把这些想法付诸到行动上,基本上都是无从下手。

    苏妙因此变得异常苦闷,最后的决赛即将来临,她却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并且随着时间的前行越来越不好,因为状态不好,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好,于是一切就转变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没着没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已经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偏偏在马车驶进苏州城时因为前方两辆马车发生事故造成交通拥堵,他们的马车堵在城门口足足有半个时辰还没挪动到二十米。

    苏妙等待的有些烦躁,坐在她对面的回味同样被她传染了这股烦躁,他对她此时的情绪感知的非常清晰,掀开马车帘子向外望了一眼,皱了皱眉,顿了顿,对苏妙说:

    “走回去吧。”

    苏妙微怔,想了想,点点头,于是二人下了马车,步行向圆融园走去。

    东城门离圆融园距离可不近,靠步行是要横穿全城,中间还有一道石湖,湖面上画舫红艳,灯火喜人,夏季的夜市已经开始了,整座苏州城在日落之后陷入一片喧闹热烈的海洋,光火通明,摊铺琳琅,吆喝迭起,游人如织,十分热闹。

    苏妙和回味肩并着肩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中慢吞吞地行走穿梭,一言不发了许久,在路过一个售卖米浆糕的小吃摊前停住,他问苏妙道:

    “吃糕吗?”

    苏妙正在沉思,没听到他的问话,直到他问了第二遍时她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反问了句:

    “什么?”

    “吃糕吗?”回味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苏妙望向小吃摊上用竹签扎着插在稻草人上的米浆糕,犹豫不决。

    于是回味向卖糕的小贩要了一只米浆糕,付了钱,接过来,递到苏妙手里。

    苏妙拿在手里看了看,说了句:“我不怎么想吃。”

    “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夜里肯定会饿。”回味说,拉起她的手向前走。

    苏妙咬了一口米浆糕,圆如镜,白如雪,口感细腻,绵软可口,米香四溢,还不粘牙,浅浅的米香萦绕口中,甘美怡人。

    “我娘对你说什么了么?”回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轻轻地问。

    “说了。”苏妙简短地回答,顿了顿,续道,“说了很多。”

    “可有什么想清楚的了?”回味问她。

    苏妙思忖了良久,才淡淡地回答:“清楚倒是没有,不过想了很多,那些话是你让你娘对我说的吧?”

    “我不知道我娘对你说了什么。”

    “当然,我是说你带我来见你娘也有这个目的吧,你娘看上去并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必是你说了什么,她才会对我说那些话。”

    “我只是觉得让你和一个阅历丰富经验颇多的人谈一谈,或许会得到一些我给不了你的启发。”

    “确实有启发,还很多。”苏妙浅浅地笑笑。

    “真的?”回味询问。

    “虽然算不上太多,但却想清楚了一件事。”苏妙笑意盎然地对他说。

    “是什么?”回味追问。

    “与你在一起共事消磨了许多我原本已经拥有的东西,虽然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但是和你做搭档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个人发展,所以我现在决定想要单飞。”苏妙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回味愣了一愣,用一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表情看着她,除了惊诧就是惊诧。

    苏妙笑意盎然地说:“所以我要去参加加时赛,虽然现在我还是想不清楚到底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个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困局,但是也许在赛台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回味的一张脸有点泛绿,从她说的有点没有章法的话语里他听出一丝对他的不祥,她似乎把他开除了,刚刚在他不经意的一瞬间他就收到了来自东家的解雇口信,他呆了老半天,忽然扭过头,蹙眉问她:

    “照你这么说,你之所以进入瓶颈全都怪我咯?”

    “我可没有这么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苏妙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是让她进入瓶颈的罪魁祸首,并且还是众多原因中的一个,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愉快。

    “你是说你之所以没有比好比赛全是因为我?”他禁不住开始钻牛角尖。

    苏妙愕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哪有这样说,我只是说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拉不出屎来怨茅房。”回味没好气地道。

    “你是茅房?”苏妙觉得他莫名其妙,眨巴了两下眼睛,气死他不偿命地问了句。

    于是回味当真火了,他停住脚步,立在街头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紧接着脑袋一扭,竟然走了……他竟然自己一个人大步走了!

    苏妙哑然,望着他的背影,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三章 秦安的最后一战

    盛夏的清晨,天亮了起来,天空中的云层仿佛离人间很近,阳光从云层后面射过来,给云层镶上金边,一堆堆一团团地排列着,不像那青空中缕缕轻云漂浮不定,仿佛被镀上了金边的瓷器,自有一股凝重透出华丽的风采。那些云层清清楚楚地存在于那里,似乎已经经历了若干个世纪,所以才会蕴含着沉厚的成熟力。

    沁凉的风带着充满了晨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的心特别舒爽。碧草神采奕奕地生长在墙根下,身上的晨露晶莹透亮,就像是一颗颗珍珠在阳光下闪耀。荷花池里的荷花亦舒展了叶子,在微风中摇曳。静谧的清晨,仿佛人间仙境,瑰丽清奇。

    吉春斋风景秀丽的庭院里,苏烟双手捧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倒立在墙根处练习一指禅的苏婵,过了一会儿,哼哼着说:

    “三姐,你别再练了好不好,一个姑娘家总是这样,将来可怎么嫁出去!”

    “闭嘴!”过了一会儿,苏婵才从倒立着的嘴唇里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

    苏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三姐就是因为不肯听他的劝说一意孤行才会被左邻右舍嘲笑说她是“嫁不出的老姑娘”的,偏她一点都不在乎。还有大姐,她纠缠文王的花边新闻已经传遍了苏州城,凡知道文王的人没有不知道大姐的,人们都说看到文王身边多了一个“下贱不要脸的狐狸精”,连他也因为这个受到一些看他不顺眼的同窗的嘲笑。他倒是不介意有人嘲笑他,只是大姐这样做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好,和离过的平民女子去高攀高贵的皇子太不靠谱。他更希望大姐能安安分分地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跟文王殿下扯上关系衣食无忧倒是有可能,但平安喜乐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然而大姐她不那么想,她的想法靠他的脑袋是怎么也理解不了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烦闷地趴在石桌上。还有二姐,二姐手受了伤,连带着性子也变得古怪起来。他说不出来,总觉得随着厨王大赛接近尾声,二姐的心情也变得阴晴不定,不再像从前那样开心快乐自信满满。竟然变得忧虑沉闷起来。偶尔那双眼睛里还会流露出一丝迷茫,这让他十分担心。

    他的心变得闷闷的,更低地趴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烦死了。”苏婵最讨厌听别人叹气,身子一翻从墙上下来,用干布巾擦了擦额头,不悦地说。

    “三姐,”苏烟把一双俊俏的眉毛撇成八字。咕哝着说,“你就一点不担心二姐吗?”

    “担心什么?”苏婵大马金刀地跨坐在石凳上。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嘟一口灌下,简单粗暴的姿态把苏烟看得眉角直抽。

    “二姐心情不好。”

    “哪有人一辈子都心情好。”

    “可是……”苏烟欲言又止,歪着脑袋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皱着眉卡住了。

    “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回来了?”苏婵盯着他的脸,难得问了一句。

    “我全答完了就回来了。”苏烟理直气壮地说,考试期间试卷是一齐发放的,谁先答完谁就可以先交卷回家,他惦记着二姐的比赛,匆匆答完试卷就回来了,这时候文书和宁乐还在考场上。

    “像你这样随随便便,你真的能考上吗?”

    “能。”苏烟点了点头。

    “……”苏婵不知道该说什么。

    “考中并不难,难的是考中之后该做什么。”苏烟说着,越说声音越小,然后他趴在石桌上,缩成一只兔子,鼓着腮帮子,一脸茫然的表情。

    苏婵端着茶盅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这时,一件天蓝色衣袍从后院进来,自他们面前经过,一言不发地向前面走去。

    “讨厌鬼,我二姐手都受了伤,她一个人上台能做什么,你都不拦着她!”苏烟撅起嘴说。

    回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回了句:“我管她!”头一扭,大步走了。

    苏婵和苏烟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远去,过了一会儿,苏烟用一种相当不可思议的语气咕哝着问:

    “这是怎么了?”

    “吵架了吧。”苏婵上挑着秀气的眉毛,说。

    苏烟想了一会儿,心情开怀,重重地说:“太好了!”他是典型的姐姐嫁不出他担心,有了固定的对象他又觉得十分讨厌的麻烦类型。

    苏婵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懒得理他。

    房间内,苏娴在苏妙还没有痊愈的右手上涂了厚厚的药膏,又一层一层地缠上防水的布料,她说:

    “何必逞强,一定要争个高下,品鲜楼是老头子的产业,又不是你的,你现在已经有了苏记,不该再固执地记挂着老头子过去的那点辉煌,好好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苏妙沉默了一会儿,轻笑着说,“从前没有打破的障碍突然又拦在面前了,不去打破觉得有点不甘心,好像逃避了似的。”

    “逃避也好冲破也罢,归根结底还是开心最重要,就算是逃避了,你照常可以回去快快乐乐的过日子,那么逃避又有什么不好呢,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还因为心情不好跟回哥儿吵嘴。”

    “我哪有和他吵嘴?”苏妙莫名其妙地问。

    “他都不想理你了,你还说没和他吵嘴!”苏娴瞅了她一眼,鄙视地道。

    “我发誓,我才没有和他吵嘴!”苏妙举起一只手澄清。

    苏娴又瞥了她一眼,懒得再搭理她。从椅背上拿起一件水蓝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熨帖地系好绳结,又照老规矩将一枚平稳符放在她贴身的内袋里。

    苏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苏娴立在她身后,拿起一把桃木梳三两下将她那一头秀美的长发挽成高高的发髻,以一根银钗固定。

    苏妙坐在妆台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不同她能感受出来却说不出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不由得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亦歪了歪头,这样的情景初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时间久了,却又觉得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奇妙。

    苏娴站在镜子后面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不耐烦地在她的耳垂上掐了一下。

    苏妙吃痛,从镜子中的自己身上回过神来,哎呦一声痛叫。

    “走了,时辰不早了。”苏娴没好气地说。

    “哦。”苏妙应了一声,站起身,拖着一只因为缠了过厚的药布变得有些笨拙的手,跟着她出门去了。

    多姿多彩的夏季就像是一位生气勃勃的少年,健步走在一片火热的阳光下。大树张开葱茏的臂膀,遮住夏天火热的阳光。洒下一片绿荫,夏的阳光到达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酷热,一片骄阳。

    城西广场上,彩旗飘摇,聚集在赛台下的观赛者很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赛台两旁的茶楼上吆喝下注声也没有往日那般响亮,究其原因是因为本届大赛备受瞩目的选手苏妙她的发挥太不稳定,并且平局的局数太多令观赛者都开始感觉到疲惫。连只是坐着的观赛者都感觉到疲惫,更何况是其他人,最后那场决赛虽然赛程短暂,但这些软绵绵的赛果铺在人们心里,很让人们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漫长感,这种令人疲软的漫长感间接导致了观赛者的热情下降,前来观赛的人自然变得少了许多。

    甫一来到赛场,苏娴和苏婵等人便直接入了观众席,在椅子上坐下时,苏娴看了一眼早就已经坐在位子上的回味,问: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来了?”

    回味不说话。

    “你们两个到底为了什么吵起来?”苏娴受不了地追问。

    “没有吵起来。”回味硬邦邦简短地说。

    “那是怎么了?”苏娴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越发无语地问。

    “没事。”回味语气平的像大理石地板,生硬地说。

    那一头,苏妙从栅栏门外走进来之后,独自一人径直向赛台上走去,才走了两步,一抹亮眼的湖蓝色映入眼帘,一池湖水般波光潋滟沁凉怡人。

    回味只是看了一眼,便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娴瞅了一眼,眉角抽得更厉害。

    如芝如兰的佟染立在苏妙面前,柳叶眸含笑,在苏妙包裹严实明显比正常胳膊粗了一圈的手臂上看了一眼,笑吟吟地问:

    “苏姑娘,伤可好些了?”

    “还好。”苏妙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佟染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笑意盎然地继续问:

    “右手伤了,今日如何比赛,用左手吗?”

    “是啊。”苏妙轻盈地回答了句,迈开步子,绕过他,向赛台上走去。

    佟染哧地笑了,转过身,望着她径自离去的背影,也不急着跟上去,折扇轻摇,他望着她淡定自若的身影,轻轻地笑。

    “苏姑娘今日要煮什么,她的手已经能拿刀了吗?”贵宾座上,苏娴、苏婵、苏烟、回味坐成一排,集体沉默,正在这时,脑袋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扰人的询问,因为这声音发出的太突然了,把正在拿花朵占卜输赢的纯娘吓得一声低呼,差点蹦起来。

    几个人回头望过去,佟长生和回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坐在后排,均是一脸笑吟吟的表情。

    “你们两个,是来看热闹的?”回味今天心情不好,又因为一路走来听到了太多对苏妙不公平的舆论,情绪更加阴沉,这会子看见这两个人笑盈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越发不爽,黑着一张脸,冷冷地质问。

    “来这里的不都是来瞧热闹的吗?”佟长生和回甘异口同声地反问,照旧是一脸欠揍的表情。

    “纯娘,你到底在做什么?”林嫣狐疑地问一边揪着花瓣一边在嘴里叨叨咕咕的纯娘。

    “我在占卜妙姐姐会不会赢,妙姐姐会赢,妙姐姐不会赢,妙姐姐会赢,妙姐姐不会赢,妙姐姐会赢……”数到最后,她惊诧地眨了眨眼睛,盯着最后剩下的那片花瓣。

    林嫣哑然无语。

    “没关系,不打紧,我还有一朵!”纯娘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另外一朵花,继续撕花瓣占卜。

    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林嫣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苏姑娘的手已经能拿刀了吗?”佟长生见没人理他,他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厚脸皮,也不在意,继续笑盈盈地追问。

    “不能不能,即使是最好用的雪肌玉肤膏也没那么快。”回甘挥挥手,笑嘻嘻地回答他。

    “右手受伤了还没有痊愈,今天的苏姑娘就算上了台,她又能做什么?”佟长生笑嘻嘻地继续问。

    回味冷飕飕地盯着他,这人生的清秀看起来却贱兮兮的,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可以煮汤呐,煮汤的话也用不着什么刀工,只要放在水里煮就成了。”回甘笑着回答。

    “连煮了三道汤,观众早就腻烦了,你看,今儿来观赛的人多少,比前几场整整少了一半。”

    “说的也是,若小妙儿真的在决赛场上煮汤,她必输无疑。”回甘点着头附和。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人呢,都是有了小子的人了,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吗?”苏娴撇过去一记眼刀,不悦地道。

    回甘呵呵一笑。

    “这次的比赛上该不会又有什么特别评审吧?”纯娘把花瓣扯着扯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

    “有啊。”回甘笑眯眯地回答。

    “啊?”纯娘震惊地张大嘴巴,她现在已经被特别评审搞出心理阴影了,毕竟前三场的特别评审都不待见妙姐姐。

    “今儿这拨特别评审还特别多呢。”回甘笑意盎然地道。

    话音刚落下,分隔赛场和观众席的栅栏门被打开,十二名评审表情严肃,鱼贯而入,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乌泱泱五十个人,男女老少全有,服装各异,年龄各异,来自不同领域的人聚集到一起,那场面很奇异。(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四章 金蟾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纯娘惊诧地问。

    “特别评审。”回甘话音刚落下,乌泱泱五十个人已经鱼贯而入,向赛台西北角另一处新开辟的坐席走去,当所有人都坐齐之后,姜大人从后面站出来,用金槌敲响金锣,朗声宣布加时赛的规则。

    这一场已经板上钉钉是秦安的最后一场比赛了,不管这场大赛的赛程是漫长的还是短暂的,每当说到最后一场时,一直追赛的人们心里都会涌现出一丝慨叹和感触。

    最后一场比赛,只有一道菜,一道选手最拿手的菜肴,不限题材,不限食材,可以尽情地发挥,尽最大的自由发挥。成品将由十二名评审组成的评审会和由五十名来自各行各业的百姓临时组成的特别评审会分别品鉴评判,评审会还是一如往常采取打分制,特别评审会则采取了投票制,他们会在最后将自己手中的一票投给自己最中意的选手,每票的分值是一分,到最后总分加在一起,谁获得的分数多,谁就是最终的优胜者。

    选择百姓评审的原因也是为了让比赛更加公平公正,从非专业人士的角度去认知去评价选手的作品,不再只以专业评审的个人喜好和专业眼光,这也是为了体现大赛的公平性公正性和多元化性,这样的安排显而易见是为了让本场大赛能够圆满地结束,不会在结束之后因为赛果受到舆论的质疑和议论。

    苏妙和佟染都明白这个道理,两个人都是专业人士。同样都参加过很多次大赛,同样入行的年头都不短,同样的。在经过漫长的赛程之后走到今天,两个人的心里边都有些疲惫,这一场比赛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不管是自己胜利还是对方胜利,总要决出一个胜利。

    食材桌照旧立在赛台的正中央,灶台还是那个灶台,只是人数少了。往常都是参赛者带着助手,今日却是苏妙和佟染分立两边,宽阔的灶台前只站了两个人。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寂寥感。

    今天的食材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现场掀开遮布当场公开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食材,这一场比赛比的是两个人最擅长的菜肴,食材自然是两个人提前指定的,长长的食材桌上以正中间的红绳为界限。两个人提前指定的食材已经被大赛的组委会准备好。全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各自的篓筐里。

    显而易见的,这一场赛比之前的比赛更加不容易,无论是从作品的创意、精妙度以及色香味意形养这些自然不必说,甚至就连数量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了,因为今天除了十二名评审之外,还有由五十名百姓临时组成的特别评审,单是准备五十个人的吃食,这对厨师来说绝对是一项体力活。更何况今天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只凭靠一个人的体力和手艺。而这五十个人又不是凑热闹的路人甲,他们可是掌握着台上选手生杀大权的评审,每一票对选手的比赛结果都非常重要,所以做出来的作品丝毫马虎不得,这不仅是手艺上的挑战、耐性上的挑战,还是对能够在长久的赛程中稳定发挥这种对自我才能的掌控力的一种考验。

    这一场赛,细细想来,相当艰难。

    已经开始有很多人担心,苏妙身为一个女子,生的又不强壮,再加上右手还受了伤,这样一个娇滴滴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能否在赛台上赢过不管从哪方面看上去都是最佳的佟染。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年轻气盛,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就她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可能会赢得过佟四少!”已经有这样的议论声响起,当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人并不是在讽刺苏妙,更多的是因为对苏妙的担心。

    当然也有不好听的言论:“老天爷打了个瞌睡让她赢了一场,看把她张狂的,带伤上台,这是存着让人把她当英雄看的心思还是怎么着,依我看这就是个傻子,手都伤了还上台干什么,丢人现眼闹笑话去了?”

    “就是!真是傻!笑死人了!”

    “我啊,从那个女人刚出现的时候看她就讨厌,现在更讨厌了!”说这话的自然是个姑娘。

    “我开始还行,不过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喜欢。”她的同伴随声附和。

    “我也是我也是,开始还挺喜欢的,现在越看越觉得烦人。”

    “你们的喜欢还真善变呐!”一个声音不阴不阳地介入。

    正在热火朝天议论着的三个姑娘被这突然介入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望过去,身旁站着的同样是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扎了两根辫子,穿着粗布衣裙,胳膊上还挎了一只菜篮子。三个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先头的姑娘阴阳怪气地“哎呦”了一声,抿嘴笑道:

    “这不是冯记馄饨的冯二妞么,你不家去煮馄饨,傻站这儿做什么?”

    “要你管,丑八怪!”冯二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冲那个比她大点的姑娘做了一个鬼脸,紧接着在先前的姑娘恼怒还没发作的时候人已经向前面更拥挤处挤过去。

    被甩在后头的姑娘们因为没她那么能挤,只能眼看着她越走越远,脚一跺,气得直咬牙。

    “我最讨厌这些有事没事就知道斗嘴皮子的女人,烦人!”坐在贵宾座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苏婵此时的心情颇为不快。

    “二姐她真的没有问题吗?”苏烟担心地皱起一双漂亮的眉毛,满脸不安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台。

    赛台上,因为参赛的题目早就已经定下了,胸有成竹的选手们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额外情绪,步履稳健地走到正中央的食材桌前。亲自动手去搬提食材筐。

    苏妙的右手受了伤,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自然是不能使用的。然而她的脸上半丝窘迫的情绪都没有,站在食材桌前,淡定地伸出左手,将食材筐提下来放在地上,表情沉静自若,让人有种错觉理应该如此,而不会过多地去注意她的伤情。

    当苏妙将两只大大的食材筐全部放在地面上时。早已经出现在她对面正笑吟吟地检查着赛会准备的食材是否可心的佟染在望了她一眼之后,忽然开口,笑问:

    “苏姑娘。可用我帮忙,我可以帮你提过去。”

    这是相当绅士的询问,斯文有礼,半点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从他的语气里除了身为男性对女性理所当然的关怀之外听不出半点额外的含义。若是在其他场合,这绝对是非常讨喜的询问,只要是女子,一定会因为这样的询问对他产生好感,但这却不包括此时的苏妙,在赛台上两人是对手关系,被对手同情绝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虽然苏妙不会矫情地认为他这样是在讽刺她。当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询问对他产生气愤憎恶的情绪,但她绝不会因为他彬彬有礼的询问就对他产生好感。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表情平静地说:

    “多谢,但不必了。”

    说着,相当“神勇”地用一只孤单的左手猛然提起两只快有半人高的大筐,转身,施施然地向自己的灶台走去。

    佟染面对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有些愕然,顿了顿,修长的眉扬起,色淡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一双狭长的柳叶眸里则充满了玩味和兴意。

    拒绝了他人的帮助,偏偏又伤到了右手,苏妙虽然力大却到底是个女孩子,自然比不上佟染,更何况佟染他可以两只手提食材,于是一趟又一趟自行搬运食材的苏妙注定了在准备食材的阶段比佟染漫长,在佟染都已经开始烹饪了的时候,苏妙才刚刚将全部食材搬到自己的料理台上。

    用衣袖轻轻地抹了一把额角,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只是搬个食材筐就用去了这么久的工夫,苏姑娘真的成吗?”已经有人开始在赛台下议论。

    “到底是年轻,虽然看着老成,却也是个爱逞强的。”评审席上,程大人摇了摇头,略惋惜地叹了口气。

    有几个评审随声附和开了。

    只有夏长一言不发,他的眼睛盯着的方向却不是仍旧在做准备的苏妙,而是佟染,他在用观察的表情望着佟染,直勾勾地望了许久。

    佟染很从容,他淡定从容地站在料理台前,手中的柳叶刀潇洒地在半空中旋了一圈,麻利地将鲍鱼的毛边从其缺口处各撕开一半,却并不撕断,并用刀刃在上下壳的接合处片开三分之二。

    锅子里注入清水,上大火烧开之后,将香菇、玉兰片、鱼肚分别氽一遍。

    所谓的玉兰片就是用鲜嫩的竹笋加工成的干制品,因为形状和色泽都很像玉兰花的花瓣,所以被称为“玉兰片”,既是一种风行于春季的油炸糕点,同时也是一种配菜。

    佟染选择的玉兰片是玉兰片里最顶尖的“宝尖”,宝尖是用立春前的含苞笋制成的,片尖滑,色黄白,肉细嫩,味芬芳,是玉兰片中的上品,因为丰腴肥美,柔韧微脆,形似宝塔,更像龙角,所以也被称为“金色宝塔”或是“龙角”。

    玉兰片是南边一种很常见的同时也是佳品不易得的食材,佟染选用的玉兰片是他自己选购的,加时赛上因为考验的是参赛者们最拿手的菜肴,赛会可能不一定准备得那么全面,所以也不禁止选手们自备食材,赛会会向参赛者提供食材方面的全力帮助,却并不一定能提供最可心的,因此最可心的还是要靠自己来准备。

    于是差距从这里出现了,佟染的财力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除了玉兰片还有鱼肚,鱼肚虽然叫“鱼肚”,却不是鱼的肚子,而是鱼的鳔,并且还是鮸鱼的鱼鳔。鮸鱼鳔又叫做“米鱼肚”,是鱼鳔里的佳品,呈椭圆形,片状,凸面带有一点波纹,四面光滑,色淡黄,还隐隐泛着浅红色,呈半透明状,明亮有光。鱼鳔属于岳梁国的四大海味之一,而米鱼肚则是鱼鳔中的极品,价格昂贵,普通人连看都没看过。

    氽过的食料在去除了腥气和杂质之后,被佟染捞出来,用清水慢条斯理地冲凉。

    鲍鱼、玉兰片、鱼肚并以上好的猪腿肉腌制而成的大火腿共同切成一寸长的丝,形状各异大小完全不同的食材全部被佟染的一双巧手切成相等的细丝,平铺在一起,竟然分辨不出来食材本身的模样。

    紧接着,佟染用手滤出清澈粘稠的蛋清,把滤好沉淀过的鸡蛋清只取清澈的上半层,全部倒进盘子里,并用筷子抽起,将鸡蛋清搅打成呈雪白泡沫状。这个时候将鱼蓉放进碗里,烹入黄酒、精盐、清高汤和白似雪并不油腻的熟猪油,再放入少许的绿豆粉,接着将鱼蓉搅拌上劲,倒入泡沫状的蛋清,均匀搅拌成糊。

    用小刀将鱼蓉糊填入鲍鱼的开口处,这一步很难看出佟染究竟是怎么做的,因为当人们在观看他烹制时,只以为他这样填入鱼蓉就像是在往茄盒里添肉馅似的,只是为了味道和口感服务,让鲍鱼吃起来更与众不同一些,以至于当最后时佟染在鲍鱼壳内塞进两粒豌豆,并且还在中间点缀了一点发菜之后,人们都没有猜出来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一直到佟染将处理好的鲍鱼放到蒸屉上,上屉蒸熟之后再拿出来——

    接下来是相当让人震惊的画面,相当震撼人心的后续突然就出现了,虽然这奇妙又神奇的后续并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最前排凡是看到的没有不被震撼的。

    当蒸笼的盖子被掀开之时,烟气氤氲热气蒸腾之中,先前上了蒸笼的所有鲍鱼最外层的鲍鱼壳竟然全部脱落,内里雪白的鱼蓉和金黄的鲍鱼肉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形状竟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豌豆为目,鱼肉为身,那饱满圆润精致讨喜的小东西竟然是一只只象征着富贵吉利的金蟾!(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五章 金蟾拜月VS凤凰展翅

    那金蟾只有团起来的虎口大小,却在经过上蒸笼定型之后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佟染将蒸笼中的金蟾尽数取出来,另外在汤锅中注入适量的清泉水,放入先前切好的四丝,烹入黄酒、精盐,在微火上煨两分钟之后控净水分,取出之后摆在圆盘的正中央,呈圆形摆放,让整个造型看起来像一只月亮。

    接着将先前蒸好的金蟾十二只一盘围绕着盘子中间的月亮嘴朝外码在盘子上,汤锅里已经注入适量的清高汤,这清高汤是用上好的膏蟹熬制而成的,鲜味浓郁,汤色清澈。

    在鲜汤中烹入黄酒、精盐,大火烧开之后撇去浮沫,用水将绿豆淀粉调稀,薄薄的一层勾在汤锅里,既不会显得粘腻,又比刚刚多了一点光泽,多出一些质感。在芡汁勾入汤锅里时,在鲜汤上淋入少许加工过的鸡油,充分混合之后,将味浓却色淡的汤汁尽数浇在已经摆好的菜肴上。

    金蟾拜月,吃的不止是味道,它吃的是一种意境,一种比鲜美诱人更加深层次的在美上面的一种追求。

    这一道菜大概是整个秦安省厨王大赛中在造型上最下功夫的菜肴,同时也是秦安厨王大赛上一道可以被称为“风景”的菜肴,造型相当的漂亮,十二只金蟾肃穆地守护着那一轮色泽惨白却充满了神秘气息和迷人魅力的月亮。

    每一只金蟾都被佟染用细如锥子的刀尖雕刻出腿脚,这一步是相当艰难的。即使金蟾已经在蒸笼之中被定了型,却依旧脆弱,双手轻轻地捏着脆弱的金蟾。用另外一只手握着刀尖全神贯注地雕刻着金蟾的脚蹼,即使再全神贯注,亦有力道掌握不准的时候,只要稍微在金蟾上施加一丁点的压力,弱小的金蟾就会被捏破碎掉。

    人们皆目不转睛地望着佟染立在那里,细白如雪的手指力道轻浅地捏着一只金蟾,全神贯注。双唇含笑,他正在用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柳叶细刀的刀尖仔细地雕刻着金蟾的腿和蹼,他今天没有束发。一头如黑色绸缎的三千青丝自头顶倾泻而下铺在肩头,越发衬得那张脸俊美如玉,几乎所有少女在对上他专注含笑的神情都不由得芳心一跳,竟再也移不开眼。

    “那小子是上来撩骚的吧?”贵宾座上。苏娴心怀不悦。现场的大半女子都已经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倾注在佟染身上,这让她十分不愉快,连脾气也跟着坏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佟染一眼,又去瞅一眼还在慢条斯理拾掇食材的苏妙,心中的焦急转化成焦虑,此刻她恨不得冲上去用力摇醒那帮已经被骗了魂魄的无知少女,让她们好好地清醒清醒。别被那一副转会撩人的臭皮囊给骗了!

    “不过,佟染的刀工可真是了不得!”苏烟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他目不交睫地望着佟染从容淡定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一个没忍住,惊叹出声。

    刚刚叹了一声就被苏娴捏了一把耳朵,见她咬牙切齿地怒道:

    “你到底是跟谁一伙的!”

    苏烟哎呦一声痛叫,揉着耳朵委屈地扁扁嘴:

    “我又没说跟他是一伙的,我只是说他的刀工的确很厉害嘛!”

    “你这小子,还敢狡辩,你还想跟他变成一伙的怎么着!”苏娴才不听他的解释,粗暴地在他的脑袋上狠敲了许多下。

    苏烟更加委屈,双手抱着脑袋,怯生生地躲到苏婵身后,不敢再搭腔。

    “妙姐姐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她真不要紧吗?”纯娘是真担心苏妙,双手捧脸,胆战心惊地望着赛台上的苏妙,担忧又不安地说,“妙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长时间了一动都不动,莫不是被佟染那个坏人打击到,什么都不想做了?还是因为手上的伤又痛了的缘故?她该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伤的是右手吧?”

    一惊一乍连珠炮似的问话发出来却像是石头沉进大海,没有半点回声,纯娘呆了一呆,举头四顾,却见所有人都用目不转睛的眼神望着赛台上的苏妙,似乎每一个人都很担心,只是谁也没有表露出来,苏妙她是个极喜欢心血来潮的人,人们此刻都在担心她凭借发热的头脑冒冒失失地选择了继续参赛,该不会这会子在台上时忽然意识到她伤的是右手,所以现在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终于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了吧。

    这样不安的气氛让本来就不安的纯娘越发不安,她比刚刚更担心了,哭丧着一张脸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将目光锁定在一脸淡定半点焦虑都看不出来的回味的脸上,伸出手去轻摇他的袖子,咬着嘴唇问:

    “回大哥,你说,妙姐姐获胜的几率是多少?”

    回味在她的手刚一触摸到他的衣袖时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这举动被纯娘眼尖发现,她嘴角狠狠一抽,努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又问了一遍:

    “回大哥,你说妙姐姐她怎么了,为什么一动都不动的?还有啊,回大哥你说妙姐姐和佟四少究竟谁会赢,妙姐姐如果输了的话,她就得嫁给佟四少了!”

    只有像她这种最爱八卦男女****的小姑娘才会把重点放到这个问题上,其他人因为赛场气氛的紧张早就把那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赌约给抛到脑后了,回味也是在她提起来时才想起那则让他觉得讨厌的赌约,一张脸刷地黑了,冷气在瞬间冒了出来,四周的气温骤然下降,把纯娘惊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离他远点以策安全。

    回味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望着赛台上的苏妙,此刻的苏妙正站在灶台后面转来转去,手在食材筐里挑挑拣拣。时不时还会偷瞟一眼对面的佟染,没有一刻安宁,像极了一个因为坐不住在课堂上调皮捣蛋的坏学生。

    让回味最不爽的就是她总是偷偷地去看佟染。时不时就会看上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暗恋佟染呢,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心里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不愉快。

    当然了,他并不相信苏妙迟迟不动作是因为自暴自弃或者突然就发现了自己原来伤的是右手并不能参加比赛,苏妙这个人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着调不靠谱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可那也分是对什么事。在对她自己的事情上她向来都思考得很周祥很全面,在做每一项决定时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这个人并不存在什么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即使在外人看来她的行为像是一时冲动,对她本人来讲亦是经过一遍一遍的思考才得出的结论。

    他不相信苏妙没有一点准备就敢上台,如果她只是凭借着一股子不甘心就盲目地登上赛台然后两眼一抹黑,那她就不是苏妙。

    苏妙又看了佟染一眼。接着将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鸡蛋筐上。右手依旧像骨折了似的那么端着,看了看左手,甩了甩,过了一会儿,忽然用左手拿了一枚鸡蛋,在灶台上一磕,紧接着手臂借着回弹的力道手带着已经裂开缝隙的鸡蛋高高地扬起,再向下一个惯性的轻甩。于蛋壳裂开的同时,蛋液在脱离蛋壳停留在半空中的一刹那。苏妙已经弃了手中多余的鸡蛋壳,掌心稳稳当当地接住从高处落下来的蛋液,左手一个灵巧的轻甩,蛋清和蛋黄在瞬间被分离开,借着甩动时的力道,一半飞向左边的大碗,一半飞向右边的大碗,竟然比用两只手分离蛋清蛋黄还要利落干脆!

    “天哪!”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便是连坐在赛台下的回味都呆住了,他想过许多可能性,他想过苏妙可能会投机取巧可能会耍小花招鬼心思获胜,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使的是硬功夫,她用的是左手!

    “二姐是左撇子吗?”苏烟惊诧地问。

    “她什么时候练成的左撇子?”苏娴用狐疑的语气吃惊地同问。

    “妙妙她是双撇子。”就在这时,林嫣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苏娴越发狐疑地问。

    “妙妙她曾经用左手拿筷子抢吃我刚蒸好的点心。”林嫣笑答。

    “……哈。”这还真是一个没什么吸引力的答案。

    先前本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苏妙用笨拙的姿势打鸡蛋取乐的人们此时除了惊叹只剩下惊叹,这惊叹声甚至吸引了正在雕刻蟾蜍脚蹼的佟染的注意,他循着声音向苏妙的方向望过去,一双斜飞入鬓的眉微微蹙起,眼神里同样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她说的那话是真的,右手伤了还有左手……

    有趣!果真是妙不可言呐!

    苏妙像在变戏法似的将所有的鸡蛋都打开,把鸡蛋清和鸡蛋黄用她那看起来像是在杂耍同时又异常流畅的动作分离开,而后她用右手手肘捧起装满了蛋液的大盆,捧着盆子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但是却没有人嘲笑她,因为她捧着的那个菜盆和洗脸盆差不多,毕竟是几十个人的用餐量,这样的大盆被她横托在手臂上,稳稳当当没有半点动摇。她用左手拿了一双长长的乌木筷子,看似动作笨拙,实则轻快迅速地将蛋液全部打散,又在其中加入少许黄酒、精盐和清水,搅拌均匀之后,分别倒进两个放了油纸的平底方形铁模子中,上蒸屉蒸熟,取出来之后去掉铁模子和油纸,彻底晾凉,即成蛋黄糕和蛋白糕。

    苏妙又用左手拿起去皮刀,将用清水冲洗干净的黄瓜切成两寸的段,之后片下黄瓜皮。片同样是一门手艺,拿刀片谁都会片,可片的好与坏全凭手艺和经验。

    苏妙将片下来的黄瓜皮举起来,在阳光下看了看,见粗细均匀薄厚一致,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黄瓜皮放入盆中加少许精盐腌一会儿,滗去汤汁之后,再添加少许的香油将黄瓜拌匀。

    同样的,接下来对胡萝卜的处理差不多也要使用上面的方法,先用刀刮去外皮,之后用清水洗净,顺长切成两半,放进盆里用精盐腌上十分钟,同样滗去汤汁,加少许香油搅拌均匀。

    接着不是黄瓜皮,而是一整条黄瓜,洗净后顺长切成两半,放入盆中,加精盐腌过之后滗去汤汁,同样用香油拌一下。

    取填鸭一只,岳梁国用作食材的鸭子基本上都是填鸭,用这种方式饲养出的鸭子肉质鲜嫩肥美,深受各阶层人民的欢迎。

    将填鸭从尾部开膛,去除五脏,跺去鸭掌,用清水冲洗干净。

    苏妙在开了膛的鸭腹内填入一块晶莹剔透仿佛蜜蜡一样的东西,将鸭子扎紧之后,放入清水中煮,煮到五成烂时捞出,此时领取一只煮锅,注入卤汤、香料和葱姜段,上火上烧开后放入填鸭,以微火慢慢地卤制。

    待鸭肉彻底熟了之后,在鸭皮上涂抹一层香油,此时的鸭子已经成了一只酱鸭子。

    用刀从鸭子背部劈开,苏妙只凭借一只左手边灵巧地拆去了鸭骨,留出一部分鸭骨,将剩下的鸭皮、鸭肉全部切成一寸二分的细丝。取十二个汤匙,在汤匙中抹了香油,在每个汤匙中磕入一个鸽蛋,上屉蒸熟之后取出来,用小刀在羹匙边滑开,取出熟鸽蛋。

    将蛋黄蛋白糕、黄瓜皮、酱鸭皮切成二寸五分,一头宽三分一头尖细的长条,用小刀将黄瓜皮刻成凤凰嘴、凤凰爪子的形状,将蛋黄糕刻成凤冠形,将剩余的黄瓜条、胡萝卜条分别刻成宽五公分的梳子块,剩余的黄瓜皮则切成四个一寸长的细丝。

    取两只椭圆形的面片,用少许开水将黄油化开之后放入白糖搅拌上劲,分别抹在面片托上,接着在上面放上半个樱桃,再分别在樱桃的两侧码上黄瓜皮细条做凤凰的尾翎。

    在大圆盘中间放上酱鸭丝,码成凤凰展翅的造型,再用五种颜色的细条交错码成羽毛形状,之后再码上嘴、爪子、眼睛和凤冠。

    用黄瓜和胡萝卜切成的梳子块码成两条华丽的凤尾,上面顺长摆上熟鸽蛋,再在尾尖处各放一个黄油面托。

    凤凰展翅,雍容华贵,美艳迫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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