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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六章 结果

    凤凰展翅这一道菜绝对是一道精致的活计,单单是在雕刻凤凰造型的过程中就需要耗费许多心神,苏妙只是单凭一只左手,竟然能将一只凤凰在圆盘内雕刻拼摆的如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不仅仅是令人震撼的手艺,同时也不得不让人佩服她扎实的基本功。

    作为加时赛,作为必须要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场比赛,苏妙和佟染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造型出色的菜肴,不再一味地去追求菜肴本身的味道,而是从外观上就给人以一种震慑力,那是一种足以震撼人心的美。

    佟染制作的金蟾拜月在外形上独具一格,分外雅致,带着浓浓的江南隽秀风情,只是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让人久久地观赏就是不忍心下筷。

    苏妙的凤凰展翅则比他的金蟾拜月华丽得多,凤凰作为一种神鸟,身如鸳鸯,翅似大鹏,腿如仙鹤,是一种象征着祥瑞的吉祥之鸟,亦是身份高贵的鸟类,因此当这样的神物被栩栩如生地雕刻落在月轮般的圆盘中央时,甚至给人一种仿佛仙禽降临了一般的神秘感和肃穆感,凤凰引颈,展翅翱翔,仿佛能听到那嘹亮的啼鸣一般,由此可见她的刀工之强悍。

    更让人震惊的是她居然用的是左手,用左手雕刻出的凤凰展翅竟然堪比佟染用双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金蟾拜月那样精巧别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次大赛有由五十个临时评审组成的临时评审会,还有由十二个专业评审组成的专业评审会。两个评审会,在上菜上自然也是有先后顺序的,这么多数量。不可能一口气都做完了再端上去,菜也不禁凉,所以本次加时赛连在上菜上都存在着严格的规则,成品菜都是先奉给临时评审会,最后再呈给专业评审会的。

    这样的规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定下来的,当选手在为五十名临时评审挨个奉上成品菜之后,势必会产生疲惫、劳累以及心理上的烦躁、不耐等重重压力。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再将后面的作品尽数奉给专业评审,这是相当考验烹饪者的手艺、经验以及对自己情绪和菜肴之间的关系的掌控力的。

    如果越到最后烹饪者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心态和精神力,没办法让自己的技巧细水长流地发挥。没办法让自己的手艺在身心俱疲的时候依旧能得到最佳的发挥,那么这个烹饪者无论之前多么优秀,到最后也是会被减分的。

    苏妙和佟染都不是新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从日明到黄昏。两个人在赛台上一刻不停地忙活着。一道道造型精美滋味鲜美的菜肴被伙计端下赛台供人品尝,一趟又一趟,连上菜的伙计和无聊的看客都开始觉得疲惫,站在赛台上的佟染和苏妙却依旧镇定自若,从容不迫,静静地烹饪着自己手中的菜肴。从赛初直到现在,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仿佛是刚刚开始的姿态,不管是脚酸了还是手软了。一律没有表现出来,在外人看来他们神采奕奕。元气满满,没有半点停歇,没有丝毫的停顿,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行云流水一样,丝毫没有因为时间过久变得僵涩。

    赛台下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不管是专业的还是非专业的,心里都有点佩服。就算是那些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人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两个人在赛台上少说也站了六七个时辰了,这么久的时间站在火热的灶台前,又是在如此炎热的夏天,又累又热的两个人身体内必然损失了大量的水分,更何况雕刻菜肴的手艺又是一项需要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技术活,精神力的凝固和集中、外在环境的炎热、身体上的各种疲惫,在这么多恶性因素的摧残下,二人依旧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利落的技巧以及愉悦的心情,不用怀疑,从那双上扬的唇角就能够看出二人此时的心情必是十分愉悦的,能够在这么多重压之下还能够保持愉快的心情和伶俐的身手,即使他们只是会烹饪美食的厨师,在这一刻,人们的心里还是油然而生了一种跟崇拜大人物一样等同的崇敬感。

    回味端坐在赛台下,目不交睫地望着赛台上苏妙和佟染各据一方,虽然相隔甚远,那气氛看上去却异常融洽和谐,一张脸微沉,绷紧了唇角,他一言不发。

    台下的观众们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苏妙和佟染在心情上绝对没有像观众们想象的那样愉快,他们两个人累得要死,并且都是讨厌出汗的类型,尤其是佟染。然而大夏天的,即使头顶上搭着遮阳棚也凉快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站在永远保持着热火朝天的炉膛前,汗流浃背的感觉让佟染的心情糟糕透了,尽管他在努力克制,努力用那些微笑去赶走他内心的不愉快感,可是不愉快就是不愉快,怎么装他都是不愉快的。

    同样不太愉快的还有苏妙,她的手很痛,非常痛,虽然右手没有使用,可还是非常痛,跟着左手一齐痛,还流汗,让伤口变得又是蛰又是痒的。

    左手更是不用提,只凭靠一只左手去雕刻花纹复杂的凤凰,一整天下来,她手腕和手指的使用度都已经到了极限,已经疼得麻木了,恨不得马上把手里的刀子扔掉才好,然而她不能,比赛并没有结束,是她决定了要来参加这场比赛的,既然来了就不能退缩,至少就她自己的内心来说,她必须要将这场比赛圆满地结束掉,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要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本事发挥出来,那样至少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她并不想以受伤为借口,也不想以心理的不适感作为借口,她只想好好地将这一场比赛结束掉。

    “啧!”她啧了一下舌。蹙眉,一只手究竟不如两只手便利,她用帕子擦去不小心割破的指尖上渗出的血迹。继续比赛。

    当日暮已经降临了许久,花灯早已点燃的时候,最后一盘凤凰展翅被送了下去。

    苏妙终于直起了腰身,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头望了一眼早已经漆黑下去的天幕,心中竟然出现了久违的轻松感。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究竟明白了什么让她用语言去描述她描述不清,总之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分外清醒。思绪非常清晰,她有一种长久以来郁结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死结突然被打开了的畅快感,具体是什么打开了她的这枚死结她说不出来,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她就是觉得此刻的心情特别敞亮。没有什么能够再影响她向前走,没有什么能够再让她觉得迷茫,在这一刻,她似乎抓住了她一直都处在的那条道路。一直以来都是那条路承托着她,这一刻她却觉得是她抓住了那条路,她站在被她抓住的那条道路上,从现在开始她昂首阔步,从现在开始她内心清朗。她会坚定地走下去,一直向前。向前,永不退离,她会一直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大道上,直到某一天她再也走不动了,她也会长长久久地埋葬在这条道路上,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也许会变成一座路基石供后人前进也不错。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开朗明亮起来,一双唇也不由得微微勾起,漾开一抹在夏风中显得尤为动人的笑容。

    佟染立在赛台上,他正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的脸色在悄然发生了一系列变化之后突然露出一抹扣动人心的笑容时,胸腔内一颗心蓦地一动。

    于是赛台下的回味一张俊脸越发黑沉,连坐在他身旁的纯娘和苏烟都感觉到从他的身上蓦然散发出一阵寒气,刺骨地飘过来,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金蟾拜月vs凤凰展翅!

    这绝对是两道精美绝伦的菜肴,单单是从外观造型上看那就是让人死活不忍心下筷子的,就是连那些见识颇丰的人在看到这两道菜时,都会在第一时间冒出来一个想法,那就是只怕皇家御宴上的菜肴也不过如此罢。

    从味道上来说,这两道菜在对食材本味的烘托上以及在配菜与主食材的搭配上都将各自的技巧手艺发挥到了极致,品尝到最后,相互比拼的怕是只有以鲍鱼和鱼蓉为原料的金蟾拜月与以蛋羹和酱鸭为主料的凤凰展翅之间就食料上的较量了。

    关于食料上的本真对决,可以说已经和其他因素没有关系了,看的恐怕就是品尝的人最喜欢吃的是哪一种了。而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评论依据在临时评审会中体现的尤为明显,临时组成的评审会皆非专业人士,他们的评判完全依靠的是个人喜好,于是在菜肴的外形和手艺皆相当的情况下,喜欢哪一种食料喜欢哪一位选手就成了他们评分的最大标准。

    当然这只是特别评审会的想法。

    真正讲到对手艺上的点评还要靠全部是专业人士的专业评审会,虽然在十二名评审挨个品尝过两道菜肴之后,均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之后,葛大人一拍脑门,心烦意乱地说:“这是让老夫评谁啊,不管评哪一个都是薄了另外一个,那苏姑娘的手还伤着呢,用左手能做出这样的东西,这得是多少功力,小的时候不定是怎样的刻苦,让谁落选我这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虽然难得,可小姑娘的这道凤凰展翅还是不如佟四少的金蟾拜月来的精致!”沉默了良久之后,夏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嗬,夏老你今儿总算不偏袒那个黄毛丫头了!”程大人大声嘲笑起来。

    夏长咳了两声,严肃着一张脸回答:“老夫何时偏袒过那个小姑娘,老夫一直都是就事论事,是谁出色就是谁出色,这一局小姑娘虽然同样很出色,这一点老夫绝对不否认,还很骄傲,可是在佟四少的金蟾拜月面前,到底还是落了下风,多半是手伤的问题,但是能凭借一只手做出这样的美食,老夫佩服她,虽然老夫承认佟四少的金蟾拜月是上品,但老夫更佩服那个小姑娘!”

    “夏老说的好!夏老说的正是老夫我想说的!”昔日厨王刘冉高声附和道。

    “伤不伤的压根就无需提,既然她答应了要参赛,就应该想得到她手伤了这件事,靠伤来博取同情拿分可是大赛中最让人不齿的行为!”和宾楼的老板娘林张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苏妙,听了夏长和刘冉的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

    夏长以前还敬林张氏是个死了丈夫一人独立支撑家族酒楼的女英雄,此时听了她的话,却因为她对他的曲解开始觉得反感:不悦地说:

    “林夫人这话怎么说,此道凤凰展翅即使是现在拿到宫宴上去都不差,只不过在佟四少的金蟾拜月面前略略逊色,若今日她的对手不是佟四少,秦安省的厨王她拿定了,林夫人说什么靠受伤博取同情也太过了,这样的手艺拿出来,有哪个人会说不好吗?”

    林张氏见他这么冲地对着自己,下不来台,心中气愤却不敢对他发作,只得不尴不尬地扯了扯嘴唇:

    “小妇人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夏老急什么!”

    夏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林张氏的表情越发尴尬。

    比起专业评审会的剑拔弩张,特别评审席上却和谐得多,热闹讨论互相交流意见的人三五成群地簇在一起,互不相识的一堆人仿佛瞬间被两道菜拉近了距离。

    百姓们没有专业评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心思,他们的评分标准很简单,喜欢哪个投给哪个,谁能让他们震撼他们就投给谁。

    于是在姜大人再次出列,用金槌敲响金锣之后,大声宣布“评分开始”时,共同举牌的专业评审会和特别评审会之间时差竟然差了半刻钟。

    金蟾拜月,四分,五分,五分,四分……

    一票,两票,三票,四票……

    凤凰展翅,五分,四分,五分,四分……

    一票,两票,三票,四票……

    金蟾拜月vs凤凰展翅——

    七十四分比七十二分。

    二十四票对二十五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七章 隐性规则

    在专业评审的眼中她的手艺比佟染到底还是逊色一些,无论是心理因素的影响身体因素的影响还是外在环境的影响,亦或是手艺确实就是比不上,不管输掉的这一分究竟是因为什么,输了就是输了,扯到旁的终究像是在找借口。

    观众评审二十四票对二十五票,本来应该五十票的,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人弃权了。

    谁弃权苏妙并不怎么关心,说不出是为什么,她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忽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想通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她说不出来,但是经过这样一轮冗长的惨败之后,她忽然觉得曾一直禁锢在自己脖颈上的枷锁仿佛被打开了,她感觉到无比自由,无比畅快,无比轻松,眼前似乎是一片光明灿烂的阳光大道。

    她一直说自己不在乎输赢,一直都在强调自己不在乎输赢,可是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真的能坦然地面对失败吗,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坦然的话,前世的她也不至于在一次失利过后终身不再触碰比赛。参加秦安大赛时,她是怀抱着想打破自己内心困局的念头前来的,虽然这念头隐藏得极深,但这个念头是促使她前来的动力,没想到比赛中不仅没有打破内心的困局,反而又一次被这样的困局缠住,她一度觉得迷茫、困惑、烦躁、不安,她曾以为她两辈子都无法打破自己内心的枷锁,并为此感到懊恼和焦躁。却没想到在最后这一刻,这一场束缚了她内心两辈子的困局终于被打破了,打破这道坚硬墙壁的利器竟然是自己怀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的惨败。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她可以完全地坦然地接受失败了,不再口是心非,不再有任何犹豫,她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自己的败局,没有半点不甘心。没有半点愤怒嫉妒的情绪,她十分痛快地接受了她的结果,就像接受胜利的结果时一样痛快轻松。

    赛台上的女子。即使败局已定,依旧如清风朗月疏淡幽菊一般从容坦然,那坦然从容的气度让人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心里舒坦,仿佛湖畔山间的清风吹入胸怀。带着沁凉的畅意。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喜欢,同样的,因为这一丝喜欢,许多人也会为了今日的赛果替她惋惜。

    “没想到苏姑娘就这样输了!”沉寂了许久之后,特别评审席上响起突兀的一声叹息,这叹息却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带着浓浓的遗憾和惋惜之情。

    苏妙听到了,因为这感叹声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又顺着风,徐徐地被吹入她的耳中。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一直自信满满着的人应该是很尴尬的,然而苏妙只是笑了笑,她没有尴尬和狼狈的感情,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露出一抹同样觉得很可惜的神情,只是单纯的觉得可惜,没有怨恨或不甘的情绪,她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她只是觉得遗憾而已。

    佟染看了她一眼,修长的眉微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苏妙居然输给了他,虽然他也不想输给她,但这样的结局太出乎意料,更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的是,此时苏妙的表情非常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愤懑不满的情绪,亦没有失落伤心的表情,一般人在经历了这样的惨败之后应该不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吧,就算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伤感的情怀还是会在眼中看出来的,但她的眼睛却清明如水,看不到半点被隐藏的失落情绪,这让他觉得吃惊,同时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涌现出了一点不甘心。

    他不知道苏妙从业已经多少年了,她身上有着不属于她年龄的老练,所以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没有再去小瞧她,只是他到底比她虚长了几岁,因为家庭的特殊环境从小耳濡目染,不去比较手艺上的胜负,他自诩阅历比她丰富许多,所以当她在大赛中突然陷入他曾经也遇到过的瓶颈时,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一生中有过两次瓶颈,一次是刚入行的时候他学东西特别慢,那个时候天分还没有被完全开掘出来,那个时候的他特别苦闷,仿佛陷入了死局,让他每一天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一次他还并没有放在心上,初入行时所有人都是艰难的,真正的瓶颈是那一年他与回味的决赛,他惨败给了梁都的小少爷,那个运用古怪的测量方式煮菜的怪人,后来许多人都猜测说那次的失利是因为他在大赛前受了伤,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突然就钻进了瓶颈,之后许久都没走出来。

    从业生涯中的瓶颈绝对比刚入行的瓶颈要可怕,他也是花了许久才走出来,当初的迷茫历历在目,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手艺上的大打折扣至今他仍旧记得,那是每一个从业者在一个周期之后都会经历的,困在瓶颈之内徘徊便是绝死在老路上,可一旦突破瓶颈,则会走向另一个高峰。

    因为他有过这样的体会,所以他了解这些,于是他更加不甘心,他同她比试是想激发出她的真本事,她用她瓶颈期中打了折扣的手艺来和他比又算什么,轻视蔑视他吗?

    佟染在本业上也是有所追求的,所以他会对这样的结果觉得膈应,膈应会转变成不甘心,不甘心就会变成不悦。

    苏妙觉察到佟染的不悦,离老远这阴沉的不悦就飘了过来,让她微怔,不明白他不高兴个什么劲儿,她都没有不高兴。

    苏妙这会子突然想到了曾经和佟染订下的那则赌约,心里有点懊恼,她对自己太自信了,弄成这样,难道她当真要纳佟染做姨太太吗?可是不说小味味不会答应,她虽然不算讨厌佟染。毕竟佟染从颜值到才能她都很肯定,可是她也不能单是因为这样就去祸害人家一辈子啊,结仇是结仇。祸害人的感情就不对了……

    她认真地思考着,越思考越觉得头疼。

    赛台下,回味一张脸阴沉下来。

    有啜泣声自身旁响起,苏娴用鄙视的眼神睨向泪流满面的纯娘:

    “你哭什么?”

    “妙姐姐、妙姐姐她太可惜了!我好难过!”纯娘哽咽着说,用帕子捂着脸,哇地大哭起来。

    苏娴的眉角狠狠一抽,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边苏烟忽然悲伤地大哭起来:

    “二姐!”

    苏娴愕然瞅了他一眼,觉得丢人,咬着牙低斥道:“闭上嘴!你还是不是个带把儿的!”

    “这根本就不公平。二姐带伤上台根本就没发挥出全部实力,他们根本就是欺负人!”苏婵冷冰冰地斥道。

    “你也闭嘴,这话只会让你二姐觉得难堪,她是知道后果才上台的!”苏娴严厉地训斥一句。

    苏婵不甘地瞅了她一眼。气哼哼地闭了嘴。

    然而不止是苏婵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在一片沉寂之后,特别评审席上忽然站起来一个人,大声嚷嚷道:

    “不公平!苏姑娘的手伤了还跟这个姓佟的只差了一分,你们凭什么判她输,她带伤上台,你一个大男人去赢一个受了伤的姑娘,还只赢了一分,你好意思么你。有能耐你等她手好了你再和她比,那时候你赢了我才服你!”

    那青年一看就是苏妙的铁杆粉。指着佟染义愤填膺地对着他嚷嚷,或许是个不畏权贵的主儿,再不然就是不知道佟染的具体身份,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嚷。

    佟染被踩中痛脚,脸色微僵,这僵硬却转瞬即逝,他仅是淡淡一笑。

    苏妙的表情有点尴尬,她怕有人提这个,她不喜欢有人拿她的伤做文章,好像她在用手伤博取同情似的,她只认实力,哪怕这实力是打了折扣的实力,实力不行就要承认,她很承认,所以不喜欢别人提她的伤,这是她的自傲。

    那青年的一番话仿佛巨石掀起千层浪,特别评审会顿时炸开了锅,双方的铁杆粉开始在评审席上吵的不可开交,这样的“战火”甚至蔓延到了后面的观众区,让苏妙觉得这就像刚开完一场蹩脚的足球赛然后就欣赏到了双方粉丝对骂对打的神奇画面,她啼笑皆非,心里还有点愧,若是她赢得痛快或者输得干脆,他们也不至于吵闹起来。

    特别评审会和观众区闹将起来,专业评审席却相当淡定,苏妙等待许久也不见姜大人宣布这显而易见的比赛结果,微怔,姜大人正站在专业评审席上,双方笑意盈盈气氛正佳,不忙着宣布结果,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让苏妙一头雾水。

    “哎,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小弟妹输了!我这坐了一天本来还想看场奇迹哩!”回甘无聊地撇撇嘴,向椅背上一靠,丧气地说。

    佟长生抿嘴笑。

    回味阴沉了一会儿,回过头,冷飕飕地盯着回甘,硬邦邦地问:

    “加时赛上差一分,可以启用隐性规则了吧?”

    回甘双手撑在脑后,只是挑了挑眉。

    “相隔十二年隐性规则再次出现,今年的大赛却比十二年前那一场热闹多了,人才辈出呐!”佟长生笑眯眯地插了句嘴。

    “隐性规则?”林嫣敏锐地抓住了他们的谈话,刚刚还揪着的心微顿,忙问,“阿甜,隐性规则是什么?”

    回甘嘿嘿一笑,吊儿郎当地说:“既然是大嫂问,我也不敢不答。”

    一声“大嫂”让林嫣的面部表情微僵,她刚刚心里着急下意识称了以前对他的称呼“阿甜”,他才会生出这样的调侃。

    回甘装作看不见她的脸色,笑着解释:“十二年前的厨王大赛,秦安赛区就曾有过决赛三轮双方打平的情况,当时的两个人也进行了加时赛,当时那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原则上地区赛会取一人晋级梁都决赛,但那一届比赛上女子的参赛作品相当精彩,两人只差一分,当时特别评审会闹了起来,连一半的专业评审也闹了起来,说比赛结果不公平,后来作为那女子对手的男子亦力保那名女子,于是大赛就多了一项隐性规则,只要地区赛出现加时赛,结局只是一分之差,为了选拔人才,可以启用隐性规则,只要选手达到隐性规则中规定的标准,就可以跟着冠军晋级梁都决赛。”

    “这么说二姐可以晋级了?”苏烟泪痕未干,闻言,慌忙询问。

    “要启用隐性规则也是需要许多条件的,其中最严苛的一条就是要让她的对手同意她晋级。”回甘一本正经地说。

    苏烟大吃一惊,被对手承认并力保晋级,这情况一般不可能出现吧,这得是多么宽广的胸襟才能答应。

    “十二年前的那个女子,后来怎么样了?”苏娴好奇的则是这个。

    “虽然后来又输给她的对手了,不过两个人倒因此成就了一段姻缘。”回甘笑吟吟地向专业评审席扬了扬下巴,“喏,那个男子就是姜大人,那个女子是他夫人。”

    众人恍然大悟,望向姜大人的眼光充满了神奇的色彩:

    “原来姜大人是秦安人!”

    “可不是。”

    “回二哥,妙姐姐要启用隐性规则需要哪些标准,很难吗?”纯娘一叠声问。

    “唔,从十二年前的加时赛之后评审会就开始制定加时赛的规则,虽然自那之后一直没出现过加时赛,但规则却极是严苛,首先破格晋级的选手必须是之前趣味赛的优胜者,可趣味赛开始时选手并不知道还有加时赛,若在趣味赛上失利,隐性规则自动取消,选手败北归家;其次就是最后三轮的特别评审,若决出胜负,特别评审只是一个摆设,若启用隐性规则,必须要三个特别评审一致通过,只要有一票不过,隐性规则亦自动取消,选手败北归家;以上都通过了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小弟妹若想破格晋级,必须要得到佟染的首肯,若佟染不肯,小弟妹还是得收拾行李回家去。”回甘笑吟吟地说。

    “佟染那人一脸小气样,又觊觎我二姐的美貌许多年,他才不会答应!”苏烟又是气愤又是着急,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气鼓鼓地怒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八章 捆绑晋级

    苏妙对加时赛之后的隐性规则同样很错愕,凭借隐性规则晋级的人选属于复活赛中的特别名额,这个名额是没有名次的,并且必须要得到对手的认可,也就是说虽然可以破格晋级,但这个名额其实就相当于是捆绑在冠军名额之下,两个人是绑定着晋级的。

    说实话,比起跟佟染捆绑着晋级,她宁可输给佟染还不至于觉得那么丢脸,让佟染答应她破格晋级,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佟染迟迟没有发话,他不是评审会的人,连他也不清楚还有破格晋级的隐性复活赛,难怪当初的趣味赛做的不伦不类,原来是打着娱乐观赛者的幌子实则另有目的,不过得知这些他也只是微微愕然便丢开了,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这一头是否会答应暂且不谈,趣味赛上苏妙赢了,第一关算是过了,可第二关却不好过,决赛的那三轮,特别评审可没有一个是喜欢苏妙的,只要有一票不过苏妙就得回家去,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

    苏妙的目光落在坐在评审席的最后一排不起眼角落里的三个评审,朱西施和沈二娘在比赛中就已经对她表现出了厌恶,厌恶感那样强烈,苏妙可不会抱奢望她们能摒弃厌恶让她直接晋级。至于慧海大师,慧海大师虽然没对她的手艺表现出什么讨厌的情绪,可也不是太热衷,不论是对佟染的手艺还是对苏妙的手艺他都不是太关注,所以她搞不懂他的心思。更是不敢抱幻想。

    苏妙一言不发,心里想着干脆自己知趣点直接下台回家去算了。

    姜大人将笑眯眯的目光落在坐在后排的三位特别评审身上,沈二娘明显是刚刚试完菜。啜了一口幽绿沁人的龙井茶,才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了嘴唇。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三位特别评审身上,三名特别评审到底都是不受外界影响的怪人,被这么多目光注视,依旧淡定自若从容坦然。

    慧海大师一双小眼睛眯着,仿佛在打瞌睡。

    朱西施则将那一对妖里妖气的眼眸扫过来扫过去,没有一刻安定。

    沈二娘开始晃荡着她那两条小短腿。举着一柄并蒂莲花铜镜,正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整理妆容。

    “三位,成与不成。倒是说句话啊,成就是成,不成就是成,三位不需思量太多。只说成与不成便是了。”姜大人等了半天不见他们有动静。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有点怪僻,也不着急,反而笑吟吟地说。

    慧海大师依旧一言不发,沈二娘还在照镜子,朱西施把时刻都像是在撩人的眼睛转来转去,转了好长时间,目光却就是不在作为当事人的苏妙身上停留,过了一会儿。她脑袋一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

    “罢了,小丫头受了伤,佟四少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妨等手伤痊愈了再比一场,反正就算进了梁都,两天半她也得被退回来!“

    苏妙脑瓜壳一震,错愕地望着她。

    “朱娘子的意思是,成,还是不成?”姜大人差不多听懂了她的意思,却还是催促她清晰明确地表态。

    朱西施面色一窘,泼辣劲上来,眼睛一瞪,手叉腰,冲着他的脸尖锐地嚷嚷:“我又没说外乡话,这你都听不懂吗?!”

    姜大人也不介意,照旧好脾气地微笑着,又将目光落在另外两个特别评审身上:

    “朱娘子给了通过票,二位又是如何?”

    沈二娘和慧海大师一言不发,一个假寐,一个照镜子。

    他二人和朱西施不一样,朱西施再泼辣刁钻她只是个卖豆腐的,相对而言好糊弄,可沈二娘和慧海大师却都是梁都内的名厨,实打实的业内人士,成就和阅历都比苏妙不知道高了多少级,除了是否合眼缘的问题,还涉及到一个专业度是否能够被他二人认可的问题,若他二人认可,哪怕现在的手艺还有瑕疵他们也能容忍,可若是半分都不认可,再被其他人承认在他们面前也是白搭。

    所有人的心都紧张的揪着,他二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苏妙就得卷铺盖卷回家。沈二娘对苏妙的不喜众所周知,慧海大师对苏妙的态度则让人看不透。

    苏妙对隐性规则并不看好,她知道特别评审不喜她,所以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只是浅笑吟吟地站在赛台上等待比赛结束,心里想着大赛组委会真会玩。

    慧海大师和沈二娘都不答,姜大人也不急着催问,一直到大概过了半刻钟之后,慧海大师仿佛突然睡醒了似的,长长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叹气,睁开似睁非睁的小眼睛,又从鼻子里沉重地呼出一股气,才算是彻底醒过来,他吧嗒了两下嘴,站起身,也没去看苏妙,淡淡地撂下一句话:

    “已经好些年没看见加时赛了,能在厨王大赛上来一场加时赛,也算是机缘,小丫头手艺不错,却到底稚嫩了些,就让她去梁都见识见识吧!”说罢,迈着老态龙钟的步伐,慢吞吞地走了。

    苏妙呆了一呆,她现在已经不会再为别人说她“稚嫩”感觉到不自在了,初来乍到时因为自己拥有现代手工艺而衍生出的那一点自负感早已经消磨殆尽,从长乐镇到丰州城,从丰州城到苏州城,一路而来她见识了许多,方知从前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她需要去见识的有太多太多,她需要去学习的有太多太多,若自守在丰州城死抱着曾经的那点子繁荣不放,早晚有一天,苏记品鲜楼会衰败下去。不去接受新鲜事物,排斥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不去了解不去融入不去放宽眼界不去放开心灵。只守着自己那点陈旧的东西闭门造车,故步自封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

    这是自从来参加厨王大赛之后她最大的感触。

    岳梁国的餐饮业,原来是如此庞大如此繁盛。兴旺到让她觉得自己从前的那些小心思小花招都很可笑。

    慧海大师没有对着她却还是对她说了一句“去梁都见识见识吧”,“见识”这个词绝对是一个前辈对待后辈的教导和鼓励,尽管他们并不熟悉,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但他们同属于一个行业,这是身为前辈对一个陌生后辈最大的关怀,苏妙的心里很感激。

    沈二娘显然不满意一向寡言的慧海老爷子突然说了这么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跳下凳子,起身就走。

    “沈夫人。你那一票?”姜大人笑眯眯地出言拦住她。

    沈二娘回头,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用她那奇怪的嗓音气哼哼地说了句:

    “我还会拂了我师父的意思吗,师父他老人家说了让她去见识见识。那就让她去见识见识吧!”说完。满脸不悦地走了。

    此时众人方知原来慧海大师是沈二娘的师父,着实吃了一惊。

    苏妙怔住了,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朱西施先不咸不淡地同意了,紧接着慧海大师竟然把沈二娘带的两个人双双同意了,她都已经想好了回去该怎么装行李,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三个人竟然轻而易举地同意了。连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同意了!

    究竟是今天幸运之神对她特别眷顾。还是那三个人今天出门忘吃药的缘故?

    她瞠目结舌。

    “佟四少怎么说?”前面的障碍全部扫除,姜大人眼里的笑意更深,问佟染道。

    苏妙望向佟染。

    佟染正望着她。

    两人目光相碰,苏妙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对她来讲输了就是输了,输过之后再来复活感觉有点怪怪的,尤其这一场复活还要经过作为她对手的佟染的认可。她不是不了解这则规定的意图,即使在分数上输了,能够让对手认可或折服自己的手艺,这对一名厨者来说亦是一种荣耀,可是让佟染来认可她,苏妙的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须臾,佟染莞尔一笑,开口道:

    “苏姑娘带伤参赛,从一开始这场赛对苏姑娘来说就是不公平的,在这样的不公平下苏姑娘竟然还能只以一分之差败给佟某,佟某实在不甘心,佟某不想让人说这场胜利是佟某欺负了受伤的小姑娘得来的,佟某亦希望苏姑娘的手伤快些痊愈,到了那时,你我再拼一次输赢。”

    这话他是对苏妙说的,亦是对在场的人说的,于是佟染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称赞他是“正人君子”、“真男人”、“真汉子”的言论比比皆是。

    佟染笑如春风。

    苏妙蒙了,前一秒她还在考虑今晚该怎么收拾行李该租什么样的车回家去,后一秒她就莫名其妙地跟佟染捆绑在一起,被直接丢进梁都决赛去了,事态变化的太快,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台下议论声一片,台上,佟染看她一脸迷茫的表情,含笑步过来,于是苏妙问他: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佟染失笑,“我哪有打什么主意,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连特别评审都通过的特别顺利,我若横加阻拦,岂不显得我太小气。”

    苏妙用狐疑的目光瞅着他,瞅了老半天,说:“你可不像是会把到手的鸭子放飞的人,尤其你还觊觎着我的美貌,你肯定在打着什么更坏的主意!”她用越发戒备的目光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佟染的面皮狠狠一抽,语重心长地道:“苏姑娘,下次可以不要再用‘美貌’这个词吗,佟某眼睛不盲。”

    “你干吗要把我和你捆绑到一块,我输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吧?”苏妙也不理睬他的话题,自顾自地说着。

    “我还不至于因为赢了一个伤了手只用左手跟我比却只输给我一分的姑娘开心。”佟染不以为然地道,“你若是拿出真本事跟我比,我欢迎,你若是不肯发挥真本事我赢了也无趣。”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挺麻烦的。”苏妙瞅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最后这一场我可是发挥了真本事,只不过还是输了。”

    佟染只是笑,没有搭腔,而是转移了话题,对她说:“秦安这边虽说也算是岳梁国南派饮食的代表,但因地处江南,终还是显得有点小家子气,岳梁国的美食发源地是在梁都,你去了之后就知道了,咱们这边的南派厨师梁都人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你虽性子老成,却到底是个年轻姑娘,既然想做这行,就要了解整个行当,趁此机会去梁都,你多见识见识也好。”

    苏妙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微愕,佟染却含笑道了句“苏姑娘,我们秋天再见了”,便转身,施施然离去。

    梁都决赛是在今年秋天,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

    意外地捡到了一个复活赛的名额,苏妙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恍恍惚惚的。慧海大师说让她去梁都见识见识,佟染也是这么说的,可见那梁都绝对是个人杰地灵物华天宝的地儿,她的心里隐隐多了些雀跃,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同时又有点因为是未知事物而产生的不安。

    梁都啊……

    “想什么呢?”坐着的长椅一头微沉,苏妙抬起头,见是回味坐在她身旁,依旧是那一身天蓝色的软绸衫子,极是淡雅宁静。

    “没什么。”心里想的太多,真到要说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妙抿了抿嘴唇,轻声回答。

    “可是为了加时赛的结果懊恼?”回味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问。

    苏妙微怔,歪头想了半天,笑说:

    “虽然这个名额来的有些别扭,但我是真心想去梁都见识一番的,丰州再繁华也只是江南的一座小城,刚来到苏州时就感觉丰州的繁华与苏州的繁华压根就没法比,两座临近的城池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都。我以前也听说过,岳梁国在吃的文化上是极讲究的,这种讲究并非来自于江南,而是来自于梁都,今日听了慧海大师的话,我还真想去见识见识,看看梁都厨师的手艺到底是怎样的厉害。”

    “慧海大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听了佟染的话才冒出这种念头的。”回味凉凉地说。

    苏妙闻言,眸光有一瞬的微沉,紧接着一脸笑盈盈,也不搭腔。(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九章 邀约

    回味在苏妙的侧脸上看了一会儿,浅浅一笑,问:

    “怎么,觉得不甘心吗?”

    苏妙沉默了一会儿,把脸转向他,嫣然一笑,轻声回答:

    “是耻辱感,这种不干不脆的结果,还有居然被佟染让了一步,现在的我心里十分不爽快。”

    回味笑笑,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脑上,顿了顿,倾身上前,在她的额头浅浅地吻了一下。

    苏妙微怔,伴随着心里一动,她会心一笑,顺着他的力道偎在他怀里。

    回味勾着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低声轻问:

    “梁都,想去吗?”

    “想。”苏妙想了一会儿,轻而有力地回答了一个字,“这一回不会再像刚到苏州时那样不干脆了,这一回我一定会把该是我的名声给挣回来。”

    回味闻言,轻笑出声,顿了顿,忽然说:

    “我……”

    “嗯?”苏妙微怔,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回味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莞尔一笑:

    “没什么,该收拾收拾行李了,厨王大赛在秋天,咱们可以先回丰州休整一下,之后再去梁都。”

    苏妙点点头,笑着应了,心里并没有因为他的欲言又止太在意。

    回味揽着她的肩头,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一双墨黑的眼眸里却掠过一抹深邃的暗芒……

    秦安赛区的厨王大赛已经彻底结束,苏妙却没有立刻回丰州去。因为苏烟的放榜日还没有到,苏妙想再多留一段时间,等放榜之后得知乡试结果了再回到丰州去。圆融园的主人因为回味的身份满口答应。不仅没有赶苏妙走,反而好吃好喝好环境地招待着,直说想住多久都行。

    因为时间上很充裕,大家有很多时间可以收拾行李,苏娴在苏州城这段期间大肆采购,她买的东西估计得装半车,全都堆在一起整理不清。于是她把林嫣和纯娘叫来帮她一起收拾。她那两个妹妹关键的时候向来找不到人,苏妙和回味出去溜达了,苏婵一听说要帮她收拾行李直接找个借口跳墙溜了。算来算去还是林嫣和纯娘最听话最顶用。

    纯娘和林嫣的性子也温软,两个人帮她收拾起衣裳来毫无怨言,反倒是苏娴是个不愿意藏话的,在林嫣才坐下没多久时就看着她问:

    “咱们就要回丰州了。你到底要跟着我们回丰州还是直接回梁都?”

    林嫣手里的动作一僵。沉默了一会儿,讪讪一笑,垂着头回答:

    “我跟着妙妙。”

    “你这话答的倒是巧妙,妙儿回丰州你跟着,妙儿去梁都你也跟着,你是这个意思么?”苏娴一边整理首饰,一边斜睨她,问。

    林嫣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半低着头,讪讪地笑。

    苏娴却不管她心里乐不乐意。她只问自己关心的:“你男人自从离了苏州之后就没给你来个信儿吗?”

    “没有。”林嫣低着脑袋,讪讪地回答了句,顿了顿,又觉得回答得过于简短不太妥当,于是又加了一句,“他大概是公务太繁忙了。”

    苏娴刚想继续问,一旁的纯娘见林嫣似乎不愿意回答,连忙帮忙转移了话题,笑着问:

    “大姐,你就这么回丰州去了?”

    “什么意思?不这么回去,还想怎么回去?”苏娴反问。

    “文王殿下,大姐,你和文王殿下连个结果都没有,就这么回去了?”纯娘八卦兮兮地笑问。

    “我放弃了。”苏娴干脆地说。

    “嗳?放弃了?”纯娘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坦然地说“放弃了”,之前她一直都是兴致勃勃信心满满的。

    “我什么法子都用了,什么花招都使了,他不乐意我又不能强推了他,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他不肯接招,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无趣,我还是去找一个肯陪我唱戏的吧,反正也要回丰州去了,小三子还在丰州等着我回去呢。”苏娴不以为然地笑说。

    “小三子?”林嫣一愣。

    “咱们酒楼斜对面胭脂铺家的第三个哥儿。”纯娘笑嘻嘻地回答说,又对苏娴挤眉弄眼地笑道,“大姐,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文王殿下,他和你之前遇到过的男子不同,既然见着了就一定要把他抓住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强扭的瓜不甜啊。”苏娴一本正经地回答,脸上的表情是漫不经心,好像对于这一次的倒追她并不怎么在乎,只是在苏州短暂停留时的一次消遣。

    纯娘撇了撇嘴,并不相信,

    就在这时,伺候在吉春斋的小丫头坠儿进来,笑着递给苏娴一张笺子,说是外面送进来的,点了名要求交给苏娴。

    苏娴一愣,接过来展开,纯娘好奇,亦抻长了脖子凑过来瞧,想看看到底是谁给苏娴送花笺,她觑着眼睛瞅着,一字一顿地读道:

    “未时一刻,石湖莲花桥见,梁敞。梁敞是谁啊?”她好奇地问林嫣。

    林嫣抿嘴笑答:“那是文王殿下的名讳。”

    “文王殿下这信写的可真简单。”纯娘扁了扁嘴,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高声尖叫道,“大姐!文王殿下约你了!大姐,文王殿下约你了!”她抓住苏娴的胳膊激动地猛摇。

    苏娴微怔,自从来到苏州,自从结识了文王殿下,一直都是她主动追踪制造巧遇,文王殿下主动约她还是头一回,心里有些惊讶,奇怪文王殿下突然约她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还需要下帖子。

    心里不解,苏娴最后还是赴约了。特地换了一身鲜红的石榴裙,裙色如血,在炎炎夏日里极是耀眼。鬓畔簪了一朵通红的山茶花,她热情洋溢地来到石湖畔的莲花桥上,一路收获了许多眼珠子,这让她得意洋洋。

    梁敞今日穿了一件灰青色的杭绸直裰,做普通书生打扮,相当低调地站在石湖最人烟稀少的莲花桥段落上,等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见一身大红色的苏娴蹁跹而来。身后跟了一串孟浪的闲汉,后背上还粘了一大堆路上收获来的眼珠子。

    梁敞的嘴角狠狠一抽,有些头疼。基本上他还算是一个爱好安静的青年,像苏娴这种喜欢出风头的性格他接受不良亦理解无能,他实在无法理解,明明只是一个市井出身的民女竟然比梁都里边那些贵妇人还爱出风头耍花招。质朴的民风到底去哪里了。至少在她身上梁敞看不到父皇常说的那句话“百姓是美好的”。

    不管怎么样苏娴还是来了,她扭着杨柳细腰登上莲花桥,浅笑吟吟地立在他身旁,相当自然地往桥栏上一靠,剪裁精细的石榴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她是个极会展露风情的女子。

    “真是难得,官人竟然主动邀约奴家,奴家在接到官人信笺的那一刻心就在怦怦的跳。直到现在还跳个不停呢。”她向他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说。

    梁敞现在已经对她妖里妖气的说话语气免疫了。虽然仍有些不自在,却已经不会起鸡皮疙瘩了,明明正常时不会这样讲话,每次对他讲话时却像含了块棉花糖似的软塌塌的,让他觉得别扭,他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道:

    “本王这次约你出来是要告诉你,本王要回梁都了。”

    本来他要走他是用不着告诉她的,可两人相识了这么久,只要他出门,几乎每一天他们都能碰面,相处时间久了,他要离开跟她说一声也不为过,毕竟一声不吭就离开不合礼数,当时他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跟她道别,后来脑袋一滑便写了个字条把她约出来了。

    苏娴愣了愣,她十分意外,梁敞要离开离开便是,他居然在离开前主动联络她通知她他要离开,这就有点微妙了,一双秋水妙目微转,她笑盈盈地道:

    “等舍弟乡试的成绩下来,奴家也要跟着家人回丰州去了。”

    梁敞微怔,他本以为他在说他要离开之后她又会耍娇涎痴说一堆不靠谱让人觉得脸红的话,哪知她听完了之后只是简单地说一句她也要回丰州去了,那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回话,因为苏娴的回答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所以他脑子一抽,顺嘴问了句:

    “令妹秋天还要前往梁都比赛,到时候你会随行吗?”

    “殿下是希望奴家随行,还是不随行?”苏娴笑意盎然地反问。

    梁敞这回深刻地理解了“挖个坑自己跳”的含义到底是什么,表情一僵,有些讪讪的,直接转移了话题:

    “令弟若中了乡试,就要到梁都进学了吧?”

    “听说是,若他们考中,只怕会先我们启程。”苏娴笑着回答。

    梁敞听了这话就明白了她是打算随行前往梁都的。

    “奴家之前从未去过梁都,等奴家去了梁都,官人做奴家的向导可好?”一双秋水妙目极是勾魂撩人,她媚眼如丝地笑问,慢条斯理,不徐不疾。

    “本王可没那个空闲。”梁敞直截了当地拒绝。

    被拒绝苏娴也不恼,继续笑盈盈地问:“那么官人何时启程?”

    “快了,马上就要启程了。”梁敞抬头看了看太阳,说。

    “既如此,奴家先祝官人一路顺风。”苏娴软绵绵地冲着他福了一福,紧接着笑容可掬地说,“奴家那里也有许多行李要收拾,奴家就不送官人了,官人保重,奴家就先回了。”她恭谨有礼地说完,倒退了两步,之后转身,弱风摆柳般扬长而去。

    梁敞目瞪口呆,谈话结束了吗?他不知道,估计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居然先走了,在他还没有说她可以走她居然就施施然地走了!

    事态发展到这样梁敞自然不可能奋起直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这个女人,太没有规矩了!

    他自然没有看到,在苏娴转过身去的一刹那,一双修长上挑的丹凤眼里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光芒。

    乡试的放榜日当天整座苏州城都轰动了,贡院外张开了大红榜,上面用黑色的墨笔书写着考中者的姓名、考号和考场号,通往贡院大街的各条主干道从刚破晓时就被官兵给封路了,以免在人多时产生危险的混乱,饶是如此,贡院门前的大街上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参试的考生和家人组成大规模看榜团在贡院附近窜来窜去没有一刻安宁。

    因为人太多了,苏妙和回味没来,一大早苏烟、宁乐、文书就带着纯娘、苏娴这类最爱凑热闹的过来看榜,因为三个人不挨着,前来看榜的人又多,几个人被人群这么一涌居然走散了,等文书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同伴全不见了,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眼睛紧盯着榜单上的考场号,按照顺序紧张地寻找着自己考场的榜单,一颗心在胸腔内怦怦乱跳。

    文书非常紧张,他心里觉得今年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虽说亦有六七十岁才高中的,可是真到了六七十岁,就算真的中了,又能怎样,无论是念书、科举还是进官场,越年轻越占据优势,年纪越轻机会越大可能性越多,像他现在的这个年纪应该到梁都去进学了,如果这一次他没有考中的话……

    想到这里他的心越发低沉,在拥挤的人群中终于找到自己考场的号码,那榜单很高很大,因为是整个秦安省的名单所以上面的名字很多,文书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从上到下焦急地看着,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一连找了好几排却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里越发不安,眉皱成一团,眼睛都快贴到榜单上去了,越往后看越失望,越往后看越是不安,他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白胖的小手忽然放在榜单右下角最后一个名字上,紧接着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笑道:

    “文大哥,你的名字在这里。”

    文书只顾着看过去,在榜单的右下角果然看到了“文书”两个字,考场和号码都一字不差,他大喜,狂喜,喜的都快蹦起来了,喜的甚至连眼眶都微微湿润,他满怀激动地向手的主人望过去,正想表达感谢,映入眼帘一张如满月的脸却让他的表情瞬间僵硬下来,他呆了一呆,结结巴巴地唤了声:

    “陆、陆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肠粉

    面前的女子比从前圆润了更多,文书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这种起伏的弧度是胎儿已经坐稳正逐渐成熟的标志,她单手撑着腰,站着时有点艰难,一个小丫头正扶着她,她的身旁还站了两个粗壮的仆妇,护卫着她不被人挤倒。

    “太好了文大哥,你考中了!”陆慧十分开心地对他说,那是真心为他高兴。

    文书呼吸一窒,他看着她圆如满月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喉头微哽,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陆慧的脸上洋溢着喜色,再次向红榜上看去,望着右下角最后一个用墨笔书写的名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刻苦用功了许多年,终于成功了,文大哥,这一回你算是出人头地了!”她笑盈盈地感叹。

    中了举,即使最后会试落榜,有了举人的功名也可以去富贵人家教书、去地方的官学里教书,若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从小地方的学政做起,那也是一条能踏入官场的道路,这是相公告诉她的,所以当亲眼确认了文书考中时,她的心里十分高兴,至少文书未来的生活不会再有问题了。

    文书怔怔地望着她,他并不想说话,但这时候不说点什么他觉得太不像话,于是在犹豫了良久之后,他嗓音干涩地开口,低声问:

    “你怀着身子,怎么出门了,今日人多,挤伤了可如何是好?”

    “听说今天放榜,我这心里头一直放不下。就跟相公说想来看看,是相公陪我来的,人太多他身子不适。我就让他在茶楼上等我了,这么多人陪着,不打紧的。”林嫣坦然地笑说,向斜对面不远处的茶楼指了指,见文书皱眉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笑说,“相公说了。文大哥过去对我很照顾,我来看一看替文大哥高兴高兴是应该的,相公身子不好没法子陪我回丰州。我也就能现在看一看,等以后文大哥离了苏州,咱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文书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相公说想见见文大哥的,不过我想着文大哥你定然事忙。就算了。”林嫣说这话时半垂着头微笑了下。很明显是她不想让两个人见面。

    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闪烁着明媚的光芒,她莞尔一笑:

    “太好了文大哥,这一下我可以彻底放心了!”

    文书心里一动,望着她的脸,他的心里铺开来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酸涩,他本是不善言辞的人,怔怔地望着她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猴似的从人墙外钻进来。笑嘻嘻说:

    “奶奶,爷说了,天太热,怕您身子受不住,问您好了没有,该回了。”

    陆慧点点头,含笑在文书的脸上望了一眼,最后的深深的一眼,她温声笑道:

    “文大哥,我得回去了。”

    文书点点头。

    陆慧笑笑,转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陆慧!”文书突然语气焦急地唤住她。

    陆慧微怔,疑惑地回过头。

    “多谢。”他嗓音干涩地说,顿了顿,又道了句,“保重。”

    陆慧望着他的脸,唇角扬起,嫣然一笑,轻轻地回了句:

    “文大哥也保重。”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很快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陆慧真是个好姑娘。”纯娘上前一步,立在文书身旁感慨,她早就过来了,本来想和陆慧打招呼的,可是看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了,一直到陆慧离开有一会儿了她才走过来。

    文书吓了一跳,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纯娘在红榜上看了一眼,笑道:“今儿咱们家三喜临门了。”

    文书愣了一下方知她说的是三个人都考中了的意思,只是因为刚刚见了陆慧,他心中的喜悦被冲散,变得沉重起来。

    “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陆慧?”纯娘盯着他的脸问。

    文书被她看的很不自在,躲闪开她的目光,轻轻地道:“我对不住她。”

    “若你喜欢过她,你确实对不住她。可你没喜欢过她,你对不住她什么,自大也要有点限度呐。”纯娘不以为然地皱了皱鼻子,转身走了。

    文书见她不再追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垂下头,他是太自大了么?静静地在红榜上自己的名字上盯了一会儿,总算中了……

    苏家这一回算是三喜临门,苏妙晚上张罗了一桌饭菜,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收拾收拾回丰州去了。

    来的时候人少行李也少,等回去的时候人多行李也拉了一大车,好不容易到了家,苏老太和胡氏早已经收到了喜报,自然又是一顿折腾,常来往的不常来往的邻居全都过来道喜,最让人惊奇的是当年闹的那么僵早已经被大姐抛到脑袋后头的大姐的前夫家居然也得到了消息派了一个族里的男丁涎着脸上门道贺,估计是来探探情况的,苏家这一回出了三个举人,那地位绝对是蹭蹭蹭往上涨,孙家不敢得罪急于修好,他们的那点心思即使是目不识丁的苏老太都看明白了,直接拿拐棍轰出去,孙家就再不敢上门了。

    一连折腾了半个月,苏烟、宁乐、文书三个人到处谢恩师参加各种地方性的文人官僚宴会,弄得疲惫不堪。宁乐和文书还好,他二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仕途光宗耀祖的,苏烟却感觉十分迷茫,他发现他会念书,他不笨,先生讲过一遍他基本上都能懂,先生让他做什么他老老实实的做了考试的时候也不会考出太差的成绩,他不善言谈。在交际方面有些欠缺,在筵席上别人两句话就能和陌生人谈笑风生,而他十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坐在一旁尴尬地听着身边的人谈学问互相吹捧,偶尔讪讪地笑笑,这样的气氛与他格格不入,于是三四次之后他就不想再去了,即使他知道现在是结交关系的好机会,官场上最讲究的就是“结交”,可是他有些怕。所以只能谎称生病全部推了,然后趴在窗子前看文书和宁乐穿着新衣裳去赴宴时留下的背影。

    一次二次大家只当他自幼身子弱可能真不舒坦,三次四次后连胡氏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她是个读过书的女人,也算有些见识,对苏烟的异样很是担心,悄悄地对苏妙道:

    “烟儿这样可怎么成。一个小子。成天窝在家里,那些请他出去吃酒吃饭的帖子送上门来他也不应,一次二次还好,三次四次人家还当他拿大,现在就在应酬上得罪人,将来上了官场还不一定会怎么着,这可怎办呐!”

    苏妙望着她满脸愁容,也发了愁。孩子没出息的时候发愁,有出息了又发另外一种愁。苏烟中举的消息传遍了丰州城,前来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门槛,胡氏和苏老太几次想给苏烟说亲,都被苏烟拒绝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小伙子,然而心却还像小时候一样脆弱敏感多愁善感,胡氏因为他的性子愁白了头。

    “娘,你也别太担心,烟儿本来性子就温软些,突然让他去应对他不熟悉的场合他会心生排斥在所难免,等他自己调整过来就好了。”苏妙笑着安慰。

    胡氏拉着她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攥了攥她的手指头,担心地问:

    “妙儿,你说你弟弟那个性子,他真的能为官吗?”

    苏妙微怔,在普通人的心里“出人头地”这个词基本上指的就是进官场,士农工商,士的地位是最高的,所以但凡有人想让自家儿子出人头地都会供儿子读书考功名,胡氏也不例外,怎么这会子胡氏对自己的做法倒是起了怀疑了?

    “我当初之所以逼着你弟弟念书,一是看他脑瓜聪明,二也是想在你奶奶面前争一口气,你奶奶素来看不上你弟弟,嫌他性子软,说我没教好,我为了争一口气,一定要让烟儿念出个名堂来,所以总逼着他念书,可你弟弟那个性子你是知晓的,腼腆,耳朵又软,万一真当了官,因为他那个性子再惹出点乱子,这个官还不如不做!”

    苏妙用惊诧的眼神看了胡氏一眼,真难得她居然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不过苏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听话的小孩子了,作为一个青年他必然多了许多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在胡氏对苏妙诉说自己担忧的当天夜里,苏妙起夜时走到院子里却发现侧边的大门开了,苏烟正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双手捧脸静静地望着星星,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三四岁的小娃腼腆文静地坐在门槛上数星星,因为他性子太像女孩子,也不喜欢男孩子的粗鲁游戏,从小就被欺负,那时候他最大的娱乐就是数星星玩。

    苏妙微怔,顿了顿,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同样坐在门槛上。

    苏烟吓了一跳,扭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泛着迷茫:“二姐。”

    “这个时辰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苏妙笑吟吟地问。

    苏烟望着她笑意盎然的脸,欲言又止,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又低下去,摇了摇头。

    苏妙笑笑,也不追问,笑眯眯地将周围的夜景欣赏了一遍,才话家常似的说:

    “过阵子二姐就要去梁都了,娘和奶奶嫌路程太远不乐意去,我到时候会带大姐、婵儿和纯娘去。文书和宁乐他二人则说要在我之前去梁都,先到学院里报个到。”

    “哦。”苏烟低低地应了声。

    “你又是怎么打算的?”苏妙笑眯眯地问。

    苏烟面色一僵,眼神闪烁了好半天,才轻声回答:

    “我会去的,我会跟着他们去报到的。”

    苏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不甘不愿的成分,扬眉,却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半天,苏烟忽然皱起一双眉,有些焦虑地说:

    “二姐,我之前听回二哥说,等到了梁都,通过了会试,即使没有进殿试也有可能被补录成地方官吏,现在各处都需要新鲜血液,朝廷非常缺人,他还说我们这一批是赶上了好时候,即使考了最后一名,搞不好也能捞个小县令当当。”

    苏妙点点头:“回二哥虽然不着调,但他对朝中事好像挺了解的,应该不是瞎说糊弄你。”

    “二姐,你说,我能做县令吗?”苏烟郑重其事地问。

    苏妙微愕,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努力忍住没有笑,一本正经地反问:

    “你自己觉得呢?”

    苏烟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似对她说,亦似对自己说:

    “我是苏家唯一的男丁,我会为苏家光宗耀祖,不会让奶奶、娘和姐姐们失望的!”

    苏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笑,忽然拍拍他的手,对他说:

    “跟我来!”

    苏烟微怔,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跟着二姐从后面进了苏记品鲜楼,来到厨房里。

    苏烟不解地立在一旁,苏妙拿了浸泡一天的籼米捣碎,加入同比例的清水,将籼米搅打成米浆,用滤布筛过之后再搅打,搅打之后再过滤,几次之后,清澈细腻的米浆被过滤出来,静置后留下沉淀的米浆。在沉淀过的米浆里拌入盐和花生油搅匀,在圆盘上抹一点油,倒入适量的米浆,上蒸笼蒸一分钟,蒸出剔透细薄的圆形米皮之后,在米皮中填入用牛肉碎加盐、酱油、葱姜碎、陈皮碎、胡椒粉和花生油搅拌而成的牛肉馅料,将馅料用米皮包好之后再上蒸笼蒸上两分钟。

    将蒸熟的牛肉肠粉放在盘子里,淋上用酱油、盐、香菇水、冰糖煮化而成的酱汁,再撒上炒香的熟芝麻。

    白如雪,薄如纸,油光闪亮,香滑可口。

    软软糯糯地咬上一口,鲜香满口,细腻爽滑,还带着一点点韧劲,让人吃上一口便难以忘怀。

    苏烟眼睛一亮,抱着盘子大口吃起来,这软软糯糯却不粘牙的口感让人极是喜欢,清甜的米皮香味非但没有被浓鲜的酱汁掩盖,两种味道融洽地糅合在一起,仿佛米皮和牛肉馅料是天生绝配,香浓可口,滑腻诱人,软绵绵地滑进胃里,让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朝气蓬勃之感,他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一章 徒弟

    “二姐,真好吃!”苏烟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眉毛弯成月牙状,欣喜地赞叹。

    苏妙望着他的笑容,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好吃?”

    “嗯!”苏烟用力点头,大口吃盘子里剩下的肠粉,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连嘴角沾了酱汁都没有察觉,他笑得阳光灿烂,“二姐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吃的!”

    苏妙笑笑,望着他,轻轻地说:

    “烟儿笑起来时最是好看的,看起来无忧无虑,又温柔又单纯,二姐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没有掩藏没有负担,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生活下去,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做的一定要是你最想做的,烟儿,你不需要为了苏家勉强自己去做什么,作为你的家人,苏家希望看到的只是你往后的日子可以一直平安喜乐下去,不管是奶奶、娘、大姐、二姐还是三姐,不管我们平时对你说过什么,不管我们平时对你怀抱着怎样的期望,其实内心深处对你的期许只有一样,那就是望你平安喜乐,你若能平安喜乐,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可明白?”

    苏烟双手微僵,抬起头望着她的脸,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热热的,胀胀的,酸涩难耐,他怔怔地看着她,轻张了张嘴,唤道:

    “二姐……”

    苏妙莞尔一笑,伸出手在他的脸蛋上温柔地摸了摸,随着苏烟长大,这样亲近的行为已经许久没有发生了。苏烟心口发热,一瞬间仿佛回到小时候和姐姐亲密在一起的时光,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学着小时候的习惯将苏妙抱住。

    过去苏妙常常抱他,虽然他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但在现在的情境下也没觉得这拥抱突兀,唇角勾起无奈的笑容,她在他的脑袋瓜上安抚地拍了两下,哄小孩子似的。

    苏烟比苏妙矮了一头,这样的画面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却出奇的协调。

    就在这时。有严肃的咳嗽声自身后传来,把苏烟吓了一跳,苏妙已经率先望过去。见回味正牵着一只狐狸站在厨房门口,很显然他是出去遛狐狸刚回来,此刻他正阴沉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呆在厨房里的姐弟俩,不悦之情不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出来。

    苏妙和苏烟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当淡定地分开。苏烟先用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眶,接着又说自己今天要去拜见恩师,就转身离开了。

    回味牵着小狐站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苏烟离开,又将黑漆漆的脸转向苏妙,硬邦邦地道:

    “就算他是你弟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行为举止上你们该注意些。”

    “这是我自己家。他是我弟弟,我该注意什么?”苏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见回味还要继续教训,干脆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天还黑着呢,你跑哪去了,还把小狐也带走了?”

    “正是去遛它。”回味提了提牵引绳,淡淡地说。

    “这个时辰?”苏妙撇着嘴巴望了望外头的天色。

    回味同样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淡定地回答:“刚回丰州,还没习惯过来,失了困,就出去逛逛。”

    貌似苏州和丰州没有时差啊,苏妙知道他必是随便说说,也没放在心上,顿了顿,忽然问:

    “对了,刚刚烟儿临走前是说今日要去拜见恩师吗?”

    回味点点头:“我恍惚听说已经有好些媒人上门来打听,要给烟哥儿寻一门好亲事?”

    “年纪上烟儿也不算小了,亲事订下来再准备个两年时间上更紧巴,烟儿中秀才的时候就提过,现在乡试通过,自然有媒人主动上门。”

    “可有合适的?”

    苏妙摇摇头:“烟儿总说自己还小,不成亲,婚姻大事也不好逼他,以免匆匆忙忙的将来再弄出一对怨偶。”

    回味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又蹙眉,问:“烟哥儿确定了要入仕么?”

    “想必他心中也在犹豫,初时他想学厨,让他去念书他百般不愿意,好不容易进学了,估计是在功课里寻到了好处,两边的成绩都不错,所以现在的他反而难以取舍了。”

    “人生总是有许多变数的。”回味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良久,才低低地说了句。

    苏妙却被他的这句话给逗笑了。

    回味并不在意她竟然笑出声来,皱了皱眉,说:“烟哥儿是个心思灵敏的孩子,别看他说不出来,在考卷上答得极是圆满,也难怪他第一次下场就能一路顺利走到现在,可见还是有天分的。只是他的性子,那性子实在不适合官场,若想入仕,必须要有一个厉害的岳家做他的依靠,这样子的话亲事就不能在丰州选择了。”

    他说的还算浅显易懂,苏妙并非不明白他的话,正因为很明白所以脑袋有些疼,她心中自是希望弟弟飞黄腾达的,虽然不飞黄腾达也不要紧,可作为姐姐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有些期望的,不过这期望有点大,而且很复杂,从复杂又风险大这一层来看,这个期望好像也没什么好的。想了半天,她最终决定还是将这个抛开暂时不去想比较好:

    “烟儿现在自己也说不清该选什么,做这种重大决定都是需要时间的,在他还没做出选择之前,就先这样子吧,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个纠结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还听说也有人给婵姐儿和纯娘提亲了?”

    “嗯,咱们苏记出了三个举人,连带着咱们家的姑娘都跟着吃香了,不过上门提亲的那几个不是娘不满意就是奶奶不满意,一个都没成。”

    “去梁都的事,奶奶和大娘都不跟去?”

    “我本来是想带她们去的。可奶奶腿脚不好,娘也不耐烦走那么远的路,她们不爱去我也没法子勉强。她们说要留下来看苏记,我只好应了。”

    “别的也就罢了,这次去梁都,助手你打算带上谁?”回味坐在一张凳子上,抚摸着卧在自己膝盖上的小狐,轻声问。

    这个问题却把苏妙问倒了,她皱了皱眉。想了半天,说:

    “还真没有能带出去的,赵大叔和陈盛都伤了。还没有养好,咱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又走了几个伙计和帮工,人手本来就不够,尤其是要往梁都带的助手。那更是需要百里挑一的好手艺。咱们酒楼本身底子就薄,这样的人手太少,除了你,其他能独当一面的还要留下来撑住酒楼,我连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好到底应该带上谁。”

    “赵河和陈盛虽然手伤了,管事应该没问题,酒楼这边交给他们你不用担心。往梁都带助手,手艺是半点不能差。程铁是必须要带上的,另外赵河之前有个徒弟叫赵平的。他的手艺也不错,虽然平日里心高气傲说话也不怎么中听,但手艺上几乎得了赵河的真传,这个人也可以带上。”回味仿佛早就已经替她打算好了,语气平稳地说。

    赵平这个人苏妙自然也知道,赵平今年三十二岁,手艺却是极好的,他在赵河的手下,据说是赵河的远房侄儿,虽然他还没有混上管事的位置,但已经有了独立的大灶,也有客人专程为他而来专点他做的菜。赵平八岁做学徒,从业至今粗略算一下也有二十年了,手艺上没有问题。他是那种极善于运用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去解决烹饪过程中发生的全部问题的,当然他也有缺点,那就是一句批评都听不进去,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在听到批评时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会强忍着,或者忍不住了偷偷地去哭泣也好,赵平不这样,赵平的解决方式非常简单,不是揍客人就是砸盘子。

    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苏妙都是不想看到的,这也是为什么赵平一直没有被升职的原因,至于升职这个问题赵平他本人并不介意,他每天只要有钱花有酒喝有客人赞美就行了,至于做什么职位有什么理想他一概不理睬。

    若是人手充足的话,赵平并不是一个可心的人选,但是现在人手明显不足,苏记品鲜楼照常开需要有大量的能人助阵维持住现在的红火,可是另一头厨王大赛又不能输,首先她已经打破了自己将自己束缚住的枷锁,其次和佟染的那则赌约,佟染在最后的加时赛上明确说了那场赛他胜之不武,双方约定等苏妙的手伤痊愈之后再进行比赛,不用怀疑,苏妙和佟染一定会在梁都决赛上再次碰面。

    苏妙可不喜欢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接受回味的建议,虽然赵平嘴巴坏爱惹事,但手艺是管事们手底下手艺最好的一个,比赛看的就是比拼的结果,只要结果是好的,只要不会在比赛过程中出现什么太大的乱子,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手确实不够用。

    苏妙沉思了良久,慢慢地点头,说:“那么你一个、赵平一个、程大叔一个,三个助手已经够了。”

    回味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淡淡道:“只他两个人不够,万一再出现一些突发情况,在苏州时人手已经不够用,梁都和秦安的菜系完全是两个流派,假若真到了人手不够用的时候,即使在梁都现请人也未必能用得上。”

    苏妙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问: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回味沉默下来,沉默了半天,才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人选还没想到,再带走其他人苏记就没法子往下开了,我再想想。”

    苏妙点头应了,盯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歪了歪头,忽然问: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回味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否认:“没有。”

    他否认的太快太顺畅太干脆,反倒是显得有点古怪,苏妙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回味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了半天,眸光微闪,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淡声说:

    “天还早呢,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说着人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苏妙惊诧地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在瞒着她什么似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皱了皱眉。

    第二天一大早,苏妙正站在厨房里暗中观察还有没有哪一个有潜力的学徒是可以带走的,重要岗位上的人是已经不能动了,候选助手的人选唯一能带走的只有那些还没有出师的学徒,苏妙正在厨房中细细地观察,就在这时,纯娘匆匆忙忙地从外面奔进来,嚷嚷着笑道:

    “妙姐姐妙姐姐,你快看谁来了!”

    苏妙一愣,还没反问她谁来了,纯娘已经抓起她的手拉着她兴奋地往外跑。苏妙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来到后院,发现苏娴、苏婵、林嫣正围着一个年轻姑娘站在院子里说笑,那姑娘身材高挑,穿着棉布碎花衣裤,背了一个小包袱,手里拿着一个破了半边的大斗笠,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苏妙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姑娘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见苏妙心中一喜,居然纳头便拜,大声道:

    “徒儿见过师父!”

    苏妙吓了一大跳,倒退半步,嘴角狠狠一抽,她什么时候成“师父”了?

    听声音很耳熟,仔细一看,这姑娘不正是在苏州时冯记馄饨家的冯二妞么!

    “二妞,你怎么来了?”苏妙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珠子问。

    冯二妞扬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双眼亮晶晶地大声道:

    “妙姐姐,我是追着妙姐姐过来拜师的。自从厨王大赛结束之后,我一直在想妙姐姐的事,妙姐姐明明是女子却那样勇敢,敢于在厨王赛上表现自己的手艺,连那些老师傅都被师父的手艺给压住了,我也想像妙姐姐一样,本来我是害怕的,我知道自己笨,又没有什么天分,妙姐姐你不一定会收我为徒,可是我真的非常想做妙姐姐的徒弟,我娘知道后也鼓励我,让我过来找妙姐姐拜师学艺,妙姐姐,我虽然又笨又没有天分,但我一定会努力学,不管妙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一定都会去做,妙姐姐,你就收下我做徒弟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二章 出发

    冯二妞突然跑来让苏妙十分头疼,她是跟一个邻居过来的,那邻居一家子刚好来探亲,因邻家大娘子和冯娘子关系要好,冯娘子就托邻居一家将冯二妞捎带过来。

    她来了苏妙又不能马上把她赶走,只得先让她住下。收徒这件事苏妙是拒绝的,她自由自在惯了,从前半推半就收下同喜同贵只是因为当时缺人手想寻两个能干又踏实的小子帮忙,那两个孩子或许是自知没有太高的天分,做她徒弟时也没有太积极地求教,只是很听话地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苏妙也就任他们叫着“师父师父”,压根就把应该尽师父的责任这件事给忘了,她是个散漫惯了的,自己都还没学好,让她教导徒弟根本就是误人子弟。

    这些话她自然跟冯二妞说了,也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千里迢迢过来拜师的请求,虽说秦安大赛苏妙算是破格晋级了,可说到底她还是输给了佟染,现在被人千里迢迢地追过来拜师,她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现在很不好意思。

    冯二妞却很固执,她执意要拜苏妙为师,并将自己扎实的基本功向苏妙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以显示自己是有天分的,不是随便就敢登门的。

    苏妙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后才知道原来冯二妞的父亲不止会做馄饨,他们家是开馄饨铺子的,但冯二妞父亲的本业同样是厨师,虽然冯二妞的厨艺算不上精,但父亲没去世前也曾悉心教导过她。她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并不是一个门外汉。

    苏妙这时才有点明白她一个做馄饨的为什么那么关心厨王赛,原来她不仅会做馄饨。她想走的是她父亲想走却没有去走的道路。

    江南地区的餐饮业十分发达,冯二妞的父亲却来自北方,他擅长的是北方菜系,然而北方菜系在南方并不吃香,冯二妞的父亲只好舍弃自己原来的手艺,为了努力融入当地的餐饮市场,他选择了做馄饨。并将这个行当一走就是大半辈子,但他终是舍不得自己年少时的那点手艺,于是当成爱好尽数传给了冯二妞。

    冯二妞学的并不精。但是她喜欢,可她是女子,如果不是父亲早逝,她将来也就是嫁入内宅相夫教子。做女厨师对她来说是奢望。即便是父亲突然去了需要由她帮助母亲支撑馄饨铺子。她也只敢煮馄饨不敢做旁的东西,怕当地人不接受,怕赔钱,可是当她听说了今年的厨王大赛上居然出了一位妙龄女子披荆斩棘一路杀到决赛,当她看到苏妙突然出现在面前并且用本应该是自己擅长的馄饨做出花样让她的铺子起死回生,当她看到苏妙受伤参赛凭借一只手却只败给佟染一分时,似乎天生的厨师魂被点燃了,有一种感觉在内心底蠢蠢欲动。

    到底是母亲了解她。当她在厨王大赛之后越来越心事重重,当她连在打理铺子时都出错之后。母亲悄悄地托了邻家的宋大娘子,收拾了她的行李。母亲说铺子已经走上正途不用她操心,大姐说家里有她和妹妹,弟弟和外婆现在也能帮忙了,叫她不用担心,她虽然放不下家里,可她还是任性地跟着宋大娘子过来了,因为她突然觉得她有了一件特别特别想做的事,她想像苏妙一样做一个能做出最最美味吃食的女厨师。

    她将这些想法一股脑儿地跟苏妙说了,苏妙自然是非常敬佩非常欣喜并表示欢迎的,但她也明确地表示过了,她是不收徒的。

    冯二妞十分失望,因为那落寞的表情太可怜,以至于苏娴和纯娘都说苏妙太狠心,人家为了梦想巴巴地来了,她却过分地把人家的梦想打破了,连林嫣也帮忙来说服苏妙,苏妙无可奈何哑口无言,最后落荒而逃。

    “不是挺好么,有人千里迢迢来找你拜师学艺,你这声望都快赶上名家大儒了。”回味笑着说。

    坐在窗根下的苏妙白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你跟着起什么哄,我是那能教人的吗,我有教人的工夫自己歇上一会儿好不好,让我教我也得有那个劲头啊!”

    “说白了就是嫌累,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离了厨房就懒惰,赶明儿我在厨房给你加个房间,你干什么都在厨房里,那样你就事事都勤快了。”回味笑着说。

    苏妙瞪了他一眼:“嫌我懒惰,那么机灵的一个徒弟干脆让给你,你教导她好了!”

    回味摇头笑道:“你是当真不懂还是装傻,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跑来寻你,不就是因为你与她同为女子却能在业界声名大噪,她羡慕你,所以巴巴地跑来拜师么。”

    “我就听不惯这话,都是同行说什么男女,这么差别对待就好像只要我是女子即使我手艺不行人们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夸我厉害一样!”

    回味抬了一只眼皮扫了她一眼,失笑:“你这想法倒是乐观,若真像你说的,你可占了大便宜。”

    “我用不着占便宜!”苏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悦地说。

    回味笑了笑。

    苏妙在他的脸上瞅了一眼,凝眸去看他手里的小秤,他又把他那些物件儿给拿出来晾了,那些当年被他视为生命后来却尘封起来的小秤银匙和量杯,她皱了皱眉,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这些东西你最近总是拿出来。”

    “搁置了太久,不拿出来晾晾会生锈。”

    “玉和银子也会生锈?”

    “万一会呢。”回味笑着说。

    苏妙笑了一声,没搭腔。

    “你不是正缺人手么,昨天我看冯二妞的手艺还不错,虽然有些生,打打下手应该没有问题。你不如也把她带去梁都,一来她跟你做个见习,二来梁都闲杂事多。你纵使带着姐姐妹妹也不够,正好带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姑娘,有点什么事她也能派上用场。”回味笑说。

    “有什么事?”苏妙狐疑地看着她问。

    “事情多了,这一回去梁都,不多几个金刚钻儿,你只怕连回都回不来。”回味笑吟吟地说。

    苏妙思索了半天,蹙眉。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

    “我是去参加厨王赛的,可不是去惹是生非的。”

    “梁都那个地方。不是你惹是生非,而是是非过来惹你。”回味淡淡地笑答。

    苏妙又是想了半天,又是皱了皱眉:“说的我都不想去了!”

    “这一趟你早晚要去,早去晚去都一样。借着厨王大赛去再好不过。能省不少麻烦呢。”

    苏妙瞅着他,一脸不悦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把头扭过去继续啃手里的苹果。

    回味笑了一声,接着收拾他的小玉秤砣。

    厨王大赛梁都总决赛在秋天举行,因为从丰州到梁都普通客船最快也要两个月,所以从现在开始苏妙就要准备着前往梁都了。

    虽然苏妙在秦安大赛的最后一场输给了佟染,但之前的名气传过来好些。偌大一座秦安省,地区赛的参赛者更是不计其数。能在这样的大赛中拼到决赛的人在众人心目中已是了不得,更何况苏妙最后还被特别评审认可被比赛对手认可破格进了梁都决赛,这些对苏妙是耻辱,在外人看来却是相当有潜力,从大赛进行到一半时苏记品鲜楼的名气就节节攀升,一直到最后苏记品鲜楼在秦安内名声大噪,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苏妙在回来之后又借着这个势头偶尔开个三两桌,自此,苏记品鲜楼当真成为了在秦安省相当具有代表性的酒楼,至少在未来几年里生意上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苏妙放了心,将酒楼的事情简单安排一下之后,就开始准备去梁都的事宜。

    苏老太腿脚不好又上了年纪,自然不乐意离开故乡,繁花似锦的梁都勾不起她的兴趣。胡氏一方面不放心苏老太,一方面放心不下酒楼,再加上想到坐船两三个月才能到梁都,她最是晕船,即使梁都再好,一想起晕船,她就不想去了。

    苏烟、宁乐、文书要去如文学院游学,正好搭苏妙的顺风船,苏娴、苏婵、纯娘都是年轻姑娘,自然要跟去的,苏老太本来不答应这么些人跟着,可胡氏想女孩子趁年轻多见见世面养了沉稳的性子将来不至于太吃亏,于是就让她们去了。

    唯有林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对她而言,踏入梁都并非和其他姐妹一样是去观看比赛,一旦她踏入梁都,这一步就会衍生出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她将重新套上瑞王府世子妃的枷锁,继续虚假又疲累的贵族生活。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魏贞的一封书信让她震惊失措的同时亦让她下定了决心,魏贞在信上说,梁敏挑了泾河上的水匪,却在剿匪的过程中致使十余名平民丧命,其中有一个居然是梁都中一位言官的外孙女,于是那个言官一纸折子送到皇上的龙案头,痛斥梁敏利欲熏心,为了立功不顾他人性命莽撞行事致使十余名无辜者丧命,实在可恶,于是皇上为了平息民怨非但没有赏赐替他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的梁敏,反而将梁敏停职罚薪,又挨了五十军棍,并禁足瑞王府半年。

    林嫣虽然只是深闺妇人,性子软弱,脑袋却不笨,她做了十年的世子妃,皇上对待梁敏的态度她体察得尤为敏感,虽然很多事情她不明白,但是她看得出,既是梁敏伯父同时也是梁敏姑父的皇上在对待梁敏时他的态度非常奇怪,好的时候特别好,冷漠的时候特别冷漠,每一次见面时都很亲近,可是转过身去又会有许多不仅不是偏袒甚至会让人觉得很无情的重罚,至今她也猜不透皇上对梁敏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

    浓浓的担心袭上心头,禁足半年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还有五十军棍,她在犹豫了一天一夜之后,最终还是因为觉得不放心决定要回去看看。

    于是苏妙也带上了她。

    雇了两艘船,选了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苏妙带着浩浩荡荡十来个人在码头上跟苏老太和胡氏作别,又嘱咐了赵河和陈盛一番,之后登船起锚,开始了为期两个多月的航程,目的地梁都。

    基本上是女子一艘船,男子一艘船,除了苏烟,苏烟一定要赖在苏妙的船上,坚决不肯去自己的船,反倒是回味自动自觉地去了全是男人的头船,也没有抱怨,让苏妙深深地觉得纳罕,不过她没多想,反倒是苏娴看了觉得奇怪,趁着没人时问她:

    “怎么回事,你和小回儿吵架了?”

    “没有啊,好端端的干吗要吵架?”苏妙莫名其妙地反问。

    “平常都是他挨着你,你在哪他在哪,怎么今天你在你的船上他在他的船上,这之后可有两个多月,又是在船上,他怎么这么干脆?”

    苏妙想了半天,并没有放在心上:“这船全是姑娘他觉得不方便吧。”

    这话也在理,不过苏娴看男人时眼睛向来毒辣,摇了摇头:

    “我看不像,自从你在苏州时输了比赛,我就觉着小回儿特别古怪,心事重重的,还有些心不在焉,你没发现?”

    苏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皱了皱眉:“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苏娴恨铁不成钢地在她的额角上一戳,咬了牙道:“什么叫‘好像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说不定是因为你输了他不想要你了,你还在这边呆头呆脑地傻乐,你这个呆子!”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我输了他就不要我?他究竟是讨老婆啊还是找助手啊?”

    苏娴想想也对,苏妙只是输了比赛又没输了“功能”,怎么着也不至于因为输了一次就被休了,可是看着苏妙笑嘻嘻的脸她实在很火大,又在她的额角上戳了一记:

    “总之你伶俐点,别成天呆头呆脑的傻笑!”

    苏妙揉着太阳窝,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就在这时,舱门被轻扣两下,冯二妞端着小托盘走进来,腼腆地笑道:

    “师父,晌午了,我借厨房做了两道小菜,师父尝尝。(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三章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苏妙微怔,冯二妞已经将托盘里的菜一一摆在她面前,溜肉段、地三鲜、蒜泥豆角丝,带着浓浓的北方风味,让吃惯了南方菜的苏妙很感兴趣,她拿起筷子,把三道菜都尝了尝,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吃得出她是用心做了,只不过手艺上还是很稚嫩,看着不错,吃起来就有些平常了。

    苏娴在尝过一口之后和苏妙的感觉相同,但她没有苏妙那样挑剔,笑笑,说:

    “你这丫头,除了煮馄饨还有这样的手艺,做的不错,这种水平出嫁绝对没问题。”

    冯二妞是个姑娘,听了这样的调侃先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旋即便反应过来,在发觉苏娴说的是“出嫁绝对没问题”时脸色一白,这是根本就没把她当厨师看,这根本就是把她当家庭主妇欣赏呢,她心里有些急,双眼灼灼地望着苏妙,充满期待地问:

    “师父,不好吃么?”

    苏妙从来没答应要收她为徒,她却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让苏妙十分无语。苏妙虽然自己是个厨师,但在吃饭上却不是太挑剔,基本上她是个爱惜粮食的人,只要不是太难吃,她还是可以吃进去填饱肚子的,于是虽然冯二妞的手艺差远了,她还是慢悠悠地吃饭,现在听见冯二妞问她,虽然不好意思说的太难听,可让她勉强称赞她更是做不到,于是想了半天,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手艺,做人娘子给孩子当娘绝对能把相公孩子喂的白白胖胖。”

    这还是在说以她的手艺去当家庭主妇没问题。可是当专业的厨师还是有点艰难,冯二妞浑身不自在,咬着嘴唇。把嘴唇咬的发白。

    “你吃过没有,坐下一起吃吧。”苏妙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也没说什么,但这孩子很明显脸色不太好看。

    冯二妞连忙摇头,虽然眼神里尽是失落,却还是努力笑起来,对苏妙说:

    “不了。我吃过了,师父,我出去练刀工了。”

    “啊?”苏妙吃了一惊。

    不等苏妙弄明白练刀工是怎么回事。冯二妞已经端着托盘出去了。

    “她在练什么刀工?”苏妙狐疑地问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夹菜的苏娴。

    “谁知道,大概是烟儿告诉她要想学厨艺首先要练刀工,好像自从上了船她就天天窝在厨房里练刀工。”

    “是么?”苏妙扁了扁嘴。

    “你这样子满不在乎的也算是人家师父么?”

    “是她自己要拜师,我又没答应要收她。都怪小味味从里面瞎掺和。才把她也带来。”苏妙无奈地说。

    “我正要说呢,自从上了船,这都多久了,回哥儿一直没来找过你,你也没去找过他吧,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拌嘴了?”

    “没呀。”

    “你们几天没见了?”苏娴凉凉地问。

    苏妙想了半天,才回答:“大概三四天吧。”

    “三四天?你们过去是几天见一面?”

    苏妙失笑:“没上船时我们成天在一起啊。”话音刚落下。就接收到苏娴古怪的眼神,她不得不仔细想了想。于是她发现她和回味确实很久没见了,自从上船之后一直是她在她的船上他在他的船上,她因为有许多事情要做,压根就忘了回味在那艘船上一直没过来,于是她开始后知后觉情况有些怪,他为什么没有来找她并且一声不响好像不存在似的呢?

    苏娴盯着她变化来变化去的脸,顿了顿,凉凉地问:

    “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你输了,所以他现在对你没兴趣了吧?”

    “哈?”苏妙哭笑不得。

    “你都没发现吗,自从你输了比赛,回味就对你特别冷淡,常常对你爱答不理的。”苏娴摆出一副“旁观者清”的姿态告诫。

    “……他从以前就不太愿意说话。”苏妙回答说,虽然这么说,却因为苏娴的话心里狐疑起来。

    苏娴认为她的回答是自欺欺人,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妙心里有些不快,居然说小味味是因为她输了比赛才不愿意和她说话的,难道小味味是势利眼吗,她输了比赛就不愿意理睬她了?

    苏妙变得气哼哼的,连味道还可以的溜肉段都觉得不好吃起来。

    有些乏味地吃过中饭,苏妙打开窗子看外面阳光甚好,想了一会儿,起身出了船舱,请船家搭了船板,她顺着宽阔的船板走上与自己这艘船并肩而行的另外一艘船。

    客船并不大,苏妙跳下船板时正好看见苏烟从船舱里出来,高高地噘着一张嘴。

    “怎么了?”苏妙不解地问。

    “我难得去找讨厌鬼说话,讨厌鬼他居然不肯理我!”苏烟见她问,更加生气地说,扭头冲着紧闭的船舱门恨恨地瞪了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等苏烟气哼哼地走了,她将目光落在回味房间那扇紧闭的门板上,歪头想了想,上前一步,悄悄地推开门,探进一只脑袋,笑嘻嘻地轻唤了声:

    “小味味!”

    回味正坐在书桌前,一手撑颐,一手无聊地翻着书卷,明知道她进来却没有抬头,淡淡地应了句:

    “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苏妙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姑娘,纵使回味没太积极地搭理她,她还是笑眯眯地问了。

    “什么也没做。”回味依旧没有抬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卷,淡淡地回答。

    “……轰!”一腔无明火在他话音才落下时噌地窜上来,将苏妙迅快猛烈地燃烧起来,她的脸黑成锅底,她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回味并没有发现。他正忙着看他手里的书。

    苏妙发现她现在就连生个气都没有人捧场,于是脸色更黑,她嘭地拉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味不明所以,在听到关门声时才发现苏妙已经走了,他莫名其妙,盯着已经合闭的门板看了片刻,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继续阅读手里的书籍。

    苏妙气哼哼地顺着船板回到自己的船上,连她都不明白自己干吗要生气。可是她现在确实很火大,她气哼哼地冲下船板来到船舷,双手叉腰。一张脸比炉膛里的碳还要黑。

    林嫣正站在船舷发呆,见苏妙火盆似的冲过来吓了一跳,诧异地问:

    “妙妙,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苏妙瞅了她一眼。绷着一张脸走到栏杆边,双手扶栏,去看那一望无际的滔滔江水,半天都没有说话。

    林嫣用疑惑的表情望着她,苏妙还在气哼哼的。

    “怎么了?”林嫣越发疑惑,真难得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她好奇地问。

    在平常时苏妙一般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于是直勾勾地瞅了她一会儿。才语气生硬地回答:

    “因为我在厨王大赛上输了,回味那个大笨蛋居然不理我了!”

    “啊?”林嫣吃了一惊。她是一百个不相信,笑道,“不会吧,哪有可能因为这种事,一定是你多心了。”

    “我才没有多心,自从厨王大赛之后他话更少了,也不肯理我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人,居然是个势利眼,就因为我输了比赛,他居然就不肯理我了!”苏妙咬牙切齿地说,表情恨恨的,脸比刚刚更加黑沉。

    在林嫣看来,或许回味会因为苏妙的失败感觉遗憾,但不理睬却不至于,这件事只是在苏妙的眼中才变得复杂,因为苏妙她其实是很在意自己输掉比赛的,正因为在意所以才格外关注,因为格外关注所以才格外敏感,她摇了摇头,笑道:

    “妙妙,你又没有输,厨王大赛还没有结束,梁都才是你的新开始,阿味他不会因为这种事不理你的,你不要想太多。”

    苏妙把嘴巴撇了一撇,不高兴地看着她:“你干吗要向着他说话,就因为你是他大嫂?”

    林嫣双颊微热,急忙笑说:“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会向着他,我素来都是向着你的!”

    苏妙瞅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问:

    “小林子,你之前还说你不想跟着去的,这会子突然跟我说你也要跟去,为什么?”

    林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面色一窘,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听回味那个大笨蛋说大哥被革职了,还挨了五十军棍,真是了不得!”

    现在回味在她口中已经变成“大笨蛋”了。

    林嫣一言不发。

    苏妙看了她一眼,问:“等到了梁都你会回瑞王府吗?”

    林嫣抿了抿嘴唇,她沉默了老半天,才笑着对她说:“我是跟你去看比赛的,另外当初走的匆忙,跟娘家也没打过招呼,这次回去总要回娘家去看一看打声招呼。”

    苏妙盯着她明显言不由衷的脸,扬眉。

    林嫣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讪讪地低下头。

    苏妙没再说别的。

    接下来的几天苏妙还在“记恨”着回味不搭理她的事,一直没有到头船上去,回味很显然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工夫过来找苏妙,于是两个人就互不来往地各自呆着,直到航船行驶了半个月,因为需要中途补给,所以在一日黄昏停泊在了徐州城的港口中。

    难得的停船,苏烟先耐不住了,跟着苏婵跑下船,很快就消失了影踪。

    苏娴和纯娘也要下船去逛逛,于是在程铁等人的陪同下,几乎所有人都下了船,前往港口附近的香市街游玩。

    苏妙没有跟去,这个月的亲戚前来拜访,她身子不耐烦,再加上前几天生了闷气一直没有消,心里更加烦躁,于是卧在床上俯趴着,一脸无趣又憋闷的表情。

    她不想下船去闲逛,集市她见的太多了,对陌生地方的集市她并不感兴趣,她也不想打开窗子去看江水上的落日奇景,落日她看了太多早就腻了,江水她看了太多已经烦了,于是她像只大虾米似的蜷缩在被窝里,无聊地抠手指甲。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三下,她只以为是苏烟或者婵儿回来了,没精打采地哼了一句:

    “进来。”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有热腾腾的姜糖水味道飘进来,这味道十分熟悉,苏妙狐疑地从被窝里抬起头,已经有清新的天蓝色填入视野,回味长身鹤立在她面前,他手中的托盘上放了一碗热气氤氲的姜糖水,见她抬起头来,他很自然地将托盘上的小瓷碗递过来,吩咐道:

    “趁热喝了。”

    苏妙和回味也不知是因为工作搭档的缘故还是因为情侣关系的缘故,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两人比普通的情侣还要熟悉亲近许多,很多事情即使不用嘴说相处的时间久了双方也都知晓,比方说苏妙的月信日期回味居然比她本人都清楚,虽然苏妙认为那是他记性比较好的缘故。苏妙同样有女孩子容易肚子痛的毛病,回味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每一次都会给她连煮三天的姜糖水。

    苏妙趴在被窝里,翻起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瞅了他一会儿,突然把脑袋一扭,哼了一声,把脑袋塞进被子里。

    回味莫名其妙,用十分无语的口吻问:

    “又怎么了?”

    他这句“又怎么了”让苏妙很火大,顿了顿,从被窝里硬邦邦地问了句:

    “你进来干吗?”

    “你不是肚子疼吗?”回味无语地反问。

    苏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肯搭理他。

    “你到底喝不喝?”回味正忙着呢,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的小日子,巴巴地熬了姜糖水,这会子见她东扯西扯的他有点着急。

    苏妙一听他语气急促,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下更火了,窝在被窝里用硬邦邦地语气一字一顿地问:

    “要我喝也行,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啊?”回味目瞪口呆,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啊什么,难道你到了现在还想说你压根就不喜欢我?”苏妙一听见这声“啊”,火气噌地窜上来,披头散发地怒瞪着他,问。

    回味哑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摸了摸,狐疑地自语:

    “也不烧啊。”

    苏妙更生气了,一把拍开他的手,仰着脖子冲着他连珠炮似的嚷嚷:

    “不许说废话,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说说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四章 突然成为对手

    回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床沿,将手里的姜糖水递过去,轻声说:

    “快喝了,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苏妙想他八成以为自己现在是肚子疼所以发神经,直勾勾地瞅了他一会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起来,接过姜糖水,一口气喝下去。虽然不怎好喝,但肚子里变得**辣的却很舒服,她看了回味一眼,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

    “你怎么突然到这艘船上来了?”

    “烟哥儿说他们都去岸上逛了,你没跟去,我猜着你身子可能不舒坦,就过来瞧瞧你。”回味淡淡回答。

    苏妙直勾勾地瞅着他。

    回味终于觉察到有一点不对劲,并且也终于明白了这点不对劲似乎和她的肚子没什么关系,于是问:

    “又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苏妙盯着他的脸欲言又止,让她直白地问出来你是不是因为我比赛输了所以不喜欢我了,这话她怎么都问不出口,毕竟太奇怪了,从没听说过哪对情侣是因为比赛失利分手的,不过她也隐约有感觉她和回味的情况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回味是因为比赛失利失魂落魄到她家之后因为煮菜这门手艺才和她日久生情的,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会因为在煮菜这门手艺上产生点什么异常从而影响了两人的关系,不过这种事她说不出口,正常男女之间都不会因为这种事产生异常。一旦把这样的疑惑说出来,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不正常似的,太尴尬了。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可是不问出来苏妙又觉得憋得慌。于是在认真思考了许久之后,她阴恻恻地问出来,换了个问法。

    回味用相当奇怪的表情望着她,一张脸都僵了,他将她望了一会儿,紧接着“勉为其难”地倾身上前,轻轻圈住她的身子。低声说:

    “是我不好,竟然让你问出这样的问题。”

    “……”苏妙的一张脸绿了,被他圈在怀里。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质问,“我在教烟儿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听了?”

    回味无可奈何。放开她。想了一会儿,却对她说:

    “我有话对你说。”

    他突然变得郑重起来,苏妙微怔,想了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坐正身子,一本正经道:

    “你说吧。”

    回味看了她一眼,说:“梁都决赛时外省的参赛者都是住在回香楼的。我想问问你会不会嫌人多,若是嫌人多我在回香楼外还有庄子。你们也可以去那儿住,只是有一样,梁都里麻烦的人太多,你们尽量别自己进城去,若是想进城,先告诉我一声,我若是不得空也会找人陪你们去。”

    苏妙愣住了,怔怔地瞅着他,她觉得有点古怪,不过是去梁都参个赛顺便旅个游,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那么危险呢。

    回味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严肃地回答:

    “梁都人不比丰州人性子温和为人质朴,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痞子骗子也多,你们家女孩儿太多,在梁都里女孩儿家单独上街太危险,你要出门一定要先问过我。”

    苏妙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出个门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不过想到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虽然心里不太愿意,还是点了点头。

    “你这次来姐姐妹妹都来了,只怕回香楼你住不惯,等到了梁都你们直接到我的庄子上去吧,虽然不大,环境却不差,也干净清静。”回味见她如此听话,便直接做了主。

    苏妙本来还在揣测他的意图,这会子却突然想到回味的爹娘都住在回香楼,在一个屋檐下再怎么说也没有自己住自在,心想回味大概也是有这个考虑,于是欣然答应。

    回味见她痛痛快快地应下了,这才放心,顿了顿,继续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苏妙彻底被他吸引了注意,也忘了刚刚自己正生气,见他欲言又止,狐疑地问。

    回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妙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他,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回味望了她一会儿,语气清淡地回答了句:

    “我,决定参加梁都决赛。”

    苏妙呆住了。

    这话算不上冲击,却绝对是让人震惊的一句,他说他要参加梁都决赛,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觉得新奇的事,梁都决赛的参赛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极少数的从各省赛中获胜的佼佼者,另一大部分则是梁都各大酒楼的代表选手以及梁都内出众的个人厨师,回味是梁都人,他完全有资格参加梁都决赛。

    只不过……

    “代表回香楼,还是个人出赛?”她很快敛住了混乱的心神,沉声问。

    “回香楼从来不参赛,即使出自回香楼,也都是以个人名义出赛。”回味回答说。

    苏妙轻轻地点头,她本来想说点什么,嘴唇却没有动,她什么都没有说。

    回味亦陷入了沉默。

    苏妙的脑袋快速转动,一旦回味参赛,他们就是对手,并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失去了一个最得力的助手。

    这一次程铁和赵平跟随她而来,程铁她是完全信任的,可赵平却是矬子里拔大个,更何况赵平的那个性子苏妙不是太喜欢,太急功近利,自控力又差,容易被焦躁蒙蔽双眼,她想倚重的人是程铁和回味,然而回味现在突然告诉她他要去参加比赛,那么剩下的这个助手她又该上哪去找,难道真的用冯二妞那孩子?

    她想起在丰州时他对她说让她带一个备用的助手,于是冯二妞跟着来了。可见从在丰州起他就已经存了这个念头,只是一直没跟她说。苏妙倒是没有生气他之前没有跟她说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再选一个好助手却把冯二妞那孩子给带来了,苏记中确实再也找不出适合跟她出门的助手。她总不能为了比赛让苏记歇业,所以离了回味,她现在能用的只有冯二妞了,虽然这种赶鸭子上架听起来很好笑。

    “你不想说点什么?”回味望着她虽变幻莫测却没有半点发火前兆的脸,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若是其他女子这会子只怕会跳起来大骂他是个叛徒,可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在心底盘算着,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的心里是有愧的,这愧疚他说不出口,却不妨碍他愧疚,他问她。

    苏妙回过神来。在他的脸上看了一眼。点点头,淡道:

    “好啊。”

    回味无言,她的“好啊”应该不是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他要去参赛“好啊”。

    “我想做个了结。”虽然并不想解释,沉默了良久之后,他还是轻轻地说了句。

    苏妙想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下:

    “好啊。”

    回味便再也无其他话可说。

    房门被从外面嘭地推开,苏烟冲进来。扬着一包蜜饯金丝枣,大声道:

    “二姐。我帮你买了枣子!”

    话音刚落,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声音下意识收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尽是不安。

    屋子里沉静的气氛被打破,苏妙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蜜饯金丝枣,丢进嘴里两颗,嚼了一会儿,忽然问苏烟:

    “二妞回来了吗?”

    “回来了。”苏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冯二妞,却还是点了点头。

    “去叫二妞到厨房去。”苏妙淡淡吩咐。

    “啊?哦!”苏烟完全不明白,却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回味回了头船,苏妙也没功夫去理睬肚子痛了,她开始特训冯二妞,大赛规定每个参赛选手要携带三个助手,苏烟虽然也能用得上,可他这一趟是要去学院念书的,梁都里一群势利眼,如果让他未来那帮势利眼同窗知道他的爱好是煮菜,保不齐那帮势利眼会欺负嘲笑他,她可不想自己的弟弟被嘲笑欺负,于是只好加大力气特训冯二妞。

    冯二妞大喜,她学的分外认真,分外刻苦,特别是在得知自己有可能作为助手跟着苏妙上赛台时,她又惊喜又忐忑,更加努力,每日废寝忘食,孜孜不倦,连一双手都因为不适应这样的高强度训练肿起来了。

    苏妙并没有把回味要参赛这件事说出去,但她和冯二妞的异样还是引起了苏娴的疑心,当苏娴得知冯二妞有可能作为助手上台时,立马想到了回味,于是她跑去质问,回味则痛快地承认了。苏娴勃然大怒,回来又问苏妙,苏妙亦承认了,并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没什么了不起一样,于是苏娴更怒了:

    “他这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就这样放过他?他胆大包天扯了你的后腿,你现在不给他立下规矩,将来还了得!”

    “他又没偷人,大姐你太夸张了。”苏妙不以为然地说。

    “这比偷人还严重,这是**裸的背叛,他根本就不顾你的想法擅自就决定了,他这是在挖你的墙角,他这是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苏娴比苏妙还要生气,她气得心肝脾肺肾疼,她快要气炸了,就好像遭到背叛的人是她。

    苏妙笑了:“大姐,他只是要去参赛而已。”

    “如果只是单纯的参赛我才不会说什么,可这次的比赛有你参加,他却连商量都不和你商量一个人就决定了,他有把你放在眼里吗,他压根就没有!”苏娴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他擅自决定,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你这个笨丫头!”

    “为何要生气?”苏妙用磨刀石磨着刀,淡淡地道,“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前途发展是前途发展,我和他是同行,同行既可以是搭档又可以是对手,若真是因为这种事生气才是无理取闹。”

    苏娴被她的淡定气得怒极反笑:“你和他马上就是对手了,若他赢了你,你会不生气?”

    “强者为胜,若我当真技不如人,不应该生气吧,应该觉得丢人才对。”苏妙笑着说。

    苏娴啼笑皆非,越发觉得火大,她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厨房外,正准备敲门进去的回味在听了里面的谈话之后顿了顿,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迎面遇上正走来的苏烟,苏烟看见他,把脸扭到一边去不肯搭理他,回味并不在意,径直离了苏妙的船,向头船去了。

    客船第二次在港口停靠是弃船换车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是夏末秋初,船只停靠的南湘镇离梁都还有五天的车程。

    南湘镇是清江的入海口,同时也是清江船运的最后一站,南湘镇虽然只是一个镇子,面积却大,和一个三线城市的规模差不多,市井繁荣,居民颇多,做生意的商人走街串巷,港口码头上尽是气派豪华的官船,许多都挂着明黄色的旗帜,那些应该都是各地运送皇家御供的船只。

    与江南水乡的温柔婉约不同,此处已经属于梁都地界,带着历史气息浓厚的华贵凛然之气,到处都充斥着属于天子脚下的庄重与威严。这里的人与南方亦有许多不同,这里的人身材高大说话爽利,同时礼节规矩颇多,人与人的相处一板一眼,不像在丰州时那样随意自在。

    跟天子脚下相比,纵使丰州水乡婉约风景如画,在梁都人眼中她们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在住店的时候客栈的伙计在听了他们说话中带着江南口音时知道他们不是梁都来的脸上就带了点轻蔑,但因为旁边站着回味,他忙将眼里的轻蔑敛去,热情地招呼他们上楼上雅间坐。

    下船时回味说已经通知家里来接了,却没找到来接的马车,于是就带着苏妙等人去了南湘镇最大的珑翠楼。

    从下了船开始苏妙等女眷就被迫戴了面纱,苏妙和苏婵是最不愿意的,却被苏娴和林嫣强逼着戴上了,林嫣说梁都这边坏人太多,姑娘家不掩面不安全,会被坏人认为是轻浮遇上危险,苏妙不情不愿地戴上面纱,走在大街上才发现梁都这边出门的女子极少,即使出了门也都罩着面纱。

    知道这边规矩严格,她的心里有些不自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五章 大佛寺素面

    南湘镇的饮食文化已经十分接近梁都,虽然还是有一些地域性的差别,但风格如出一辙。比之江南,梁都的餐饮在食材的品种上显得十分丰富,不再固执于靠江的人们最常使用的河鲜,这里什么食材都有,这里的厨师什么食材都会烹制,鸡鸭鱼肉,牛羊猪鹅,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据说梁都城临海,梁都的深海捕鱼业颇为发达,南湘镇是江河入海的最后一站,此处虽看不到海,但因为离海非常近,这里的酒楼亦烹制有从深海中捕来的鱼虾,比丰州那些临江的餐馆做出来的鱼鲜鲜美千万倍,河鲜与海鲜比,在鲜美度上到底还是差了许多,苏烟等人吃的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苏妙最喜欢吃珑翠楼的清蒸龙虾,做法简单,火候却恰到好处,肉质鲜嫩,滋味鲜美,配上店家用黄酒、香醋、酱油以及几种秘制香料调和而成的酱汁,吃起来极是美味,满口溢香。

    在珑翠楼内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终于慰藉了在船上干涸了两个多月的五脏庙,同时也将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开心愉快地从酒楼出来,刚走出酒楼,只见三辆小房子一样华丽矜贵的楠木马车正稳稳当当地停在珑翠楼门前,宝缨油壁,奢华雅致,让从丰州城小地方来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一个身材高大朗目疏眉的年轻男子腰间配了长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了,对着回味朗声道:

    “奴才给三爷请安,恭迎三爷回府!”

    跟着这年轻男子一道前来此刻同样跪下来无声请安的还有和他相仿的十来个侍卫。这样的排场让外来的人很吃惊,本地人却见怪不怪,碰见这样的场景居然连驻足远远围观的人都没有。苏妙先是微讶,继而也明白了,梁都以及梁都周边是岳梁国大部分达官贵人出没的地方,先不说达官贵人出门时不带几个侍卫才不正常,作为达官贵人不配上十来个保镖出门也不安全。这么想一想也就释然了。她很淡定,她又不是不知道回味是佳阳郡主和瑞亲王的亲生子,亲王的儿子、皇上的侄子。没几个侍卫才不正常。

    苏娴等人却不这样想,他们虽然已经知道回味的身份,但那个时候回味只身一人生活在苏家,完全是上门女婿的感觉。他本人并没有架子。且任由他们这些大姨子小舅子欺负,所以在他们心里,即使已经知道了回味是王爷的儿子,感触却不深。然而现在到了梁都,冷不防看见这样的排场,直到这一刻才深深地感觉到这的确是王爷的儿子,的确是属于岳梁国皇亲国戚那一最高阶层的产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不自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并不是畏惧。心里头却多了一点陌生,多了一点疏离。

    回味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映入眼底,又将苏妙的反应记在心中,独苏妙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脸没心没肺的表情,此刻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秋华,他心中稍安。

    苏妙好奇地打量着秋华,这人大概是回味的侍卫什么的,看见回味回来这人表现得很激动,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波涛汹涌的,而回味面对秋华的激动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道了声“起来吧”,然后就对苏妙说家里马车来接了,让他们准备准备上车,从南湘镇到梁都需要五天的路程,也是挺远的。

    苏妙应了,这一次来了三辆马车,座位很宽敞用不着挤在一起,所以很自然的男子坐一辆女子坐一辆,这是梁都的规矩,梁都在男女的界限上比丰州严格得多,有一点不注意就会被说闲话,林嫣是这么告诉她的,可见梁都人应该是挺闲的,因为太闲了所以喜欢传闲话。

    程铁他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回味的真实身份,眼前的排场让他们十分惊奇,心中深深纳罕梁都的大户人家排场果然与众不同,跟梁都的有钱人相比,丰州的有钱人简直就是土包子。

    苏妙自然是跟回味坐一辆马车的,他俩倒是不用避嫌,苏娴和林嫣比较识趣,放任他二人坐一辆,当然也有不识趣的,当苏妙在回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时,苏婵先行一步,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上了车,苏烟见状,大着胆子跟上他三姐,于是回味的马车里多了两根超明亮的蜡烛,每一天都将他照得雪亮耀眼。

    回味哑然无语,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五天的路程都是在山里,直到入山之后苏妙才知道,原来从南湘镇前往梁都需要从白阳山中穿过去,横穿山脉的路程正好是五天。据回味说,五天之后便会看到回香楼,回香楼再往前一里地就是梁都城的城门。

    五天来,三辆马车一直在草木繁茂山峰巍峨的白阳山内行走,好在是在梁都的地界,白阳山虽然原始而险峻,却已经被开出平坦整齐的官道,这一路走的还算顺畅。路上虽然没有供人休息的客栈,倒是有不少山民开设的茶棚,因为这是南湘镇前往梁都的主干道,路上的行人车辆亦有不少,尤其是做生意的车马很多很多,让原本应该寂寥清冷的山路显得分外热闹。

    三辆马车纵向行驶,连续赶了四天的路,终于在第四天晚上歇息下来,因为那一天黄昏突降大雨,大雨阻隔了下山的道路,冒着雨走山路非常危险,回味听了秋华的报告之后想了想,便命他改道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那个方向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上山的道路。

    “下着雨,前面又被山石堵住了去路,再往前走太不安全,咱们就耽搁一天吧。前面是大佛寺,咱们过去借宿一宿,等雨停了再赶路。”回味对苏妙说。

    苏妙并不急着赶路。听他说便同意了,又听见他提到“大佛寺”,微微一怔,问:

    “大佛寺?可是你说的那个斋菜做的全国闻名的大佛寺?”

    “没错,就是那里,之前的慧海大师便是出自大佛寺,虽然后来还俗了。大佛寺一是卦签准。二是斋菜闻名,你可以去尝尝,顺便求个卦签。”回味笑说。

    苏妙挑了挑眉毛。她对卦签没什么兴趣,斋菜嘛,倒是可以尝尝。

    大佛寺在青鸾台的峰顶,寺庙的设计很有意思。前面有陡峭的一百零八级台阶供善男信女们行走。寺庙后面则有平坦的坡形车道直通寺庙后门。回味很显然不是善男信女,他直接让马车行驶到寺庙后门,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大雨依旧在下,山林间黑漆漆一片泛着诡谲的气息,只有大佛寺的长明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闪烁着清奇的光芒,让人的心在一片黑暗中得到祥和的慰藉,不安被驱散。变得宁静踏实。

    秋华下车通知了寺里的知客僧,很快。寺院的后门大敞开,三辆马车冲破雨帘进入寺庙内,在香火缭绕的寺庙中转了几个弯,来到大佛寺内的客堂区域。

    大佛寺的住持早就得到消息,此刻正撑着伞在客堂门外迎接。大佛寺的住持法号空我,看年纪已经七十多岁了,连眉毛都是白色的,老和尚生得极瘦,却精神矍铄,十分康健。空我住持穿着一尘不染的袈裟,静静地站在雨中,笑得和蔼,眉宇间尽是不染纤尘的高深莫测,世外高人通常都给人一种超凡脱俗断绝俗世的感觉。

    回味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并顺手搀了苏妙一把。

    空我住持双手合十,和气地笑道:“阿弥陀佛,回施主可是好些年都没有来了。”

    回味还了一礼,淡淡回道:“回某一直在丰州,这一趟是从丰州回到梁都,不想半路突降大雨,前方的山路堵死了,冒昧前来避雨,还望大师勿怪。”

    “回施主客气了,回施主常用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回施主请。”

    “多谢大师。”回味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才跟着接待客人的知客僧向前去。

    客堂区域内有一片被用桃树林隔开的区域是专供梁都的达官贵人使用的客堂,因为佛门清净地讲究的是众生平等,大佛寺在等级阶级的区分上做的十分巧妙,这里的客房没有单独的院落,但却被用高高的花篱笆围着,虽然没有使用围墙,花篱却起到了围墙的作用,既隔出了隐蔽的私人空间,同时又没有和“众生平等”这个理念产生冲突,可以说这样的设计花费了许多心思。

    苏妙等人跟着回味进了一处用花障隔出的隐蔽区域,正面三间客房,东西分别是两间厢房,毕竟这一回是蹭了回味的光儿,所以回味单独住在他以前的房间,其他人都是两个人一间房。

    苏妙和苏婵住在回味隔壁,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外面依旧大雨瓢泼,这会子还加上了闷雷在天边汹涌翻滚,回味不放心苏妙,特别过来看了一眼,苏妙就问他:

    “不是说斋菜很有名么,现在能吃吗?”

    回味失笑,回答说:“大佛寺的斋菜是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限时限量供应的,你运气好,明天是十五,明天多留一天,你们都尝尝。我刚刚让人去请寺里煮点素面,这里的素面也好吃。”

    苏妙听说今天吃不上大佛寺最有名的斋菜本来很失望,听他说素面也很好吃,马上又高兴起来,笑得阳光灿烂的,顿了顿,又问:

    “既然是限时限量供应,也不是大清早就能吃到吧?”

    “午时开始,限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要等到十天以后了。明天的大佛寺会非常拥挤,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回味笑说。

    “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个噱头,寺庙说白了也是在做生意,这种把戏不过是寺庙做生意的手段罢了,还真有人上当,梁都的人也太闲了吧!”苏婵扁扁嘴,不以为然地说,她正横卧在床上看画本,葛布衣裤,翘着双脚,在回味看来很是没规矩,偏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无奈,他这个小姨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要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他绝对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大佛寺的斋菜都传到丰州去了,这样的知名度,一定很好吃!”苏妙却很买账,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苏婵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小沙弥送进来三碗素面,苏妙很高兴,她已经饿了一天了,拉过凳子坐在窗下大口吃起面来。

    这是一碗很神奇的面,以寺院后面的白阳泉水煮成,面条则选用了麦芯粉,根根筋道爽滑。素面的关键主要是在汤料的熬制,面在味,味在汤,汤显功,大佛寺的素面自然是不能沾染荤腥的,佛教的“腥”指的是有生命的东西,而“荤”则是指气味浓烈的食物,比如葱姜蒜韭菜等,在佛语中腥才是肉菜,荤指的是味道。

    因为要戒除荤腥,大佛寺的素面自然不能用肉或味道强烈的配料,于是这里的面汤便成了滋味相当鲜明的一大特色,大佛寺的素面汤底是用枸杞、大枣、当归、红参配以香菇、绿菜等食材经过文武火十个小时的交融煮制熬成的,当辅料的滋味完全释放在汤中时,那深厚浓醇形成了大佛寺独具匠心之味,再配以大佛寺自产的酱油和麻酱,本色清淡,善巧方便,鲜香可口,回味无穷。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苏妙忘记了阴雨连绵带给人的焦躁和腻烦,从味蕾到脾胃都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好吃!”她意犹未尽地感叹道,一双眼笑成了月牙儿。

    “这家庙还挺会煮面的。”苏婵难得夸奖一句,这说明此处的素面确实美味。

    “还吃吗,再让他们煮一碗?”回味含着笑问。

    苏婵摇着脑袋,说了一句“吃饱了”,搁下碗筷,起身回到屏风后面躺着去了。

    苏妙和回味坐在外屋继续吃面,苏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出了这两天来她一直比较在意的问题:

    “你爹娘是不是也回梁都了,咱们去庄子之前要不要先去看看你爹娘?”(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六章 斋堂巧遇

    回味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回答:

    “不用了。”

    “不好吧,都已经到了,却不去看一看。”苏妙虽然平常大大咧咧惯了,不是一个对礼节太在意的人,却希望能做一个公婆心中的好媳妇,都已经来了却不主动去见见未来的公公婆婆,人家一定会觉得她很没教养,她可不想被人看轻,所以才会问回味。

    很显然,回味并没有将她带去回香楼的打算,听了苏妙的坚持他愣了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心中想法,他对她的本末倒置不太高兴,不过倒是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她是因为他才想在他爹娘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思忖了片刻,才不甘不愿地回答:

    “罢了,你想去就去吧,等回去时路过回香楼就进去看一眼,这个时候各地胜出的人都陆续抵达梁都了,你去看一眼,也能看一看今年的参赛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他这种勉为其难的语气算什么,她是因为他才要去拜见他爹娘,他的语气却好像是她是闲着没事要去讨好他爹娘一样!

    苏妙无语地抽了抽眉角,顿了顿,忽然又问:

    “对了,参加梁都决赛的不仅是各地胜出的参赛人,还有梁都内各大酒楼派出的参赛人,是吗?”

    “嗯。”

    “梁都就没举办过单独的梁都内的决胜赛吗?”其他地方都是先比赛选拔出优胜者再来参加决赛,梁都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并不是。梁都没有单独的决胜赛,梁都的选手是可以直接参加全国性的梁都晋级赛的。

    “没有,梁都的酒楼从来都是跟各地的选手直接参加梁都决赛。而且几乎每一届,各地的参赛人都会被梁都的参赛人虐杀得凄惨。”回味淡淡地道。

    “梁都的厨师真的有那么厉害?”苏妙吃了一惊,问。

    “能够有资格参加梁都决赛的都不是一般的酒楼,在梁都之内名头响亮的酒楼几乎都是百年老店,单单是历史底蕴便与众不同,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梁都的厨师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回味认真告诫。很难得的,他居然用十分服气的语气对她说,面对同行他素来是鄙夷不忿的。因此他的话让苏妙的心思微沉,心里对梁都的厨师重新估量了一番。

    “咱们要先去回香楼吗?”她问。

    “先去庄子上,庄子上离回香楼不远,等安置好了。你若是想去我就带你去看一眼。”回味淡淡地回答。

    “哦。”说的就好像是她自己特别想去一样。苏妙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却还是应了一句。

    第二天,苏妙终于吃到了大佛寺的斋菜。

    大佛寺的斋菜在午时开始供应,真像回味说的,这一天来寺里的食客络绎不绝,前门的行人连成串绵延了十几里,后门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达官贵人们的大马车和大驮轿拥挤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矜贵华丽之气在这样的热闹里烟消云散。大佛寺的门前门后就像开了庙会似的人气十足,颇有种全民欢庆的感觉,由此可见大佛寺斋菜的受欢迎程度。

    苏妙借了回味的光在斋菜才刚开始供应时便品尝到了,罗汉斋、地三鲜、什锦菜、香椿豆腐、炒三色蔬,简简单单的烹饪手法,清清淡淡的全素食材,却能够烹制出完全不输给荤菜的各种绝妙滋味。特别是在每月十五日时特别供应的煎酥卷、烫紫芽、烧香菇和白莲汤是大佛寺最具特色的餐饮,是每到夏天时游人来大佛寺品尝斋菜时必点的菜肴,制作精良,工序考究,其滋味更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深受香客信徒们的欢迎,苏妙等人在品尝过之后皆齿颊留香,赞不绝口。

    他们并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苏妙本人的烹饪手艺就已经是上佳的手艺,苏婵等人每日跟着苏妙生活,胃口和味蕾早就已经被苏妙的手艺给养刁了。饶是如此,在吃过大佛寺的斋菜之后,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难以想象,一桌子素菜,半点油星都没有,竟然能煮出比那些荤菜不知道美味多少倍的菜肴。这些全素的菜肴与那些本应该香味四溢的荤菜相比,竟然将那些荤菜比得一无是处,半点优点都没有了。这些素菜让人吃的心里舒坦胃口舒坦全身舒坦,吃过全素宴之后人们竟然会产生一种从此再也不想再触碰荤腥的感觉,在吃过这些斋菜之后,人们唯一能记起荤菜的滋味竟然只是油腻发柴,居然连半点想去吃的愿望都没有了,似全身心都沉浸在全素宴带给人的清新清澈里,意犹未尽,无法自拔。

    “真好吃。”苏娴不是没吃过好的,寺院的斋菜她也吃过许多次,然而大佛寺的全素宴太令人震撼了,向来善于掩饰的她在此时竟然说出了一句再诚实不过的真心之言。

    “好吃。”苏烟点头,表情仿佛过不来了一般僵直,他呆呆地随声附和,青菜豆腐居然做出了这种程度,这太让人吃惊了。

    “这真是白菜豆腐?”苏婵狐疑地挑起眉尖,忍不住问。

    “全素宴嘛,自然是白菜豆腐,不过大佛寺的白菜豆腐做的和别的地方不同,不太能吃的出来,这里的全素宴全国闻名,咱们今天是借了回哥儿的光,大佛寺的全素宴要从半年前开始预订,连皇上要来吃斋菜都要提前派人来说一声,若不是回哥儿和空我住持有交情,咱们今天是吃不到的。”林嫣在梁都时常来大佛寺,对大佛寺的全素宴十分了解,闻言含着笑回答说。

    不用她说大家也知道大佛寺全素宴的火爆程度,单是从外面的车水马龙就看出来了,因为今天的全素宴。好好的一间大佛寺都快被挤爆了,虽说没有人胆敢在香火鼎盛的寺庙中大声喧哗,可人群乌压压而来。再不敢喧哗亦是摩肩擦踵拥挤不堪的,拥挤的人多了自然就显得混乱,据说大佛寺外已经开始控制入寺香客的数量,一间寺庙开成了需要限流的程度,不愧是岳梁国寺庙中的翘楚。

    “大佛寺的典座僧你可认得?”苏妙问回味。

    典座僧就是寺庙内斋堂的负责人,类似于斋堂内行政总厨的职务。

    “大佛寺的典座僧不负责斋菜,制作斋菜的是这里的火头僧。”

    “火头僧?大佛寺的火头僧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之前的慧海大师就是大佛寺的火头僧,现在负责煮菜的火头僧手艺同样不一般,他们到底是怎么招聘火头僧的?”苏妙惊诧地问。她本以为大佛寺的斋菜之所以闻名是因为有一个厉害的典座僧,没想到功劳却是火头僧的,普通的火头僧竟然会有这样傲人的手艺,是因为典座僧的眼光太好。还是因为大佛寺的香火太旺盛了导致每一次招聘来的火头僧都是厨艺上的高手?

    “这里的典座僧慧文大师虽然不会煮菜。他的眼光却是极好的,包括当年的慧海大师,当年的慧海大师其实是文殊殿内的扫地僧,却被慧文大师调去斋堂做了火头僧,慧海大师也因此靠厨艺在大佛寺一举成名,最后还了俗开了酒楼。慧文大师是厨王大赛梁都决赛的长驻评审。”

    “他能吃荤?”苏烟闻言不禁问。

    “他不食荤,却不反对他人吃,慧文大师他不是靠味觉来做评审的。”回味回答说。这样的回答在专业人士的耳中听起来有点高深莫测,在完全听不懂的人耳里则是胡扯。做厨王赛的评审完全靠品尝,他说慧文大师不是靠味觉来做评审,不能吃还做什么评审?

    苏妙同样似懂非懂,但是经过思考她的心里头又有点明白了这个不靠味觉来做评审大概是怎么个操作法,她很吃惊,眸光微闪,她含笑问回味:

    “现在的大佛寺可有很厉害的火头僧?”

    “现在的火头僧首座是圆信和尚。”回味回答,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问,“想去斋堂看看吗?”

    苏妙一愣,旋即大喜,连忙问:“可以去看吗?”

    “本来不可以,你若是十分想看,去看看也没什么,我带你去。”回味笑答。

    苏妙一叠声地说她想看,马上站起来,跟着回味往外走,苏烟见状,立刻大喊一声:

    “我也要去!”霍地蹦起来,跟上他二人就走。

    客堂里剩下林嫣等人面面相觑,斋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捧着茶杯喝茶水,林嫣笑着问绷着一张脸的苏婵:

    “你怎么不跟去?”

    “我不想进厨房,也不想看和尚。”苏婵语气平板地回答,啜了一口清茶。

    林嫣笑了笑,她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便转身离开了。

    大家猜出了她是要更衣,便没人说也想跟着去,众人依旧坐在客堂里喝茶,文书和宁乐已经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掏出书卷阅读,纯娘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歪在日光明媚的轩窗下,一言不发,从她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珠子看她大概又在编那些才子佳人寺庙后院厢房幽会的香艳唱词,自从苏妙给她讲了《西厢记》她就完全迷上了这类型的靡靡之音,为此苏娴和苏婵没少鄙视她。苏婵静静地喝茶,把脑袋放空,悠悠然地享受着宁静祥和的午后。至于苏娴,她早就出去了,她对今日负责客堂的一个相貌非常清俊的小知客僧十分感兴趣。

    苏妙跟着回味出了客堂,于阳光和美的午后穿过苍松翠柏的禅院,来到寺院边角处炊烟冉冉的斋堂。

    寺庙的斋堂和大酒楼的后厨房没什么两样,院子里有许多小和尚在摘菜,一个很凶的管事和尚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虽然没有打骂,时不时也会凶恶地训斥两句,把那些尚年幼的小和尚吓得瑟瑟发抖。

    回味和那管事和尚很熟,双方见过礼,管事和尚将回味和苏妙往里让,苏妙跟着回味进入斋堂,管事和尚并没有跟进来,依旧像罗刹似的看守着院里的小和尚。

    “那和尚好凶!”苏妙扁了扁嘴,小声说。

    回味淡淡地笑笑:“他只是面恶,并不是坏人,那些小和尚最是调皮,不看着早就跑去玩了。”

    苏妙眉一挑,心想他果然对大佛寺里的和尚非常熟悉,看来他时常来这里。

    二人踏入斋堂,便有蔬菜的香味挟带着热气迎面扑来,熏人欲醉。斋堂内十分宽敞,到处都是光着头的和尚在跑前跑后的忙碌,除了做菜的人是和尚,其他方面和普通的酒楼后厨没什么区别。

    从阳光明媚处踏入光线昏暗热气氤氲的厨房,苏妙的眼睛不太适应,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熟悉斋堂内的光线,还没来得及四下观察,便听到一个清脆爽朗仿佛百灵鸟的声音吆喝着响起:

    “武宁侯夫人的斋菜做好了!长安伯夫人的斋菜做好了!镇国公府大小姐的斋菜做好了!”

    这是属于小姑娘的清脆嗓音,她一连吆喝了几声,周围有和尚一一应了,接着就有好几个和尚端着菜从灶台附近走过来,经过苏妙和回味身旁,出了斋堂去上菜。

    苏妙和回味让开路,接着便惊诧地望向刚刚声音的来源处,寺庙的斋堂里竟然出现女子的喧哗声,这也太……诡异了!

    一口大灶前,发出刚刚那一连串嚷嚷的正是一个身穿烟灰色僧袍的小姑娘,虽然穿着男性的僧袍头戴石青色的发巾,可是那张粉嫩水灵的小脸一看就是小姑娘。这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生得甜美灵动,纤细可人,她个头矮小,却脖颈细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两条月弯弯的柳叶眉,朱红的小嘴含着笑,嘴角一颗胭脂痣,看起来眉飞色舞的。她一手抓着油黑的大铁锅,一手挥舞着比她的胳膊还要粗的大炒勺,正在卖力地颠勺炒菜,熊熊火焰自锅底汹涌而上,她双颊绯红,挥汗如雨。

    约莫一刻钟后,她再次启唇,高声嚷嚷了句:

    “昌平公主府三少奶奶的斋菜做好了!”

    趁着嚷嚷的工夫她已经将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在等待上菜时她扭过头来,目光不经意落在苏妙身上,一愣,紧接着粲然一笑,甜甜地嚷了句:

    “苏二姐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七章 自封为对手的少女

    苏妙一愣,向她打招呼的姑娘她并不认得,可是看起来又有点眼熟。

    “苏二姐姐,你不记得我了?”那姑娘一眼看出了苏妙眼中的迷茫,不高兴地噘起嘴,说。

    苏妙听她这么说才确定这姑娘的确认得自己,可她的脑袋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依旧是满眼迷茫,就在这时,苏烟从外面兴冲冲地进来,他先前在院子里参观火头僧切菜看得正热闹,这会子奔进来才要开口跟苏妙说话,在看见身穿僧袍的小姑娘时立刻止住话头,惊诧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诧然询问:

    “你不是上次那个……怎么是你?”

    “你认得她?”苏妙狐疑地询问。

    僧袍少女一听更不高兴了,把嘴巴噘得高高的,她生气地对苏妙说:

    “苏二姐姐,你果然不认得我了!”

    苏妙十分想问一句“我应该认得你吗”,却没好意思说出口,正寻思着兜个圈子把小姑娘的身份套出来,苏烟已经对苏妙说:

    “二姐,你不认得她了,她不就是甘宝楼的阮双吗,在苏州时趣味赛上突然跑来砸场子的那个。”

    “谁砸场子了?我哪有砸场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砸场子了?”阮双把脸直直地撞到苏烟的下巴底下,就差撞上他的鼻头了,一叠声质问,把苏烟吓得下意识倒退半步,战战兢兢地躲到一旁去,总觉得这姑娘有点可怕。

    “苏二姐姐,你真的不认得我?”扁着嘴巴。耷拉着一双眼皮,阮双十分不甘心地问,“都说了我是阮双。我是要参加梁都决赛的,你怎么能把你的对手忘记了呢!”

    苏妙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这姑娘说话也忒直率了:

    “哦,是你啊。”她依旧印象不太清晰,随口敷衍了句,她记得趣味赛上确实出现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姑娘,那一次是穿道袍。这一次是穿僧袍,一如既往像盆火似的热情满满,一如既往的喜欢叽叽喳喳。只是那个时候苏妙犯了脸盲症,虽然记得确实有这么个人,可是这个人长什么样她却不记得了。

    阮双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敷衍,以为她终于想起来她了。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地道:

    “苏二姐姐,你终于来梁都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来了就说明你在苏州决赛中赢了,是吗?”

    苏妙脸上的笑容一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呵呵地笑了两声,顿了顿。转移话题,询问道:

    “你怎么会在庙里?”

    “我来帮慧文大师做斋菜。寺里做斋菜的时候人手总是不够,我就来帮忙了!”阮双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起来娇俏又天真,听她语气熟络,想必是经常跑到这里来帮忙,大佛寺里的斋菜用外来人帮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外来人居然还是一个姑娘,这情况很不寻常。

    “你常来这里帮忙?”苏妙好奇地问。

    “嗯!嗯!我大哥是空我大师的俗家弟子,我大哥过去常常来帮忙的,我是跟着我大哥一块儿来帮忙的。今儿我大哥有事,我先来替他,过一会儿他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我就让我大哥和苏二姐姐见一面,我跟我大哥说了,苏二姐姐做的开水白菜比他的金钩白菜还要好吃,他不信,说我故意气他,我才没有,虽然我大哥的金钩白菜确实美味,可还是不如苏二姐姐的开水白菜!”阮双这个小姑娘说话就像连珠炮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刺的人耳朵都疼。

    苏妙对她大哥倒是没什么兴趣,让她感到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略显惊诧地问:

    “这么说外面的斋菜全都是你做的?”

    “差不多,来吃斋菜的奶奶夫人都爱我的手艺,我的法号是慧能师父,苏二姐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哟!”阮双冲着她顽皮地挤挤眼睛,笑意满满地说。

    这姑娘的性子太活泼了,并且还自来熟,让苏妙有点不适应,同时心里更是吃惊外面的斋菜竟然全部出自她的手艺,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居然能将寺院菜做得如此精细巧妙滋味诱人实在难得,是该说她是天生的英才还是该说梁都这地界果然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苏妙本来是来参观厨房看看自己觉得特别美味的寺院斋菜究竟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没想到却在斋堂里碰见了阮双,她的内心仍旧怀着吃惊的感情,简单和阮双寒暄两句,她就从斋堂出来了,这时自刚才就开始沉默的苏烟忽然开口,轻声道:

    “梁都这地方还真是了不得,一个才多大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手艺,和当年二姐摆摊时相同的年纪,手艺虽然比不上二姐那个时候,却也不差。”

    苏妙失笑,在他的额角戳了一下:“你用不着奉承我,我是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知道,你犯不着吹捧我,那姑娘比我当年有出息多了!”

    苏烟被戳了额头依旧笑嘻嘻的,说:“和二姐比还差一点,不过她的手艺确实好,尤其是先前的那道开水白菜,我那会子还在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她是在模仿你,已经有六成像二姐了,最让人吃惊的是她吊的居然是素汤。”

    苏妙沉默下来,回想起之前斋菜里的那道开水白菜,刚上菜那会儿她就觉得惊奇,本来以为是梁都内人杰地灵碰上同样会做开水白菜的,没想到做出那道开水白菜的人竟然是当初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阮双。

    她记得她当时将做法说给阮双了,却没想到阮双竟能只凭她的口述就仿制出来了,不仅是按照原型仿造出来的,她还运用了自己的智慧,因为是斋菜。所以她选择了吊素汤,这吊素汤绝对是一项绝活,有的厨师连吊荤汤都吊不好。她却将素汤吊的比荤汤还要美味可口,用吊出来的素高汤非但没有薄了开水白菜的清逸滋味,素高汤内的浓醇之味亦起到点睛之笔的作用,将开水白菜最最美味的精华部分沁发出来,让人的味蕾在不经意间便陷落其中,无法自拔。

    “甘宝楼……”苏妙看着回味说。

    “甘宝楼在梁都城内,距今已经有一百年了。是梁都城里著名的老字号。甘家的老祖宗是以地道的梁都菜发家的,可以说梁都菜之所以能成一派并被发扬光大,阮家的老祖宗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甘宝楼更是梁都菜的代表,一百年前甘宝楼最具特色的牡丹宴从那时流传至今,直到现在依旧是梁都内的有钱人趋之若鹜的宴席。”

    “牡丹宴?”苏妙一愣。

    回味看着她笑道:“想吃?甘宝楼的牡丹宴需要提前一年预订,每年只有三月三、六月六和九月九三天。每次只开三桌、六桌和九桌。”

    苏妙很吃惊。想了一会儿,笑说:

    “可真是个好噱头,像这么有名又这么吸引人的噱头你们回香楼可有?”

    “有啊,我娘一年只做一桌席面,每年七月七,竞价最高者得,最高的一年一桌席面拍出了十万两的高价。”

    苏妙惊叹不已,却并不奇怪。像这种天价宴又赚钱又赚名的营销手法后世都被用烂了,她见怪不怪。想了一会儿,又问:

    “那现在的甘宝楼是谁当家?”

    “甘宝楼现在的当家是阮姑娘的父亲,阮姑娘的父亲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厨艺却平平,说来也巧,父亲厨艺平平,生出来的儿子却是天生的妙手,阮谦三岁入师开始做学徒,就好像天生是做这一行的材料一样,学的迅快,手艺也出众,他十二岁那年参加了厨王大赛的梁都决赛,是厨王赛中最年轻的参赛者,那一年他还拿到梁都决赛的第二名。”

    苏妙点点头,若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个阮谦还真是一个天生的厨艺好手,有这等天赋甘于籍籍无名才可惜,从十二岁就去参加厨王大赛来看,这个阮谦也不是那能安于现状的类型,想必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人物儿,顿了顿,她又问:

    “那阮双呢?”

    “没听过,以前只听说阮家有三子一女,除了长子继承家业,其他的都入了仕途,剩下一个小妹妹恐怕就是刚才碰见的阮双了。”

    “那姑娘有点古怪,上次见面时穿着道袍,这次又跑到寺庙来了,她到底信什么?”苏烟匪夷所思地说,“再说了,一个姑娘家跑到寺庙的后厨房来,也太奇怪了。”

    的确很奇怪,不过寺里的人见怪不怪,阮双又说她哥哥是空我大师的俗家弟子,她之所以来帮忙只是来替她哥哥的班,他们若是真因为此事觉得惊奇倒显得他们太没见识了。

    此刻的苏妙对阮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手艺出众的小姑娘,喜欢又当道士又当和尚道观寺庙挨个窜的小姑娘,她还记得这个小姑娘曾经对她说过会以个人名义参加厨王赛,并要在厨王赛上将苏妙打败,苏妙之前本以为说这话的阮双只是因为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如此高调向她挑战的小姑娘居然拥有这样的好手艺,吃惊之余她亦不敢再小觑她。

    从斋堂回到客堂,苏妙准备收拾收拾就离开,大雨早在破晓时分就停了,不然今天的寺庙里也不会来这么多人,雨停了自然要开始赶路,苏妙还打算安顿好了去一趟回香楼,然而这时候苏娴和林嫣全没了,苏妙去一趟斋堂都回来了,这两个同样离席的却踪影全无,纯娘偷偷地对苏妙说林嫣上茅房了,苏娴去调戏小和尚了,苏妙听了嘴角狠狠一抽,吆喝着让大家都去收拾行李准备赶路,又让苏婵去四处找找苏娴和林嫣别迷路了,苏婵先头本是不愿意去的,无奈苏妙连续吩咐了两次,苏婵无奈,只得不甘不愿地站起来去了。

    且说林嫣离了客堂去上茅房,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处翠柏幽幽的禅院,见里面香火冉冉,庄严肃穆,几个身着素服的年轻妇人正在观音像前虔诚膜拜,一时间怔住了,她呆呆地站在禅院门口,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

    那些女子是在拜送子观音,通往这座观音殿的路她再熟悉不过,曾经的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净身、斋戒、一步一叩首、供香、添油、奉金、祈愿,最最虔诚的叩拜方式她尝试过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叩拜一直持续了十年之久,然而直到今天她依旧没有孩子。

    她并不敢怪罪菩萨没有让她得偿所愿,她只敢哀叹自己的不幸,哀叹自己的命苦,她在哀叹自己的心酸,她在苦涩地****着只要一个不经心就会再次被撕裂的伤口。无法生育对于丈夫对于婆家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她承受着来自各界的压力来自传统礼教对她压抑的痛苦,但是她的痛苦却不仅仅是这样的,夫家香火难继没有子嗣的确让她很痛苦,但更让她觉得痛苦的是,作为一个成婚了十年的女子,正常的女子,普通的女子,她又何尝不渴望自己的孩子,不说是为了夫家诞下子嗣,就算是她自己也在殷切地期盼着升级做母亲,她并不只是为了无法为丈夫绵延子嗣难过,她更难过的是她非常渴望做一个普通的母亲却做不成。

    痛苦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发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林嫣浑身一僵,啊地一声尖叫,吓得跳到一旁,惊惶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俊朗刚毅仿若鬼斧神工般棱角分明的脸庞。

    她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耳根子发烫,又是慌乱又是窘迫,磕磕巴巴地唤了声:

    “世、世子爷……”

    梁敏望着她的眼神里溢出了许多怜悯,他的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泪花上,眼底微黯,她刚刚的表情太容易看透,过去的他只顾着自己的情绪自顾自地悲愤、伤感、难过,却忽略了她的内心情感,他只会一味地埋怨她不能为他生育子嗣,不能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却忘记了她又何尝不想生育子女做一个母亲,她同样也想儿女绕膝尽享天伦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八章 奇怪的妇人

    “世子爷怎么、怎么会来大佛寺里?”林嫣惴惴不安地问,用眼睛仔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之前听闻他因为在剿水匪中伤了平民被皇上处罚,现在亲眼看见他安然无恙,她方才心安。

    “我知道你到梁都了,本想明日到城门口迎你,昨晚上却听说大雨冲了山路,我放心不下,就先过来迎你了。”梁敏回答说。

    林嫣眼眸微闪,他的话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明明是因为不放心他才来的,虽然她并不想承认,但她确确实实是因为听说了他受罚不放心才一咬牙跑过来看情况的,可是当他真真正正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又怯懦了,她变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猛然意识到既然她来了梁都,这行为就是在表示她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回家去,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在矫情什么,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每一次面对他她都有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种种不好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就快喘不过气了。她觉得懊恼,她讨厌这样不知所以的自己,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样的情绪,每一次面对他,她都会觉得自己变得古怪而讨厌起来。

    “行李都带回来了?”梁敏问,虽然明知她当初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他还是没话找话地问出来了。

    “嗯,哦。”林嫣在应下前一个字时觉得有些敷衍,于是不知不觉又应了后一声。这一声应完之后更觉得全身不自在,她越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眼神闪烁。偏过头,她不肯看他。

    梁敏自然觉察到她的排斥,他的心里有些恼,可是又不能发火,他不想再惊吓她让她逃得更远,于是他耐下性子,微停了停。轻声说:

    “宅子我已经挑好了,就在城南,虽然地方小了点。难得的是清静。东西全都备齐了,人也配齐了,就剩下主院里服侍的人,这个还得你拿主意。今日我先带你去瞧瞧。等过两天你回一趟瑞王府,看看带谁出来,或是你不回去也行,列个名册我让采雯回去把人带出来。”

    “啊?”他决定得太迅快太擅自太理所当然,林嫣越发拘谨,她战战兢兢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用惊魂未定的眼神望向他,那双闪烁的眼眸就像是混乱到极致的心跳。跃动着让人不得不去注意的古怪光芒。

    梁敏这个时候再也无法装傻下去,她的表现太过明显。明显到即使他想忽略都难,一颗火热的心渐渐寒冷下来,他眼神微凝,目不交睫地望着她,低声问:

    “你到底为何而来?”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可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问话划过二人的心尖,他们皆心知肚明,她明知道来了梁都就代表着她给出了他答案,既然她已经给出了他答案,为何还要表现得这样心不甘情不愿,这是梁敏没有直接说出来的质问,林嫣懂得的,她也在内心里质问自己,可是这样的质问她却回答不出答案。

    她明知道她应该将从前的那个坎儿迈过去,她也已经拼了命地努力让自己将双脚迈出去,然而她只迈出了一只脚,无论她怎样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她还是无法将另外一只脚也跨过去,她从心底里依旧在排斥着将要跨过的那道坎儿,所以她跨不过去,她始终还是过不去心理上的那一关。

    梁敏望着她,一双眸子随着他的心阴沉下去。

    两人久久无言。

    直到一声目的性明确的咳嗽响起,二人吓了一跳,林嫣用一种得救了的眼神望过去,梁敏则阴沉冰冷地看过去。

    被两种不同的目光注视却依旧能保持住棺材脸的苏婵淡定地站在离二人三步远的地方,先是在脸色都能拧出墨来的梁敏身上看了一眼,又望向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林嫣,语气平板地道:

    “二姐叫我来找你,二姐说要走了,问你走不走?”

    “走!走!”林嫣连珠炮似的回答,获得大赦一般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在外人看来更加明显,她没有再看梁敏,一路小跑着奔到苏婵面前,讪讪地对她笑道,“走吧。”她没胆子去看梁敏的脸,她敢肯定梁敏此刻的脸色一定是想杀人,她素来害怕他那样的脸,更不敢回头,她现在的表情和行为完全是随时准备着要逃窜的感觉。

    苏婵在她满脸不自在仿佛后脊梁有千万条虫子在爬的表情上看了一眼,又去看仿佛已经准备好了要把她宰掉的梁敞,秀丽的眉微扬,她没有说话,轻盈地转身,她先走了。

    林嫣一溜烟跟上她,垂着脑袋绞着双手慌慌张张地走了,没有跟梁敏说一句话,连礼貌地打声招呼都不曾,好像她留下来就会被立马宰掉一样,她就是这样将自己的恐惧极外露地表现出来。

    梁敏因为太过气愤却又不能将这些气愤发作出来所以更觉得憋闷,理智上他在努力地理解她努力地宽容她努力地不让她因为恐惧逃走,可是情感上他非常非常的气愤,气愤得就快要炸开了,一股黑漆漆的浊气膨胀堵塞在胸口,提不上来咽不下去,让他倍感难受。

    苏婵和林嫣往回走,林嫣满脸尴尬,连她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差劲,可她就是不愿意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是极不愿意的。

    “你就这样把你男人丢下了?”虽然苏婵对男女之事不太上心,又粗神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连她都觉得林嫣刚刚的行为很不好,毕竟是今后还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又不是打算老死都不相往来的前夫,得罪得太狠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往下过。

    “连你也觉得是我不好吗?”林嫣的语调仿佛快要哭出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却还是跨不过去那道坎儿。这是相当痛苦的体验。

    苏婵微怔,在她垂下去的脑袋上看了一眼,顿了顿。淡淡说:

    “罢了,随你高兴吧。”

    听了这话的林嫣越发觉得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心里憋的难受。

    二人向之前的客堂走,顺着长长的游廊向前,才转过一个弯儿,便有一抹姜黄色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填满视野。把两人吓了一大跳。伴随着啊呀一声低呼,差一点撞上苏婵胸口的人下意识倒退半步,正是因为这半步倒退导致重心偏移。不小心撞上来的人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夫人!”一个年轻丫鬟慌忙要上前搀扶。

    同一时间,苏婵下意识伸出手握住那个突然撞上来却差一点自己摔倒的女人,稳住她的重心。让她重新站好。与此同时,后面的丫鬟亦将主人搀扶住,那丫鬟满面怒容,冲着苏婵厉声呵斥道:

    “哪里来的混账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贵人摸摸你的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可赔!”

    苏婵愕然,接着不悦地皱了皱眉,她是从丰州来的。丰州虽然也有恶仆,但丰州恶仆都属于作奸犯科替主人干坏事的地痞流氓类型。像这样盛气凌人故意将社会阶层拉开的仆从她还是第一次见,那感觉很不好。丰州达官贵人也有,可总体来说丰州还是很宁静祥和的,不像梁都下场石头雨砸中十个人九个都是贵人还有一个是贵人家的看门狗,趾高气昂仗势欺人才是梁都城里最最正经的风气。

    苏婵对这样的氛围很不习惯,有些恼,这人自己不看路撞上来却把责任全推给她,这是想碰瓷还是故意找茬打架?

    “秋霜。”身穿姜黄色衫子的妇人温柔中带着严厉,低斥了句,“原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人,你怎地这样没有规矩?”训斥完丫鬟又回过头含笑对苏婵说,“我急着赶路,也没看路就往前走,没吓着姑娘吧……”温柔的语气刚刚落下,还没有完全消散时,那妇人的一双眼在聚焦在苏婵的脸上时,眼珠一凝,下一秒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鬼一般,她直勾勾地盯着苏婵,直勾勾地盯着,紧接着嘴唇颤抖,双手颤抖,整个身子都显而易见地颤抖起来,她颤抖得厉害,仿佛风中的树叶瑟瑟飘零。

    苏婵没被她突然冲过来吓住,倒是被她突然发抖给吓住了,心想该不会真是碰瓷的吧,梁都里连碰瓷的人也这么富贵迫人吗,不愧是天子脚下!

    面前的妇人看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却保养极好,肤色白皙,如蕙如兰,她身穿一件姜黄色缠枝葡萄遍地金鸡心领偏襟衫子,下着逶迤拖地的事事如意马面裙,手挽浅金色妆花薄纱素软缎,簪珠戴翠,宝气珠光,乌黑亮泽的长发挽着风流别致的凌虚髻,如云如雾的鬓发里插了鎏金镶玉的珠翠,肤如凝脂的手腕上戴了一双蓝宝石祥云纹样手镯,妆容细致,袅娜风流。那张瘦削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显示出这个人的身体不太好。果然,在颤抖过后,她咳嗽了起来,用帕子掩住嘴唇,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旁的丫鬟唬黄了脸,慌忙上前,替妇人揉着胸口,满眼焦色地唤道:

    “夫人!夫人!”

    苏婵看了,突然迈开步子,绕过这对主仆,匆匆忙忙要走。她对梁都人的印象并不好,二姐也说了越是繁华的地方骗子越多,她这会子只觉得面前的主仆二人像极了骗子,为了避免上当还是走为上,万一被讹诈她可掏不出银子来。

    “你……”叫“秋霜”的丫鬟气得脸都绿了,一面安抚着自家夫人一面怒瞪着苏婵,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人居然这么没有礼貌,不仅不帮忙竟然还想跑。

    苏婵刚要与剧烈咳嗽的妇人擦肩而过,一只苍白的手猛然扣住她的手腕,那只手极瘦,很像鸡爪子,冰凉地抓在苏婵的手腕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诧然回过头,依旧在咳嗽的妇人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虽然在咳嗽着,眼里却流露出不允许她逃走的意思。

    苏婵头皮发麻,怎么才来梁都就被碰瓷了?

    姜黄色衫子的妇人终于停止了咳嗽,她微微喘息着,一张脸涨红,在对上苏婵僵硬的眼神时,似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温和地笑笑,轻声问:

    “姑娘也是梁都人吗,是谁家的闺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姑娘?”

    “关你什么事?”并不是顶嘴也不是拒绝回答,苏婵问出来的这句话正是她此时的心中所想,这女人好古怪,随便拉住一个陌生人就问人家的出身,还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梁都的姑娘她全见过,她是在梁都做媒婆的怎么?

    “你放肆!”叫“秋霜”的丫头更怒了,尖锐着嗓子厉声道。

    “秋霜!”奇怪的妇人厉声呵斥,秋霜浑身一颤,被吓得顿时不敢再做声。

    苏婵皱了皱眉,不想再和她们扯下去,转身就走。

    林嫣亦觉得事情的发展太古怪,狐疑地在姜黄色衫子的妇人身上看了一眼,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可林嫣却不认得,好歹林嫣也做了十年的世子妃,梁都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她还是认得的,却一点也不记得有眼前的这位,她狐疑地摇摇头,匆忙跟上苏婵。

    姜黄衫子的妇人望着苏婵大步离去,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叫她,她的面色凝肃下来,亦仿佛是在压抑内心的惊涛骇浪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凝声吩咐秋霜道:

    “去查查刚才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来历。”

    秋霜不明所以,望向自家夫人沉凝下来的面孔,却不敢问,规规矩矩地应了。

    苏婵觉得今天有点晦气,居然在寺庙里碰见一个行为古怪的碰瓷人,她绷着一张脸往客堂走,刚穿过一道月亮门就看到她家那个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大姐正在门廊下坐着请小和尚帮她解签,那小和尚大概从小就是和尚,也没怎么见过女人,给苏娴解签时一直在羞涩地笑,白白净净的脸上始终簇着两团红晕。

    苏婵见状,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上前一步,也不说话,抓起苏娴的后领子把她往客堂拖,也不理会她的反抗。

    苏娴气得大骂。

    林嫣无语抚额。(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九章 搭车

    回程时天已经放晴,阳光灿烂,炽热如火,很快就将林间树梢上的雨水晒干,知了又一次吱吱地鸣叫起来,配上仿佛一下子闷起来的天,热得难耐。因为降了一夜的雨,空气中的湿度很大,此时被炎热的阳光炙烤,非但不觉得凉爽,那些潮气附着在皮肤上,堵塞了毛孔,让人觉得更加燥热,天气湿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苏妙坐在还算宽敞的马车里,无聊地用帕子扇风,回味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苏烟写的文章在读。苏烟蜷坐在一边,有些不甘心却又带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敬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苏婵则是挨着苏妙坐着,一脸无趣地翻阅着线装画本。

    马蹄声哒哒,马车在行进的过程中很难避免会左右摇晃,虽然这摇晃和普通马车相比轻微得多,苏妙却还是不太适应,这一次坐马车走了太远的路,她有点晕车。正觉得整个身子从里到外都不舒坦,就在这时,只听车外一个清脆灵动的嗓音突然大叫了句:

    “等一下!等一下!”

    寂静的林荫大道上突然出现这样的喧哗,苏妙吓了一跳,连回味都被惊动了,更何况是正在驾车的车夫,先前叫嚷的少女大概是忽然窜到马路上拦住马车的去路,导致正快速行驶的马车受了惊,车夫火急火燎地拉住缰绳大叫了一声“吁”,马车因为惯性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将车里面的人都甩出去。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严厉地呵斥道:“双儿,太危险了。一刻不看着你你又胡闹!”

    惊魂未定的马车夫闻听此言肺子都要气炸了,幸好他机灵及时刹住马车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车子没有翻掉,主人也没有被从车里甩出去,车夫是个青年人,被一团窝气驱使,瞪起一双眼睛。大声呵斥道:

    “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拦在路中间,幸好我反应快。轧了你事小,万一我们这边翻了车我家主子受伤了,你赔得起吗?”

    那姑娘被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却不恼怒,依旧笑嘻嘻的。甜甜地行了一礼。笑容可掬地说:

    “对不住对不住,大哥,我也是着急,我们急着回城去,可半路上马车坏了,这个时辰过路的少,有也都是往大佛寺去的,我们兄妹俩在这儿已经等了快两刻钟了。总算碰见你们的马车,我一时激动。就跳出来拦路了,唬着大哥实在对不住。这位大哥,我们马车坏了,能否顺路搭我们一程,把我们送到城门口就行?”

    车夫见这姑娘被自己训斥一顿,非但不恼怒,反而笑容可掬态度谦和,也不好意思再发火,闷声闷气地说:

    “我家主子在车上,我家主子也急着赶路,我家主子不回城,麻烦姑娘让让路。”

    那姑娘这时候才看到马车后面还跟了好几个随扈,方知自己一个不留神居然拦住了大户人家的马车,可她不甘心,她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拦住了一辆马车,今天家里又真的有急事,刚想去和马车的主人游说,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一张芙蓉面探了出来。

    苏妙是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探出头来的,探出头一看,果然是阮双!

    阮双在怔愣之后心中狂喜,跳起来大声招呼道:“苏二姐姐!苏二姐姐!”一路小跑奔过来,站在马车窗子底下,叽叽喳喳地央求说,“苏二姐姐,我和大哥的马车坏了,你能送我们一程吗?家里来人报信说祖母受了病,我和大哥赶着回去,可才走到半道车就坏了,我们等了两刻钟也没等到路过的马车,苏二姐姐,把我们送到城门口就行了,好不好?”她既聒噪又可怜。

    苏妙因为她语速太快,并没有听明白,愣了一愣,这时候阮双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溜烟地跑回去,又一溜烟地跑过来,在跑过来的同时手里还抓着一个沉稳斯文的青年,扬起脖子冲着苏妙的脸大声道:

    “苏二姐姐,这个就是我大哥阮谦!大哥,这是苏二姐姐,她做的开水白菜可是苏州一绝哟!她刚从苏州来到梁都,我和苏二姐姐很要好,咱们就搭苏二姐姐的马车回去吧!”

    苏妙没有去理会她口中的“很要好”,同时觉得这姑娘说话夸张有点不着调,她的“开水白菜”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苏州一绝了,她怎么不知道?更何况她二人算今天才见过两次,每一次见面的时间都不长,她俩之间哪有什么“要好”可言。

    苏妙没有去看阮双,她被阮双的大哥吸引了注意,已经听说了许多次的“阮谦”,和回味差不多的年纪,应该比回味大不了几岁,身材高大,五官刚毅,皮肤黝黑发亮,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精壮结实,仪表堂堂,这是有别于江南斯文才子的长相,北方特色浓郁,沉稳中带着一丝粗犷,是一个强健而有力的男人,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圆领直裰,束着发,相貌英俊,端正严肃,看起来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阮双见苏妙开始盯着自家的大哥看,一双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先是看了看自家大哥,又去观察苏妙的表情,紧接着嘻嘻一笑。

    阮谦从阮双一个细微的眼神里大概就能猜出她此时在想什么,有些无语。阮谦是个很规矩的传统男人,在之前不经意扫过苏妙的面容之后便一直将目光注视在别处不再去看她,因为苏妙坐在马车上,她没有戴面纱。在先前的一瞥中,阮谦只觉得车里的女孩子年纪很轻,眼睛很漂亮,熠熠生辉很是精神,只是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厨师,说她是在秦安大赛上胜出的厨王他是不信的。更何况他已经听说了秦安大赛的胜出者是苏州第一楼一品/楼的四少爷,他认为是自家的妹子又在信口开河。

    “苏二姐姐,送我们兄妹一程可好?”阮双做出一副可怜的神态。用央求的语气娇滴滴地说。

    苏妙想了想,对她道:“你等等,我问问。”说着放下车帘缩回脑袋,不多时又将一颗脑袋探出来,回答说,“你们上来吧,我们不进城。不过可以把你们送到前面的驿馆,你们到驿馆再找车回去吧。”

    城外的驿馆身兼许多功能,邮局、货栈、钱庄、旅馆以及车马行。在驿馆里是可以租借到马车的。

    阮双大喜,连连点头说“好”,向苏妙道了谢,爬上马车进了车厢。

    阮谦亦道了谢。他是个很规矩的男人。因为马车里有女眷,他便没有进入车厢,而是跟车夫一道坐在外面。

    阮双进入车厢才发现回味和苏婵等都在,再次向苏妙道了谢之后,知道回味八成是这马车的主人,又礼貌地向回味道谢,回味没有做声。

    “咦,怎么又是你?”苏烟放下被批改过的文章。见突然有一个人上马车,那人还是阮双。他惊诧地问。

    “怎么不能是我?”阮双冲着他顽皮地努了努嘴儿,笑嘻嘻地说。

    苏烟不太擅长和姐姐以外的女孩子交往,见阮双有点活泼过头了,有些不知所措,他拘谨起来,讪讪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她。

    他不做声了阮双也不再理会他,依旧笑嘻嘻的,磨磨蹭蹭地挨着苏妙坐了,过了一会儿,开始没话找话地问:

    “苏二姐姐,你是什么时候从苏州启程的?”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

    阮双笑着点头,悄悄地在回味的脸上瞄了一眼,抿着嘴儿,偷偷笑问:

    “苏二姐姐,这个大哥,他是你的助手吗?”

    “不,他这一次也是要参赛的。”苏妙淡定地回答。

    “嗳?他之前不是苏二姐姐的助手吗?”阮双吃了一惊,连忙问。

    “之前是,不过这一次他也要参赛了。”苏妙回答说。

    “哦。”阮双点了点头,见她一副不怎么想往深处回答的样子,便不再问,乖巧地坐在苏妙身旁,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视着马车内虽低调却典雅的装饰,过了一会儿,含着笑对苏妙说,“苏二姐姐,这一次的比赛我也会上台哦。”

    “是吗?”苏妙回应时的语气并不吃惊,阮双却很满意。

    “我爹总不答应我参赛,可我师父答应了,我师父说了,虽然我用不着继承家业,但去那种场合锻炼锻炼也不坏。”阮双笑嘻嘻地说。

    苏妙起了好奇心,便问了一句:“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我师父就是慧海大师啊,苏二姐姐你认得吧,我师父在你决赛的时候还给你做过特别评审呢。”阮双认真地回答说。

    苏妙愣住了,她开始重新打量起阮双天真无邪的笑脸,原来阮双的师父是慧海大师,怪不得她那个时候会出现在苏州,怪不得她这么志气满满,她的那位师父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儿,虽然苏妙没吃过慧海大师做的菜,但慧海大师的行为做派以及他不用舌头去品单用其他感官就能判断菜品质量的方式都显示了他是一位烹饪高手。

    看阮双小小年纪一副有钱人家千金小姐充满了无忧无虑气息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竟然会有那么厉害的师父,名师出高徒,也难怪她不用继承家业还起了要参赛的念头。

    回味在阮双的脸上看了一眼,阮双觉察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并不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小嘴一咧,笑出一口白牙。

    回味便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

    苏妙和回味用马车将阮双和阮谦送到梁都城外的驿馆,阮双笑嘻嘻地道了谢,回味没有下车,于是阮谦隔着车窗行了一礼一本正经地道过谢,这才拉着妹妹进入驿馆,准备另外雇车回家去。

    “那个阮姑娘,感觉怪怪的。”苏烟小声嘟囔道。

    “哪里怪?”苏妙疑惑地问。

    苏烟皱了皱眉,纠结于该怎样去描述,纠结了一会儿,扁了扁嘴,说:

    “她总是眉飞色舞的,还自来熟,咱们算了上次跟她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她却像跟咱们认识十六七年似的,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傻乎乎的,还是该说她太聪明了。”

    苏妙噗地笑了,难得一向胆小腼腆的苏烟竟然也开始学着看人了:

    “那姑娘很活泼,她可不傻,她聪明着呢。”

    “她是在向你挑战吗?”苏婵忽然合上手里的画本,偏过头来,看着苏妙问。

    苏妙莞尔一笑:“能接到这样的挑战,我也是倍感荣幸的,好歹被对方放在眼里了。”

    苏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像个老好人似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我‘老好人’也太夸张了。”苏妙含着笑,不以为意地说,素手掀起车窗帘子,向外面瞧了瞧,“还有多远了?”她问回味。

    回味放下手里的书卷,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淡淡地回答:

    “大概还有两刻钟。”

    苏妙点点头。

    马车从驿馆附近向东南方向行驶,路过许多田埂菜地,径直上了一条很明显是私人建设的青砖甬路,在穿过一片繁茂的银杏树林后,缓缓地停在一座高大辉煌的门第前。

    车夫下了脚凳,回味先下车,接着将苏妙扶了下来。

    琉璃方顶,灰瓦白墙,这绝不是什么供人游赏的郊外庄子,这地方真真正正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正中央建玄铁大门,宽阔的石阶下面左右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镇宅,大门外一水儿的青砖铺地,门环是镀金的,气派的兽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烂的光芒,正门的门斗上一块楠木匾额以墨黑的笔迹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大字——雪乙庄。

    阔气的大门外,一个年过六旬管家模样的人物带领着一大票丫鬟小厮乌压压地站了一片,见回味下车,齐刷刷地跪下来,用响亮的嗓音异口同声地道:

    “恭迎三少爷回府!”

    相当震撼的场面,苏妙连同后下车的一众人等齐刷刷地呆住了,苏妙看着眼前令人惊叹的一幕,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是当真很惊叹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阶级上的差距

    “我滴个乖乖!”苏娴打了个口哨,想象中郊区农家的庄子突然变成了眼前这一座富丽堂皇奢华动人的豪宅,她的心沸腾得像开水,荡漾不已,不经意间就溢出了乡音浓郁的感叹。

    “好大的房子!”连苏烟亦忍不住惊叹起来,就算是当年的品鲜楼也没有这样的华丽气派,就算是丰州的有钱人那院子也不过是五进五出,面前这座宅子完全是园林式建筑,不是普通的住宅,不是普通的豪宅,想象中的宫殿也不过如此。

    人们不由得在心里重新思量起一件事,回味他果然是皇族血统,哪怕没有姓国姓,那血统亦是国姓之人,这血统不同于一般的贵族之家、高门大户,那是皇家的血统,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自在,明明还是那个人,可在他们心里却觉得有点生疏似的。回味到苏家已经很多年了,他们知道回味的真实身份也已经很久了,饶是如此,当人们突然意识到他果然是与他们不同的时,心里禁不住还是有点生气他最初对他们就身份上的隐瞒,哪怕这样的隐瞒并不是故意的,哪怕这并非是隐瞒他只不过是没有主动提起,他依旧是隐瞒了,于是因为身份上的这一点不自在,他们对他产生了一点疏离。

    人心在一瞬间的那么一点子波动看似轻微,却是极复杂的。

    回味是个天性敏感的人,周围人的一丁点波动他都能感知到。眸光微闪。

    身为皇室血脉,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从来没觉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过什么好处。虽然他并不讨厌这个身份。也可以说他并不是很在乎,但这个身份在很多方面确实给他带来了不便利和会让人心生烦躁的束缚,所以对于这个身份,他亦不喜欢,他十分不希望这个他不喜欢的身份给他在丰州时的人际交往带来障碍,然而现在这一点障碍产生了,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他并不惊奇,但是他的心里对他们对他态度上的改变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他下意识望向苏妙。

    苏妙正在望豪宅兴叹。她也曾见识过不少豪宅,但是如此古色古香充满了阔气与奢靡气派的豪宅却还是让她惊叹不已,在丰州时她也见过官宦人家的府邸,果然地方上不是京都。梁都里的贵族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到门前的大马路竟然也是用细料方砖铺成的,那方砖坚实无比,踏在上面似发出金石之声,阳光照射在上面还泛着庄肃的光芒,相当的气派。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正面三间大门高而阔,大门上的铆钉居然是镀金的……而这里仅仅是位于城郊的别院,俗称“庄子”。

    苏妙来之前还以为这里是种庄稼算收成的地方。及至到了门口才发现她想得太简洁了。

    不过苏妙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在“波涛汹涌”的惊叹过后。她很快便平静下来,她又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犯不着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前世连紫禁城都参观过了,从前工作的时候也时常前往豪宅古堡,面对这样一座美轮美奂的山水园林,她虽惊奇,却也能立马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你从前住这儿?”她笑眯眯地问回味。

    回味见她从毫不掩饰的惊叹很快便恢复成和平常一样的笑眯眯,微怔。一颗心安定下来,他微微一笑,回答说:

    “我以前多半住回香楼里,偶尔来这儿一趟,这里原是我爹的,后来给了我,那时候我满十岁吧,我爹说男孩子长大了总该有个自己的地方。”

    苏妙笑了笑。

    “你们成亲后打算住这儿?”苏娴总算从满眼的金光灿烂中回过神,听了回味的话心里翻了几个滚儿,笑着问。

    回味看了她一眼,他一直觉得大姐是个相当有主意的女人,她问的每句话都是有目的的绝对没有废话,不过他是真不明白这个心思复杂的女人她一天到晚都在思考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苏娴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面对苏娴他有点谨慎,因为他知道苏娴对男人很挑剔,说不定会因为对他不满意就去挑拨他和妙儿的关系,于是他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妙儿打算留在丰州,若妙儿执意留在丰州,我自然会跟着她。”

    苏娴笑了笑,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知道你跟我们妙儿好,回哥儿你也放心,不管你们住哪儿,妙儿她都能做个好的主妇。虽说妙儿成婚后还要顾着酒楼,可到底是成了亲的妇人,主持中馈打理家务才是最重要的。回哥儿你放心,妙儿她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该教她的我和娘都教她了,成亲之后你尽管放心地都交给她,两口子就得交心交肺,日子才能过得踏实。跟你说个笑话儿,在咱们丰州,若是男人藏了私房,他老婆可是会被嘲笑没本事的哩!”她真的像在说笑话似的说着,说到最后抿了嘴儿咯咯一笑。

    即使是傻子也听出来她这是在叫回味别藏私房钱,还没成亲大姨姐就说这话听起来有点僭越,可在苏娴眼中苏妙是个傻的,就算她跟她说了她估计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以前回味常粘着苏妙苏娴把他当成好拿捏的上门女婿不觉得什么,可今天蓦地看到回味竟然有这么大的家业,苏娴的心里顿时警钟大作,自家妹子嫁去这样的人家,没娘家撑腰,若是不能趁热乎时把财权要来,日子过久了感情淡了还不一定会怎样,在她心里男人再蜜里调油也不可靠,故而她拐弯抹角地出言试探。

    苏妙不是真傻,大姐的意思她自然是听懂了,虽然没觉得大姐是多管闲事。但也觉得大姐想太多了,她自己并没有还没进门就惦记人家家产的意思。

    回味也不傻,苏妙都懂了他自然也听懂了。觉得好笑,勾着唇角说了句:

    “大姐说的是,我明白了。”

    他如此坦率倒让苏娴有点不好意思,苏娴觉得他应该用婉转一点的方式回答,谁知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应下了,不过因为他应下了,她也不觉得生气。

    回味没有理会门口聚集在一起的仆从。对苏妙说了句“进去吧”,迈开步子,在前面领路。

    雪乙庄开了正门。顺着凿刻精美的石阶进入,踏过门槛,一座天然的翠嶂映入眼帘,怪石嶙峋。纵横拱立。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遮挡住园中瑰丽清奇的景致,为佳木葱茏的园林增添了一抹神秘与妙趣。顺着奇花烂漫的小路蜿蜒向前,有一脉清流潺潺流淌,汩汩向北,最后汇聚成一片宽阔秀美的湖泊,碧波潋滟,平坦如镜。两侧亭台楼榭,雕甍绣槛。石桥三港,兽面衔吐。雪乙庄不同于那些方方正正讲究规则的宅院,这里是庄子,是别院,所以规划和装饰都偏向于江南山水园林的装扮,以奇巧和妙趣为主,怎样秀美怎么来,怎样瑰丽怎么来,所以占地十多公顷的宅院比起住宅更像是一座具有居住功能的主题公园,每一处的景致都风雅别致,整座雪乙庄没有一处不巧夺天工,诗情画意。

    “好秀丽的宅子!”苏娴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举目四望,芳心荡漾地感叹,她最喜欢富丽堂皇的宅子,最喜欢风雅情趣的生活,这样的宅院让她移不开眼,她捅了捅走在一旁一脸淡定的林嫣,笑着问,“瑞王府和这儿比如何?”

    林嫣一愣,想了想,小声回答:“瑞王府不是这样的,瑞王府的房子比这里高,一个院落套一个院落的,连花园都方方正正,憋闷得紧。”

    苏娴秀眉一挑,总觉得林嫣就算是提起曾经居住过的瑞王府语气里都带了一点排斥,顿了顿,她复又笑起来,能够看到如此华丽又风雅的宅院她的心情很舒畅,上前一步,在回味的肩膀头敲了下,她笑意盎然地说:

    “小回儿,你可还有其他兄弟,介绍一个给大姐怎么样?”

    苏妙瞅了她一眼,大姐在看见豪宅之后果然又心情荡漾了。

    回味笑道:“大姐,进城之后顺着十全路向南,过了洒金桥左转。”

    “什么?”苏娴好奇地问。

    “文王府的所在。”

    苏娴闻言,也不觉得害臊,眉一挑,嫣然一笑。

    苏娴、苏妙、苏婵被安排到一处典雅宽阔的院落,苏烟、宁乐和文书则被安排到一座幽静的院子方便他们读书,程铁和赵平单独居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林嫣、纯娘和冯二妞住在苏妙隔壁的绛樨轩。

    回味刚刚回到住处,大概很忙碌,午饭也没有跟他们一块吃。苏妙也不在意,姐几个在院子里自行吃过饭之后,先前在大门口见过的管家亲自送来几个丫鬟服侍,苏妙等人因为不习惯有人服侍,于是由苏妙出面拒绝了,管家也没坚持,客客气气地应了,将十来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带下去。

    那十来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却惹恼了苏娴,她歪在贵妃椅上喝茶,见管家出去了,将小茶盅丢到一旁,皱了皱眉,严肃地说:

    “一个庄子上都有这么多丫头,更何况是其他地方,看来回哥儿也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老实。”

    苏妙一愣,咧嘴笑道:“有钱人家有哪个家里是没有丫鬟的,只是丫鬟又不是通房。”

    “原来你也知道‘通房’啊,知道了还不上点心,成天没心没肺的,我都快被你气死了!”苏娴说生气当真气歪了鼻子,指着苏妙的鼻尖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哪里没心没肺了,我很认真呐!”苏妙不服气地反驳。

    苏娴盯着她果然变成了认认真真的脸,心里的无力感更重,她并不是个见识丰富的女人,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明白达官贵人,却能从土地主的前婆家联想到大户人家对待儿媳那些严苛又无情的规矩,所以她对苏妙的满不在乎很是担心。婚姻并不是只要抓住丈夫的心就足够了,况且男人的心哪里是那么好抓的,即使抓住了也会飞走,更何况谁又敢保证你以为的“抓住”是否是真的抓住了,可话到嘴边上她又不愿意说太多,她不想破坏苏妙那份尚带着纯真的美好感情,那太残酷了,所以她仅仅是看着她,却一句话也没再说。

    就在这时,一个娇软的嗓音隔着珠帘轻唤了声:

    “苏二姑娘,奴婢绿澜,奉三少爷之命来给姑娘送衣裳,三少爷说两刻钟后出门,要带着姑娘去回香楼一趟。”

    “知道了,进来吧。”苏妙应了句。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内穿竹绿色衣裙外罩石青色掐牙背心的丫鬟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从外面进来,虽然她低着头,可从饱满的额头、柔媚的轮廓以及挺翘的鼻尖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个美人儿,她的年岁和苏妙差不多,应该是个有头脸的大丫头,她规规矩矩地将衣裙放下,却又自以为不会被注意地抬起眼皮偷瞧了苏妙一下,不料这一眼正对上苏妙那双漆黑的眸子,她心一跳,慌忙把头低下,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大丫鬟,在一瞬的慌乱过后迅速镇静下来,轻声询问:

    “姑娘可要奴婢留下来伺候姑娘更衣?”

    “不必,下去吧。”苏妙笑眯眯地回答。

    绿澜在被吩咐了“下去吧”时很明显的脊背一僵,有点不屑和轻蔑,仿佛这句话侮辱她了似的。

    绿澜无声地退了下去,苏妙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她出去之后犹自摇动的珠帘,摩挲着下巴,弯了眉眼,悠悠然地说:

    “这一趟好像挺刺激呐!”

    苏娴看了看摇动的珠帘,又看了看苏妙兴味盎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

    “你过来坐下,我再把规矩给你念叨一遍。”儿媳妇去拜见未来公婆的规矩。

    “啊?”苏妙张大嘴巴,嘴里都能塞进去一颗鸭蛋,她的笑脸垮了下来。

    “苏婵,你也给老娘坐下老老实实地听着!”苏娴严厉地呵斥正悄悄抬起屁股想溜的苏婵。

    苏婵回过头来,绷着一张脸,严肃认真地说了句:“我没空!”

    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苏娴的脸又绿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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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介绍:
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家业破产,爹爹病故,未婚夫卷走传家秘方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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