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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默醉     瑕疵美人txt下载     瑕疵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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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琳琅睡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听见门板被拍得山响。她没动,外头便响起说话声,是孙妈妈的:“姨娘,姨娘?您醒了没有?午饭好了。”

    周琳琅还是不作声。

    外头的孙妈妈听不见屋里的人声,立时有些慌了,她用眼神示意,嘴里一边喊着“姨娘我们进来了”,一边和门口两个丫鬟用力撞门。

    门根本没锁,三个人狼狈的跌进来。

    周琳琅坐起身,不悦的问:“怎么回事?天塌了?”

    孙妈妈勉强站好,见周琳琅还在,松了一口气,陪笑道:“姨娘说笑了,这不是奴婢听不见姨娘的声音,担心姨娘……”

    周琳琅冷淡的道:“多谢担心。”

    其实是担心她跑了吧?没想到她们已经草木皆兵到这个地步了?

    周琳琅说话意有所指,孙妈妈也不尴尬,仍然亲亲热热的道:“既然姨娘已经被惊扰了,不如先吃午饭,之后您再歇息?”

    周琳琅:“……”

    她摆摆手,道:“早饭没用,这会儿饿过劲了,我不想吃。”

    孙妈妈尴尬了一瞬。

    孙府之所以天还黑着就把周琳琅送出府,自然是想避人耳目。可这理由不能说,她赔笑道:“那怎么行呢?就是因为早饭没用,所以午饭才更不能潦草。奴婢打热水给您净手。”

    周琳琅见避不开,也不想饿着自己,顺势起身。

    她同孙妈妈道:“我看以后赶路的时候没时没晌,路上多备些干粮吧。”

    “是,是,姨娘说得对,奴婢其实已经都准备好了。只不过这还是在陆地上,东南西北各地的馆子有的是,奴婢就没拿出来。”

    周琳琅倒怔了下,随即不无失望的道:“准备好了啊,我还想说待会去街上逛逛呢。”

    孙妈妈一听就有点儿急,却还是平静的道:“姨娘想吃什么,只管交待下来,奴婢派人去采买,可是姨娘自己,还是别出去了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外头人多马杂的,不太安生。”

    周琳琅睁着眼睛看了孙妈妈一会儿,不客气的问:“以后都这样了吗?”

    她竟成了囚犯,连门都不让出?

    孙妈妈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不只是姨娘,就是老太太、太太轻易也是不怎么出门的。”

    就算周琳琅知道这个时代给女人上了手枷脚镣,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觉得愤懑和失望。她哦了一声,道:“算了。”

    孙妈妈服侍周琳琅用完了午饭。

    许久没做过这种活计了,即使不累,可是站这么半天,腿脚也有些酸疼

    偏周琳琅用饭慢。

    她人生得精致,不管是高兴还是微嗔薄怒,瞧起来都赏心悦目。可再赏心悦目也架不住她挑挑拣拣,一副没有食欲的模样。

    孙妈妈眼睁睁的看着饭菜在她手底下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想开口,终究没说。随她糟蹋吧,还能糟蹋几个钱?大不了卖她的时候多要几两银子。

    再则说了,这银子是孙家出,关自己什么事?

    周琳琅终于用完了午饭,看她放下筷子,孙妈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陪着笑,命人上来收拾盘盏,自己则退到一边,给周琳琅让地儿。

    周琳琅施施然起身。

    不知怎么,周琳琅脚一不,正摔到一边的孙妈妈身上。孙妈妈忙伸手:“姨娘小心。”

    周琳琅不算胖,孙妈妈却太瘦弱了些,这一下虽然不重,她还是踉跄了下。周琳琅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歉然的道:“不好意思,脚崴了一下。”

    孙妈妈忙问:“姨娘没事吧?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她有心扶着周琳琅坐下来。

    周琳琅却只是蹙着眉,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偏她手上劲挺大,死劲捉着孙妈妈的手,她都被抓疼了。

    周琳琅猛的推开她,道:“请个郎中来吧。”

    孙妈妈被这一下差点儿甩出去,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有些诧异,但请郎中这话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再后悔也迟了,当下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周琳琅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孙妈妈身上,她有些招架不住,忙招呼一旁的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周琳琅架到榻上。

    周琳琅弯腰揉着脚踝,她低头着,也瞧不出痛楚的神色。

    孙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如今周琳琅就是个瓷人,她恨不得赶紧把她脱手,但也生怕她有个什么损伤那可就不值钱了。

    周琳琅抬头,看着孙妈妈一脸担心,笑笑安抚道:“没事。”

    孙妈妈拍拍胸口:“吓死老奴了。”

    周琳琅没说话,只目光沉静的打量着孙妈妈,道:“妈妈倒是对琳琅关心的很。”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可孙妈妈心里有鬼,眼神闪了闪,道:“瞧姨娘说的,奴婢身担护送姨娘之职,自然不敢有一点儿闪失。”

    周琳琅重新低了头。

    孙妈妈要走,周琳琅又唤她:“孙妈妈”孙妈妈抬回头:“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周琳琅笑笑,道:“我的脚没事,只是……”

    孙妈妈听着。

    见周琳琅微红了脸颊,整个人越发像那枝上桃花,不由得心怦怦跳了几跳。

    周琳琅道:“我,那个……不巧,小日子到了。”

    孙妈妈脸色变了变,一拍腿,道:“奴婢明白了,您可是肚子疼,身子不舒服?”

    周琳琅点点头,有些羞赧的意思。

    孙妈妈道:“奴婢这就去请个擅长妇科千金的郎中。”

    周琳琅迟疑的道:“还有……”

    孙妈妈点头:“奴婢都晓得,奴婢这就去准备。”

    周琳琅有些恳求的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特别的……不舒服,如果赶路不急的话,能不能再延迟两天?”

    “这……”孙妈妈还真不敢做主,她可真怕夜长梦多。尤其在这儿,还不如孙府安全呢,虽说带了那么几个人,可丫鬟婆子居多,万一出点儿差错,太太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想到这儿孙妈妈的脸色越发柔和了些,她道:“姨娘不必担心,您若是真不舒服,等奴婢请了郎中,开一副药先喝着看,若当真不成,奴婢就去禀过太太和老太太,是走是留,自有她们定夺。”

第137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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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来得很快。

    是个年纪很大,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好像确实有点儿本事的模样。

    孙妈妈命两个丫鬟待在门外,她则陪着郎中进门。

    周琳琅乖乖的躺在榻上,伸出手臂。

    孙妈妈一边回禀:“郎中到了”,一边将一方帕子搭在周琳琅的手腕上。

    那郎中目不斜视,坐到床边专心替周琳琅诊脉,不一时放下手,看向孙妈妈,道:“我要看看病人的气色。”

    孙妈妈有些为难:“这……我家姨娘年纪小,不适合见生人。”

    老郎中挺生气:“这行医讲的是望闻问切,我不看怎么开药?再说了医不避疾,我这么大老头子,她有什么不适合看的?”

    周琳琅缩在床帐里不出声。

    孙妈妈有些下不来台,便问周琳琅:“姨娘的意思呢?”

    周琳琅半晌才道:“老先生说得不错。”

    孙妈妈只好挑起床帐,却是个拦人的架势,生怕床里有什么秘密被老先生窥探了去。

    老先生满面不悦,重重的哼了一声,却也没办,只好敷衍的瞧了周琳琅一眼。

    呵,还是个漂亮到极点的小姑娘。

    老先生一向只管看病,不问别人的家事,因此坐回原处,问周琳琅:“初潮?”

    周琳琅面色微窘的点点头。这种事,怎么说都有些难为情。

    老先生又问:“多大了?”

    周琳琅低头:“十五,还差几个月才十六。”

    老先生摇摇头,蹙了蹙他那粗长的眉,问:“家里条件不好吧?”

    孙妈妈忙道:“那哪能呢,我们家姨娘那也是打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她生怕落个亏待周琳琅的名声,又怕这老先生多事,再则也仗着没人认识周琳琅,谁也不知她的底细。

    老先生叹口气:“造孽啊。”

    通过这脉相,就知道这所谓的“姨娘”打小没少吃苦,又中过毒,不然也不会都快十六岁了才来初潮。

    这么小就成了“姨娘”,也不知道是娘家人心狠,还是这婆家人无耻。

    不过他不管这事,转身收了药枕去开药。

    孙妈妈跟过去,问:“老先生,我们急着赶路,姨娘的身子不妨事吧?”

    老先生正磨墨,闻言抬头,严肃的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孙妈妈一僵,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能赶路还是不能?

    没等她想好怎么劝这顽固的老头子改了话风呢,就觉得脑后一疼,眼前金光乱闪,两眼往上一翻,人就要往下倒。

    周琳琅迅速从身后接住她。

    嗯还行,不算太沉。

    老先生被这变故吓住,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审慎的望着周琳琅。

    周琳琅也正打量着他,没说话,似乎在揣摩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会不会吵嚷起来。虽是没说话,可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意味也太过明显了。

    老先生愣了一瞬,眼珠轻转,盯着周琳琅手里那沉重的木凳看了一会儿,没事人儿似的低头,一边下笔如飞,一边嘱咐:“这几天不能沾冷水,别干重活。对,看你们像是官宦人家,不似那等苛待人的,我不过是白嘱咐。”

    等他唠叨完,见周琳琅已经把孙妈妈塞进了床里。

    等他吹干了墨迹,提起药箱要走,周琳琅已经把孙妈妈怀里珍而重之的身契和庚贴都拿到了手。

    她拦住老先生,无声用唇示意:“帮个忙。”说时指了指自己后颈。

    老先生一愣,疑惑的道:“不,不成吧?”他看向门口:为什么不跑?

    周琳琅摇摇头。

    这会儿不是跑的最佳时机。

    老先生也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抡起自己的药箱,照着周琳琅就抡。

    哪成想周琳琅抬手一挡。

    他不由的恼了:嘿,不是你这么教我的,怎么又反悔了,你什么意思?

    周琳琅朝他抿唇笑笑,眼睛里仿佛泛起了春日的水波。老先生就觉得,唉,这小姑娘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虽说我老大的此,可我并无邪念,只是单纯觉得好看……

    然后有个重物朝自己劈来。

    他吃痛蹙眉,躺倒前还残存着意识想:这小姑娘不老实啊,她要早说,自己给自己扎一下子不就完了吗?何必非得受这种皮肉之苦?

    唉,唉,也不知道这一下会不会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自己这么大岁数,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

    外头两个小丫鬟待得都有些腻味了,屋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有点儿奇怪。

    她二人小声商量:要不进去瞅瞅?

    正这么想,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老先生气哼哼的道:“什么人家,看个病连个诊金都舍不得给。”

    门口两个丫鬟探头要进,老先生怒斥:“哪家的奴才,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两个丫鬟被吓住,一想屋里有孙妈妈呢,也就让开来。

    老先生背着药箱,匆匆下楼,两个丫头往里探头,见床帐低垂,孙妈妈歪在床边,似乎睡着了。

    呃……

    直到天都黑透了,两个丫鬟饿得前心帖后心,不由得怨念起孙妈妈来:您老就是再累,也等先安顿好了再睡,这倒好,仗着周姨娘老实,您老在这儿倒睡得踏实。

    两人只好敲门:“周姨娘,您起身了没有?饿不饿?”

    只听得屋里一阵尖叫。有女人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声音。

    守门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我不是听岔了吧?屋里怎么有男人?

    只见孙妈妈披头散发的奔出来,问她二人:“人呢?”

    “什么人?”

    还什么人。你们两个蠢货。最重要的是孙妈妈恼着成怒,含羞带耻,自己居然跟一个老头子睡了大半天。

    孙妈妈左右开弓,各给她二人一个响亮的大嘴巴。两个丫鬟被打得尖声求饶,孙妈妈还没等开口训斥,只见一个穿着女人衣裳的老头子跑过来,揪着孙妈妈道:“你这老虔婆,怎么不安好心?说是给人看病,你怎么陷害我……”

    孙妈妈气得:“分明是你坏了我的名节,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什么济世救人,我看你是**薰心……”

    “啊呸,女人有名节,男人就没有了?你把我骗到这儿,到底想要做什么?若不能给我个说法,我去官府告你去。”

    几乎客栈里所有人都被闹了起来,传着大新闻:看,那女人跑这里同奸夫私会来了。

    啧啧,瞧这婆子穿衣打扮,像是哪家的管事,这老奸夫年纪可忒大了点儿,当她爹都足够了,她这口味也太奇特了点儿。

    这老头子特意穿着女人衣裳来的,就为了避人耳目吧。

    ……

第138章、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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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妈妈被人议论得简直没脸见人,她蒙住脸要关门,那老先生趁乱要跑,被她一把揪住:“不过是看个病,你怎么就把人放跑了?你是不是跟她是一伙的?你放她私逃,我跟你没完。”

    那老先生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见孙妈妈还不依不饶,索性瞪圆眼珠子道:“你还不用跟我没完,我才要跟你算帐呢,你干吗把我打晕了,给我换上这不人不鬼的衣裳?你是想谋财害命还是别的?你看看我后脑勺上这大包……嘶。”

    他一摸,疼的五官都挤到一块了。

    孙妈妈也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后颈,也是个大包,稍微碰一下就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周姨娘剩他二人不备,暗中下毒手,把他们两个打晕,然后逃之夭夭。

    孙妈妈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

    卫辅和卫英正在房间沉默的坐着。

    卫英如今是不敢离开卫辅一步,连歇息都不敢,生怕一闭上眼睛,他又甩脱自己走了。是以卫英百无聊赖,便拿了本书,实则心思全不在书上,只时不时偷瞄一眼卫辅。

    卫辅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以前还只有懦弱,看上去十分可怜,可最近这些日子,卫辅的身子多了一重狠劲。

    偏这份狠劲让卫英着迷,他就是觉得,卫辅多了这重狠戏,更多了几分男子的气魄,以至于他不论是蹙眉还是抿唇,竟怎么看都觉得卫辅好看。

    连他拈棋子的手都又细又长,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迷人。

    卫辅忽然抬头。

    吓得卫英忙低了头,整个面部肌肉都是紧缘的,好像在卫辅税利的目光下有被整张面皮揭下来的危险,他大气都不敢出,有一种做贼被逮住了的心虚。

    卫辅却不是看他,而是问门口的长安:“何事?”

    长安没看卫英,自顾走近,面带难色的道:“对面,孙家,好像出事了。”

    卫英立时看过来,他是知道卫辅特意选在周琳琅所住客栈的对面,这一天不知盯着对面看了多少回了。

    孙家出事,是周琳琅吗?

    卫辅闻言,面色难看,他猛的起身,打开窗子,果然见对面周琳琅所住的房间灯火通明,人声喧嚣。莫名的他脊梁骨发冷,元宵节那天,他和卫英被人抓个现形的时候就是对面现在这架势。

    卫辅心里和火烧的似的,羞辱充斥了整个心房,疼和痛几乎要把他撕碎。他冷声吩咐长安:“去打听打听。”

    长安没动,低声道:“说是周姨娘身子不舒服,孙妈妈叫人请了郎中,那郎中诊完脉看了病就走了,等到天将傍黑,丫鬟们推门,才发现屋子里只有孙妈妈和一个穿着少女衣裳的老头子。这老头子的头发、胡子都被人剃了……”

    卫辅哼一声,问:“周琳琅呢?”

    “不,不见了。”

    卫辅一拳捶窗棂上,愤愤的道:“蠢货。”孙家人全是蠢货,这还没出京城的地界呢,硬生生让周琳琅从她们众目睽睽之下逃掉,简直蠢得没边了。

    他转身道:“可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长安摇头,卫辅恨恨的道:“赶紧去找。”

    孙妈妈是等到那老先生跑了之后,哭了半天,才想起来赶紧回孙家报信。人是肯定找不着了,她又不敢大张声势的在客栈里搜人。

    反倒是卫辅先派人在附近客栈里搜了个遍。

    自然是没有的。

    他又亲自去了那老先生的医馆。

    老先生十分委屈:“我哪儿知道那丫头去哪儿了?她下手可真狠,砸得我人事不知,到这会儿头还嗡嗡响呢。你是她什么人?是不是来赔礼道歉的?你得把我的医药费付了,还有我这些日子不能出诊的损失……”

    絮絮叨叨,拽着卫辅不许他走。

    还是卫英看卫辅马上要不耐烦发脾气了,忙拿出银子替他解了围。

    离开老先生的家,卫英追上卫辅,想开口问他怎么办,被卫辅冷冷的看一眼,卫英有些怵。

    卫辅越想越不甘心。这漆黑抹瞎的,周琳琅一个孤身女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可他又没官职,刚才借故搜查客栈已经引直了一些人的不满,他总不能下令搜查整个通县。但就这么放手?也太特么的憋屈了。

    卫辅忽的停下步子。

    卫英也跟着停下,问:“二弟?”

    卫辅蹙眉,不耐烦的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天晚了,你先……”

    话没说完,他忽的停住,朝着不远处的黑影喝道:“谁在那儿?鬼鬼祟祟?”

    那黑影撒腿就跑,气得卫辅火不打一处来,长安早就奔过去,没一会提溜个半大小子回来。

    卫辅上前就踹了一脚:“你谁,为什么偷偷摸摸跟着爷?”

    那小厮看一他身边的卫英,低声道:“小,小的是跟着卫大爷的。”

    卫辅看一眼卫英。

    卫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生怕卫辅迁怒,忙道:“我不认识你。”

    那半大小子道:“是,朱公子说看着像您,想邀您喝两盅,可您一直走一走,小的只好在一边跟着。”

    卫辅问:“哪个朱公子?”

    听说是朱晴,不由的哂笑一声。

    卫英忙分辨:“我根本不认识他家公子,一定是误会了。”

    卫辅抬脚就走,丢下一句话道:“你爱跟谁认识不认识,关我什么事?只别赖着我就成。”

    卫英倒是好性儿,同那小子道:“替我谢过你家公子,就说我这会儿有事,改天再请他就是了。”

    一路说着一路追赶卫辅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崔金泽和朱晴这才现身。朱晴摸着下巴道:“看他们这模样,还没找着人呢。”

    崔金泽点点头。

    朱晴问:“要不要继续跟着?”

    崔金泽笑笑,道:“不用管了。”说时伸了个懒腰:“天下这么大,去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儿?无趣,本来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能看好戏呢,说不定到时爷还能来个英雄救美,可惜啊,不给爷机会。”

    朱晴笑道:“是啊,谁都觉得这会儿不是逃跑的好时机,所以反倒都疏忽了吧。这位周三姑娘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听说那婆子把身契和庚贴都丢了……”

第139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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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婆子着急忙慌的回了孙府,二话不说先去找乔氏。

    乔氏本来都要睡下了,这会儿披散着头发,正嫌桌边的灯太亮。妙珠听了吩咐在挑灯花,乔氏又嫌灯油味太重。

    这心里忐忑不安的,总有不祥的预兆,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她这儿怎么都不得劲,正这会儿她听说孙妈妈赶了回来,情知事情不妙,她却有些不敢立刻就见孙妈妈,这是人的本能,遇到不好的事,好像多拖一刻就能改变结果似的。

    乔氏在心里盘算了多时,又呆坐了好半天,才问妙珠:“刚才那小丫头说什么?”

    妙珠隐在黑暗里的脸有些发白,垂眸道:“她说,孙妈妈回来了。”

    “你说……她怎么就回来了呢?难道说……难道说,又生了什么变故?”一个又字,满是怨尤和怨毒。

    妙珠不接话。

    乔氏有些愤恨的道:“废物。”

    孙妈妈一进来,乔氏就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脸狼狈的,怎么脖子和衣服还有血?

    孙妈妈不敢叫屈,先跪下请罪:“太太恕罪,奴婢办事不力,把个周姨娘,给,给丢了。”说罢放声大哭,比死了爹娘还甚。

    乔氏耳朵嗡嗡的,脑子蒙懵的,胸膛里充斥着无比的愤怒,有对周琳琅的,有对孙妈妈等人的。周琳琅怎么就敢打人然后私逃?孙妈妈怎么能如此废物,没有一点儿防备。

    可是恨也没用,怒也没用,气也没用,人还是跑了。

    乔氏半晌没作声,她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可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奇怪的快感:逃了啊?逃了好啊,大张旗鼓的把她周琳琅私逃的事上报给官府,从此以后她就是漏网之鱼。凭她跑到哪儿,丢人是肯定的,早晚都会被抓回来,那时候,她可就没现在这待遇了。

    甭说妾,孙家只会拿她当个逃犯对待。

    孙妈妈还在左右开弓的自打嘴巴,乔氏看她嘴角都洇血了,制止她道:“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孙妈妈脸色羞赧,添油加醋把周琳琅打伤她之事一说。

    乔氏居然没发火,还笑了笑道:“她要逃,凭你怎么用心,她总能找着机会。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倒也怨不着你。”

    “太太?”孙妈妈一脸的骇然,想着三太太竟然如此仁慈,她感激涕零:“多谢太太仁慈,只是,那身契和庚贴……不见了。”

    乔氏咬了咬牙,暗骂道:你个废物,如此不精心。

    可随即眼睛一转,瞬间就有了主意,她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问她:“你自己回来的?老太太知不知道?”

    孙妈妈摇头:“奴婢一个人先回来报信的,其余人还在后头慢慢走。”

    乔氏喝斥道:“趁着还没到宵禁的时候,你立刻回去。”

    孙妈妈一怔:“回,回去?”

    乔氏崭钉截铁的道:“对,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卫辅疲惫且沮丧的回到客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卫英忙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卫辅接过茶盏就掷到地上,冷冷的道:“这回你高兴了?”

    卫英退后了半步,喃喃道:“我没……”

    当然……是高兴的,不管怎么说,周琳琅跑掉对自己来说最有利,其实他并不愿意卫辅真的把周琳琅弄回他的后院。

    暗里或许他这么期待过,只是不成想老天开眼,居然真的让自己愿望成真。

    卫辅扭了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卫英不肯走,小心的道:“你,有什么打算?”

    卫辅将自己摔进榻里,双手枕着后脑勺,沉默了半晌,道:“能有什么打算,明天回城。”

    卫英不敢得寸进尺,看卫辅这模样,不像是要继续搜寻周琳琅的意思。他暗暗琢磨,周琳琅已经是孙家的妾,就算逃了也没用,只要孙家报到官府,衙门便会贴出告示来。

    除非周琳琅一直藏着不现身,否则用不了多长日子就得被人抓回来送到官府。

    再说,她也没路引啊。

    可这话不能同卫辅说,想来他自己也能琢磨得到。

    两兄弟一直坐到大半夜,长安忽然进来禀报:“爷,孙家人退房了。”

    卫辅没作声,人都丢了,她们肯定要退房回城,只是这大半夜的……

    长安道:“她们连夜坐上船……南下了。”

    “什么?”卫辅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们坐船走了?周琳琅呢?”

    长安有些犹豫:“小的问了,可,没问出来。”

    毕竟是人家的女眷,她总不能张嘴直接问人家:不是说你家姨娘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被人逮住,非臭揍一顿不可。

    卫辅点点头,表示了解,又不太确定的问:“你看得清清楚楚,确定她们确实上船走了?”

    长安点头:“没错,小的就是问清楚了才来的。”

    卫辅心里扑腾扑腾直跳。

    孙家这是几个意思?暗渡陈仓?金蝉脱壳?那周琳琅并没私逃,其实还在?

    也对,不排除她们联合那个老先生演了这么一出戏。毕竟盯着孙家的人,怕是不只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由得他们不谨慎。

    他们演这么一出,所有人都当周琳琅已经跑了,自然会停止追踪,可其实呢?周琳琅还在她们手里。乘人不备,她们连夜带着周琳琅南下,迷惑了不知情的人。

    真是好主意。

    他一拍腿,哈哈笑了两声,道:“睡觉。”

    长安和卫英:“……”

    两人互看一眼,心声是一样的:既然知道了孙家的下落,也能猜着周琳琅就在那艘船上,他怎么不趁热打铁的赶紧追呢?

    卫辅才不理他们心里的疑惑,只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明天一早再追也不迟。”河面那么宽,河道那么长,她们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到达目的地的。

    第二天一大早,卫辅找到雇好的船,和卫英登船,顺流南下。

    这一路就追了一天半,就看见了孙家那艘船。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果然是孙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船舱里隐隐约约似有女子的身影。

    卫辅他们不紧不慢的跟了几天,始终没见过周琳琅的身影,但孙家人严阵以待,又确实像严密护着个人的样子。

    卫辅决定动手。

第140章、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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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妈妈这一路上倒是都挺放松,横竖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不得只好按照太太吩咐的做。至于孙老太太和三爷问起……

    呵,那也只能说半路上周姨娘水土不服,香销玉殒了。纵然可惜,可这是命,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到出了京城,她们借故歇息,便在一处繁花的镇子上了岸,她留了银子叫船夫看船,她自带人去住客栈,略事休息便又叫人去找当地的人牙子。

    卫辅看见她们的船靠了岸,也就没犹豫,指挥着船夫不远不近的停了,他也带人跟了过去。

    船上几乎没留什么人,孙妈妈进进出出只带了两个小丫鬟,卫辅对她的举动十分怀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孙妈妈想买两个丫头。

    她手里有充足的银票,想买个把人十分简单,那人牙子手里有的是适龄的小姑娘,因此孙妈妈略略看了看,就挑了两个长得还不错的。

    签了死契,交割了银两,孙妈妈将她二人带回客栈,什么都没交待,先叫伙计烧了两大锅热水,让这二人足足泡了半个多时辰怕她二人身肯虱子,过了人。

    又替她二人换了衣裳,孙妈妈这回再打量,不由的点点头。

    这二人的相貌当然比不过周琳琅,可放到人群里也算上乘,除了面黄肌瘦,畏畏缩缩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当然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胆小,好管。

    皮子好将养,性子却难磨,孙妈妈对这二人有七八分满意。

    孙妈妈将她二人叫到跟前,上下打量够了,这才肃着一张脸,简单交待了两句。

    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看孙妈妈像有钱人家的太太,两个丫头先生了惧意,再看她一口官话,知道是京城里来的,两人就更自惭形秽了。

    是以孙妈妈说什么,她二人就应什么,生怕被人嫌弃,转手又卖掉。

    孙妈妈就两个意思。

    一是她们两个已经是孙家人了,签了死契,那就生死都由孙家。所以她们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得听话。

    二是她们是要服侍自家老爷的,若是服侍得好,将来连爹娘兄弟都跟着沾光。这相当于给了两个乡下姑娘一个美丽的前景,她们是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的,甚至连带着可以提携爹娘家人。

    两个姑娘从小在家就吃不饱,没少干活,却仍旧避免不了挨打挨骂的命运,长到十多岁就被家里人卖出来,因为年纪小,干不了什么活,是以不断的在人牙子手里辗转。

    因这几年两人略露了些美人胚子相,这才被现在的人牙子当做奇货可居养了起来。

    也只是管一天三顿饭,平素做些针线上的活计。知道自己免不了被卖的命运,却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没想到一朝卖了死契,穿上了绫罗绸缎,吃上了山珍海味,竟似成了仙,进了天宫一般。不要说只是让她们去服侍什么老爷,况且还是当朝大员,就是让她们去死她们都没怨言。

    见她们两个连连点头,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渴望,孙妈妈点了点头。一时对孙老太太相中了周琳琅感到十分不解:要纳妾,就得纳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她们见识少,又单纯的近乎于傻,怎么调/教怎么是,不比周琳琅那样的刺头省事省心?

    卫辅在岸上等了三天,寻思着如果孙家人还不继续上路,他打算明抢了。

    不过岸上毕竟人多口杂,不太方便,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没想到孙妈妈第三天头上带了人又回到了河面上。

    这回卫辅可是睁大了眼,却照旧没见着周琳琅。

    到这会儿,卫辅已经开始怀疑了,但是都追到这儿了,不亲眼确认事实他肯定不甘心。等到看见孙妈妈带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乡下丫头登船继续南行,卫辅这心里就更没底了。

    他给了船夫五十两银子,叫他不管不顾的朝孙家的船撞上去。

    船夫见钱眼开,当下也不顾惜自己的船,果然依他的吩咐撞上去。

    孙家的船摇晃来摇晃去,有两个贪看风景的丫鬟便落了水,一时人喊人叫,乱成一团。

    船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又是叫船家救人,又是叫人去拿换洗衣裳。

    卫辅亲眼见孙家的两个丫头如临大敌般的护着那两个才添置的乡下丫头,警戒的四下看着,生怕有人唐突了这两个丫头一样。

    自有长安上前去跟孙家人交涉,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卫辅在船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几乎孙家所有人都在船上,唯独不见周琳琅。

    此时的周琳琅也在河面上的一艘小船上,和她同船的是一家夫妇两口带着两个孩子。这男人三十左右岁,是个生意人,这女子却二十出头,依她对那男人那恭谨太过的态度,周琳琅瞧着她不像是这男人的妻。

    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还在怀里抱着,瞧模样也不过七八个月大。

    周琳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肯多话,只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自己坐在船舱一解。

    那男人是个老实的,行动都带着避嫌的意思,只帮着这女子照顾两个孩子。

    周琳琅倒乐得清净。

    她把孙妈妈和那郎中撂倒,出了客栈,先寻了个背人的地方,把粘在脸上的白头发和白胡子扯下来,却没换衣裳。如果不细看,也就是个衣着有些老气的半大小子。

    周琳琅身上没钱,好在从孙妈妈那顺了些银子,她寻了一家又小又破不起眼的小客栈,换了衣裳,勉强凑合了一夜。

    她一夜都没合眼,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孙家带人来搜,她该如何应对。

    可奇怪的是,她根本没听见什么动静,虽然心落不到实处,到底安然躲过一劫。

    她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以她对孙家浅显的了解,那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家,小气得不行,费那么大事,和周家周旋了这么久才骗到手的她逃了,孙家是不可能轻易就放弃的。

    昨天太晚,可是天一亮,他们一定会派人大肆搜寻来抓她的。

    因此周琳琅一大早就雇了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船再说。

第141章、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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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琳琅和那一家四口倒是相安无事,赶上靠岸补给,那女子还好心的问周琳琅可有需要的。

    周琳琅犹豫了下,托她带了些干粮。

    一来二去,她和那女子便熟悉了起来。那女子问她:“瞧你这孤身一人,年纪又不大,这是要去哪儿?你家里大人呢?”

    周琳琅早就打好了腹稿,她一问便按预想中的道:“我爹娘早就没了,在家里被叔婶虐待,打算去投亲。”

    看她怪可怜的,那女子便露了同情的神色,道:“你要投靠的亲戚在哪儿?可比你那叔叔婶婶牢靠吗?”

    周琳琅低头道:“是我舅舅,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留我。”

    这女子看周琳琅孤苦无依,大概触动了她的心绪,便轻叹气道:“再亲的亲人,也及不上亲爹亲娘。”

    说完了得了那男子一个不赞同的神色,她也暗暗懊悔,生怕惹得周琳琅不开心,忙道:“不过,到底是你舅舅,娘亲舅大,如今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想必就是看在你娘的面上,也不会多难为你。”

    周琳琅便做出赌气状,道:“不收留也罢,我如今已经长大,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能养活我自己?”

    这女子看周琳琅的眼光纯粹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善意的嘲弄,她问周琳琅:“看你也不像是吃过多少苦的,你可会什么手艺?”

    周琳琅为难的摇头,那女子便笑道:“恐怕你都没多少力气,哪家肯要你这样单薄的人。”

    她们这艘船与卫辅的船本就没差多远的路程,是以卫辅追随孙妈妈等人靠岸时,周琳琅的这船没停留,一时间倒把他们都甩在了后头。

    卫辅确定孙家船上没有周琳琅,撕破脸皮闯上船,逼问孙妈妈时,孙妈妈说了实话:“周姨娘早就跑了,是我家太太说,这种事传出去太过丢人现眼,对我家老爷和太太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叫奴婢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南下,回头只说路上周姨娘水土不服,染了风寒,香销玉殒……又嘱咐奴婢在路上采买两个相貌出众的丫鬟,也算是给我家老爷一个交待。”

    卫辅毫不留情的就把孙妈妈扇倒在船板上。他更恨的是乔氏,他恨不得剥了她的皮,要不是她自作聪明,自己也不会上当,还一路跟着这么远。

    如果那天晚上就趁热打铁,周琳琅一介弱女子,能跑多远?就算侥幸被她找个地藏了起来,第二天再度大肆搜寻,她也一定逃不掉。

    可现在,全毁在了乔氏这个蠢女人身上。她不说把周琳琅抓回来,居然还想瞒天过海……

    卫辅悻悻的无功而返,再私下里打听周琳琅的下落,哪儿还有蛛丝蚂迹?

    且不说他找不着周琳琅,只能作罢,且说周家。把周琳琅送到孙家之后,阖府的人只当没了这个人,扫清了祸害的欢欣鼓舞之后,剩下的便是愁。

    愁的是周玲珑的亲事。

    那日顾老太太亲自来向周家替祁季昭提亲,周家哪肯把周玲珑嫁给他这个病秧子,是以当场就婉拒了。虽说两家没找破脸,可周老太太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跟顾老太太提议,把周玲珑许给顾至的事。

    周老太太同周大太太商议:“顾家那边怕是不要再指望了,但玲珑的亲事不能再耽搁,你还是放宽心,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差不多行了。

    周大太太也没法,一面应承,一面替周玲珑寻摸亲事。

    周玉琛可有些日子没见着周琳琅了,他知道府里在张罗大姐周玲珑的亲事,每天祖母院里都有太太夫人们来来往往,为了避嫌,他只能待在外院。

    他自己进不去内院,只好问周玉谨。

    周玉谨毕竟还是个孩子,冯氏有话也不会同他说,是以他根本不知道周琳琅不在府里。他还同周玉琛开玩笑呢:“五哥真是有了姐姐就忘了弟弟,同在一个府里住着,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这么心心念念的了?”

    周玉琛还当真掐指头算了算,抬头看向周玉谨:“时间不短了,快两个月我没见着三姐姐了。”

    周玉瑾一怔:“真有这么长时间了?那你怎么这么老实,就没派人问问?”

    周玉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问了……”

    问是问了,只不过没什么用,他在这府里就是个尴尬的存在,因为病弱,周三老爷对他可有可无,内院则有周大太太和周三太太把持,再则前一个月府里几乎把持的风雨不透,不要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周玉琛了,就是周臻都被瞒得死死的。

    再后来周家人便有意哄骗周玉琛,今儿个说周琳琅忙,明个儿说周琳琅病了,只是小病,过几天好了就可以见他。

    再到后来干脆就是胡说八道,他送进去的东西有人接了,转手报到周老太太那里,周老太太只有一句话:“不用管他。”

    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家,瞒着他都是瞧得起他,就算他知道了实情,还能掀破天是怎么的?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是以生生瞒了周玉琛两个多月。

    周玉瑾答应了周玉琛,果然下了学便跑进内院。他先去周琳琅的院子,奶娘拉不住,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防着来来往往的人。

    等到周玉瑾跑到周琳琅门口,才发现这院子大门紧锁,那锁上都落灰了,显见这里已经许久都没人来。

    周玉瑾傻了。

    不过他人虽小,心眼儿却多,假装没事人的跟奶娘回去,却话里话外的套她的话。奶娘见瞒不住,便背着人小声儿道:“奴婢多嘴,七爷可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奴婢听说,老太太做主,已经把三姑娘嫁出去了。”

    周玉瑾可不傻,真要嫁人,那是好事是喜事,怎么会藏着掖着?他问奶娘:“嫁?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说?三姐姐嫁到哪儿去了?嫁的什么人家?怎么悄没声息的……”

    奶娘捂住他的嘴,道:“七爷,可小声些吧,这事瞒着人都快两个多月了,老太太发了话,谁敢私下议论,一律打死发卖。”

    周玉瑾这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眨巴着大眼望着奶娘,问:“这事,真是祖母做的主?那我娘?”

    奶娘慌忙摇头:“奴婢不清楚,七爷别问了。”

第142章、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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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周琳琅一走,再没人给她添填,也没人给她捣乱,她和周臻之间又恢复了从前的柔情蜜意。这天刚送走周臻,她面若桃花,浑身慵懒,又重新倒回榻上补眠。

    将将似睡非睡,听见外头丫鬟的声音:“七爷今天来得早,太太才起,您在外间稍微坐一会儿。吃过早饭了吗?奴婢给您端些你爱吃的玫瑰糕……”

    冯氏情知是周玉瑾来了,心里想着,怕是这回笼觉要泡汤了。

    她一边示意丫鬟近前服侍她穿衣,一边心想,今天瑾哥儿来这么早,不是有别的什么事吧?

    果然外头周玉瑾的声气儿不大好,道:“多谢姐姐,只是我不饿,我就给娘行个礼就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冯氏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周玉瑾很快换了帘子进来,头都不抬,行了礼道:“娘,我三姐姐呢。”

    冯氏再也没想到他居然开口就问周琳琅,且叫得还这么亲昵,气得肋叉子都疼了,她强忍了心中郁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轻人贪睡,她怎么会一大早来给我请安?”

    周玉瑾道:“娘你就别骗我了,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姐姐已经嫁出去了?”

    冯氏眨眨眼,讪笑道:“这个……”

    她想说自己不知道,可这一刻,周玉瑾忽然抬头,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冯氏被他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吓住,这句“不知道”就生生咽了回去。

    也真是作孽,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偏偏和那病秧子亲亲热热,那祸害回府,他也知情知趣的往上凑,倒越发显得自己是恶人和外人。

    待要训斥他叫他别多管闲事,可又知道这孩子一向心性坚定,极有主见,冯氏也怕一言不合,寒了他的心,他会和自己离了心。

    踌躇多时,冯氏才道:“这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玉瑾胡乱回答,他不怕冯氏查问,她在这府里怎么样都行,到了府外,可没人买周家人的帐。

    他道:“外边人都这么说。”

    冯氏果然面色有些难看,轻咳了一声,道:“别听外人瞎胡说,无风还不起浪呢……”

    周玉瑾道:“我没信,所以来问娘,如果娘不清楚,我去问爹和祖母。总不会三姐姐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吧?”

    “胡闹。”冯氏生怕他真去问周臻和周老太太,道:“你三姐姐的亲事,是你祖母做的主,她没亲娘,我这个继母又难做,总之这是你祖母应该应份的事,目的也只是为了她好?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

    说罢不无嫌弃的道:“该不是你听了有些人的挑拨吧?儿子,你还小,心思纯善是好事,可看人不能看表面,你对他好,也得看他对你是什么居心,值不值得你对他好才成。”

    这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周玉琛呢。

    周玉瑾并不替周玉琛辩驳,只问:“骨肉同胞,对谁好还需要权衡利益得失吗?”

    冯氏只当他诚心求问,当下信誓旦旦的道:“当然不会,就像爹娘对你,那是毫无条件的爱,做什么事都是为着你好。可如果是外人,就算你没想着算计他,也得提防外人算计你。不然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外人看你,与你结交,看得都是你对他是否有利,否则他才不会和你亲近。”

    周玉瑾问:“那兄弟之间呢?”

    冯氏顿了顿才道:“兄弟之间,可没有父母对儿女那样纯粹,尤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中间利益冲突大着呢。可冯氏又不好说得太明白,否则一旦传进周臻耳朵里,可没她什么好处,又不能不提醒周玉瑾,是以只能说得含含糊糊。

    周玉瑾问:“那这么说,先贤们教得兄友弟恭是错的了?”

    “呃……”冯氏吓得眼前发黑,忙道:“别胡说,先贤们的教诲自是不会错的,娘,娘没读过书,不懂先贤们的道理,可既然先生和你爹他们都那么说,你就只管听就是了。”

    周玉瑾道:“那我关心兄弟姐妹也就没错了?娘,你告诉我,三姐姐究竟嫁去了哪里?”

    “……”冯氏气得恨不能把自己生的这儿子给打出去,他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可都用到自己身上了,这是她的儿子吗?

    没办法,冯氏只能实话实说:“你三姐姐这事,娘还真没过问,都是你祖母和你大伯母一力承担的。”

    说到这儿,冯氏不掩幸灾乐祸:“所以不是娘教你恶,实是这世上之人,哪个没私心呢?做事之前,最先考虑的就是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周玉瑾受教的举一反三:“娘的意思,就是祖母和大伯母这么急切的把三姐姐嫁出去,就是因为她们有私心了?”

    冯氏简直不想再说话了,这个儿子也太多智近乎妖了,他才多大?这开口说话一针见血,能把人最龌龊最阴暗的心思扎破,虽然说得不是自己,可这也太可怕了,一旦被周老太太和周大太太知晓,这孩子能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冯氏有些无力的道:“你要再敢多嘴,娘就一个字都不说了。”

    周玉瑾:“好。”

    冯氏不敢再节外生枝,只简短的道:“你三姐姐名声不大好,想必你也听过风言风语。”

    周玉瑾插话:“那都是无知的长舌妇们瞎传的谣言,横竖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冯氏一瞪眼,周玉瑾忙捂住嘴。冯氏道:“她又在鸣凤庵待过四年,因为什么回来,你也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总之女子的名声没了,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你祖母千挑万选,这才选了孙家……还只是做妾。你别替她叫屈,周家也没亏待她,换成别的人家,早就送到乡下姑子庙,了此残生了。”

    周玉瑾不太明白给人做妾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不过冯氏说的话,他半信半疑,他甚至想:三姐姐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外界人们瞎说,怎么好端端的名声就这样被人糟践坏了,受到惩罚的反倒是她呢?

    但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太小,说什么也没用,当下行了礼,转身跑了出去。

第143章、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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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和往日一样早起,起来先在自己院子里走了两拳,又打了一套拳。今天他总是分心,等到出了汗,简单沐浴之后,他的情绪越发低落。

    他又不蠢,只是还是年纪小,有些被动。

    周琳琅和他被分开两个多月了,他早该察觉出不对劲,可他总是想,这是自己家里呢,能出什么事?

    结果时间就这么被浪费了。

    早饭周玉琛没吃几口,恨不得现下就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小厮在一旁提醒:“爷,您就是为了三姑娘着想,也该把早饭好好吃完。”

    周玉琛刚要放下筷子的手就顿了顿,他苦笑道:“是啊,姐姐最担心的就是我的身体,我不该让她的心血白废,也不该让她失望。”

    她不在身边,自己才更要保重好自己。

    眼睛里热热烫烫的,似乎有什么重于千斤的东西要掉下来。

    周玉琛嫌丢人,忙端起碗遮住脸,喝了一大口汤。

    汤很美味,他吃得很饱,也不知道姐姐如今在哪儿?到了别人家,会不会有人给她脸色看?她其实还是挺有小性子的一个人,对于亲人她还不太显,但当着外人,她有时候是特别傲的一个人。

    这样的性子在外面其实挺吃亏的,她不太懂得迂回,只有一股狠劲,逼急了便要跟人玉石俱焚。

    周玉琛放下碗筷,把眼泪憋回去,喝茶漱口。他想,他不能指望周玉瑾,他比自己还小呢。

    临出门前,周玉琛对小厮道:“你去跟先生告个假,就说我今天不舒服,不去上课了,你把我昨天做的功课送给先生,如果今天有什么课业,托他转交瑾哥儿给我。”

    小厮应了,问他:“五爷要去哪儿?”

    以前他都不装病的,就是病得实在动不了,他还要在榻上看书呢。

    周玉琛道:“我打算出门一趟。”

    小厮立刻道:“那小的跟爷出去,功课和告假的事叫小成子去。”

    小成子是另一个小厮。

    周玉琛也没阻拦,主仆换了衣裳,便径自出门。

    他二人刚走,周玉瑾便跑了来,没进门就喊:“五哥,我知道三姐姐的下落了。”他没听见周玉琛的回应,反倒从廊下跑出个小厮来,行礼道:“七爷,我们爷走了。”

    周玉瑾站住脚:“咦,今天五哥怎么这么早?他有没有说什么?”

    那小厮摇头,道:“小的不知。”

    周玉瑾有些悻悻,却也只能垂头而返。

    祁季昭的病也才好,眼见得阳光明媚,春气和暖,他待在家里颇有些无聊,正望着外头早开的海棠发呆,连手上的书都似乎失去了吸引力。

    小厮从外头匆匆进来,回道:“三爷,外头有人求见。”

    祁季昭回神,问:“是谁?”

    他这些日子病着,也不知拒了多少前来探望的人。

    小厮道:“是,周家五公子。”

    周玉瑾?他来做什么?

    祁季昭没多想,道:“怎么还愣着,赶紧把他请进来。”

    “可是爷,您的病也才好。”

    祁季昭挥手:“早就没事了,我的身子一直都这样,再养个百八十年也不过如此,快去请他进来。”

    周玉瑾很快进了门,步履匆匆,一脸忧急,进门也没细看祁季昭的脸色,上前匆匆行了一礼,便面带急色的道:“祁三哥,你快救救我三姐姐吧。”

    祁季昭愣了愣,问:“怎么了?”

    为什么要用救这个字眼?她不是……已经嫁人了么?难道说,嫁过去的日子不太好过?就算是这样,自己可有什么立场去救她呢?

    周玉瑾看他犹豫,又急又痛,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我三姐姐被我祖母卖给人做妾了。可我去孙家问过,人家说根本没有什么姓周的姨娘,还威胁我说再敢登门寻衅,要告官府说我扰民……我三姐姐一个大活人,出了周家门总有去处,明明是孙家,可他们为什么不承认?是不是他们谋害了我姐姐?”

    祁季昭脑子里就是轰隆一响。他本就心计甚多,从前是当局者迷,这会儿那些没想通的就一下子都明白了。

    周家想把周玲珑许给顾至的心思一直都很热切,偏偏顾至和周琳琅一直有来有往,但凡是个有心思的人也会把周琳琅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周家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便不择手段的人,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像得出她们为了除掉周琳琅这个拦路的阻碍,会做什么。

    什么早就许了亲事,嫁了人,都是谎言,都是骗子。她好好的周家嫡女,竟然被人卖去做妾,甚至如今生死不明……

    都怪自己糊涂,居然因此还病了这么长时间。

    祁季昭脸色发青,身子有些颤抖,想起身吩咐来人,却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扑通一声摔下去。

    周玉瑾都吓傻了。

    他哪儿经过这种场面,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说倒就倒……他骇得脸色发白,立刻扑上来:“祁三哥你别吓我啊,我错了,我不该求你帮忙的,来人啊”

    骇的声儿都变了。

    祁季昭的小厮也吓了个半死,慌忙扑上来将祁季昭扶起来,先从小瓷瓶里倒了几粒鲜红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周玉瑾亦步亦趋的跟到榻边,哽着声儿不敢哭,生怕给祁季昭添乱。

    好在祁季昭很快就睁开眼。

    周玉瑾又哇的一声哭开了:“祁三哥,我对不起你,你可千万别有事,我不求你帮忙了,我自己去找。对不起……”

    说着爬下磕了个头就想往外走。

    祁季昭翕动薄唇,道:“你,站,住。”

    周玉琛不肯。吓都要吓死了,早知道祁三哥的病这么重,他可不敢这么冒失。万一祁三哥有个好歹,自己可拿什么来偿?

    祁季昭气得:“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给我回来。”你自己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往哪儿找去?别没找着你姐呢,你再叫拍花的给拍走,更值多了。

    周玉琛抹着眼睛赌气站在那儿,祁季昭连气儿都喘不匀了。小厮在一旁道:“爷,您别说话了,小的这就去叫太医。”

    祁季昭挥手让他走,自己喘息了一阵,伏在枕上,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听着周玉瑾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他都要哭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第144章、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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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哭得肝肠寸断。以至于祁季昭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祁季昭气得:恨不能自己过去把他揪过来。

    可惜他的病生生生生让他养成了个废人,他倒是想,也得有那力气从榻上爬起来才成。

    他招呼周玉琛:“你过来,好好听我说。”

    周玉琛眼泪巴巴的望着他:“祁三哥,还是,不,不用了吧。”

    这也太吓人了,说说话他就能吐血。这会儿他嘴边血渍未干,虽说不至于让他的风姿稍打折扣,可那毕竟不是上好的胭脂,而是他自己的血啊。

    祁季昭笑笑,道:“吓着你了吧?是我的错,不过没关系,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吐出血来反倒是好事,若是憋在身体里才更怕人。”

    周玉琛这才半信半疑的问:“真的?”

    祁季昭失笑:“我骗你做什么,身体是我自己的,好与坏我还能不比你更清楚?”

    周玉琛一想也是,忙过来,道:“那……祁三哥,你到底要不要紧?你喝水吗?我替你倒。”

    祁季昭一把揪住他,道:“我没事,你坐下来,好好同我说,你姐姐她,到底怎么回事?”

    周玉琛低下头,有些懊悔的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他把自己两个月了一直没能见着周琳琅的事一说。

    听说他察觉侍璧和侍玉都不见了,周玉瑾又说是冯氏所说,周家确实由周老太太做主,把周琳琅送给了孙家做妾。

    他自己跑去孙家要人,却被孙家打了出来,那边一口咬定,从来没有什么周姨娘。

    祁季昭浓眉深锁,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周玉琛问:“祁三哥,你说,到底是谁在撒谎?”

    祁季昭回神看向他:“你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玉琛正色道:“是真的,七弟不会骗我,我嫡母应该也不会骗他。”他没说的是,冯氏和自己的三姐姐一直都不对付,她是很乐见自己的三姐姐所嫁非人的。

    祁季昭深思不语。

    这么说,一定是孙家撒谎了。可孙家为什么要撒谎呢?虽说强纳了周琳琅做妾,说出去不太好听,但毕竟是周家亏欠在前,被世人议论起来,孙家顶多算是从犯。

    且这种事,只要两家没意见,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好插手的。

    难道说,是周琳琅出了什么意外?

    祁季昭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

    可他不敢同周玉琛深说,他还是个孩子呢,说深了再吓着他。

    当下祁季昭道:“这事我会派人去查,你不用担心,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周玉琛看了看祁季昭惨白惨白的脸,嗫喏着道:“祁,祁三哥,这事,还是不劳烦你了吧,要不……呃,那个,顾,顾世子,可在?”

    就他现在这模样,怕是得在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周玉琛可等不了这么久。顾世子虽然看上去不那么靠谱,可到底身子骨比祁三哥硬朗,托他跑个腿,打个架,找个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祁季昭当然瞧出了他的嫌弃,苦笑了一声道:“元备不在。”

    “呃。”周玉琛满面失望,抹了一把眼睛问:“那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去找他也成。”

    祁季昭摇头:“早在两个多月前他就跟着三殿下去了云贵。”你还真没法去找,就是找,等找到他回来,那得猴年马月了?

    周玉琛一听就傻了眼,喃喃道:“那,那怎么办?”一时间只觉得身陷冰窟,满心都是绝望。

    祁季昭这个懊恼,就差拍着胸脯了,看我,看我,这不还有我嘛,我能帮你找啊。这世上除了顾至,还没人能帮你做成什么事了不成?

    周玉琛瞪着大眼,还真没把指望放到他身上,起身道:“祁三哥,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祁季昭朝他示意:“你回来,就这么走了,你三姐姐怎么办?”

    周玉琛道:“我自己去找。”

    得了吧,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又瘦又小,从这府里出去我还怕你迷了路找不着家了呢。

    祁季昭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

    周玉琛自然不大相信,祁季昭笑笑道:“我有我的方法。”

    到了这会儿,周玉琛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实在是没人可相信,也没人可求。祁季昭细细问起周琳琅的事,周玉琛也说不出个四五道六来。

    祁季昭不敢再指望他,叫了小厮进来,派他去外头打听。

    祁季昭望向周玉琛:“你怎么来的?”

    听他说只带了个小厮就敢出门,身上还没什么钱,祁季昭就是一皱眉。周玉琛生怕他训自己,忙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出个门能怎么?就是有拍花的,我也不怕。”

    祁季昭笑笑,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周玉琛却没动,他面有难色的望着祁季昭,欲言又止。祁季昭道:“你有话只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周玉琛苦大仇深的道:“周家这么对我姐姐,我,我不想再回去了。祁三哥,我以后就一直跟着你行不行?”

    祁季昭一怔:“你,跟着我?”这是打算弃了周家的意思么?

    周玉琛不好意思的道:“嗯,我一时,也不知道去投奔谁,可是周家,我是肯定不回去了。他们不会允许我去找姐姐的,可是不找,我这心里过不去。找不找得着还得两说,就算找着了,他们能容得下姐姐吗?该不会,再把姐姐悄没声儿的卖掉吧?”

    祁季昭想宽慰他“不会”,到底没说出来,周家……呵,也算够不要脸的了。

    周玉琛见祁季昭默认,又气又恨,差点儿没哭出来,他道:“我不能叫他们这么白白的害了我姐姐,却还要乖乖回去做他们的乖孙子、乖儿子。我,我恨死这个家了,我再也不要回去。”

    祁季昭良久点点头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我。”

    周玉琛重重点头,道:“祁三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也不会总烦你,我会自己好好读书,我想去参加科考,想早些出人头地,那样就不会有人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我姐姐了。”

    祁季昭笑:“嗯,难得你有这份心气,只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你可别叫苦。”

    周玉琛挺直了胸膛道:“不会的,我说到做到。”

第145章、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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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季昭并不是随便说说,也不是危言耸听。周玉琛也不是随便说说,敷衍了事,两人双目相对,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思。

    祁季昭不由的点点头,道:“别的话我不多说,只慢慢看,能教你的,我一定都教。”

    周玉琛感激的道:“多谢三哥不嫌弃我,只是……我姐姐她……”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勇敢的和祁季昭对视,道:“我提前代我姐姐谢过祁三哥,她一介弱女子,想来三哥也不会和她计较,总之我们姐弟欠三哥的,我会尽心竭力的报答您,如果这一生不够,那就来世……”

    祁季昭都气乐了,这是怕他挟恩以报呢。

    这小不点儿倒也挺有胆气,知道他姐姐对自己无意,故此一并把责任都揽到他那儿了。

    祁季昭没好气的道:“行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们姐弟欠我的也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随便你怎么报答。可说好了,我最初帮你们的本心可不是求着你们的报答的。”

    周玉琛更不好意思了,这受恩之人整日把报答放在嘴上,和施恩之人整天盼望着别人报恩一样的讨人嫌。

    因此他只腼腆的笑笑,不再说话了。

    祁季昭明知他仍没放弃报恩的打算,不过好在闭嘴了,算了,随他吧。

    但说是这么说,祁季昭还是不能立刻就收留周玉琛,毕竟这是顾家。

    周玉琛也能察觉出祁季昭的尴尬,因此道:“那,祁三哥,你先好好将养,我回,回去收拾些东西。”

    祁季昭神色严肃的盯着他瞅,瞅得周玉琛都尴尬了:“三,三哥?”

    “琛哥儿,你可知道,离开周家意味着什么?”

    “……”周玉琛想了想,道:“意味着,很有可能我要和周家撕破脸。”

    祁季昭点头,心道:这孩子还不算傻。他道:“我会离开顾家,回到祁家。”

    周玉琛点头,道:“我并非是贪图顾家势大。”也就是说,他是认定了祁季昭这人。

    祁季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他道:“势大有势大的好处,势薄有势薄的坏处,如果你跟着我,周家不会和我善罢干休。”

    周玉琛脸色一变:坏了,周家要找祁三哥的麻烦?他离开顾家,再没人庇护,那他怎么办?

    周玉琛脱口而出:“三哥,你会不会有麻烦啊?”

    祁季昭点头。

    周玉琛有些为难:“那,那我……”

    “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吧?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的艰难只会比现在还多,你做好准备了吗?”

    周玉琛低头,道:“我什么都不怕,可我怕给三哥添麻烦,拖三哥的后腿。”且他还病着呢,万一没了顾家庇护,他有个三长两短,周玉琛不会原谅自己的。

    祁季昭严肃的道:“离开顾家,是我自己主动要做的决定,以后会面临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将来有什么万一,那也是我自己思虑不周,是我自己该付的责任,与你无关。”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周玉琛明白,这是祁季昭在教他道理。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起责任来。

    是好事,自然是好的结果,是坏事,自然会受到惩罚。

    周玉琛点头:“三哥,我明白。”

    祁季昭这才露出微笑,道:“很好。”

    周玉琛回到周家,先去见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对这个孙子还是肯略施颜色的,她收了桌上的花名册,对顾大太太道:“就照你说的办吧,横竖天也暖和了,办个花宴,周珉哥儿出面,请些适龄的公子们过来,你留点心,自己好好观察观察。”

    这便是逐客的意思了。

    周大太太应是,眉目间始终有些愁绪。

    周老太太道:“玲珑那儿,你好好劝劝,她不过是受了些许惊吓,你好好哄哄就是了。”

    周大太太不无怨尤的道:“谁想到祁家那病秧子,居然如此可恶?”

    周老太太叹气:“算了……”

    算了,谁让周家自己不识抬举,没有眼色呢?当初真是昏了头,怎么就敢肖想顾至?他有再多不好,那也是顾家的世子爷,不是哪个阿猫阿狗看两眼就可以纳入自己门下叫一声姑爷的。

    周大太太与周玉琛擦肩而过,迎着周玉琛那清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神,周大太太一怔。周玉琛停下,恭敬的行礼,再恭敬的问周大太太:“最近大伯母睡得可好?”

    周大太太听这话意味不对,可周玉琛神情平和,语气温文,不像有什么恶意。

    她点点头,敷衍的道:“当然。”

    周玉琛点点头,道:“哦。”然后,没了。

    周大太太莫名其妙,还要故作慈祥的关心他:“你近来身子可好?府里照管可还精心?”

    周玉琛道:“十几年了,一直如此,没有比较过,且我也还活着,应该还算是好吧。”

    这叫什么话。周大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做人得知道感恩,琛哥儿,不是大伯母说你,你打小没了娘,冯氏这个后母做得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不是我这做大伯母的百般照料,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周玉琛躬身道:“是,不过我也听说做人是要讲因果报应的,你看,大伯母做了坏事,照样心平气和,吃得香睡得香,我不过不知感恩罢了,想来也定能如大伯母一样心安理得。”

    周大太太差点儿跳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说谁做了坏事?”

    周玉琛还是平心静气的道:“那么敢问大伯母,我三姐姐呢?”

    “她……”周大太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子阴阳怪气,她冷笑道:“你这话真是好笑,上有你祖母,底下有你爹和你继母,你三姐姐的事几时能轮得到我做主?你问我要人?真是好笑。再说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姐姐都失踪两个多月了吧?这个时候才问,你不觉得自己挺虚伪的吗?”

    周玉琛到底年纪小,比不得周大太太脸皮心黑,他踩不到周大太太的痛脚,自己的痛脚倒是被周大太太一踩就中。

    他面色苍白,几次欲言又止。他可以否认周大太太的话,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疏忽,而且,他也确实是周琳琅的软肋和拖累。

    可他想起祁季昭的话:做人就该负起责任来。

    他这个时候确实亏欠周琳琅,但他会成长成熟起来,以后好好的报答和弥补她。

第146章、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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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第一次鼓起勇气与长辈对质,就以惨败告终,这多少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因此进到屋里,给周老太太见礼的时候,周玉琛有些颓唐。

    周老太太礼貌性的问了问他的近况,不外是:“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身体如何?有没有特别爱吃的,只管吩咐厨房给你做。你的药还吃着吗?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找你大伯母……”

    周玉琛一个字都没回答。这个时候他站在要离开周家人的观点来看,周家待他确实说不上坏,起码仁至义尽。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姐姐琳琅就不能有对他这么宽容和耐心吗?

    其实真的不用太久,从前他们亏欠姐姐的都可以不算,只要他们对姐姐再好个一年半载,等着姐姐嫁出去就好了。

    可是他们偏不。

    这让周玉琛极其气愤,他不能因为周家人待他好就忽略他们对姐姐的不好。

    周玉琛抬起头,问周老太太:“多谢祖母记挂,琛哥儿一切都好,我来是想问祖母一声,三姐姐琳琅呢?怎么好多日子不见她?”

    周老太太早有准备,是以听他问并不多慌张,很平和的道:“她呀,已经嫁人了。琛哥儿,我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惦记她是情理中事,只是,这女子嫁了人就是夫家人,轻易她不能回娘家的。就是你,现在年纪小,没人护着,最好不要轻易出门。外头的世界那么大,也那么精彩,可是光怪陆离,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会发生,你还太年轻,不懂。”

    周玉琛听明白了祖母的意思,他不得不佩服,果然姜是老的辣,就这么三言两语,不仅定性了周琳琅已经不是周家人,还警告威胁他不要再轻易出门。

    周玉琛很艰难的道:“祖母说的,琛哥儿都听见了。”

    听是听见了,可他没打算听。长辈们也不全是对的,周玉琛只想做正确的事。

    他略带恳求的道:“……但是我和姐姐,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这个世上,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这话周老太太不爱听:“怎么会呢,我们都是她的亲人,比你对她也不差什么,你放心,我们都是盼着她好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来。”

    周玉琛眼睛亮了亮,道:“确实,亲情是怎么也斩不断的,想来祖母也是为着我们好。”

    周老太太慈爱的道:“这是自然。我们琛哥儿真是长大了,懂得事理,知道体谅和心疼人了呢。”

    周玉琛受之有愧,他低头道:“祖母,我想知道姐姐她到底嫁去了哪里,又嫁的是什么人家?”他自认语气足够委婉,且他关心自己的姐姐也不算框外。

    哪知周老太太眼神一厉,只略微沉默了一瞬,便打定了主意。她收了刚才的温和,眼神凌厉起来,问周玉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

    周玉琛笑笑,心底是说不出的苦涩,他道:“算是吧。要等到这么长时间,才能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知悉姐姐的下落,我可真是……蠢得可以。”

    周老太太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嘲弄,周家养他十多年,他竟然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开始质问起周家的不对来了?周家哪儿对不起他,他要用最恶毒的居心来揣测自己?

    她沉着脸道:“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是我做主,把琳琅嫁出去的了?”

    周玉琛道:“是。”

    周老太太呵笑了一声,道:“难怪呢,原来你是来找我算帐的?”

    周玉琛还做不到像大人那样虚伪,他不会说“不敢”,却也知道孝字为大,并不敢直接应承,因此只默认。

    周老太太道:“如果我说是呢,你待如何?”

    周玉琛究竟还太年轻,他来前还抱着周家人会认错会悔改的希望,可此刻听周老太太这毫无回转余地的话,他是彻底失望了。

    祖母问他意欲如何?他能如何?

    周玉琛坚定的道:“请祖母告知,三姐姐到底嫁去了什么人家?如果家里不方便出面,那么我去看看她。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想确认她……是不是愿意,日子过得是不是好?如果好,那就……算了,如果不好,我会接她回家。”

    这也算侧面回答了周老太太那句“你待如何”的质问。

    周老太太冷笑了两声,道:“真是不自量力,你以为你是谁?”

    周玉琛挺直了胸,无言的承认:我是她兄弟。虽然我比她小,可我是男子,她是女子,我有保护她照顾她的义务。

    周老太太对他不屑一顾,道:“她当然是愿意的。”

    对这话周玉琛持怀疑态度。

    周老太太道:“她已经嫁人了,且嫁的是千里之外的江南。至于她是不是愿意,别说她了,就是你爹、你大伯父和你二伯父,所有人的亲事都是我做的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都是这么个道理,千百年来,一直如此。何须她同意?女人嫁人,这是命,不管日子好还是不好,都没有说还能接回娘家的道理。”

    周玉琛不说话,只眼底染上了微红,他道:“姐姐出嫁,是喜事,为什么祖母不知会孙儿一声?”

    周老太太一噎,这正是不可言说之处,可被这么小的个孩子质问,周老太太颜面无光。

    周玉琛又道:“就算出嫁,她也姓周,若是在外头,受到了夫家的挫磨,难道娘家就当真不闻不问?”

    周老太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那点儿仇恨能算什么?早晚他会知道,离了周家,他什么都不是。何况周家并没亏待他什么,他敢离开周家,最先受到指点和审判的先是他。

    到时他会明白什么是一无所有。

    而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一旦落入到一无所有的境地,那是比死还难受的生不如死。

    周老太太冷哂道:“琛哥儿,这么多年你一直病病歪歪,周家养你养到这么大,就算没功也没过吧?你可不能做出吃里爬外的事来。”

    周玉琛受不得这样的侮辱,他道:“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和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到底怎么样了?诚如祖母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是我们的祖母,我们的婚事应该由您做主,可为什么您偷偷摸摸,无声无息的就把姐姐嫁了?这到底是嫁,还是……”

    还是谋害了人命呢?

    全凭她一张嘴,上下唇一碰这么一说,自己就得相信吗?

    周老太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周玉琛,寒意森森的道:“你这是在质问我么?”

第147章、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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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不敢,他跪下道:“琛哥儿不敢,还请祖母看在琛哥儿姐弟自幼失去娘亲,孤苦无依,只能相依为命的份上,告知孙儿姐姐的下落,孙儿必定对祖母感激不尽。”

    我不求着你们救她了,我只请你,正大光明的告诉我,她到底去了哪儿?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呵。”周老太太长叹一声,拿帕子拭了拭干躁的眼角,打起了感情牌:“你这个孩子啊,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挑唆,竟然怀疑起祖母来,可真让祖母伤心,你们姐弟俩打小没娘,我这做祖母的最看不得你们两个受苦,那可真是……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不知道有多少。哪成想,你们也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会气人了。”

    周玉琛张口结舌。

    周老太太放下帕子,脸上又恢复了严肃和冷凝,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替你们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也免得你在心里记恨于我。我为什么悄无声息的给你三姐姐说了亲事?为什么没大张旗鼓的把她嫁出去?为什么不敢叫亲戚朋友们知道?那还不是因为她做了不规矩的事,让周家蒙了羞。”

    周玉琛心里绞着疼,他不能不为周琳琅辩解:“不,她是无辜的。”他忍不住咬了咬牙,道:“再说,当初,也是周家把她送到鸣凤庵的。”

    周老太太厉声道:“这会儿再辩谁是谁非有用么?鸣凤庵生生是个肮脏地儿,她从那里出来的,能有多干净?况且她还害死了你亲娘,害得你早产病弱呢?你就一点儿都不恨?如果不是她,你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周玉琛脑子里针针的疼,好像有什么硬物生生的楔了进去,他疼得有些站不住脚,脑子里更是嗡嗡乱成一团。

    都说娘亲是她害死的,都说他病弱早产是她害的。

    周玉琛竟无以辩驳。

    当年他才出生,并不知事情的根由,即使后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听说,也都是些只言片语。后来姐弟两个被分开,周琳琅又被送出周府,姐弟两个更没什么往来,他对她,确实不太了解。

    可……为什么自己还这么维护她?

    那是因为他不相信那些扫帚星之类的流言,她对自己如何,他有心能分辨,,甚至自己的身体也是她给调养好的。

    所以就算她当初真的害得母亲早产,自己病弱,那也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一时无心。稚子无辜,他完全可以原谅她,想必母亲也不会因此就怨怪于她。

    当年的无心之失,并不能做为她永生的罪责,也并不能因此就认定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更不能因此就把她草草打发出去了事。

    周老太太的声音再度传来:“怎么,她犯下如此严重的过失,周家不过是送她去庙里受点儿教训,难道不应该?是周家给了她性命给了她荣辱,她不该回报吗?如今她丢人现眼的回来,名声烂到大街,还拖累的周家人在京城抬不起头,周家也没让她去死,反倒给她找了门人人称羡的好亲事,周家已经算对得起她了,你替她叫什么屈?”

    周玉琛几度张口,最终都归于哑然,他竟然无话可说。

    周老太太很有优越感。看,终归是个毛头小子,不过几句话就让他兵败如山。他居然还想来问罪于自己?真是初生牛犊啊。

    她轻轻端起茶碗,睥睨着周玉琛,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罚你,可再有下次,我就要让你爹拿家法了。”

    周玉琛如果乖乖磕个头就走,那也就没事了,可他怎么肯呢?

    他仰头道:“祖母,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孙儿求您,您把姐姐接回来吧。我保证,她不会对周家有任何一点儿的怨恨。”

    周老太太啪一下放下茶碗,厉声道:“放肆,你说谁有错?”

    周玉琛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把姐姐接回来。”说时起身,要往外走。

    真是死性不改。

    周老太太厉喝道:“你敢。来人,琛哥儿病了,脑子不大清楚,叫人把他关起来,好好面壁思过。”

    一言不合就要把他关起来,周玉琛哪里甘心束手待毙,他大声道:“祖母不必关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你们不经父亲同意就把姐姐私卖出去,他不管我也要管。”

    越说越不像话。

    周老太太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口口声声都是诬蔑,动家法都是轻的。”她轻吁一口气,道:“我看周家是容不下你了吧?”

    周玉琛知道周家早晚要拿这事来要挟自己,心中不惧,道:“不必祖母恐吓,琛哥儿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既然周家容不下姐姐……那,我也不稀罕在周家待。”

    “你”

    周老太太是真没想到周玉琛居然这么有底气,她冷笑道:“好,你有骨气,你……”说到这儿算是闹僵了,她不可能当真把周玉琛撵出周家,毕竟他是三房的嫡长子,哪怕他做出天怒人怨的事,这锅也不该由她一个老太太来背。

    两相为难之际,周老太太当下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丫鬟婆子们一堆涌上来,一迭声的叫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喊郎中,把个周玉琛挤在外围,心里满是歉疚。

    他终于明白,生而为周家人,那可真是荣辱与共,即使撕破了脸,他想从周家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周臻回来听说周玉琛气晕了周老太太,勃然大怒,他命人把周玉琛押送到自己书房,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混仗东西,这么多年周家养你,银钱自不必说,不知花费了多少苦心。十二年啊,不求你知恩图报,可也不能养出个白眼狼来?你倒好本事,居然和你祖母置气?还把她老人家气得晕倒,你这就是么为人子,为人孙的?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周玉琛咬死了只有一句话:“父亲,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可只有一件事,由您做主,把姐姐接回来。”

    周臻怒道:“胡说八道,你怎么这么不懂道理?你姐姐如今已经是孙家人,接什么接?再则她只是个妾,妾的亲戚算不得亲戚,她以后和你,和周家人没任何关系。”

第148章、镇压

    第一更。

    周玉琛震惊的望着周臻,道:“父亲,她也是您的女儿。”

    您这绝情的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到底咱们周家,缺什么,少什么?孙家又能给咱们周家什么?您居然默许甚至支持祖母卖掉姐姐做妾?”

    说着说着,周玉琛的眼泪就落下来了:“父亲,您这样对待姐姐,如何对得起母亲?”

    周臻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畜生,你给我闭嘴。”

    什么卖不卖的?那是他的儿女,那么前程命运如何,自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是让他们为了周家去死,他们也得义无反顾。

    这个混蛋,难道就他自己有情有义,周家人都是畜牲么?

    周玉琛两颊迅速红肿,,嘴角都渗出了血丝,他却苦笑着道:“叫我闭嘴?很简单啊,请父亲明示,为何你要如此对待姐姐。”

    周臻道:“什么为什么?为了周家,包括我,都得时时刻刻做好委屈和牺牲自己的准备。”

    周玉琛道:“为了周家什么呢?祖母都说了,只是为了周家有个好名声……”

    周臻恼怒的打断他道:“孽障,闭嘴,你还敢说?那是你亲祖母,你居然大逆不道,将他气晕过去,到现在你仍然执迷不悟,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他问的才对吧?他就是想问父亲,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玉琛低头,轻却坚决的质问道:“母亲出事那年,姐姐也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幼小天真,童稚无辜,您是怎么就断定她是居心叵测,有意要谋害亲生母亲和兄弟的?”

    周臻无话可答。

    换成外人,当然会觉得当年的事是不过一个孩子的无心之失,算不上什么大罪过,且容氏临死前对周琳琅毫无怨言,甚至拉着周臻的手,苦苦求他务必要善待周琳琅。

    可他怎么能告诉十二岁的周玉琛,日积月累,积毁销骨,周琳琅已经不再只是周家三房的嫡长女,而是祸害的代名词?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不管是谣传还是流言,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抵挡不住来自周老太太和冯氏的压力?

    总之她已经危害到周家的利益,送她走那是势在必行的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失职。他当然要恨要怪周琳琅,如果她没出生,周家就不会有这么多年是是非非。

    就是把周琳琅送出去做妾,他也照样认为周家已经仁至义尽。

    他沉着一张脸,对周玉琛道:“你还小,不懂,从前种种,已经无迹可寻,我也并没追究过琳琅的过错。就是现在,为父也是迫不得已。你姐姐……她已经名声尽毁,哪里还能寻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就是孙家,那也是……”

    周玉琛不想再听什么孙家,他已经知道了,孙三老爷比父亲的年纪还大上一岁,想想他就觉得恶心。姐姐才十五岁,嫁给一个老头子,且还是妾,父亲和祖母怎么就能冠冕堂皇的说这是门好亲事?

    他道:“就算没有合适的亲事,就非得这么急的把她打发出门吗?”

    周臻烦躁的道:“不然能怎么样?她在家中行三,上面有你的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有她在,谁敢来周家提亲?”

    都是借口,如果三姐姐排行老大,急着将她打发出门还情有可原。

    周玉琛道:“总而言之,姐姐的事,父亲是不打算管了?”

    “管?我怎么管?她嫁人那是天经地义,日子过得好坏,全在她自己的本事。我凭什么插手?”

    周玉琛道:“我懂了。”

    周臻只当他乖顺了,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知道你念着琳琅,那也得等她在孙家站稳脚跟了再说。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免得你祖母生气,免得下人乱嚼舌根,对你,对你姐姐,都没什么好处。行了,你回去吧,好好反省反省。”

    周玉琛有些绝望的道:“难道父亲不知道,姐姐如今并没在孙家,已经下落不明,生死不卜了么?”

    周臻瞪眼:“胡说八道,你姐姐如今已经到了江南,你哪儿听来的胡话?”

    “怎么是胡话?分明是孙家人自己说的,他们根本不承认姐姐在他家。”

    周臻怜悯的看了一眼周玉琛,道:“你呀,怎么能冒冒失失的就登门,这也太失礼了。孙家怎么肯承认?再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光荣的事么?”

    他息事宁人的道:“好了,这事以后不许再提。”

    周玉琛望着这个小时候十分仰慕的父亲,曾经觉得他文才好,学识好,气度好,相貌好,无一不是自己的偶象,可如今才知道,他竟然如此愚孝,对儿女又此绝情。

    他明知自己会失望,还是问了一句:“父亲,如果儿子的病,一直没好呢?”

    周臻怔了下,问:“你的病,好了?”

    周玉琛苦笑,道:“比从前稍好了些。”

    周臻看他的眼神立刻有了不同。

    周玉琛心想,他一定是在衡量自己的价值,从前自己只是个病秧子,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但现在,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将来还是有前程的。

    周臻确实在打量周玉琛,虽说气色不错,但到底太瘦太过单薄,虽说过了十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成人。

    他沉着脸道:“说的什么话,我知道以前关心你太少,但你也别胡思乱想,虽说你身子病弱,但周家不会少你什么。再说,还有瑾哥儿呢,他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对你平素也多有照顾,总之,你不必为日后忧心。”

    周玉琛惨淡的笑笑,道:“儿子明白了。”

    说白了,他对自己根本没怎么上心,因为他不缺儿子。想到这儿,周玉瑾道:“儿子不孝,让爹让周家蒙羞,以后儿子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了。”

    周臻一愣:“什么话,只要你知书达理,为父自然不会亏待你。”

    周玉琛道:“儿子一定谨遵父亲的教诲,此一生都不敢或忘,但在这之前,儿子一定先把姐姐找到。她若活着,我自然把她带回来,假若不幸她已经……我仍旧把她带回来。”

    周臻气得恨不能再给他一耳光,不过他皮肤本就白,两个耳光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紫,他这会儿还真下不去手。

    他怒声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没那耐心跟他讲道理,只吩咐人:“把五爷带下去,好生看管,他但凡有一点儿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第149章、提议

    今天的第二更。

    周玉琛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院内院外都添置了好些人。他落寞的站在窗前,沉沉的叹了口气。

    小厮点了灯,道:“五爷……其实,您这是何苦呢?跟老爷闹得这么僵,对您有什么好处?这回好了,连门都出不去了。”

    周玉琛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沉默了一瞬,道:“还是我太天真。”

    他以为自己可以讲理的,可惜,这理还没辩明白呢,自己先失了人身自由。他在家里没地位,没人肯同他讲道理。

    就算他不是个孩子,周家人已经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他们也不会多看重周琳琅。而这,是他和周家所有人最根本的分歧。

    不可调和,除非有一方肯妥协。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

    这会儿他也明白了祁季昭怜悯的眼神。

    看来,他势必要和周家撕破脸了。

    周玉瑾听说周玉琛被关了起来,满心惊骇,眼神中就带了出来。

    冯氏嘲讽的道:“还真是没瞧出来,这个病秧子倒是挺有担当的。就他看重骨肉亲情,就他在乎三姑娘,呵,好像别人都无情无义似的。看把他能的,这周家都容不下他了。”

    周玉瑾有些惭愧的垂头,如果不是自己把消息告诉五哥,他恐怕也不会跟家里闹。他问冯氏:“三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冯氏道:“还能怎么样?和这世上千千万的女人没什么两样。这会儿小,气性大,做事顾头不顾尾,等过两年,吃了亏,受了苦,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看她还这么放肆?”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可是……

    周玉瑾问:“她,当真只是个妾?”

    冯氏笑了一声,道:“就她那名声,能做个妾就不错了。”说时忽然瞪眼:“你这孩子,老说这些做什么?看你爹回来不捶你。”

    周玉瑾抱怨道:“哪是我愿意说,这不是……”他保证:“我就问最后一句,不是说,孙家根本不承认她吗?”

    冯氏嗤笑:“你几时见过妾的家人这么大张旗鼓上门的?那不是打孙家脸吗?孙家会承认才怪。”

    周玉瑾低头:“就是不认周家这门亲也无所谓,可他们干吗不能好好说?不都是诗书之家吗?怎么这么不讲理?”

    “什么讲理不讲理的,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冯氏瞪他,道:“是他糊涂,你可别犯糊涂,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如今你祖母和你爹都在气头上,你可别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周玉瑾陪笑道:“我能做什么?就算想救,可救出来他不还在周家吗?我倒想去跟爹求情,可这峰口浪尖的,我去了不是找罪受嘛。”

    冯氏倒是心一动,她想到了自己的小姑子卫周氏,她可就是借着卫辅生事的时机,把卫辅这个庶子撵出去的。

    因为那事闹得人尽皆知,就是卫家姑父舍不得,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周玉琛那病秧子打发出去……

    自己的瑾哥儿可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赵想冯氏越兴奋,这个时候不出手,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她望着周玉瑾,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怪你,其实你五哥,咳,他也怪可怜的。”

    周玉瑾吓得眉都立起来:“娘,你,你刚才说什么?”

    冯氏瞥他一眼,道:“你少给我作怪,我倒也不是心狠的人,要不是那三丫头她总生事,我何必跟她一个孩子过不去。要说这琛哥儿倒是个老实安分的,他又没得罪过我,我可怜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唉,这没娘的孩子啊,就是苦,不管他是犯了错也好,还是无心的也罢,都没个人好好教教他,你爹又在气头上,要是这个时候有个人劝劝也好。”

    周玉瑾蹙眉道:“要说祖母劝最合适,她是长辈,连爹都得怵她三分。”

    可惜如今府里都说五哥把祖母气病了,她肯替五哥说话才怪。

    他又看了眼冯氏:她是做继母的,此刻说说好话也行。

    冯氏笑道:“你这傻孩子,又牛性了,从来继母难做,我替他们姐弟求情的时候少了?说得轻了,你爹听不进去,说得重了,你爹不免又要多心。这个时候最好是你五哥的亲戚出面最合适。”

    周玉瑾道:“咱们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了,除了爹和我,还有谁?”

    冯氏撇撇嘴,也不提醒他,只道:“你用好晚饭就回去读书吧,这些日子家里人心气儿都不顺,你别撞到你爹跟前。”

    周玉瑾怏怏的应了,快走到门口了,道:“娘,我缺本书,明天叫我的小厮出趟门,你记得这事,别忘了给他银子。”

    冯氏心道:这府里缺什么也不会缺了他的书。情知他又弄鬼,不定让他的小厮去谁家通风报信呢。

    他只管去,反倒中了自己下怀,当下应承了,道:“都交给娘吧,你就别操这心了。”

    周玉瑾回去翻了几页书,还是不能专心,他早交待好小厮了,明儿一早就去容家报信。可一想到周玉琛,他怎么也睡不着。

    平时他身子就不好,这会又怒又愧又憋屈,不定多难受呢,只怕他饭也吃不好,心思又多,明儿又得病了。

    入了夜,周玉瑾悄悄爬起来,出了门,见左右无人,隐入黑夜,径直去了周玉琛的院子。

    他是钻狗洞进去的,因着周玉琛早早歇了,周家下人也就没当回事。

    周玉瑾倒是顺顺当当的敲开了周玉琛的窗。

    周玉琛放他进来,惊讶的道:“瑾哥儿?你怎么来了?”

    周玉瑾扑了扑身上的土,坐到他跟前,一脸歉疚的道:“五哥,都是我的错……”

    周玉琛摇摇头,道:“打我的是父亲,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是来替父亲向我道歉的?”

    周玉瑾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能开玩笑。

    周玉琛看他手冰凉,拉他进去坐了,一本正经的道:“下回再不许这样了,我就在这府里,能有什么事?你大可以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来。”

    周玉瑾咳一声道:“这怕什么,我又不是没晚上偷跑出来过,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他有些伤感的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倒想劝劝周玉琛,别跟祖母和爹对着干。不说阳奉阴违,可这事急不得,怎么也得从长计议。

    “我……”周玉琛犹豫了下,如今再和周玉瑾相对,他居然没了从前的坦诚。有些话,他现在是不方便同周玉瑾说了。

第150章、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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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叹了口气,对周玉瑾道:“七弟,我很感激你从前对我的照顾,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虽然我是兄长,可一直蒙你庇护,我实在是……惭愧的很。”

    周玉瑾道:“快别这么说,我们是兄弟嘛,我虽比你小,可是我身子硬朗,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周玉琛笑笑,道:“嗯,我们是兄弟,以后我会一直记得,也希望你记得。”

    周玉瑾觉得今天他说话的口气很奇怪,却不明白为什么,当下也笑:“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五哥。”

    周玉琛看天色不早了,便道:“我在这儿很好,父亲虽然震怒,到底不会对我怎么样,你还是早些回去。”

    “我没关系的。”周玉瑾反过来安慰他:“父亲就是一时气急,他并不是真的对你怎么样,只要你认个错,我想,过几天就没事了。”

    周玉琛摇头:“我不会认错,我也不觉得我有错。”

    “呃……”周玉瑾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周玉琛居然这么坚定,坚定的都到了固执的地步,他虽小,也懂得察颜观色,想必自己再劝下去,他连自己都要恼了。

    周玉琛怕吓着他,笑笑道:“这事,你不懂,也不要再管了。”

    周玉瑾只好点头:“三姐姐那儿……你也不要太担心,等过两天,我就去求父亲,叫他去探问探问。我想,就这么几天,三姐姐她,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周玉琛已经不再对他们报以任何的信心。他曾经见识过人心的阴暗和肮脏,连一家人都能百般算计,何况是孙家人?

    他们会如何待周琳琅?周玉琛没有一点儿信心。

    周老太太说周琳琅是同意的,可周玉琛却还是担心。

    但这些话,没法同周玉瑾说,他未必理解,就是理解了,或许也只会取笑自己是杞人忧天。

    他笑笑,点头道:“好,多谢你了,七弟。”

    周玉瑾想到了自己的主意,他道:“五哥,也不知道爹还要关你几天,我知道你一定很担心,所以我交待了我的小厮,叫他明天去容家一趟。”

    周玉琛的心咯噔一声,他强自控制住自己才没有拿异样的眼光去看周玉琛,良久他才能尽量以平稳的声调道:“你有心了,只是,容家与周家本就不亲近,两位舅舅对我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周玉瑾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得有人出面吧?也许爹就是没台阶可下呢?只要容家舅舅一来,哪怕做做样子呢,爹也就能放你自由了。”

    “呵。”周玉琛苦笑了下,他不清楚周玉瑾到底知不知道容家人究竟什么样,假若不是自己有意要离开周家,只怕容家此次来求情,只会推波助澜,雪上加霜,令自己在周府再无容身之地。

    良久,周玉琛才道:“是啊,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抬起头,看向周玉瑾,笑道:“七弟真是长大了,如今也能替五哥出主意了呢。”

    “我……”周玉瑾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只是我的主意,是我听……听娘说才受的启发。”

    周玉琛没说话,只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周玉瑾忙岔开话题:“那个,五哥,你还缺什么少什么?我明儿一早给你送过来,哦,还有先生的功课……”

    周玉琛道:“不用了,小七。”

    “为什么?先生很严厉的,你若是稍有怠惰,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嗯,没关系,不用了。”以后,他再也不用跟着先生读书了。

    周玉琛一夜都没有睡,满脑子都是周玉瑾那纯真清澈的眼神。

    天快亮了,他才苦笑一声。

    这时候还是兄弟,可以后,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如果可能,他不愿意到兄弟反目的那一步。

    小厮敲门,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周玉琛问:“什么事?”

    小厮回道:“早饭,到了。”

    周玉琛看他那模样就知道早饭肯定有问题,他漠然的转过头,道:“算了吧,我根本不想吃。”

    小厮低头,不无抱怨的道:“老爷并没吩咐不给五爷饭吃,这厨房怎么就敢自作主张。”

    哪里是厨房自作主张?这府里不管谁做主,总有许多办法推到厨房头上。

    周臻很早就过来周老太太这里侍疾,羞惭的道:“琛哥儿不懂事,都怪儿子教子无方,昨儿他已经得了教训,想来他再不敢忤逆长辈。母亲,您就看在他自小病弱又没了亲娘的份上,就别跟他计较了吧。”

    周老太太躺在榻上,头上盖着热毛巾,闻言哼哼了两声道:“算啦,我怎么会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他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又不知受了谁的挑拨,唉……也不怪他,你对他确实太过轻忽,远不如对瑾哥儿上心……”

    “我……”周臻也很委屈:“这孩子从小就病秧秧的,儿子只盼着他能平安长大就好,没指望着他能有什么大出息,故此对他难免懈怠。”

    周老太太也并不是真的苛责周臻,毕竟他所说也正是她所想,因此顿了顿道:“我看他这些日子,身子似乎好了许多……”

    “他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一直都时好时坏。”

    还是别报太大希望了吧。

    周老太太叹口气:“罢了。”

    周臻亲自服侍周老太太用早饭,周老太太笑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孝顺,只是如今你儿女都成行了,怎么倒要你来服侍?你一直都忙,难得今天休沐,还是放松放松去吧。”

    周臻应了一声,等到周老太太用完早饭,重新躺下,这才辞别而出。

    刚到门口,就有管事报:“三老爷,容家来人了。”

    周臻一怔,随即眉就蹙了起来,不悦的道:“不年不节,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他们来做什么?”

    管事看他不大想见的意思,忙道:“容老太太也来了,说是要见老太太。”

    周臻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不难想通其中的关节,不由恨恨的道:“这个孽障,他竟学会吃里爬外了!”

    当初周琳琅就是借用容家人的撒泼耍赖,才要走了容氏的嫁妆,想不到他倒有样学样,也跟着故技重施?!

    周臻前情旧帐一起都算到了周玉琛头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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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疵美人介绍:
周琳琅是有名的扫帚星,害得幼弟病弱,母亲早亡,继母小产,父亲御前失仪……后被送到鸣凤庵修行,却落得了个风流美人的诨号。除了美之外,她一无是处。美人纵风流,白玉染瑕疵,且看瑕疵美人如何挣得个锦绣前程。……………………完结古言:《嫌妻不良》、《妻愿得偿》、〈贤妻造反〉《奸臣之女》QQ群:545117298.欢迎大家来玩。瑕疵美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瑕疵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瑕疵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