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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默醉     瑕疵美人txt下载     瑕疵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6章、回礼

    顾至笑得实在猖狂,周玉琛有些看不下去,也就将刚才自己所思所想一条条列了出来。

    祁季昭有个当贵妃的姑母有甚用?是亲娘还差不多。不然一个后宫里的女人,手有多长能照拂到宫外没了娘的外甥?

    就算家世相当又如何?他姐姐一个正常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病秧子?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护住妻儿?

    呃,对,就他那小身板,能不能有儿女还两说呢。

    总之他想害谁都由得他,却绝对不能害自己的姐姐。

    顺便,周玉琛把那句“玉琛本就病弱,家姐独木难支,无力再支撑一个病弱之人的医药花费”也说了出来。

    这回顾至不笑了,他瞠目结舌的望着周玉琛,问:“嘴毒也会传染吧?”

    自己这不是自取其辱么?他们竟然这么嫌弃祁季昭。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祁季昭他……

    算了。

    周玉琛完全理解自己的姐姐当着他的面如何刻薄了,就顾至这样的人,你对他好言好语,说不定他还当你好欺负呢,可你要是让他疼了呢,说不定他还能收敛点儿。

    顾至不逗他了,道:“说正经的,这银子不是我的,前两天我不是拿了你姐姐……”

    “顾世子还是别连累了顾家的家教和家风吧,这动不动就扯上别人的姐姐妹妹,说起来是顾世子轻浮太过。”

    顾至:“……”

    特么的,这小子倒是学得挺快,噎过自己一回就知道怎么接连噎自己了哈。

    他都想打周玉琛了,到底不能真打,以大欺小,且他还是个孩子呢,不像话。顾至只好道:“行,是我拿了你的点心,这是回礼。”

    他特意强调“你”字。

    也不知道周玉琛是没听懂呢,还是听懂了不以为然,很坦然的接受了这句话,但他仍是不要:“不过是一两盒点心,若是顾世子喜欢,那也算是那盒点心的荣幸,可这回礼太贵重了,周家不能收。”

    “……”顾至吸了口气,对周玉琛道:“小子,你今年有十岁没?”

    “我十一了。”

    “十一就十一,你那么大声干吗?说起来,说你十岁都是抬举你,你有没有照过镜子?”

    周玉琛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像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说你没断奶外头都有人信,这么个小孩子,无知也就罢了,可你不能不听人劝,是吧?你知道一个点心方子能卖到多少钱吗?”

    这个周玉琛还真不知道,他瞪大眼,意思是:能卖多少?

    顾至伸出一只手。

    周玉琛犹豫着,发了狠的道:“五百两?”

    顾至摇头。

    周玉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嗫喏着道:“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他是不知茶米油盐的,但还是知道五百两是个不小的数目,想也是,谁肯做冤大头,花五百两银子就买一张点心方子?

    哪知顾至开口道:“五千两是少不了的。”

    “什么?”周玉琛大惊失色:“你,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去外头问问?京城是什么地儿?达官贵人,有如云集,若是哪家的点心对了哪位贵人的心思,赏赐是少不了的,区区银子算什么,最要紧的是这份体面,那可比什么都值钱,传承下去,几辈人都饿不着肚子。”

    周玉琛半信半疑。

    顾至更加来劲:“我才拿了一千两不到,顶破天也就……嗯,八百多两吧,不算多啦。”

    周玉琛并不傻,只道:“点心方子是姐姐的,卖不卖由她说了算。再说,你只是带回去品尝,并无方子。”

    顾至见他不好糊弄,收了脸上的笑,道:“那一张药方,值不值这个钱呢?”

    周玉琛盯着他手里的纸,犹豫着道:“我不需要,我已经好很多了……”他不能伸手,否则下一步他们便算准了自己是姐姐的软肋,会拿他做要挟,逼姐姐答应更多苛刻的条件。

    顾至呵笑一声,这回笑容里满是讽刺:“不是你的,是你姐姐的。她中了毒,若不及早清除,将来……子嗣上大有损伤。你当她是好姐姐,也自愿做个好弟弟,总不会想看到她将来凄苦一辈子吧?”

    话才落地,就听门外有个女声道:“顾世子,别危言耸听吓唬孩子。”

    顾至和周玉琛齐齐看向门口,果然是周琳琅施施然走了进来,先朝着周玉琛安抚的笑笑,再对着顾至福了一福。

    周玉琛在顾至跟前还能装个小大人,一看到周琳琅立即就站了起来:“姐……”他走过来,小声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顾至道:“傻,你问她能问出什么来?不如问我。”

    周琳琅瞪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顾世子想必也不屑与傻子为伍,那就慢走,不送。”

    顾至爽利的起身,哈哈笑道:“多有打扰,告辞。”

    他潇洒的起身出门,很快便出了院子,可那箱元宝还在院中间放着,周琳琅只能喊他:“顾世子,留步。”

    顾至笑眯眯的道:“还没走远呢。”

    周琳琅道:“您落了东西了。”

    顾至顺着她的视线落向那箱元宝,并没说什么,只道:“周琳琅,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顾元备向来都只有送人东西,却断断没有伸手往回要东西的。”

    周琳琅闻言默默,也就没矫情,大大方方的朝他笑笑道:“那就多谢顾世子了。既然顾世子喜欢,点心府里应有尽有。您稍等。”

    吩咐侍璧再取了两匣点心,周琳琅道:“些许微物,无足挂齿,权当是给顾世子打发时间的。”

    这回是杏仁酥,外头是肉眼可见的杏仁片和五子仁,闻着有淡淡的香气。

    顾至笑道:“那我有口福了。”

    也不客气,喝命小厮伸手提了,大步出门。

    周琳琅打开箱笼,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药方,就是当初秦太医写给顾至,他交由侍璧转呈周琳琅,却被她当场扔了的那张药方。

    周玉琛抢上前夺过来,看了又看,才问周琳琅:“这是怎么回事?”

    周琳琅避重就轻的道:“没事,我在庵里身子不好,这是滋补的方子。”她不想把周家的龌龊事说给他听,也不想他转接了本尊的仇恨,更不想他同周家彻底生分,只因为他还太小,不足以承担这些生命里阴暗的东西。

第047章、触动

    周玉琛点头,表示相信了,甚至还有些庆幸的道:“姐,你就收了吧,没关系的,顾世子不也说了,这是那两道点心的回礼。”

    周琳琅面无表情,并无回应。

    周玉琛有些急:“就当,是卖给他点心的钱,大不了以后他每次来都给他送两匣点心。”

    还是不够,这多么银子,能买一辈子都吃不了的点心吧?

    周玉琛扭着手指:“那就算我借他的,将来我还。”

    周琳琅也拿捏够了,嫣然一笑道:“你有心气儿是好的,知道转寰机变也是好的,我不是说不该收这银子,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这事你不用管,我会还他。”

    周玉琛并不傻,他有过目能诵的本事,那药方他看了一眼就都记住了。再则顾至那未尽的话大有深意,他不是听不懂。

    还有,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滋补的药,顾至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背了周琳琅,周玉琛同小厮偷溜出府。也是这些日子他身子大有进益,否则小厮也不敢私带他出门,而且周玉琛再三保证,只是去一趟医馆,问点儿事就回来。

    两人虽小,但穿衣打扮不同寻常,一路倒也没人敢惹,找了家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兴旺的医馆,周玉琛带着小厮大摇大摆的进去。

    见看病的人多,他便排在后头,等到了他时,他将袖子捋上去,放到药枕上,道了声“有劳”。郎中诊治了一回,只说并无大碍,倒是同先前替他看诊的郎中说的大同小异。

    周玉琛把自己誊写的药方拿出来,道:“这是我家里人用的方子,劳烦先生给看看可妥当?”

    同行相轻,这郎中听说别人的方子,心里就不大愿意,等接了方子看了,先是疑惑,再是不解,接着陷入深思,随后又有所恍悟,最后更是击节叫好。

    竟将这方子视若珍宝,迭声问周玉琛是谁开的方子。

    周玉琛不知道。

    这郎中摇头叹息:“神医,神医啊。”这才解释给周玉琛听:“府上想来有谁近日中了毒?这药方是解毒兼带滋补的,尤其对于女子更有裨益。依这方子看,这位姑娘应该是余毒未清,若是不早解毒,怕是于身体有损,子嗣艰难自不必说,就是寿元亦是……”

    与顾至所说一般无二。

    周玉琛愣愣的收起药方,想到以顾至的身份,他所接触的必然是太医之流,他们的医术究竟如何不言而喻。

    只是,这毒,姐姐是怎么沾染上的?顾世子又如何得知?姐姐为什么不治?

    最最重要的,他的病,其实根本不是病,哪里不能养?姐姐为什么非得搬出来?到底他被养成这样,是有心还是无意?

    脑子里闪过继母那虚伪的笑脸,再闪过七弟周玉谨的天真无邪和热心仗义,周玉琛竟心如刀绞。

    周家,姐姐,自己……父亲,继母,祖母,种种,缠成一团乱麻,紧紧勒着周玉琛的心,让他不能呼吸。

    周玉琛在街上游荡了好些时候,甚至还叫小厮雇了车,两人从周家路过。周家门口一如往昔,看在周玉琛眼里却格外陌生。

    他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自己就这么站到门口喊上一嗓子,周家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是会热忱的把他接回去,嘘寒问暖,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可好,还是会涌出来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把他撵走?

    等他走了,会不会有人悄悄打听问问她的安危?他走了,会不会有人背后尾随,乘他不备,在他身后给他来个闷棍,一棍子敲死他?

    真要这样,于他和姐姐而言是覆灭,可于周家来说却是皆大欢喜的事。毕竟一个病弱的三房嫡子,实在是碍眼又挡道。

    周玉琛不想这么想的,可一想到姐姐的毒是回到周府才中的,他就忍不住要把周家想成炼狱,把周家人想成妖魔鬼怪。

    但终究他什么都没做,周家人也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一场他自己的幻梦,他却累得有如刚经过一场鏖战。

    等他回去的时候,周琳琅坐在他平常坐的椅子上发呆。

    天已经晚了,屋里并没点灯,夜色衬得周琳琅显得格外忧伤。周玉琛停住步子,好像人才活过来一样,张了张嘴,却只是哑然的道:“姐”

    周琳琅并未回身,只问:“你回来了?饿不饿?”

    他不敢上前:“嗯,不饿。”

    周琳琅起身,道:“好好歇着,以后不要乱跑,若是实在想出门,多带些人。”

    “姐”周玉琛叫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药方,还有毒……”

    周琳琅看向他,面容平和,神色从容,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微笑,道:“琛哥儿,人活着,最难得的就是难得糊涂,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你也越来越好,等到临近年底,我就带你回府。只要你以后注意饮食,好好锻炼,便可以照常读书,等过几年考中进士,便可以为周家扬名立成,光耀门庭了。”

    “可是你……”

    周琳琅带点鼓励的道:“我怎么?”

    “他们对你……太过分了。你也是周家的女孩儿,他们,他们置你于不顾,还因为庵里的事对你……斩尽杀绝,你,你不恨?竟然还想回去?”

    “那又有什么?我会过得很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还有现在和以后。周家是我的家,不是我能选择的,而且有家做庇护,总比我一个在外头拼搏要好得多。”

    周玉琛哑然。她说得很对,他无以反驳,这个世道,一个人的力量相当微弱,只有靠着家族父兄师生同门,才能有更强劲的上向攀登的力量。

    他更不例外。

    可他不相信周琳琅真能这么不计前事,也不愿意周琳琅为了生活,为了他,就要继续在周家承受巨大的委屈。

    周玉琛道:“姐,我们……”

    周琳琅反问:“不然呢?不回周家,我们两个成什么了?怕是连堂堂正正做人都成奢侈,本来应该有个更好的平台,为什么要放弃?”

    周玉琛想,姐姐真是世故,还有圆滑,可没有她的成熟,自己又将在何处立足?

第048章、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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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琛到底年纪小,心里一下子藏了这么多事,很有些郁结难舒,当晚昏昏噩噩,辗转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病倒了。

    小厮见他烧得脸色通红,嘴唇干躁起皮,吓得当场就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暗恨自己夜里不够警醒,没能照顾好自家爷,又忙跌跌撞撞的去见周琳琅。

    周琳琅倒没怪他,只匆匆来见周玉琛。

    周玉琛烧得迷迷糊糊,倒是醒着的,见到周琳琅,还强打起精神堆起笑:“姐,我没事。”

    周琳琅朝他笑笑,道:“嗯,没事。”烧烧也好,又不是别的病症,只要心火去了,这病也就痊愈了。

    她伸手背摸周玉琛额头,果然烫手的很,便安抚他:“你不必胡思乱想,我叫人去请郎中。”又叫侍璧和侍玉准备烧酒,拿干净帕子轻蘸了给他擦洗全身。

    郎中还没到,顾至又来了。见院里的人各个面带急忧,脚步匆匆,明显带着慌乱,便扯住一个婆子问:“出什么事了?”

    “是我家小爷病了,世子爷怕是见不成了呢。”

    顾至松开她,心里嗤笑:本来也不是见他,他病倒了才好,正省了自己的事。也不管人在背后如何喊他,他自己进了门。

    周琳琅正在厨房亲自熬梨汤,热汽中有着淡淡的甜香,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添了白糖,将梨汤小心翼翼的倒进白瓷碗里。

    就听身后有人问:“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

    是顾至。

    周琳琅吓了一跳,手里的碗都差一点儿摔地上,回身不满的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说君子远疱厨了,这可是内院,最偏僻的地儿了,他怎么找着的?

    顾至还振振有词:“院里没人,我倒想让人通禀一声。”

    这院子里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周玉琛病了,没人顾得上也是必然的。

    周琳琅将梨汤碗放到一边晾着,顺手给顾至盛了一碗:“你也尝尝?这是我拿秋梨去皮加糖熬的汤,去火止咳。”

    没说完呢,顾至端碗一饮而尽,还不停的用手在嘴边扇着:“天,烫死我了。”

    周琳琅无语:“你没见我是才从锅里舀出来的?你就不能晾晾?”

    顾至看一眼那小药锅,奇怪的道:“这又不是药,你怎么用药锅熬?”

    周琳琅随口道:“梨是酸的,不能用铁锅熬。”

    顾至唔了一声,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周琳琅看见了,回视过去,问:“怎么?”

    “嘿嘿,我在想,你脑子里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究竟跟哪儿学的?”

    周琳琅没理他,自己端了托盘往外走,边走边道:“顾世子此来有何贵干?”

    “我没贵干,就是过来串个门。别说,你弟弟虽然年纪小,不过挺有意思的,我就喜欢跟他说话。”

    这个罪魁祸首,不是他,周玉琛也不会知道这么多隐情,更不会一受刺激就病了。他居然还敢腆着脸来?

    周琳琅白他一眼,道:“顾世子还真是闲。”

    顾至也不嫌她说自己无聊,笑了两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怕是要不是你弟弟病了,你巴不得我来呢吧?”

    周琳琅不由的驻足瞟了他一眼。

    顾至站得笔直,接受了她的注目,一副“看我聪明吧,快夸我啊”的模样。周琳琅噗哧一笑,道:“你说话一向都这么直接的吗?”

    “迂回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会,这不是直来直去,给你省事呢嘛。”

    周琳琅轻叹一口气,道:“好吧,我谢谢您啊顾世子。”

    “不用谢,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就像今天一样给我留一份就成了。”

    他要求还真不高。

    郎中给周玉琛诊完脉,只说火气重,开了几剂发散的药,便告辞走了。

    用烧酒擦过全身,周玉琛略躺躺就出了一身汗,小厮又张罗着给他换了衣裳,他觉得头轻巧了许多。

    顾至赖着不走,他只好半躺半偎,一边喝着周琳琅给他做的梨汤一边做陪。见顾至一副无赖样儿,没什么话说却不肯走,周玉琛问他:“顾世子有什么事?”

    顾至刚想开口,又把嘴闭上,嗤笑道:“你甭打听了,就因为昨天我多几句嘴,怕是你姐姐恨死我了,我哪还敢同你说?”

    周玉琛面色一红,心下一沉,他就知道顾至有事儿。想不服气的说自己没事,可到底自己年纪、阅历、本事就在这摆着呢,不怪人家轻视他。

    顾至凑过来道:“我借你姐姐一盏茶的时间,行不行呢?”

    周琳琅正端了药进门,闻言瞪了顾至一眼,道:“顾世子,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顾至嘁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探头往她手里望:“什么好喝的?”

    周玉琛脸更红了,连姐姐也只当他是小孩子,好委屈。

    周琳琅将药放下,笑道:“良药,顾世子来一碗?”

    顾至呸道:“周三姑娘,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周玉琛嘴里仅剩的一口汤全喷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狂咳,眼泪都出来了。要不要脸,他算哪家子的小孩子?

    顾至无辜的对周琳琅道:“你弟弟年纪不大,古板得跟个小学究似的,怎么一句玩笑都开不得?”

    周琳琅亲自替周玉琛擦净了脸和手,拍着他后背道:“你慢点儿喝。”

    周玉琛好不容易咳完了,对顾至无力的挥手道:“顾世子,我答应你了。”

    快把我姐借走,你们两个一边说话去吧,别回头喝回药再把我呛死了,这可真成天下第一笑柄了,我还有什么颜面?

    服侍周玉琛喝完了药,看他躺下睡了,周琳琅这才把顾至请到待客厅。顾至大喇喇的道:“说吧,什么事请我帮忙?”

    周琳琅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事相求?”

    顾至轻蔑的瞥了她一眼道:“这还用想吗?那天我不速造访,按说正常人的思维就是把我一顿乱棍打下去,可你的眼神分明亮了一下,就好像我是掉进你陷阱的猎物。临走我提无理要求,你居然二话不说就送了两匣点心,其心可诛啊。”

    周琳琅面色微红,凝噎无语:“……”

    要不要这么敏锐?她也不过是才在心里想了那么一小下,还没想好怎么付诸实际行动呢,倒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顾世子看似是个纨绔子弟,放浪不羁,可脑子似乎没那么笨嘛。

第049章、逼人

    周琳琅被顾至看穿,也就没遮掩,颇为自嘲的道:“是啊,顾世子所说没错,我确实有事请顾世子帮忙。”

    顾至一副“你只管说”的模样。

    周琳琅便问他:“敢问顾世子,最近可听说过我大堂兄周玉珉的消息?”

    “他?”顾至不无幸灾乐祸的道:“听说是病了,这不几次相邀,他都不肯出来,要知道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现象。从前他恨不得捧着小爷的脚舔,如今给他个大金元宝他都往外推,可见病得不轻。”

    虽然周玉珉不招周琳琅待见,可顾至的语气实在太不屑了,这让周琳琅有一种被他指桑骂槐的羞惭之感。

    谁让周玉珉再不是人,那也是她的堂兄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了,外人提到周家人如何如何,周琳琅就是被波及的那个。同理,外人提到她如何如何,怕是周家其他人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吧。

    见她抿唇不语,眉宇间是淡淡的倔强,顾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也不愿意为那么个人向周琳琅道歉,更认为周琳琅这种小心思完全没必要,便主动问道:“你打听他,是跟最近的流言有关么?”

    周琳琅点头:“是。”

    “你知道这流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八、九不离十吧。”

    “你打算怎么做?”

    周琳琅沉默。

    顾至也不再追问,只沉默的打量她。

    周琳琅的意思,是想把周玉珉的恶行传扬出去,也好让世人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她想告诉世人,不是她周琳琅是天生的扫帚星,而是周玉珉丧尽天良,意图侮辱堂妹,她含冤受屈,这才被逐出周家。

    在洗清自己污名的同时,让他臭名昭著,为他的劣行付出代价。

    可刚才顾至的话倒是让周琳琅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她真这样做了,那可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最末等的办法了。

    周玉珉做不成人,她又有什么好?

    就算真有清官断了个是非黑白,可她身为女子,名誉已经污透,世人那点儿可怜的同情心会被龌龊的八卦心代替,传来传去,只会越来越越不堪。

    更何况哪里来的清官,谁愿意沾这种家务事的官司?这种事真闹起来,大伯父那边不会善罢干休,只会把更多的脏水泼到她身上来,让她得不偿失。

    良久,周琳琅勉强笑道:“没事了。”

    顾至道:“不会吧,周琳琅,你这么没耐心?”

    不是。

    她沉默的反抗,让顾至嗤笑:“你不信我?”

    算是吧,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外人。

    顾至也不勉强,点头道:“行,横竖是你自己的事,是你们周家的家事,和我无关。”

    周琳琅淡漠的,认真的,正经的道:“琳琅多谢世子爷几次三番的援手之恩。”

    顾至摆手:“那倒不用,你也知道我这人闲得无聊嘛,并不单纯是为了救你,我只是觉得人生没意思,所以总想挑起点儿事来好看人生百态,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顾至却知道周琳琅和他生了芥蒂。他也不恼,本来就是如此嘛,周玉珉就不是个人,他骂他嫌恶他,是自己的自由,周琳琅愿意多心,那是她自讨苦吃。

    她不愿意求自己,正好,自己也懒得帮她,他又不是祁季昭那滥好人,同情心如江海泛滥,看不得人受苦受罪。

    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顾至坐得没滋没味,便道:“我瞧你从鸣凤庵回来,好像变了个人。”

    周琳琅心头一震,垂眸不敢和顾至对视。

    好在他也不在意,又道:“有些事,怕是你忘了,或者是你不愿意记,容我提醒你一声,当初在凤山偶遇,起了同情之心的是我三哥,我也是受他所托这才帮了你一个小忙。”

    周琳琅点头道:“哦。”

    敢情还有这么一出糊涂官司,看来自己果然谢错了人。她开口道:“祁三公子的恩情,琳琅一直记得的,容日后有机会再报他的大恩大德。”

    顾至收了笑,那如刀刻的五官竟透着深邃的冷意:“何必日后,我三哥身子不好,姑母和姑丈又早早过世,是个可怜人。他年纪不小,也该说亲了。”

    这回他迂回上了。

    可周琳琅还是听懂了,她缓缓抬眼,对上顾至的眼神。他眼神疏离而客套,一反先前的戏谑,竟生生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周琳琅深切感受到他身为世子的那种优越和威压。

    再无往日的亲近,好像瞬间翻脸,他就能置她于死地一般。

    周琳琅道:“请世子爷明示。”

    顾至嘲弄的笑了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帮你?你也知道世人重利,对我毫无益处,我何必冒着这么大风险把鸣凤庵的事捅到陛下跟前?你可知道这鸣凤庵背后的人是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世人皆知佛门清净地早就成了烟花地,为什么没人举报?”

    周琳琅虽然不知道鸣凤庵背后的黑手是谁,可从顾至冷硬的口气里也听出来了个大概。可让她以身相报救命之恩,她还是觉得心里别扭。

    这和明码标价的卖身有什么差别?卖一次还好说,当场钱货两讫,这可是一卖就是一辈子。

    周琳琅也觉得自己矫情,可不管外人怎么看,她迈不过这道坎,那么无论是大事小事儿,她都不会轻易的答应。

    因此她艰难的拒绝了,道:“还是那句话,容琳琅日后图报。”

    “呵。”顾至尖利的冷笑了下,道:“我觉得世人最可笑了,卖父葬身的时候说得特别好听,让她做牛做马,做奴做婢都行,一旦这父也葬了,身也卖了,想要她兑现承诺的时候她得先看脸。要是脸生得好看呢,那就是一见钟情,不惜以身相许,就算是没名没分也在所不惜,可若是脸生得难看呢,那就是来世结草衔环,日后图报。周三姑娘,对于这样的人,你怎么看?”

    周琳琅白玉一般的脸颊仿佛被人凭空抽了十几下,渐渐泛出微红,饶是她并非本尊,这会儿也觉出羞愧来。

    如果她是局外人,说不定她会和顾至一样对这样的人大加嘲笑,可因为她是局内人,被顾至毫不留情的点出来才觉得抬不起头。

第050章、代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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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周琳琅也非常人,她可不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是命定法则,她也不觉得本尊会有过这样的承诺,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心,肯嫁,祁家,或者顾家也未必肯。

    或许祁季昭病秧秧的不是良配,但真论起来,祁季昭出身世家,与周家堪称门当户对,两家结亲,未尝不是一门好亲事。

    反倒是周琳琅名声尽毁,谁家肯娶?

    短暂的惭愧后,周琳琅抬头坦然的道:“顾世子说话,有失偏颇。您说的是个例,不是所有女子都这般……”

    见识浅薄。

    “是吧?我也觉得,那种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言而无信,东郭之狼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宁可捏着鼻子,忍受一辈子,也还是会兑现前诺的吧。不知周三姑娘是哪种人?”

    周琳琅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失笑道:“顾世子误会了,琳琅的意思是,就算卖身葬父,可卖身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巴着主子的人不是没有,但琳琅绝对不是那种人。”

    “哦,你是说,你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了?”

    周琳琅想,如果她不辩驳,顾至能拿“忘恩负义”这顶大帽子压死她。

    她略微思忖了一瞬,平静的道:“那要看怎么认定了。”

    顾至挑眉,毫不客气的道:“我认定的就是标准。”

    周琳琅哦了一声,道:“世人都说我是祸害……”

    顾至瞪大眼睛,眸光里掺杂了好奇:“不如你细细的跟我说说?你别多心啊,我就是来替世人评判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祸害。”

    跟他说得着吗?

    周琳琅不赞同的瞥了他一眼,补上一句:“纵然世人轻慢苛待于我,但琳琅问心无愧,自认并无恶意,,所以,我不认为我就真是个祸害……随便世人怎么说。”

    顾至呵了一声。

    周琳琅又挑了挑眉,道:“我说了,祁三公子的大恩,我会徐徐图报,但如果像顾世子这样咄咄相逼,不有挟恩以报之嫌么?您也说了,祁三公子天生良善,想来他施恩之时未必想得到回报。假若他贪图回报才施恩,呵呵……”

    说得太明白了可就不好听了,谁敢说他不是见色起意?真论起来,他和那些心怀龌龊的人有什么区别?

    顾至:“……”

    他呛声道:“你别血口喷人,三哥他阅女无数,以你这般低微姿色,他岂会瞧得中你?”

    周琳琅只笑不说话,这更让顾至有一种欲盖弥彰之嫌,他挠了挠头,道:“这样说也不公平,你确实有几分姿色,我三哥并非圣人,对你意动也是人之常情。”

    他在那儿胡说八道,周琳琅却觉得窘迫,她几次想要打断顾至,却被顾至抢了话道:“这样吧,我就替我三哥做个主,纳你做个妾室,你看如何?”

    说这话时,他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你要说他开玩笑吧,他却能顺着竿往上爬,只要你敢开口,他就能当场定下这桩亲事。你要说他一本正经吧,可他脸上的笑那么欠揍,又含着几分“你就是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模样。

    周琳琅倒没觉得有多屈辱,或许是顾至态度总不那么郑重的缘故,她权当他只是玩笑。

    周琳琅道:“不如何,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看就不劳顾世子操心了。”

    不等顾至还嘴,她又扬眉道:“我会亲自同祁三公子说,相信祁三公子的答复,比顾世子的答复更得我心。”

    意思是,你能做得了他的主?

    顾至倒是想生米煮熟饭,真要他替祁季昭把这门亲事定了,他半推半就,喜忧参半,就算心里怨怪自己,可也不会真和自己计较。

    可惜周琳琅不上当,她倒脸皮厚心够狠,居然敢和祁季昭当面谈这事?不管她是不是吓唬自己,顾至不能落了下乘,他道:“好啊,改天,我把三哥请过来,咱们当面谈。”

    周琳琅眼里闪过恼怒:有你什么事,你瞎掺和什么?

    却又不能说不欢迎他这话,否则倒像她怕他似的,周琳琅也就垂眸道:“琳琅必将洒扫庭院,届时恭候。”

    周琳琅端茶轻品,大有送客之意,顾至赖皮道:“贼不走空,今儿你准备送我什么新鲜点心?”

    呵,周琳琅轻笑,道:“抱歉,舍弟微恙,琳琅无心别事,请顾世子见谅。”

    顾至指着她:“周琳琅你个小心眼儿,还带记仇的?我怎么你了,不就说你几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琳琅端然正色道:“琳琅不敢,顾世子多心了。”

    顾至哼一声,愤然离席,拂袖而去。

    周琳琅一直呆坐良久,最终她自己那杯茶都凉透了,她才黯然离席。

    顾至是唯恐天下不乱,果然隔了几天便把祁季昭撺掇来了。

    周琳琅说得好听,什么她当面和祁三公子说,就依她那小脾气,不把祁季昭送上门,她能主动来找他?得等到猴年马月吧。

    祁季昭这些日子又去过周琳琅隔壁,甚至一反常态的耽搁了两天,态度总是琢磨不定,透着股子别扭,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什么,顾至一提要一起去拜访周琳琅,他竟然答应了。

    顾至知他脸皮薄,一路东拉西扯,半字也没提周琳琅。

    很快马车到了周家门口,顾至大喇喇自报家门,守门的婆子应了一声,转身去通禀。

    很快,周玉琛亲自迎出来。

    他是头一回见祁季昭,乍见之下见到的是个“病美人”,心里也是一动,虽说对他不待见,但那是建立在如果他成为自己姐夫的基础之上的。只要他是他,是和自己姐姐没关系的外人,周玉琛还是很愿意以礼相待并诚心与之结交的。

    尤其两人都病弱,竟有同病相怜之意,不自禁的说话也轻柔了起来。

    可一对上顾至,他就一脸为难的模样,既不想搭理他,又不好失了主人的礼仪。他对着祁季昭是笑脸,对着顾至是冷脸,一时倒显得颇为局促和尴尬。

    顾至朝他龇牙一乐:你再看我不顺眼,又能耐我何?

    祁季昭似无所觉,只淡淡的笑笑,与周玉琛叙过寒温,三人进去落座。

第051章、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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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至终于有机会了,便问周玉琛:“小子,你病好了?”

    周玉琛直瞪着他,很不想同他说话,但家教使然,断断没有这个道理,当下勉为其难的道:“多谢世子记挂,已经没大碍了。”

    顾至嘲讽的道:“你这也太弱了,不是说你姐姐替你请了个拳师么?她就这么教你的?是不是滥竽充数,只知道骗钱的骗子啊?”

    周玉琛有色泛红,扬声道:“谁说的,你别信口开合,胡说八道。”

    姐姐才不是没眼光的人,拳师人好功夫也好,他怎么能出言污蔑?

    祁季昭瞥一眼顾至,问道:“你和周家七爷已经这般熟识了?”竟近到不逊的地步?

    顾至和周玉琛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当然(才没有)。”

    祁季昭失笑,顾至则得意扬扬的向周玉琛挑衅,周玉琛满怀怨恨,却敢怒不敢言。

    三人正坐着,侍璧奉了茶,顾至也觉得和周玉琛一个小娃娃计较没什么意思,便转而问起侍璧:“你家姑娘呢?有贵客到,她也不出来见见?”

    祁季昭见他也太不见外了,只好垂眸,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周玉琛气得干瞪眼,赌气道:“又没人请你来,况周家和顾家素无往来,家里又没长辈,我姐姐为什么要见你?”

    顾至呛回去:“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姐姐诚意相邀?小孩子家家,大人的事你少管。”

    周玉琛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想还嘴,又自卑,或许真的是姐姐邀请他来?自己冒冒然得罪了人,会不会坏了姐姐的事?

    他本就心思细腻,这会儿就更谨慎了。

    侍璧忙陪笑道:“姑娘在厨房。”

    顾至立刻转移了话头,问:“又做什么点心了?”一副坐不住的模样。

    周玉琛暗暗鄙夷:多大人了,怎么和个孩子似的贪吃,也不嫌丢人?这又不是他家,他怎么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

    侍璧道:“奴婢不清楚,想必也快做好了,世子爷稍待。”

    周玉琛不想理顾至,也有故意气他的意思,转头对祁季昭道:“我姐姐手可巧了,会做好多新鲜样的点心,祁三公子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可以转告我姐姐,叫她替你做几样你喜欢的。”

    顾至抢话道:“他呀,口味和做人一样寡淡的很,给他一杯子白开水,他就能喝一天。”

    顾至的拆台,并没让祁季昭多难堪,他宽容的笑笑,朝着周玉琛道:“我要吃药,有很多忌口。”

    “哦。”周玉琛点头表示了解,他也一样,很多刺激性的发物,过于寒凉的食物,或是和药物相冲的,他碰都不能碰,有时候看着别人享用,就觉得他们真幸福。

    如今终于遇见一个和自己处境相类似的祁季昭,立时有知己之感。他道:“我也就是喜欢甜食,其它的也不大碰,祁三哥连甜食也不能用吗?”

    刚才还祁三公子呢,这会就拉近成祁三哥了。顾至不满意的重重咳了一声,可惜没人理他。

    祁季昭看周玉琛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同情,不由的笑道:“也能尝一点儿的。”

    周玉琛便笑道:“那还好,我姐姐也差不多该好了。”

    祁季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怕是太叨扰周姑娘了。”他也瞧出来了,这小院里就住着这姐弟二人,除了随行服侍的小厮和丫鬟,也就剩下门口一个看门的老婆子,人手实在太少了些。

    不安全不说,动辄就是周琳琅亲力亲为,太辛苦,还没有哪家小姐要辛劳到这个程度。

    周玉琛因长年病弱,闲着没事就揣摩人心,是以祁季昭一说他就懂了,脸上现出窘状,道:“我也劝过姐姐,可她说……”

    周琳琅自然说这些都是暂时的,她给他做,也只是因为他喜欢,原本只是偶尔做来吃,可自从顾至不见外的来过几回,姐姐就大半时间都耗在了厨房。

    祁季昭歉然的道:“令姐体贴,倒是我们不懂事。”

    顾至石破天惊的开口:“这有什么,待会儿我就送两个厨娘来。”

    周玉琛拒绝道:“不用。”

    顾至嘁一声,起身道:“真没意思,你们两个聊吧,我四下转转。”

    周玉琛想拦,祁季昭道:“元备,别乱来。”

    “知道,知道,我不乱走。”

    说是不乱走,顾至还是熟门熟路的去厨房。老远就看见侍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食盒正往外走。他走上前,问:“都做好了?今儿是什么?”

    侍玉见是他,忙行礼:“见过顾世子。”看他要来开食盒,不由的倒退一步:“姑娘今儿做的是红豆烧。”

    “红豆烧是什么?”没听说过,顾至更来了兴致。

    侍玉怕他不管不顾的抢了先吃,便将食盒背到身后,陪笑道:“奴婢这就送到前面去,顾世子稍候,弄乱了不好看。”

    顾至也就罢了手,却往厨房里看,问:“你家姑娘呢?”

    侍玉道:“姑娘回房了。”

    顾至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小骗子,说好了有好吃的单独给我留一份的,又说话不算数。”

    可周琳琅不在,他也不好真闯进人家闺房。

    周琳琅回房只是换了身衣裳,便来了前院。祁季昭看见她,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在他的印象里,周琳琅应该是火,所以她应该喜欢并穿大红色衣裳才对。

    可眼前的周琳琅清淡素雅,硬生生将她的美包裹在谨慎和内敛里。这是最恰到好处的妆扮,也依然很美,却总与祁季昭印象里的周琳琅相差甚远。

    说不出来的感觉,可就像是美人的影子落在了水里成了影子,明知道是一样的,却总透着深重的隔膜,哪怕触手可及,也难以接近并掬握在手心。

    周琳琅并不关心祁季昭的心理感受,客气客套的见了礼,便在周玉琛身旁坐下,礼貌而恭谨。

    周琳琅看一眼周玉琛,笑道:“刚才来得匆忙,忘了厨房里有单独留给顾世子的点心,琛哥儿帮我跑一趟吧。”

    周玉琛嗯一声,朝着祁季昭道了声失陪。

    等他一走,周琳琅便同祁季昭道:“琳琅失礼,请祁三公子勿怪。”

    他猜着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当下点点头:“周姑娘客气。”

    周琳琅笑笑,还真没客气,径直将顾至的意思噼哩啪啦的说了个透彻。

第052章、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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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季昭脸色绯红,眼睛里满是羞愧,颇有点儿不忍之姿。

    他本就生得俊美,只因平素肤色太过苍白,难免让人怜惜,此时双颊微红,当真有春风化冻的风流妩媚。

    周琳琅再对他没有别的心思,面对如此风姿,也难免心口发热。

    祁季昭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他起身拱手,极其诚恳、郑重的道:“元备顽劣,口无遮拦,唐突了周姑娘,祁三在这里向周姑娘赔罪。”

    周琳琅慌忙起身避开,她眸光清澈的望着祁季昭,同样诚挚的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道理琳琅是懂得的,且琳琅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便是图报,也应当由祁三公子亲自、当面开口……”

    到底还是有怨言的。

    祁季昭无耐的笑笑,虽然羞惭,却不得不为顾至开脱:“元备他……只是一时玩笑,周姑娘万勿放在心上。”他轻咳了一阵道:“在下,万万不敢有任何轻侮周姑娘之意,当日凤山相遇,也只是……举手之劳,并未有任何私心。”

    他说得坦荡且笃定,周琳琅立时就相信了他,甚至因此还原谅了顾至先前的唐突。当下还了一礼道:“当日祁三公子救命之恩,琳琅谨记于心,日后定当徐徐图报。”

    话说开了,周琳琅一片轻松。报恩是肯定的,但是别逼得这么急就好了嘛。

    看她笑意盈然,无意间风情入骨,祁季昭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有落寞,也有沮丧。

    说实话,他虽嫌顾至有越俎代疱之嫌,且也确实莽撞,但如果周琳琅有意,这事也不是那么龌龊。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病弱是世人嫌弃的最主要的原因,可周琳琅也并非完美无缺,如果他们彼此并不嫌弃……

    两人重新归坐,祁季昭有些心不在焉。他打量着周琳琅,见她神色从容,并无被冒犯的羞恼,连眼神都是平静的,且实在姿容娇美,如死水一般的心湖也不禁泛起涟漪。

    心跳暂缓之后,他轻声道:“若是,祁某诚意求娶,不知周姑娘……”

    也许只有这么一次机会,祁季昭鬼使神差的想要……未必是争取,只是想知道答案。

    周琳琅有短暂的错愕:“呃,祁,祁三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个时候民风哪有后世开放?居然还兴男女坐下来自己谈婚论嫁的?如果不是周琳琅心大,她都要怀疑祁季昭是知她名声不好,故此才当面折辱了。

    但凡他肯诚意求娶,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不是自辱辱人吗?她分明已经拒绝了的。明知不成还要开口,这是为难她啊还是为难他自己?

    祁季昭抬起眼,眸光沉静的和周琳琅对视。他眼眸黑白分明,少了顾至的肆意和跳脱,带着几分自厌和冷漠。尽管此刻探讨的是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可他的眼睛里没有热情,只有雪色的麻木。

    周琳琅心绪十分复杂。

    她承认自己虚荣,乐见异性当面向她表达爱慕和求娶之情。可祁季昭这份“求婚”究竟算什么?她看不到火热的激情,更像是冷冰冰的公式,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个公式化的答案罢了。

    这让周琳琅十分羞恼,应了,显见得她是自作多情。不应,又像是她铁石心肠。

    周琳琅紧紧掐着自己手心,才勉力做到眼皮都没眨,丝毫不见意外和羞赧的神态来。她想给祁季昭一个错觉,那就是这样的问话她已经推演过无数遍,是以她的神情毫无瑕疵。

    横竖她努力了,祁季昭是不是接收到了她这重意思,周琳琅不清楚。

    她平定的望着祁季昭,眼里涌起歉然,平静的道:“蒙祁三公子厚爱,琳琅高攀不起。”

    什么高攀不起?还不是嫌弃?

    被如此直白的拒绝,祁季昭的脸色瞬间由微红变为苍白,他自嘲的笑了笑,颇有些艰难的道:“是我不自量力。”自嘲的笑笑,又道:“果然是挟恩以报了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琳琅对他的心情表示很理解。易地而处,她未必会开口是一,假如真的开了口,可见诚意十足,被拒后自然只剩下恼羞成怒。

    她抬眼,尽量冷静不掺杂情绪的道:“祁三公子多虑,琳琅此言并非推脱,实是世人都传琳琅是不祥之人,祁三公子虽是好意,琳琅却担心害人害己。那不是报恩,是报仇呢。”

    万一她真嫁过去了,却把他妨死了最要紧的,她不妨他,他也很有可能随时挂掉啊岂不是她祸害的名声就更坐实了?

    祁季昭心里舒服了些,原来她出言相拒是为了自己着想。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魔症了似的缓缓开口道:“琳琅,假如,假如我并不在乎呢?”

    周琳琅怔住:“……”

    可是我在乎啊。

    她有些欲哭无泪,真想喊一句:我不想嫁过去之后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她对祁季昭的病况不太了解,不知道他是否有救,但想以顾家资力财力,这么多年都没治好,可见不是一般的病症。

    遇上周玉琛那是没办法,怎么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且病弱是缘于她,那是她毕生注定要背负的责任。

    但她实在对嫁一个病秧子丈夫毫无兴趣啊。

    周琳琅垂眸,绞着手指道:“祁三公子出身名门世家,门当户对的千金贵女有如过江之鲫,何必拘泥于琳琅一介孤女?这倒让琳琅怀疑祁三公子当初的救命之恩是别有用心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狠,竟有质问的意思来。

    祁季昭没想到周琳琅这般直接,一时怔住,他还真做不来无赖情状,当下嘲弄的笑笑道:“情之一物,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周琳琅愕然,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祁季昭没敢和她对视,竟别过了脸。

    周琳琅凝噎。这么说,他承认他因一面之缘,而对周琳琅生了爱慕之情?这……很让人无语好吧?就算他真的一见钟情,可他喜欢的是本尊,而她根本不是啊。就算生着同样的相貌,可她们在骨子里根本不同。

    按说郎才女貌,未必不是一段好姻缘,但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周琳琅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第053章、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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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季昭外在条件很好,堪称高富帅了,当然除了身体病弱。

    对于处境糟糕的周琳琅来说,他绝对是个很好的结亲人选,嫁给他,利远远大于弊,周琳琅接受才是人之常情。

    只是周琳琅顾忌的东西太多,纵然对他的相貌有过短暂的迷惑,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面现犹豫之色,惊疑不定的望着祁季昭。

    祁季昭面色通红,用手虚握了拢住嘴道:“非是在下有意冒犯,实是……”

    情难自禁?周琳琅哑然。

    她可以同情,可以理解,但她不能答应。良久,周琳琅吐出两个字:“抱歉。”

    她不是个心软的人,不会因为他救了她,不会因为他带着满腔的真情实意,不会因为嫁给他能给自己带来诸多好处,就此答应嫁他。

    那才是对他的不公和伤害。

    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周琳琅尊,她只是她自己。

    祁季昭是个温文君子,虽然被拒心里不舒服,但他并未像顾至那样恼羞成怒,出言不逊,只端着手里的五彩茶盅,慢慢的品着里面的……温水。

    两人正尴尬着,顾至和周玉琛结伴回来了,他嘴里叼着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豆烧,边走边同周玉琛逗嘴。

    乍一见只有祁季昭和周琳琅二人,步子不由得一顿,眉锋往上一挑,眸光从祁季昭苍白的脸色和周琳琅略有些尴尬的神色中掠过,道:“唔,我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周玉琛狠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祁季昭苍白的笑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这是,谈崩了?

    顾至一屁股坐下来,望着祁季昭试探的道:“怎么了?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祁季昭摇头,余光瞥见周琳琅有些心虚的视线。

    顾至骂了一声,道:“不是吧?”他一扬下巴,点了点周琳琅。

    祁季昭只说了一句:“别胡闹。”

    顾至气得一拍桌子,朝着周琳琅道:“周琳琅?”

    周琳琅正服侍周玉琛喝水,有事做,不用面对祁季昭,她心态能更平定些。闻言放下茶碗看过来,和和气气的问顾至:“顾世子有何吩咐?”

    顾至怒目道:“你刚才同我三哥说什么了,看你把他气得。”

    周琳琅一个字都没辩驳,只冷笑了一声。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他们两个是不是男人?什么叫她气祁季昭。

    顾至看她就不服不愤,一指她道:“哎,你什么意思?”

    周琳琅也来了气,冷冷的盯着顾至,道:“我的意思,若我能气得了祁三公子,那我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为了以防祁三公子将来有什么闪失,悉数要赖到琳琅头上,还是请顾世子带祁三公子尽早避祸去吧。”

    这里不欢迎他们两个,今日走了,以后也别再来了。

    周玉琛也天真的问顾至:“祁三哥都没说什么,顾世子怎么就冤枉人呢?还有,祁三哥是男人,我姐姐……”他看了周琳琅一眼,道:“柔柔弱弱的,说她欺负人?怕是没人会信吧?”

    祁季昭是真的有些恼了,他沉着脸道:“元备,你若再任性妄为,以后就不要叫我三哥。”

    顾至气得瞪完这个瞪那个,一双眼睛都不够使,最后恼怒的道:“不管了,不管了,以后休想我再管你的事。”

    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周琳琅说的。

    一言不合就恼羞成怒,且还放言威胁,对于如此幼稚的顾至,周琳琅也是服了。她垂下双眸,不与他对视,只在心里腹诽:不管就不管吧。

    就当她是过河折桥吧,可这世上的事,本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早晚她得自立自强,若是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注定换来的只有失望。

    气氛正尴尬着呢,门外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守门婆子惶急的声音:“我家姑娘不见客,你们怎么能往里硬闯呢?哎哟,你们怎么打人……”

    紧接着,院门被重重推开,忽啦一下涌进来十几个衣衫华丽的年轻公子,当先一个第一眼就看到了周琳琅,立时眼睛就亮了,朝身后诸人道:“果然这院里住着绝世小美人儿,哥几个,咱们有福了。”

    一看他们就不是正经人,且出言不逊,周玉琛十分恼怒,当下做势要起,却被周琳琅按住,不温不火的问:“敢问阁下是何人?何以青天白日,强闯民宅?”

    为首的年轻公子不正经的笑道:“我是谁?呵呵,自然是你亲亲的情哥哥?我不白天来,难不成要半夜来?哈哈,也不是不行,偷香窃玉,就该夜黑风高的时候来,更有情趣,可这不是头一次吗,总得先打个照面。”

    周琳琅脸色微白,冷着脸道:“怕是公子误会了,这里是私宅。”

    “什么私宅不私宅的,你做的就是开门纳客的生意,哪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他一指祁季昭和顾至,道:“他们能来,我们为何不能来?”

    周琳琅冷冷的瞪视着他,并没急着解释。很显然,他们是误会了,但也不排除是有意寻衅,所以周琳琅没想着白费口舌。

    按说她们搬到这里来,平素大门不开,十分低调,也就是这几回顾至不时出入,恐怕就因库这才落到别人眼里,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诚如顾至所说,这条街上的住户都不太正经,被人误会是早晚的事。

    嘴上辩驳是没用的,除非能一击致命,将这些人打到怕。

    可光凭她,哪怕算上拳师也无济于事。祁季昭是个病秧子,能盼着他不被拖累就好了,至于顾至?怕是他巴不出闹出点儿事来,好看热闹呢。

    她在这里思量,周玉琛脸却涨红了,起身道:“你胡说八道,谁家是做生意的?都给小爷滚。”

    那公子哈哈笑道:“看来这生意还真是不怎么兴隆,连小倌都派上用场了,只是未免太弱小了些,不过调/教调/教也不是不行。”

    周玉琛何曾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便要往前冲,被周琳琅一把拽住,盯着他的眼睛道:“琛哥儿,你几时也这么冲动了?”

    不是他冲动,而是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保护姐姐是他的责任,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闲汉登徒子们欺负。

    周琳琅道:“稍安勿躁。”吩咐侍璧:“拿名帖去报官。”

    侍璧慌乱不已的应了声,转身往院外跑。

第054章、操心

    没人拦侍璧,只顾至挑衅的望了周琳琅一眼。报官?她当真敢?一旦把周家的老底掏出来,她纵然躲得过这些人的纠缠,可她自己也落不着好。

    这十几个年轻公子不由的面面相觑,一时闹不明白周琳琅是虚张声势,还是来真的。其中就有人道:“小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做生意讲究得是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便是不愿意招待我们几位,也犯不着闹到官府去啊。”

    周琳琅冷冷的道:“我说过了,这里是私宅,不是你们所说的生意之所,几位公子误会了,念你们初犯,我可以不予计较,可若是几位不依不饶,说不得只好交给官府查办。”

    那几个人聚头窃窃私语:谁信哪,哪家正儿八经的姑娘会住在这个地方?

    周琳琅已经起身,朝着顾至和祁季昭道:“怠慢二位了,因家中有事,为免伤及无辜,还请二位先走一步。”

    对她这副“你们先撤,我来善后”的态度,祁季昭暗暗摇头,终究是柔弱的姑娘家,哪能在危急关头置她于不顾?

    祁季昭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但肚量还是有的,他平和的道:“周姑娘,还是你先回避,这里交给我……”

    顾至跳起来嚷道:“交给你自己啊,我可不管,免得好心当作驴肝肺,帮了人也落不到好。”

    他倒是会揽,回头出力的还不是自己?帮也就罢了,偏偏周琳琅就是个冷心冷血,不知好歹的人,为什么还要替她出头?

    祁季昭不满的看一眼顾至。

    周琳琅并不看顾至,只微微笑了笑,很平和的对祁季昭道:“祁三公子好意,琳琅心领,只是顾世子所说没错,救急不救穷,帮我一时一事可以,断断没有让你们帮一辈子的道理。”

    顾至:“……”他本来是私心,是恶意,可由周琳琅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啊。

    周琳琅口气如此生硬,态度如此冷漠,祁季昭也有些下不来台。人家摆明了不需要,他也没有硬腆着脸往前让人轻贱的道理,只好起身告辞。

    顾至亦步亦趋的跟着祁季昭,快到门口了朝着周琳琅一挑眉:“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求我呀。”

    周琳琅只淡漠的微笑着目送他二人,并无屈服之态。

    顾至哼一声,转身出门。

    侍玉得了吩咐,和周玉琛的小厮合力搬了个箱子出来。

    那十几个公子见顾至和祁季昭走了,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有人认得顾至,知道他是镇国公世子,可他都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想来这院里的人不足为惧。

    这十几个人笑嘻嘻的道:“姑娘这是要好好款待我们么?”

    周琳琅稳坐如山,朝着这十几个人道:“今天姑娘我心情好,来者有份,一人一锭元宝。”

    众人一怔。

    侍玉打开箱盖,果然几十锭元宝,在阳光下银灿灿灼人的眼。

    周琳琅开口道:“诸位可敢拿吗?”

    那为首的年轻公子道:“有何不敢?”

    周琳琅一脚踢翻了箱子,元宝骨碌碌滚了一地,众人虽然并不是多稀罕,可白要不白要,蜂涌上前一抢而空。

    周琳琅却只是微笑的看着,抿唇不语,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明灿灿的阳光下渗透着讽刺的寒意。

    祁季昭出门径直上了马车,反倒顾至犹豫着回身看了一眼。

    大门敞开,隐约可见周琳琅纤弱的身影。她并没有追出来,也不见求乞哀恳之声。被那么多男人围着,她像一株柔韧的劲草,看着可怜,却似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顾至心底涌起不舒服的感觉。这不像周琳琅会做的事,遇到危险,求助是本能,况且她也不是多要颜面,做不来低声下气的人,可今天怎么这么倔强?

    回头再看祁季昭,他早放下了车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顾至走到车前,唰一下挑起车帘,问:“唉,我说,你真不管?”

    祁季昭半卧在车内,闻言起身,苍白虚弱的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道:“我怎么管?本就是个拖累人的累赘。”他的声音里带着麻木的自弃和厌倦。

    “你……”顾至欲言又止,想了想随即道:“算了,走吧。”连最慈悲的人都不打算管了,自己操哪门子闲子。

    一车一马,很快驶出巷子。

    顾至抿唇,听着车里静寂无声,就连祁季昭的咳声都似乎消失了。他用鞭子敲敲马车,问:“三哥,你可还好?”他挠了挠头,想解释:“求亲那事儿,我就是那么一说,逗她玩来着,谁知道那丫头会当真,还居然当面拒绝了你。”

    祁季昭只是嗯了一声。

    顾至有点儿替祁季昭脸疼,立刻义愤填膺的道:“她有什么了不起,除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还有什么?”

    祁季昭有气无力的道:“周姑娘心地善良,已经原谅我了。”能不能别再提这事儿了?很长脸么?

    顾至:“……”

    他也只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又快的笑了一声,问祁季昭:“你说,周姑娘会不会吃亏啊?”

    祁季昭不想回答,可又觉得有些刻意,眯着眼睛,按捺着心里的烦躁,在脑中转了一圈,才道:“不会。”

    顾至丝毫觉察不出他的不耐,又问:“你怎么这么笃定?”

    笃定吗?不知道。

    祁季昭懒洋洋的道:“她怕死,惜命,脸皮厚,心狠,如果应付不过来,不会撵你我走。”

    顾至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不过你猜,她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办法应付那些人?”

    半晌,祁季昭也没出声儿,顾至有些不耐烦的问:“三哥?你睡着了?”

    “不知道。”

    祁季昭心道:我又不是她,你何必问我?

    不等顾至再烦他,他叫停马车,对顾至温和的道:“我要去书局一趟,你先回府吧。”

    顾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一眼跑走了的马车,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他给撇下了。跟吧,怪没意思的,不跟,他又没地儿可去。

    顾至哼一声,在手心捋着鞭子,没好气的道:“爷今儿酒没喝痛快,找地儿喝酒去。”他拨了马,直奔最繁华的酒楼。

    小厮忙拍马跟上,心道:三爷都走远了,您这是解释给谁听呢?

第055章、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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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琳琅那儿已经快结尾了。

    她早在搬出周家之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光靠她一个弱女子是支应不了门庭的,一旦没了周家庇护,光凭她,根本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周玉琛。

    所以她很早就拿了周的贴子,给地方保甲和衙门打过招呼,只等这边一出事,那边不敢说云集响应,但总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侍璧去了没多久,里长便带人赶了来,一进院就见一群人在抢地上散落的元宝,当时就大喝一声:“把私闯民宅,抢劫盗窃的贼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跑了。”

    这些人不过是想寻些风月乐事,可不愿意被当成贼,一边解释说自己不是强盗,一边准备跑人,却架不住里长带来的人多,很快把他们制住,推推搡搡,说要送官。

    那些人急起来,不免嚷出自己的身份,里长一听,虽是半信半疑,可瞧他们的衣着打扮也知道所言非虚,没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当下只看周琳琅。

    周琳琅冲为首的公子道:“能跟你谈谈吗?”

    那公子姓崔,是兵部侍郎之子,要说平日里有多十恶不赦倒也不至于,不过是人风流了些,成天致力于猎艳寻美,欺男霸女是有的,但也不至草菅人命。

    他倒不怕见官,横竖他老爹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谁都得给他点儿面子,况且他又不是真的做了强盗,因此并不多怕,可周琳琅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临危不惧倒也罢了,还明显是满腹算计,让他十分郁闷兼愤怒。

    尤其此时站在他跟前,黑白分明的眼眸十分清亮,说话态度倒也恭敬,甚至还透着点儿楚楚可怜。

    他想了想,有点儿不甘心。

    正犹豫着,门口来了一群持刀挎剑的兵士,烈腾腾一阵杀气,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率先走进门,朝着周琳琅一拱手,道:“周姑娘,可是这些泼皮无理吗?”

    周琳琅一怔:这人识得她,她却不识得他。

    周玉琛抢先一步道:“正是,还请大人为我们姐弟做主。”

    他们姐弟不认得,崔公子却认得,忙陪笑道:“这不是陆校尉陆大人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陆校尉轻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崔侍郎家的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呵呵,这不是听闻周姑娘寄居在此,我过来打个招呼嘛。”

    “是吗?人情往来,陆某也略为知晓,只是这安家都提着礼物上/门,怎么崔公子反倒带着人往外拿呢?”

    崔公子脸色不太好看,嘿嘿笑了笑道:“开个玩笑,这不热闹嘛。”

    朝着跟来的一群人斥道:“好没眼色,还不赶紧帮着周姑娘把银子收拾起来。”

    众人见士兵们各个板着脸,手握在刀柄,随时都会抽出来砍人,心里也不禁打突,有了台阶,慌不迭的把银子还回去,自动自发的站到崔公子身后。

    陆校尉看向周琳琅,道:“是三爷说您这里有麻烦,叫我过来帮忙。”

    祁季昭?

    周琳琅福了一福,道:“多谢大人。”她看向崔公子,道:“崔公子的意思呢?”

    这已经容不得崔公子答应不答应了,他最是识时务,当下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叫他们都滚,周姑娘有什么吩咐,我洗耳恭听。”

    陆校尉也不想真的动刀动枪,见周琳琅没有计较的意思,当下一挥手,让出一条通道来,崔公子那帮狐朋狗友立时如鸟兽散。

    周琳琅谢过陆校尉,他道:“举手之劳,周姑娘不必客气。再则京城治安,本是在下份内之职,以后若再有凶徒强闯,周姑娘只管叫人给我送信儿。”

    说这话时,眼睛只瞅着崔公子。

    崔公子朝他笑笑,道:“断断不会再有人不长脑子还往这来寻衅闹事。”

    送走陆校尉和里长,周琳琅请崔公子上座。

    没了外人,崔公子审视着周琳琅,没好气的道:“小姑娘,你可以啊?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算计爷呢,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周琳琅亲手敬茶,道:“不过是一场误会,想来公子不会与我一个女子计较?”说完自报家门。

    听说她就是周三姑娘,崔公子不免瞪大眼睛:“是你?”

    男人们不像女人那样爱摇舌鼓唇,对于市面上流传的谣言也就当个笑料,他可不信什么天生不祥,妨人妨己这类不着调的论调,那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们才信的东西。

    没见着周琳琅之前,对她最大的关注点就是风流美人之类,真见了面,又不免上下仔细打量,得出一个结论:可怜。

    他嘲笑道:“看来流言是真的了,你这是被周家撵出来了?”

    周琳琅淡淡的道:“不是,是舍弟身子弱,我带他出来静养。”

    崔公子一副“你就掩耳盗铃吧”的神情,撇了撇嘴道:“扯平了吧,像你说的,今天就是场误会,原也怪不得我,谁让你搬到这里来住。”

    周琳琅暗暗叹了口气,却也只是道:“多谢崔公子宽宏大量,今日多有得罪,琳琅诚心致歉。”她一指那箱元宝:“些许薄物,不成敬意,只当是给诸位公子们的赔礼酒钱。”

    崔公子气得笑出来,要不是这一箱元宝,今儿还出不了这事呢。都怪那帮子眼浅的玩意,没见着过银子?

    不过周琳琅敢送,他还真不敢收?当下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还是男人呢,哪能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见他果然不要,周琳琅笑笑道:“这是琳琅诚心赔罪,若是崔公子不要,敢是记了琳琅的仇么?”

    崔公子憋着口气没说话:“……”

    周琳琅又道:“还有句话,想奉劝崔公子一声。”

    崔公子挑眉,露出一抹玩味的神情来:“什么话,你说。”

    “听崔公子的意思,您与琳琅的大堂兄很是相熟?”

    崔公子漫不经心的道:“也就那样吧。”

    周琳琅大抵猜得出,他们是同嫖一个姑娘的交情,当下了然的笑笑,道:“那您可小心了,我这个堂兄做人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做事就有点儿顾头不顾尾,别回头牵连了公子您。”

    崔公子不以为然。他跟周玉珉顶多算是酒肉朋友,还真谈不上过命交情,至于共事,也不过尔尔,谁吃亏谁占便宜还说不定呢。

第056章、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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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琳琅话中有话,且不惜用重金砸他,崔公子虽然不甘心被她当枪使,可到底好奇,他问周琳琅道:“怎么个做事顾头不顾尾法?”

    周琳琅谨慎的道:“他于女色上不太谨慎,贪心不足不说,却又敢做不敢当,临了做了缩头乌龟,还把责任都赖到一个女人头上,这样的人,真的值当一交?”

    周玉珉是个什么样的人,崔公子只会比周琳琅更清楚,是以她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只后头这话,倒颇有些耐人寻味。

    他默默打量了周琳琅半晌,突的笑道:“这话别人说,我或可不信,既然周姑娘都这么说,可就让人不得不信了。”

    周琳琅轻叹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来,我原也不想拆他的台,污他的名……”

    崔公子不无讽刺的道:“这么说,周姑娘纯粹只是善心了?”

    无缘无故,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她凭什么对他发善心?如果不是善心,便是私心。

    这位崔公子也是个聪明人啊。

    周琳琅一边感叹,一边不动声色的道:“是啊,谁让我曾在菩萨跟前念了好几年的经呢,别的没有,沾染一点儿佛心总是有的。不敢说发宏愿普渡众生,但一句无心之言总算还说得起。”

    崔公子哈哈大笑,朝着周琳琅拱手道:“周姑娘谦虚了,佛祖都肯舍身饲虎,这可不只是善心所能描述的了。周姑娘纵然没损己利人,也算可圈可点了。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不如周三姑娘索性说得详细些?也更有可信度不是?”

    周琳琅见他肯上道,当下也就没犹豫,道:“别的我也不甚清楚,但我大堂兄成亲多年,膝下一直无子,祖母和大伯母都很是着急,不过大堂兄却压根没当回事儿。”

    崔公子笑道:“他年纪又不大,再缓几年也使得。”

    周琳琅轻轻一笑,道:“那倒也不是,大抵是大堂兄胸有成竹吧。”

    点到即止,周琳琅并不肯多说。崔公子也是个明白人,看了看那箱银子,笑了一笑,朝周琳琅拱手:“今日冒昧,还请周三姑娘恕恩,不打扰了,告辞。”

    周琳琅蹲身一福,回身时脸上笑意渐敛,满是淡淡的惆怅。

    说是去书局,祁季昭只是打了个卯就回了顾府。

    略做梳洗,他便歪在榻上歇息。小厮进来回话:“陆大人刚才叫人送了信儿,周三姑娘那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祁季昭点头:“替我道声谢。”

    小厮应了,又道:“周三姑娘叫人送了一匣点心,三爷您看……”是怎么处置?

    祁季昭抬眼看了看,唇角微翘,笑道:“放那儿吧。”

    他虽吃不了,但瞧着看眼儿也是好的。只是一提到周琳琅,祁季昭难免羞惭。

    不是没被人拒绝过,可因为拒绝的人是她,他这心就仿佛被她攥在了手心,有一种压抑的痛楚。

    难得见他心情好,那小厮道:“要说谢,周三姑娘这份谢礼也太轻了些,爷几次三番的救她,她就算做牛做马也是应当的。”

    祁季昭笑意渐敛,没说话。看,世人都会理所应当的认为,他救了她,她就该以身相许。所以,就算他挟恩以报,也没错,不是么?

    错的是她,是她不识抬举。

    他渐渐淡了心思,沉了脸。

    小厮察颜观色,见祁季昭似是心情不好,不由的劝道:“爷年纪也不小了,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若是有了中意的……不如请老太太做主?”

    祁季昭淡漠的道:“我这病,早晚是个拖累,何苦祸害人?”

    小厮不愤,梗着脖子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比常人虚弱了些,可您腹有良谋,才华横溢,若不是际遇不好,怎么也能出任将相。饶是如此,您不也是殿下的谋臣么?谁敢嫌弃您?那是她们有眼无珠。若当真如此,爷又何必……”

    何必衷情于这样的女子?

    祁季昭凉薄的笑了一声,道:“罢了。”

    “爷,小的僭越,说句不该说的,您今日就不该和周三姑娘直接求亲。”

    祁季昭脸色红了红,却忍不住问:“嗯?”

    “爷,您是这么多年少与姑娘家交往,怕是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疏忽了,周三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面皮薄,哪有您这么直不愣登提什么娶不娶的?”

    祁季昭也是一愣,随即苦笑。也许当面和她提嫁娶一事确实是他唐突,但她不愿意的态度做不了伪,即便托了外祖母去周家提亲又如何?她不愿意,他何必强求?

    只是这话不好同一个小厮说。

    沉吟半晌,他问那小厮:“你也觉得,她会同意?”

    “咳,不都说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爷当真中意周三姑娘,只要周家同意……”

    哪有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说了算的?

    “……”祁季昭心动,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爷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嫁过来,天长日久,总能生出情份来,到时候爷又有人照在,又能得偿所愿……”

    祁季昭挥手:“下去吧。”

    等到小厮走了,他才虚浮的笑笑,道:“也许……”

    祁季昭琢磨了一夜,第二天去见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见他精神不好,不免问起他的身体。

    祁季昭说:“没事,大抵昨儿出门累着了。”

    顾老太太便道:“既累了就好生歇着,怎么倒又出门?我知道你有孝心,可也不体现在这上头。”

    祁季昭笑笑,没说话。顾老太太见他神思深沉,知道他有话说,便摒退众人,笑着和他问起顾至:“元郎也老大不小了,你和他一向亲近,倒是替我劝劝他,早点儿娶了亲才好。”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一向心思重,我这个老太太说话怕你嫌烦,不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你身边多加照应,给祁家留了香火是一,你也能多少开怀是最要紧的。”

    祁季昭抿了抿唇,道:“不知元备可有中意的姑娘?”

    “他?整天不着调,哪里顾得上这个,倒是你……”

    祁季昭有些紧张:“不瞒外祖母,我倒确实是为着这事来求您的。”

第057章、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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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至在外喝了酒,又遇上些朋友,直闹到大半夜才回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了还觉得头发沉。服侍他的小厮替他打了洗脸水,问他:“世子爷,早饭都凉了,您看吃点儿什么?”

    “不想吃,嘴里没味儿。”

    顾至胡乱洗了脸,换了身上皱巴巴的衣裳,捏捏眉心,起身道:“我去找三哥。”

    他在头前踉跄着走,身后小厮跟上来:“三爷早起了,这会儿在老太太那儿闲坐说话呢。”

    “哟,他怎么想起来去老太太跟前尽孝心了。”

    说是这么说,他步子一转,径直去了顾老太太的澄心堂。丫鬟们一迭声报进去,顾老太太才说“进”,他已经一阵风到了跟前。

    顾老太太看他面色青白,不禁嗔道:“你昨儿又去哪儿胡闹了?看你这一脸酒色,大早起还没吃东西吧?”

    说时吩咐人:“叫厨房煮碗燕窝粥来。”

    顾至胡乱坐下,拈了一个苹果,洗也不洗就咬,环顾一圈,没见着祁季昭人,便问:“不是说三哥在这儿吗?走了?”

    顾老太太笑道:“那孩子精神不好,略坐坐我就叫他回去歇着了。”说罢压低声音问顾至:“你三哥有中意的姑娘了?”

    顾至一顿,抬眼看顾老太太一脸探询,便道:“我哪儿知道,您怎么不问他自己?”

    顾老太太啐他一声,道:“当然问过了,这不是想跟你打听打听那姑娘脾气禀性到底如何吗?”

    “嗤,我哪儿知道。”顾至把咬得只剩一半的苹果扬手扔进水晶盘子里,道:“您看我像能随意进出人家内院的人?问我?”

    顾老太太才不上他的当,道:“他都跟我说了,说是这位周姑娘你也见过的。”

    顾至脸色不太好看,盯着顾老太太问:“周?周姑娘?”

    “是啊。”顾老太太挺得意:“我一直说昭哥儿这孩子心冷,一直担心他总这么下去,怪孤苦零丁的,好在他自己也开窍,终于知道说亲了。这不,他一大早来找我,就是想托我去向周家提亲。”

    顾至眉都锁紧到了一处,半晌才嗤笑一声道:“难得他肯开口,您去就是了。那什么周姑娘,我是见过几面,长得挺漂亮的……至于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君子不言人恶,顾至半字都没提周琳琅在鸣凤庵的事。只是这心里不大得劲,有一种被祁季昭背叛了的感觉。

    他喜欢周琳琅不是秘密,可自己先前屡次提起这事,他都一副不可能,不愿意提的模样,怎么背着自己,就求到祖母这儿,想让她代为求亲了呢?

    顾至暗暗撇了撇嘴,道:“三哥也真是的,喜欢人家姑娘就早说啊。”

    顾老太太斥她:“胡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婚之言,他自己去说像什么话?”

    顾至悻悻的道:“那您什么时候去提亲?”

    “提亲也不能这么冒昧,总得寻个机会把这位周姑娘叫过来瞧上一瞧。你姑母和姑丈去得早,昭哥儿也没个能操持主事的人,说不得我老婆子得费费心。”

    顾老太太又揪住顾至问:“你三哥一向稳重,做什么事都心里有数,不像你这么跳脱,什么时候都像个肆意妄为的孩子,他亲事虽说没定下来,可也差不多有谱了,你呢?你不是说相中了人家姑娘吗?”

    顾至嘿嘿的笑,问顾老太太:“万一我和三哥相中的是同一个姑娘呢?”

    “你说什么?”顾老太太愣住:“这周家姑娘真有这么好?这可真难得。”她不但不发愁,还十分欢喜:“哎哟,能够被你相中,想来这姑娘一定天上难寻,地下难找……”

    顾至烦躁的道:“祖母,您是不是没听清我说的话?如果我和三哥相中了同一个姑娘,您到底替谁娶啊?”

    顾老太太嗤了一声,不耐烦的道:“我又没聋,当然听清了,你说了不算,白长了年纪,你哪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先可着你三哥来。”

    顾至恼羞成怒:“一会儿说我到了年纪该成亲了,一会儿又说我什么都不懂,烦不烦人。凭什么我要让给三哥,到底谁才是您的亲孙子?”

    顾老太太心思正在如何与周家拉扯关系上费神思,听了顾至的话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两眼,笑着安抚:“京城好姑娘多了去的,你不急,祖母慢慢给你找。”

    “谁急了。”顾至气得嘶一声,道:“甭劳您老费心,我才不想娶亲,您只管替三哥操持就成了。”

    说罢扬长而去。

    出了门,顾至走得飞快,脚下一硌,是个不大不小的石子。他恼上来,伸脚一踢,飞起的石子砸到养着碗莲的缸里,发出清脆的一响。

    廊下的小丫鬟吓得面如土色,忙上前察看,见这缸已经裂了一道缝。虽不至于渗水,可实在有碍观瞻。

    小丫鬟都快哭了,再看时,顾至只剩了个背影儿。

    旁边的丫鬟便低声道:“也不知道谁又惹世子爷不高兴了,要拿这些死物出气。哭也没用,等下跟老太太身边的顾嬷嬷说一声儿吧。”

    那小丫鬟抹着眼睛道:“因为世子爷,今损了这个,明儿坏了那个,我都罚了好几回月钱了,说又不能说,劝又不能劝,凭什么主子不高兴要拿咱们奴婢做贱?”

    她对面的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不敢说话,小丫鬟一回头,见顾至黑着脸站在自己背后,吓得腿一软:“世子爷”

    顾至冷冷的道:“我不高兴,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有意见?”

    那丫鬟头磕到地上,声儿都颤了:“奴婢不敢。”

    顾至蹲下来,强迫她抬起头,问她:“这府里,你说个比爷……嗯,比爷还要坏的人,爷就饶了你。”

    要挑个比他得人心的,这丫鬟张口就来,可要说比他讨厌的,还真没有。这丫鬟年纪小,不敢撒谎,可也不敢实话实说,憋的脸都紫了,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顾至冷哼了一声,起身,抬腿,一脚把她踹到一边,道:“爷就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了,你能怎么着吧?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一顿板子发卖了。”

第058章、人去

    顾至在府里一向作威作福,喜怒不定,他说发卖个丫鬟,管事自然不敢求情,也不敢怠慢,扯了这软倒的丫鬟就往外头拖。

    顾至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越坐越闷,最后换了衣裳,起身出了府。他一路打马,到了周琳琅院门前,见院门紧闭,便示意小厮上前叫门。

    拍了半晌,竟一点儿回声都没有,反倒是隔壁角门开了,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朝这边望了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世子爷”。

    顾至也没下马,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反常态的面沉似水。

    那小丫鬟有些怕他,不敢近前,只小声儿道:“这家人,搬走了。”

    顾至噎得差点儿没从马上摔下来,他冷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就才刚……”

    顾至抿唇,眼里闪过风暴,仿佛随时能一把火烧了眼前的院子,那小丫鬟腿软,就想往后撤,还是顾至的小厮扔过去一角银子,陪笑问:“可知道搬到哪儿去了吗?”

    小丫鬟紧紧攥着银角子,摇头道:“不,不知道。我家姑娘,好心好意过去问了声是否需要帮忙,哪知……”

    不用说,也知道在周琳琅跟前没得好脸儿。

    顾至反倒笑了声,拨马喝了一声“走”,已经奔出去老远。

    小厮忙牵马追上来,问顾至:“世子爷,想必周三姑娘没走多远,要不咱们追上去问问?”

    顾至甩脸子道:“问什么?”

    “这……周三姑娘就姐弟两个,去哪儿怕是也未定,世子爷既碰上了,好歹帮衬一下。”

    回答他的是顾至的一声“哼”。

    小厮见他有意,却下不来台,便自言自语的道:“爷就是性子不大好,像我娘说的,刀子嘴豆腐心,这样不管做了多少好事别人也难领情,三爷就和爷正相反,像今天的事,怎么也到不了说打说杀的地步,爷何必跟一个丫头计较……”

    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顾至脸冷得能冒冰碴子,他缩着脖子道:“爷”

    顾至一鞭子抽过来,道:“怂样,想求情早前怎么不求?这会儿放马后炮有屁用?”

    “嘿嘿。”小厮挠挠头,道:“爷正在气头上,小的哪敢顶风作案?”

    又往前走了一阵,顾至问小厮:“你好端端的,提三哥做什么?”

    小厮眼皮跳了跳,谨慎的道:“小的听说,昨儿咱们走后,三爷叫人请了陆校尉过来,替周三姑娘解了燃眉之急。”

    顾至勒了马,冷冷的瞪着他,小厮低头跳下马,扑通就跪到了地上:“爷恕罪,小的真不是挑拨离间。”

    “那是什么?”

    “就是听到了消息,总不能瞒着爷。”

    顾至的声音很冷:“你倒忠心,爷是不是还得好好奖赏奖赏你啊?”

    “小的不敢。”那小厮硬撑着抬头,道:“爷,小的真没恶意,就是想说,想说……爷昨天太意气用事了,不仅周姑娘,三爷也下不来台,三爷亦是好心,既不想惹得爷不高兴,也不忍周姑娘受委屈,这才……”

    顾至盯着他半晌,这才缓了口气道:“起来吧。”

    小厮说了声“谢谢爷”,急忙爬起来。

    顾至沉默不语,小厮便道:“小的瞧得出来,您对周姑娘……”

    顾至冷喝一声:“闭嘴。别给爷自作聪明,再敢胡说一句,爷抽死你。”说时扬鞭,丢下一句话:“别跟着我。”

    很快跑得没了影儿。

    小厮不敢追,又不能不追,叹了一口气,勒了勒缰绳,慢悠悠的追上去。

    从崔公子带人闯了一回门之后,周琳琅就有回别庄的打算。她选择住在这里,除了清幽适合养病之外,图的就是京城繁华,请医延药都很方便。如今周玉琛身体大好,这里又不得清净,离开也罢。

    周玉琛也极赞成,他觉得自己身体有了很大进展,下剩的也不过是继续锻炼,至于郎中开的方子,照他的话说就是:“其实就是锦上添花,吃不吃都一样。”

    两人计议已定,也就略做收拾,隔天雇了辆车,将一行物什收拾好,锁了院落,回了别庄。

    她们本就没什么东西,不过是随身用品,是以倒也简便。

    周玉琛殊无留恋,只是感慨:“想想以前自己就像一只圈在笼子里的鸟,十多年都没见过天日,如今才几个月的功夫,我倒是在这城内城外遛了个够。”

    周琳琅笑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天下那么大,风光正好。西边有大漠,东边有大海,北边有草原,南边四季如春,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新鲜着呢。等你再大些,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天南地北的去逛。”

    她这一说,不仅周玉琛满眼向往,连侍玉和侍璧都拍手叫好:“那可好,到时奴婢们就跟着姑娘和五爷沾光了。”

    别院里有纪妈妈在,这几个月算是把庄子上的大事小情都把控在了手里,听说周琳琅和周玉琛回来了,亲自迎出来。

    一见周玉琛脸色红润,眼睛明亮,与从前病弱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不由的一怔,随即发自内心的笑了,道:“五爷长高了,气色也比从前好得多。”

    周玉琛笑笑道:“可不是,都是姐姐的功劳。”

    纪妈妈便真心实意的朝着周琳琅行了一礼:“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周琳琅扶她起来道:“应该是妈妈辛苦才对,这些日子让妈妈劳累了。”

    纪妈妈道:“这是奴婢应尽的本分,说起来还是姑娘辛苦。”

    主仆两个谦逊几句,这才进去说话。

    周玉琛一路车马劳顿,仍是有些累,周玉琛自叫人服侍了他梳洗去歇息,她则和纪妈妈说着闲话。

    纪妈妈就是个不会诉苦的人,简单说了别庄的情况,又说起周家:“中秋过后,大太太叫人送了节礼,奴婢推说五爷身子不好,姑娘不在,把东西收了。大太太派来的孙妈妈嘱咐,叫姑娘和五爷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回去同大太太说。”

    老太太自然是装聋作哑,难得的周三老爷居然也派了人过来。

    周琳琅淡漠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纪妈妈见她浑不在意,不由的提醒道:“姑娘先前不在别庄,倒也情有可原,如今回来了,也该着人给家里送个信儿。”

    这是提醒她和周家互通往来,不能让周家忽略掉她的存在。

第059章、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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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琳琅受教,道:“妈妈提醒的是,不然就妈妈跑一趟吧。”

    纪妈妈是不嫌辛苦的,再说她离开周家也这么长时间了,回去瞧瞧家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第二天略做收拾,就回了城。

    等她回来,已经是十天后,她给周琳琅带了一个大消息:“大爷被大老爷打了。”

    周琳琅一点儿都不意外,却还是故作惊讶的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纪妈妈打量一回周琳琅,见她毫无顾忌,也不觉得难堪,想来确实没把之前那件事放在心上,回话时也就轻松许多:“说是大爷前些日子和人去酒楼喝酒,不知怎么口角起来,大打出手不说,还……还说了许多浑话,当时诸多人在场,其中就有御史家的公子。结果御史上了折子,参大老爷教子无方。”

    周琳琅眉目轻垂,神情淡然,好像是在听,又好像全不在意。但她知道,想必是崔公子在其中找的碴。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果然不假,可也要看什么人,这招管用,却也只能使这一次。

    纪妈妈还没说完,敢情周大老爷教训周玉珉,并不单纯是为了这个。

    他与人口角还是轻的,最主要的是府里曝出一个带着两岁孩子的媳妇居然和周玉珉不清不楚了好几年,她嫁的那个小厮也不过是哄人的门面功夫。

    哪成想这媳妇跟了周玉珉几年,渐渐察觉出他毫无真心,对自己也渐渐冷淡,竟想一心一意的跟着那老实小厮过日子。

    周玉珉不愤,寻了个借口打了那小厮一顿,威胁要把他卖掉。这媳妇便抱着孩子跑到周老太太跟前请她老人家做主,说是宁可把孩子还给周玉珉,也请周家人饶了她们夫妻两口。

    大奶奶赵氏和周玉珉成亲几年,一直不曾开怀,听说他养的私生子都两岁了,当时就气疯了,将周玉珉抓得满脸花,扬言要弄死那孩子,然后自己去上吊。

    周老太太当时就晕了过去。

    气晕了周老太太,哪管他周玉珉是不是长房长孙,被周大老爷好一顿臭揍,打得死去活来。他不是个多有骨气的,从前不轻不重的挨几板子,挺挺也就过去了,这回却怎么也撑不下来,一来二去,倒是把从前那点子烂污事都掀了出来。

    听说他还试图***堂妹,周大老爷只恨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儿子来,气怒交加,亲自上阵,拎板子一顿好打。

    要不是周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求他手下留情,周玉珉说不定就真被打死了。

    周大老爷气怒难消,命人将他丢进祠堂,不跪满三个月,别想出来,谁敢替他求情,同罪论处。

    周琳琅不做评价,只说了一句:“善恶终有报。”

    可她也疑惑,怎么这位大伯忽然就重振门楣了呢?别说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好歹也是一个府里住着,他再不问内帏,也不至于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

    知道了却不管,这位也是个奇芭,不然怎么会纵容周玉珉胡闹至此?

    难道说,只是因为从前没闹得人尽皆知?

    若单纯是因为丢了脸才痛下杀手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周琳琅只能呵呵了。周家人要面子,可见一斑,周琳琅对这位大伯持怀疑态度。

    纪妈妈自然也不清楚内情,毕竟是外院男人的事。周琳琅也只是疑惑了那么一瞬,很快就丢到了脑后头。

    转眼就是年底。

    周玉珉的事已经被周大老爷压了下去,周老太太也渐渐痊愈,一家子人忙着过年,想压一压今年府里的晦气,也终于有人意识到周玉琛姐弟还在别庄。

    府里分了两派,周大老爷和周三老爷是主张接她姐弟二人回府的。过年嘛,就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可从周老太太到周三太太冯氏这一帮女人们,都不大情愿。

    周大老爷一向不爱管家里琐事,但从周玉珉连续出的烂事上来看,他深觉这样不行,因此不顾周老太太不太情愿的脸,一锤定音:“接,即刻就叫人去接。”

    甚至还把周三老爷提到书房,劈头训了一顿:“什么扫帚星?子不语怪力论神,你好歹是个读书人,这也信?女人们没见识,遇到点儿事就往神鬼上推,你跟她们一样?以前体谅着你痛失爱妻,故此多有容让,没想到你不思悔改,反倒变本加厉,像什么话?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你也儿女成行,怎么还钻牛角尖?”

    周叫屈:“我并没这么想,这个当初是母亲……”

    “别什么事都怪到母亲头上,她糊涂,你也糊涂么?”

    “……”周更不敢提冯氏了,若是被兄长知道他受制于妇人,为妇人枕上之言所蛊惑,只怕真要跟教训他儿子一样教训自己了。

    周只能替自己辩解:“当年,我一时盛怒,也只是想让她离开周家,好好反省反省……可哪成想……”

    一提这个周大老爷就来气:“你平日里都想些什么?嗯?那好歹也是你闺女,一去四年,你居然不闻不问,有你这么做爹的么?若不是鸣凤庵出事,你难不成还要等她老死于庵中?”

    周还真不敢说自己确实没存了这意,只能苦巴巴的道:“可流言可畏,从前她在府中时就年年出事,如今才回府……”

    若真出了事,大哥你担责任啊?!

    周大老爷虽然训斥周时义正辞严,可毕竟上了些年纪,不比年轻时豪气云天,真要把周琳琅接回来,妨碍了他的官途,他绝对不能容忍。

    但到底周家名声重要,没个把周家子女扔到外头的道理。

    他瞥一眼周,眼里满是冰冷的煞气。

    周不易察觉的缩了缩脖子:虽说闺女确确实实是他的,可他也没想到会生出这么个祸害来不是?

    周大老爷冷笑一声,问周:“我还想问你呢,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既然对她不放心,怎么倒同意她把琛哥儿带出府了?”

    周张口结舌:“那还不是因为……”

    刚要提“冯氏”,又警醒的闭嘴。换来周大老爷一声冷哼:“琛哥儿毕竟是你的嫡长子,长幼不可废,你可别受了无知妇人的蒙蔽,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来。”

第060章、敌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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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的心思不难猜,她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的儿子周玉谨的前程考虑,有周玉琛在,哪怕他是个天不假年的病秧子,但到底是显而易见的阻碍。

    女人心地狭窄,她看不到长远利益,只想就近解决。

    拿周琳琅索取嫁妆之事做引子,冯氏忍冤受屈的退居幕后,却纵容周琳琅把周玉琛带走,还不是想借刀杀人?

    不要说她,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周玉琛这一辈子就这样了,那病是好不了的,周琳琅将他带走,一旦出了事,世人只会说是周琳琅妨的,而不会说周府、继母冯氏虐待。

    周不可能不明白,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一想到这个,周大老爷就忍不住骂周:“你个蠢的。我问你,琳琅今年多大了?”

    周不解,一脸茫然。

    周大老爷伸手指到他面前,气哼哼了两声又放下,长叹一声。

    周忽然明白过来:“大哥是说?”

    周大老爷意味深长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呃……”周犹豫着道:“可她的名声……毕竟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这万一……她把霉运带到别人家……”

    周大老爷恨铁不成钢:“你也说是结亲。”

    “结……亲,大哥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结亲,只是送入对方人家为妾,不就没这个顾虑了?

    周大老爷神情莫测的道:“我什么都没说,那是你自己的女儿。”

    一通训斥,把个周数落得面红耳赤,连连应是。

    打发了周,周大老爷叫身边的小厮进来,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那小厮回道:“自打三姑娘回了别庄,就再没和顾世子见过面。”

    周大老爷挥手叫他下去,思量了半晌。凡事在没有个定论之前,就先放放也好,周琳琅就是鸡肋,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价值,但不能现在就放弃是肯定的。

    小年前一天,府里派人来接周琳琅姐弟回家。

    周玉琛很兴奋,不管周家对他如何,那里毕竟是他的家,能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于他来说是件非常安全也非常欣慰的事。

    周琳琅神色淡淡,无悲无喜,只是瞧着他欢喜,也觉得欣慰而已。

    周玉琛看出她不太自在,拽着她的袖子道:“三姐姐,你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周琳琅点点头,柔柔的看着他,道了声“好”。

    她并不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终究回到周府,最忌讳,最害怕,最挠头的绝对不会是她。

    姐弟俩回府,只有大姑娘周玲珑带着几位姑娘出门相迎。

    这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吧。

    周玲珑倒还沉得住气,仿佛全然不知道周玉珉和周琳琅之间的那点仇恨,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面上含笑,望着周琳琅道:“三妹妹终于回来了,老太太可没少念叨着你呢。”

    怕是恨她不死还差不多。

    周琳琅只微微一笑,并不过分亲近的道:“多承祖母惦记。家里人都好?”

    旁人也就是敷敷衍的衍打个招呼。

    周玲珑做派自然,到底有些顾忌,不肯与周琳琅亲近,道了声“都好”,很快的望向站在一边的周玉琛,才要寒暄,却在近距离看清他的模样之后,微微一怔,道:“这是琛哥儿?小半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了。”

    周玉琛上前,朗朗行礼:“大姐,二姐,四妹妹,五妹妹……”

    他与周玲珑也并不多亲密,只打了招呼便乖巧的站在一旁。

    周玲珑讪讪的道:“琛哥儿气色不错,这些日子想来没少想家吧?”

    这么明显的挑拨,还真是……周琳琅好笑的看着周玲珑:“自然是想家的,外面的金窝银窝再好,也不如家里的草窝。”

    周玉琛毫无知觉,笑得乖巧,道:“我是很想家,不过在别院跟三姐姐在一起也很有意思,以前从不知稼穑为何物,如今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不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么,现下才觉得感触尤深。”

    为了他的嫡亲姐姐,他倒是一改从前的腼腆。

    周玲珑心里又妒又酸,,却还是笑道:“琛哥儿果然又进益了,凡事都不离学识。”

    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没什么前程的病秧子。

    一行人进门,一路沉默。周琼琚背着周玲珑,朝着周琳琅翻了个白眼,道:“扫帚星,祸害精。”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清晰的叫周琳琅听见。

    周玉琛自然也听见了,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担忧的看向周琳琅。

    周琳琅才不在乎这些虚名,朝着周玉琛安抚的笑笑,意思是她没事。

    周玲珑面色微红,拉住周琼琚,轻斥道:“不得胡说。”

    周琼琚十分不服气,大声道:“我哪儿胡说了,她就是个祸害精,害得大哥……”

    周玲珑一把就捂住了周琼琚的嘴,脸都白了。

    周琳琅故作糊涂:“大堂兄怎么了?我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难不成家里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了不成?那我可真是冤枉了,若我在,周家有事还能怪到我头上,我不在,这黑锅也得由我背么?”

    周玉珉的事不太光彩,周玲珑肯定不能同周琳琅说,只能陪笑道:“琳琅,琼琚还小,不懂事,她只是心疼大哥无端挨了爹的训斥而已,一时出言不逊,你莫要同她计较。”

    她小是小,可这张嘴够恶毒的。

    周琳琅笑眯眯的道:“我同她计较什么?怎么说也是同胞姐妹,只有烂了心肠的人才骨肉相残呢。再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恶自有报,便是做了坏事,自有老天收拾,关我什么事。”

    周琼琚气得跳脚,待要和周琳琅对骂,被周玲珑死死捂住嘴,不得发声。周玲珑受着周琳琅的指桑骂槐,却不能说不是,只能敷衍的道:“家和万事兴,外人欺负倒罢了,若是家里人先闹起来,那才是最可怕的事呢。”

    周琳琅看定周玲珑,认真的点头:“大姐姐所说太有道理了。”

    只是说得好听,你当真能做到姐妹和睦?

    周玲珑被周琳琅看得浑身不自在,垂眸道:“到底我是姐姐,妹妹们起了争执,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在这替四妹妹给三妹妹赔礼了。”

    周琳琅伸手扶她。

    周玲珑强忍着胆寒才没收回手。

    周琳琅道:“大姐姐的情,琳琅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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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疵美人介绍:
周琳琅是有名的扫帚星,害得幼弟病弱,母亲早亡,继母小产,父亲御前失仪……后被送到鸣凤庵修行,却落得了个风流美人的诨号。除了美之外,她一无是处。美人纵风流,白玉染瑕疵,且看瑕疵美人如何挣得个锦绣前程。……………………完结古言:《嫌妻不良》、《妻愿得偿》、〈贤妻造反〉《奸臣之女》QQ群:545117298.欢迎大家来玩。瑕疵美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瑕疵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瑕疵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