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烈焰焚城
说话间黑暗中开来一辆混凝土罐车，轰鸣声中大量混凝土倾泄而下，将井口埋了个严严实实，周云与叶涵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放下心来。
任务继续，一个个或炸毁或完好的井口被找出来，又一个个被军方封死，就算巨蚁再擅长打洞，也休想挖穿结实的混凝土。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巨蚁只要花一点工夫，就能重新挖出新的通道，再次攻入市区只是时间问题。
形势依然严峻，远远没到松懈的时候！
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以至于叶涵都开始疑神疑鬼，车队途经一处十字路口时，军方突然反馈，街心发现了一处井口。
叶涵马上查看平板电脑，却没在这个路口找到任何下水井的标记，不由地疑惑万分：“老周，这图是什么时候的，准不准啊？”
“我也不知道啊！”周云很无辜地说，“走，过去看看！”
装甲车开到那口井附近，叶涵借助车灯的光亮探头查看，一眼看到街心有个完好无损的井盖。
“封不封？”叶涵问。
“走，过去看看再说。”周云开门下车，还没走到井边，另一支车队便赶到附近。
几个军人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军官看到周云和叶涵，客气地敬礼：“你们好，这口井是我们的任务。”
叶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咱们的图纸上没有！”
周云也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我们就是看见个图纸上没有的井，心里没底下来看看。”
上尉军官也笑了：“理解！”说完手一挥，几个战士马上冲到井边，迅速掀开井盖。
一个战士低声说道：“连长，没问题！”
上尉点头：“走！”
战士们登车，车队迅速离开。
叶涵被这一幕闹糊涂了，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这就走了？他们不封井？”
周云也觉得奇怪，走到井边一看顿时哑然，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不用了，这是个通讯井。”
叶涵这才想起还有通讯井这么个东西，不禁好一阵哭笑不得。
局里给周云的是下水管线设计图，刚刚那支队伍，拿的肯定是通讯方面的设计图，就是不知道属于哪一家通讯公民。
按照这个套路，供水、燃气等部门的地下工程设计图，肯定也有专门的队伍一一查验！
叶涵猜的半点没错，没多一会儿，车队又遇上了另一支队伍。
他哪里知道，随着市政府一声令下，市政、给水、环保、通讯等涉及地下工程的行业部门已经全部行动起来，镜江市历年以来的地下管道施工图纸一份不差地找了出来。
几个小时后，队伍将图上标记出来的所有下水井全部封死，连白天炸毁的都没放过。当车队与另一支队伍在靠近城墙的位置会师的时候，队伍正下方的地底深处，恰好是通往污水处理厂的排污主管道！
指挥中心分析认为，巨蚁虽然擅长挖洞，但巨蚁出现在市郊的时间太短，在四十八小时内从城外挖进城内根本不现实，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巨蚁意外挖通了镜江市的排污管线。
白天巨蚁大多从排污井里钻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此，市政府决定炸毁排污主管道，封死巨蚁入城的通道，为市民的撤离争取时间。
两支车队合兵一处，找到一个直通主管道的下水井，小心翼翼地将数量众多的炸药送进井里，做好了爆破主管道的准备。
奇怪的是，军方并没有立即炸毁主管道，而是将情况报告联合指挥中心后，在联合指挥中心的命令下耐心地等待。
随后的一个小时里，指挥中心陆续接到其他几支队伍的报告，当所有通往城外的排水管道全部做好爆破准备，联合指挥中心一声令下，数百辆油罐车出现在市区街头，通过预留的井口将大量汽油灌进排水系统。
稍候，联合指挥中心的点火命令通过无线电波传遍全城。
一百多个战士同时将燃烧弹射入井口，一百多口下水井先后点火成功，井内的高浓度油汽轰然爆炸，井中轰然爆炸的火柱高达数十米，烈烈火柱照亮半边天空。
早已做好爆破准备的队伍同样接到了起爆命令，一声令下，埋入地下的大量炸药瞬间引爆，地面瞬间塌陷，早有准备的混凝土罐车一拥而上，用大量混凝土浇灌爆坑，彻底堵死排水管道。
即使人类将来有一天能把巨蚁赶出镜江中，收复这座历尽波劫的城市，疏通排水系统也需要巨量的资金和人工，重新铺设新的管线反而会更简单一些。
井下的汽油烈烈燃烧，炙热的火焰沿着排水管线高歌猛进，没多一会儿就把地下排水管线变成了烈焰熊熊的死地。
残留在井下的巨蚁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即使没被烈火烧死，也因为燃烧消耗大量氧气而窒息。
与此同时，栖息在排水系统中的老鼠蟑螂也跟着倒了大霉，高温将大批老鼠逼上地面，一时间全市群鼠夜行，浩荡成灾。
不过眼下没人有心思管什么老鼠上街，任由大群老鼠四处乱蹿。
许多人家的厨房和卫生间先是闻到了汽油味儿，接着又换成了浓重的焦糊味儿。
绝大多数市民都通过广播和短信提前得知焚烧计划，并未因此而惊慌，而是立刻将事先备好的自来水灌入下水道，以水流阻止火焰向室内蔓延。
室内排水管一般都是直径不过十多公分的pvc管，由室内通向污水井的管线基本也是这种材料。
即便是水流没能压制住火焰的地段，地下埋设的pvc下水管也在高温中迅速熔化毁坏，塌陷的泥沙立即堵塞排水管，阻止大火向居民楼蔓延，只有极少数建筑发生火情。
早有准备的消防部门马上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扑灭火灾。
虽然准备充分，焚烧行动仍然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人员的伤亡，可是不消灭排水管线内滞留的巨蚁，就算把所有污水井全部封闭，巨蚁也能从地下挖出一条通向地面的道路！
89 撤离镜江
没有人知道下水道里究竟藏着多少巨蚁，一旦蚁群重返地面，撤离行动必然被迫中断，军警双方很可能要再次与巨蚁开战，最后的结果就是白白浪费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没有人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大火足足烧了十几分钟才渐渐熄灭，军方迅速将那百多口点火的污水井封闭，彻底封锁全市的排水系统。
这样做虽然不能阻止巨蚁再次入城，但是拖上三五天肯定没有任何问题，而市政府需要的恰恰就是这关键的三五天，有这段时间缓冲，足以将困守镜江的市民全部撤出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有余，忙碌了一天加大半夜的叶周二人总算结束了任务，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他们俩连宿舍都顾不上回，直接在路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车，放倒座椅倒头就睡。
叶涵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没看到阳光，还以为是天色尚早，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眼瞅着就快到中午。
两人返回局里匆匆吃了一顿饭，解决一下个人卫生问题，就再次投入到撤离民众的工作之中，主要任务是在站台上维持秩序。
一辆辆列车开出车站，带走了一群群或喜悦或留恋或悲伤的民众。
第二天上午，叶涵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小荆！
小荆也看到了执勤的叶涵，赶紧把头低下，不自然地向一边靠了靠。
似乎经过一番伪装，原本的短发变成了光头，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又黑又亮，身上的衣服也破旧得不得了。
叶涵的目光在小荆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视线最终落在那个幼小的孩子峰上。
看到孩子，小荆做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答案，他不肯离开警队，很可能是为了保有配发扔武器保护妻儿，才会在危机降临的时候一声不吭地悄悄离开。
这样也好，与其同不能托付生死的同伴一起战斗，还不如没有这个人。
小荆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更不是一个值得依靠的战友。叶涵不屑于小荆的所作所为，却不想指责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叶涵深深地注视小荆一眼，叹了口气挪开视线。
小荆长出一口气，留给叶涵一个感激的目光，拉着妻子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是叶涵最后一次见到小荆，此后，终其一生再未相遇。
许多年后，叶涵仍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并不算熟悉的同事，小荆的面貌早已模糊不清，叶涵能记住的，只是个为救妻儿不择手段的丈夫和父亲。
又过了一天，周云突然找到叶涵，把他带到一群即将撤离的伤病员身边，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一直没有消息的老胡。
老胡的精神还好，但一条腿已经没了，他的身边站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瘦高年轻人。
“胡哥，你的腿……”周云欲言又止。
“没事，蚂蚁咬的。”老胡勉强笑笑，“我这就走了，你们俩小心。”
“我会的。”周云说。
叶涵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他们俩都没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必要多问。
老胡虽然失去了一条腿，但人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而且看父子二人的模样，似乎有和好的迹象，这对老胡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转眼就是三天过去。
蚁群在这七十多个小时里没能再次进入镜江，只有少数滞留市内的巨蚁出没，造成了一定数量的伤亡，不过每一次巨蚁暴露行迹，都会立即引来军警的强势反击。
城外的情况依旧恶劣，城墙上每天都要消灭大量巨蚁，不过有炮群和空中力量的支援，守卫城墙的驻军毫无压力。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外出没的巨蚁越来越少，郊区却多了许多隆起的蚁丘，蚁群显然已经转移地下。
为了防止蚁群再次攻进市区，军警双方抽调精兵强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守通向市外的排水主管线。
几处主管线虽然被军方炸毁，但并不是紧贴城墙爆破，炸点与城墙之间少则几十米，多则数百米。
这部分管道仍处于巨蚁的控制之下，若是不加以防御，巨蚁可以很轻易地从地下挖出来。
好在情况并没有向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按市政府的计划，应该用三天的时间将全体市民撤出，可实际上却只完成了计划的一半儿！
期间没有任何人拖延计划，而是制订计划的时候，将所有市民全部当成了正常人，忽略了老幼病残等特殊人群！
正常人可以迅速赶到车站，自行乘坐列车撤离，特殊人群却需要大量人手的协助，病人，特别是精神方面的病人，不仅需要专业医护人员的陪同看护，还需要更大的运输空间，这就进一步拖延了撤离计划的时限。
市政府原本还计划运走镜江市的民生物资和重要资料，也因为撤离计划的拖延而搁浅，又用了两天时间，才将将把市区的居民撤光。
蚁群袭城事件五天后，最后一车满载市民的列车驶离镜江站，镜江市中除去隐藏的部分人员之外，就只剩下军队、警察和部分政府工作人员。
这个时候，负责看守排水管道的部队，已经监听到地下传出的挖掘声，巨蚁随时有可能挖出地面，滞留人员的撤离进入倒计时。
一辆平板列车停靠站台，撤进车站的装甲车、平头柴和其它军车一辆辆开到车上，一应的人员兵不卸甲，各种车辆的驾驶员一律留在车上，步兵则携带自卫武器乘坐客运车厢，不到半个小时，满载的军队驶出镜江站。
市区多余的部队全部乘车离开，城墙上的守军才迅速撤下，乘坐各种车辆赶往车站。
城外的地雷可以有效阻止蚁群靠近，至少几个小时之内，不必担心巨蚁追上来。
列车即将离站，叶涵和周云直到这个时候，才和其他留守至今的警员一起登上列车，离开他们为之战斗许久的家园。
90 撤离镜江（二）
叶涵望着缓缓后退的站台唏嘘不已。
不久之前，他还以为加入警队是立足镜江的开始，结果一个月不到，镜江就被彻底放弃。
他的心里充满了迷茫，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就像这辆不知道会驶向何方的列车。
载满警员和政府工作人员的列车刚刚离开，最后一列火车停靠站台，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守军迅速登车。
同一时间，守卫几处排水管线的装甲车队得到撤离命令，立即赶往车站，抵达车站时其他部队均已登车完毕，二十多辆装甲车开上平板列车，列车缓缓启动，完成了最后的撤离。
就在装甲车队撤离不久，巨蚁挖穿了排水主管线，大批巨蚁涌入镜江，蚁群四处乱蹿，却再也找不到数量众多的食物，镜江从此成为巨虫的天下。
事后，据不完全统计，镜江市在虫灾爆发期间遇难总人数高达七万余人，绝大多数人丧生的原因是巨虫出现得太突然，毫无防备之下遭到巨虫袭击。
与数量庞大的遇难人数相比，伤员总数不过三千多人，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放弃镜江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千亿，间接经济损失无法计算！
从镜湖事件爆发至镜江市大撤退，期间的间隔不足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被媒体称之为镜江事件。
镜江市政府在虫灾中的应对手段，也成了各方面的研究重点，其中的一部分成为对抗巨虫的宝贵经验向全国甚至全球推广。
许多年后，镜江事件以人类首次与巨虫大规模对抗的名头写入史书，许多人的名字出现在镜江事件的词条之上。
叶涵作为镜江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名字在词条不显然的角落里出现过一次，除此之外再无记载。
此时的叶涵分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出现在历史书里。
当列车开出车站，远远甩开站台，车上凝重的气氛几乎在一瞬间轻松下来，人们绷紧的表情被笑脸取代，开始小声和身边的朋友同事说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你打算去哪儿？”坐在叶涵对面的周云轻松地问。
撤离的居民目的不一，有钱的大多选择北都，那里是国家首都，军事力量充沛防御层次严密，就算爆发虫灾，也不可有像镜江这样背动。
而且北都周边没有大片的森林山脉，缺少巨虫大量繁育的自然环境，出现大规模虫灾的可能性很小。
普通家庭大多选择外省城市，那些至今仍未发现巨虫出没的城市获得大多数人的青睐。
而相对贫困的人员，则只能随波逐流接受政府的安排，撤进周边几座城市暂时安顿。
然而这世上永远少不了固执己见的偏执狂，就在这几天里，竟然出现了一大批抵制撤离计划，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离开镜江的拗蛋筋，这些人大多是年纪比较大，故土的中老年，还有就是这些人的子女至亲。
政府方面苦口婆心地做了大量工作，再三规劝仍然有人不肯离开。
时间紧迫，政府方面不得不采取强制手段，将不肯离开的市民带走，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部分市民居然因为不愿意撤走而离开家躲了起来。
不作死就不会死，对这部分人，仁至义尽的政府部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撤离行动异常匆忙，遗留在市区的给养十分充沛，足够留下的人吃用数年。
叶涵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跟大部队一起，看直面怎么安排……你呢，有什么想法？”
好不容易混到了编制里，他可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放弃，毕竟全国也只放弃了一个镜江，其它城市还都在人类的手里，这个世界的霸主依旧是人类。
“还能有什么想法，混吃等死呗。”周云惆怅地说，“我听说，咱们的目的地是西边的云城，那地方离镜江不远，等咱们到了那儿，肯定还得防备虫子进攻。”
“还跟虫子打交道？”
“不然呢？”周云反问。
“你熟悉云城吗？那个地方好像是平原吧？”叶涵不怎么确定地问。
周云点头：“是平原，但是离山区不远。”言外之间，云城能不能守住还要看巨虫如何进攻。
但是这句话，周云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叶涵叹了口气，这时列车已经开到城市边缘，供火车通过的巨型“城门”已经在守军撤退时打开，城门附近，居然有几只四处游荡的巨蚁。
窗外隐隐传来几声枪响，一只巨蚁瞬间被列车上的大口径机枪打翻，它的同伴立马变成热锅上的蚂蚁，迅速冲过去抬起破碎的尸体，飞也似地跑开了。
窗外突然传来呜呜的汽笛声，高亢的汽笛声中，列车疾速穿过城门。
列车自镜江西南方向离开，向南不远就是守军和巨虫鏖战数日的战场，叶涵的目光本能地远眺战场，一道赤热的金属射流恰好在这个时候爆开，金红的艳丽光影在叶涵的眼中一闪。
那是巨蚁触动了反坦克地雷，虽然看不清远处的影像，但叶涵相信，连坦克都能击穿的金属射流，必将给予巨蚁致命的重创。
列车渐行渐远，终于再也看不到镜江，也看不到战场，铁路两侧却时不时地闪现高高耸立的蚁丘。
看到这一幕的叶涵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颇有一种人类占领城市，巨虫占领野外，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怪异感触。
几分钟后，列车经过一座小镇，早已空无一人的小镇一片死寂，街路上遍地垃圾纸屑，连巨虫都看不到一只。
镇上似乎经历过一场大火，烧毁的房屋连成一片，残垣断壁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场面异常凄凉。
众人的目光被窗外的景象吸引，吵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可随即又迅速反弹，谈论的话题却已从撤出镜江的喜悦，换成对巨虫的声讨和愤慨。
91 鸟覆巢危
绿皮列车继续前行，几分钟后途经第一座村庄，依旧是空无一人，依旧是残垣断壁，依旧是凄惨凄凉。
车厢中依旧议论纷纷，却像有什么压在众人的心头一般，令所有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途经第三座村庄的时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空寂的街路和建筑，直到列车将所有的一切远远抛在车后，凝重的气氛仍然弥漫在车厢之中久久不散。
之前大家只是听说镜江外的村镇被巨虫祸害得不轻，却很少有人知道巨虫肆虐后的村镇是什么模样。
沉闷的气氛令叶涵心中异常压抑，他忍不住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说完不等周云说道就离开座位，漫步穿过半节列车，抵达车厢尽头的卫生间。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卫生间的门居然紧紧地关着，门锁上红底白字：有人！
两个瓶盖大小的字是如此的刺眼，叶涵干脆挥拳砸头：“还多长时间！”
“早着呢！”门里闷声闷气地回答。
叶涵更加气闷，干脆也不等了，直接走向相邻的车厢。
走出车厢，列车行驶的噪音瞬间放大，叶涵几步走进另一节车厢，车厢门正对热水器，一位有些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同事正在冲泡桶装牛肉面，看到叶涵马上微笑点头。
叶涵回了个微笑，目光扫过同事的警号，看到尾号是527。
他正打算关好车厢门挤过去，车厢突然不自然地晃动一下，身后规律的噪音中突然多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两块长满锈迹的铁块狠狠地互相摩擦。
叶涵登时一愣，没等他闹明白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车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倾斜，车厢里一阵混乱和尖叫，众人本能地死死抓住身边的东西。
叶涵大惊失色，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脚本能地大字形伸开，死死抵住过道两侧的墙壁——他的位置恰好在车厢尽头，这里的过道不过一人来宽，是整个车厢最窄的地方。
刚刚稳住身体，车厢的倾角便超过四十五度，叶涵的右手边高高翘起，这一侧的乘客再也无法坐在椅子上，下饺子一样从座位上滑下来，手足无措地重重砸在过道另一侧，惊叫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泡面的同事527毫无防备，本能地想端稳面桶，不想重重地跌倒的同时面桶脱手，满桶的开水倒扣在他的头上，烫得他厉声惨叫。
叶涵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倒向左侧，脑海中久远的记忆陡然苏醒，他猛地收回四肢不再支撑身体，缩起肩膀卷成一团，借助车厢的倾斜滚向左侧。
耳中一声巨响，车厢横倒地面，滚了一圈的叶涵收执不及，一头撞在车厢的天花板上，撞得他头昏眼花金星直冒，扑在地上晕了几秒中才清醒过来，耳中立即听到痛苦的闷叫。
抬头一看，527正捂着脸惨叫，因为手腕正好挡在嘴前，令他的叫声听起来有些沉闷。
叶涵很清楚自己帮不了他，所以即没有出声也没有挪动，静静地趴在原地。
直到感觉倾倒的车厢稳定下来，叶涵才迅速检查全身，除了头还有些疼，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他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还在车厢尽头，车厢打横之后，这里的高度还不到一米，甭说站起来，就算是蹲着都嫌窄，唯有趴着才舒服一点。
然而当叶涵的目光投向车厢，顿时脸色大变，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车厢以接近九十度的角度倾倒，一侧的座位高高在上，原本坐满了乘客的座位早已空无一人，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个不知道怎么钻到座位底下的人还在上面，剩下的乘客一个不差地全部摔在另一侧。
叶涵的视线被墙壁挡住，看不清另一侧的情况，只看到一片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另一侧，好些人还挂在座椅侧面。
他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终于看到了另一侧的情况。
从另一侧掉下来的乘客和原本坐在左侧的乘客，一起堆积在车厢左侧，没错，就是堆积！
一眼扫过去，叶涵至少看到了十几个骨碎筋折的遇难者；还有七八个开放性骨折，断骨支楞在空气中，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重伤员。
横倒的、斜躺的、层叠的乘客应有尽有；折断的四肢、扭曲的躯干和各种奇形怪状的人体遍布车厢；血腥味、尿骚味、屎臭味和内脏的臭味儿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法以语言形容的恶臭，令人闻之欲呕，打心眼里生出逃走的冲动。
527回气的间隙，各种有气无力的痛哼和似有若无的呻.吟一齐钻进叶涵耳中，那声音细碎而悠远，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邀请般令人胆寒。
仅仅是他看到的部分已经惨得不能再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火车事故会造成那样多的死伤。
人堆里许多人试图重新站起来，但压在身上的人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只要有人帮上一把，他们就能立即脱困。
叶涵正打算爬起来，过去尽一点力量，突然听到车厢外传来一连串密如疾雨的敲击声，他立即中止动作竖起耳朵。
敲击声似乎就在他的头顶，随即又向车厢方向延伸，忽然一声脆响，一扇车窗突然破碎，碎裂的玻璃从天而降，一条胳膊粗细，极度眼熟的长腿自车窗中垂下。
巨蚁？
叶涵心头剧震，猛然间生出极度的恐慌和不安。
又是几声脆响，大量玻璃碎片自上方落下，接着一只黑色巨蚁重重砸入车厢。
巨蚁砸中的乘客雪上加霜，原本还剩下半口气，这一下只剩出的气，再也没有进的气。
巨蚁的出现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大家纠缠在一起，胳膊压着腿，腿压着肚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越是七手八脚的挣扎就越是站不起来，车厢中顿时一片混乱。
叶涵脑中瞬间雷火轰鸣——车窗上不是有防护网么？巨蚁是怎么进来的？
92 鸟覆巢危（二）
92鸟覆巢危（二）
巨蚁接二连三地跌落车厢之中，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更不给他观察的机会。
钻进车厢的巨蚁就像钻进苹果的小虫，巨颚开心连续互击，几只巨蚁立即头尾相接搭成一条蚁梯，将“地面”与上方破碎的车窗连接起来。
一只巨蚁张开巨颚，一口咬住一位重伤的乘客，沿着蚁梯几下爬出车外。
叶涵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开枪射击，但是上车的时候已经收缴了机枪，他身上只剩下一把防身的********，三个没装满的弹匣五十一发子弹。
虽说********的穿透力很强，但也只是相对其它手枪而言，叶涵实在没信心凭一把手枪打穿巨蚁的外壳。
就在叶涵陷入纠结的时候，车厢里已经响起了清脆的枪声，连续的枪声震耳欲聋，子弹近距离击中巨蚁，不仅没能击穿巨蚁的外壳，反而形成了跳弹，一发跳弹险之又险擦过527的额头，差点当场掀开527的脑壳。
高亢的惨叫戛然而止，527惊惧地摸摸头顶，强忍烫伤的剧痛屏住呼吸，试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涵一把看一住527的胳膊：“别出声，跟我来……爬过来！”
叶涵掀开车厢门退入两节车厢的结合部，又回头帮527也跳进来，回手死死锁住车门。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枪？”527终于睁开了眼睛，脸上被热水烫过的地方通红一片，就像刚刚出锅的螃蟹。
他终于站了起来，脚底踩着破碎的车窗，目光透过狭窄的门玻璃，落到那串巨蚁搭成的梯子上，眼睁睁看着巨蚁将乘客一个接一个地运走却无有为力。
武器，我需要武器！
身处安全的位置，叶涵立即冷静下来，可他并不知道收缴的武器在哪里。
只知道车头车尾有两节装甲车厢，那里肯定有他需要的武器。
可是列车倾覆，每一节车厢的情况都差不多，走车厢除了必须面对惨烈的场景，还必须跨越大批伤员，无论心理还是时间都不允许他这样做。
离开列车从外面走肯定节约时间，但车外情况不明，搞不好到处都是巨蚁，一出车厢就得让巨蚁盯死，只怕没等他拿到枪就先被巨蚁咬死了。
叶涵一狠心一咬牙下定决心……走车厢！
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死掉一了百了，他宁可面对数量众多的伤员，也不想面对哪怕一只巨蚁。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八号车厢已经被巨蚁占据，无论如何不可能通过，他只能向另一侧的七号车厢走，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号车厢才有拿到武器的机会。
想到这里叶涵马上走向另一边，527惊问：“嗨，兄弟你去哪儿？”
叶涵头也不回地说：“自救！”
“等我一下！”527马上跟过来。
叶涵准备进入他原本乘坐的七号车厢，刚打开车厢门，上方紧闭的厕所门突然打开，一个人随着扑面而来的恶臭扑面而来。
叶涵本能过倒退一步，那个满身屎尿的人“咚”地一声栽倒在地，支着胳膊撑起身体，茫然的目光看着叶涵：“出，出什么事了？”
尽管527自己烫得像只螃蟹，还一身的方便面味，却嫌弃地跳开一步：“我靠，你怎么搞成这样？”
那人面露愤慨：“你当我想搞成这样？”
叶涵抬手冲他身后指了指：“火车脱轨，外面有巨蚁。”
那人原本就难看至极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不可能吧？”
“自己看。”说罢叶涵助跑两步，一个利落的起跳从远离那人的位置蹿过去。
“哎哎，你跑什么呀！”那人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伸手想抓叶涵却抓了个空……真让他一把抓住，叶涵非恶心死不可。
那人没抓到叶涵，一回头却看到了车厢里的景象，顿时吓得呆住。
527一看机不可换，马上也跟着跳过去。
列车只是向左倾斜九十度，因此原本坐在右侧的乘客掉落之后全部砸在左侧的座位附近，座位上方的行李架并未受到波及，行李架与座位之间基本上没人，形成一条直通车厢另一侧的康庄大道。
七号车厢的窗玻璃完好无损，没有巨蚁进入，一部分没怎么受伤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求助其他伤员。
大家对叶涵视而不见，叶涵犹豫了一下，主动加入救援的队伍之中，将一位面露痛苦的警员从人堆上扶下来：“怎么样，哪里不对？”
警员皱着眉头说：“右肋疼得厉害，可能是肋骨断了。”
“你先坐着，我再看看其他人。”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太意外，车中没有任何人有心理准备，几乎人人带伤，重伤员几乎占总人数的四分之一！
轻伤员大多是骨折骨裂，没有接骨的条件，只能先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一边。幸好只是蹭破点皮的轻伤员也不少，他们一旦获救就会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救援之中，大大缓解人手不足的窘境。
叶涵只懂得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派不上用场，但乘客中还有几位法医！
叶涵一直以为，法医就是研究死人的，根本不懂医术，可是这几位法医的表现直接颠覆了他的观点，无论包扎处理还是正骨复位都是上手就来。
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绝不是滥竽充数的样子货。
车顶突然传来密集的敲击声，叶涵心头打突，立即向众人做出噤声的手势。
众人一齐停止动作，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的车窗外，一个黑影迅速掠过，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敲击声远去，大家才松了口气，再次展开救援。
叶涵终于来到自己的座位附近，没等走到近前，他就看到了周云那张糊满了鲜血的脸。
周云的座位紧靠车窗，救援人员搬开了四个人才找到压在最下面的他。
此时的周云背后倚着行李架，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扭曲的左大腿。
深色的警裤下，点点殷红缓缓渗出。
93 不可怜
叶涵快步冲到周云面前，迅速蹲在他的身边：“老周，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周云语调诡异，呆滞的目光转到叶涵的脸上，又在叶涵的身上巡视一番，“你才是真的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周云怪异的腔调令叶涵心头打了个突，勉强道：“运气。”
“运气？”周云愕然反问。
“老周，你别激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叶涵连忙安慰。
这时那个擅长正骨的法医赶到周云身边，抽出巴掌长的警匕，两下割开周云的裤子，头也不抬地说：“开放性骨折，老周，对不起，你的腿保不住了。”
“我的腿保不住了？”周云目光空洞，“为什么？”
法医撕开周云的裤腿，扯成布条紧紧扎在周云的左大腿根部：“这儿没有手术的条件。”说完拍拍叶涵的肩膀，“隔一段时间解开过过血！”
叶涵点头：“我懂。”
法医头也不回地奔向下一个伤员……伤员太多，他一分一秒也不敢浪费。
“你不懂！”面无表情的周云紧紧揪住破烂的左裤腿。
“老周，你别这样……”叶涵仍然试图安抚。
“那你想我怎么样？”周云忽然拔高调门，阴阳怪气地斜愣着眼睛，“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没事？你哪来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该死的运气，我恨运气！”
周云的话好你一把利剑刺入叶涵的脸膛，他愣愣地看着周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那冷漠的表情，突然觉得眼前的周云是如此陌生。
叶涵深吸一口气：“老周，你别这样，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火车不是因为我才脱轨，你也不是因为我才受伤，虽然……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道理我懂，用不着你教……姓叶的，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说什么？”叶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走吧！”周云大声重复，“我不想再看见你！”
附近的警员听到吼声，惊愕地一齐望过来。
叶涵默默地站了起来，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好一会儿才颓丧地垂头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向车厢尽头。
众人呆呆地目送叶涵离开的背影，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也没有人试图阻止他。
周云目光微微一颤，用连他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不用你可怜。”
走远的叶涵不是五感通玄的仙神，注定永远听不见这句话。
一个人离开车厢，叶涵弯腰爬进七号车厢与六号车厢之间的结合部，关紧车厢门倚着墙壁慢慢坐下，脑子里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控制住失落的情绪，重新站了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都说人生下来哭，是因为知道这个世上苦，人这一辈子谁没个沟沟坎坎？无论富可敌国还是权倾天下，都躲不过喝凉水塞牙的时候。
叶涵讲不出什么守本心不改初衷之类的大道理，他只知道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努力迈过去。
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振作精神的叶涵弯腰钻过横在车厢间的窄门，靠近六号车厢。
叶涵谨慎地趴在门外，悄悄凑到门玻璃上观察六号车厢的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恰好与一对巨大的复眼来了个对眼。
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叶涵一个机灵，目光落在门把手上的同时，手掌瞬间按在腿间的枪上。
巨蚁似乎没看到门外的情况，两根触须在门上敲了几下就转身离开，只给叶涵留下个巨大的蚂蚁屁股。
叶涵长出一口气，小心地靠近门上的玻璃，目光透过玻璃窗钻进六号车厢，看到的却是车厢里巨蚁肆虐，目光所及之处，只找到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正被巨蚁拖走的警员，他的肩膀被蚁颚刺穿，在巨蚁的拖曳中剧烈的挣扎。
巨蚁压根儿不在乎那一点反抗，倒退着将他拖向车厢中部……那里有一扇打破的车窗，叶涵看不到车窗下是什么，只看到巨蚁倒退着钻出车窗，又在警员的惨叫声中将他拽出窗外。
一道从车厢一头一直延伸到破碎车窗的拖曳状血迹异常刺眼。
叶涵心中忐忑，眉头紧紧地拧紧——巨蚁怎么会从下面的车窗钻进车厢？
列车只是向一侧翻倒九十度，车厢下方就是大地，巨蚁一没有智力，二不能预见脱轨，不可能事先打好地洞等着列车倾倒。
反之，列车倾覆的时间很短，巨蚁再擅长打洞，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准确找到车窗的位置。
而且视线中只有一扇车窗碎裂，一节车厢的乘客少说有小一百人，巨蚁通过唯一一扇车窗向外运送乘客，速度肯定快不到哪儿去。
可眼下六号车厢已经找不出几个乘客，换句话说，巨蚁进入这切车厢的时间很早，有可能是列车刚刚倾覆，巨蚁就进入了车厢，否则无法解释六号车厢中的乘客去向。
那么问题来了，巨蚁究竟是怎么进入六号车厢？难道那扇车窗正好摔到蚁洞上面？是不是也太巧了一点？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巧合，却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叶涵疑惑非常，却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毕竟眼下最需要解释的问题是如何通过危险的六号车厢，而不是追究车窗下为什么有个蚁洞。
此时的门号车厢看似无人无蚁，可谁知道有没有巨蚁隐藏在座椅之间，更可怕的是车厢里空间窄小，即没有空间闪转腾挪，也没地方躲避巨蚁，一旦冒险进入，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变成巨蚁的盘中餐！
小命要紧，这个险不能冒！
车厢不能走，车外比车厢更危险，叶涵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死胡同！
要不……找个地方躲一躲？
叶涵突然生出了躲避的念头，可是他马上就否决了消极的想法。
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难，可是这趟列车后面只剩一趟军列，而且是走另一条线路离开镜江的军列，即便外界发现列车脱轨倾覆，短时间内也甭指望外界的救援。
94 六号车厢
再说这地方巨蚁成群，上面就算派来援兵，也要先将巨蚁全部清除才能展开救援。
叶涵不知道车外究竟有多少巨蚁，可是从他掌握的蛛丝马迹来看，数量肯定少不了，援兵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巨蚁清除干净？
躲在车中一没武器二没吃食，万一援兵无法清除巨蚁，最后想逃生还是得靠自己，不趁着现在还有体力抓紧时间准备，难道等到饿得手软脚软有气无力，再跑出去和巨蚁拼命？
冒一点风险，总比坐以待毙强！
想到这里叶涵回转七号车厢，站在车厢尽头皱眉肃然道：“我要去车头找装备给养，谁愿意跟我一起走！”
整个车厢立即安静下来，随即又传出阵阵窃窃私语，将叶涵的话从车厢这一头传到那一头。
“算我一个！”一个人身材高壮，脸色赤红的人分开众人走到叶涵面前，叶涵一看不由地微怔，这人竟然是烫伤的527！
“也算我一个！”另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站了出来。
有人当了出头鸟，立即引爆了众人的情绪，接二连三地站出了许多人，其中居然还有三个女警。
这世上从不缺少激情豪迈的热血，只是缺少挥洒热血的机会。
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十几个警员，叶涵郑重地说：“咱们这是七号车厢，必须穿过五节车厢才能抵达一号车厢……六号车厢已经让巨蚁占了，后面几节车厢的情况还不清楚，但我敢保证绝对不太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个啥！”527没心没肺地咧嘴大笑，“又不是头一天跟巨蚁打交道，怕死谁站出来！”
站出来的十几个人里确实有人打了退堂鼓，可是被这句话一挤兑，只有两个人不管不顾地退出队伍，剩下的无论是真的不计生死，还是为了面子死撑，全部表示愿意试试。
叶涵重重点头：“好，咱们只有手枪，马上收集武器，全部配双枪，子弹多多益善！”
十多个人马上钻进了人堆，就连527都不例外，众人将遇难者身上的枪统统收集起来，为参与行动的十多个人配齐了双枪；又拿走了伤员的备用子弹，每个人至少十个备用弹匣。
众人的配枪型号不一，即有小口径也有九毫米，甚至还有六颗子弹的左轮，叶涵没管其他人，自顾自地挑了一把小口径，又从一堆备用弹匣里挑出十个双枪通用的，将所有装备带好之后站起身来，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出发！”
说罢叶涵第一个走向六号车厢，他的身后，十几个警员毅然决然……只是离开车厢必须爬过横倒的车门，趴在地上乱爬的模样实在有碍气势。
好在有胆子参与这事儿的没有半个白痴，谁也不会关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叶涵拔枪在手凑近车门，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六号车厢，扭动门把手掀开车厢门，小心翼翼地爬地六号车厢，一股混着泥土气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孔。
其他人纷纷持枪在手，轻手轻脚地跟在叶涵身后，可是列车横倒，大家脚底下踩的并不是平整的地板，而是凹凸不平的墙壁！
人的上下视角很窄，根本做不到即警戒前方又注意脚下，行走之间难免触发几声响动。
叶涵一挥手示意众人止步，再示意大家掩护自己后，一个人走向右侧，小心地观察前面的情况。
他的右手边是列车顶棚和行李架，左手边是成排的座椅，座椅之间的空档足够巨蚁藏身。
叶涵犀利的目光在座椅之间扫过，确定没有巨蚁隐藏，才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想了想，横挪到行李架内侧才继续前行。
列车上的乘客是最后一批撤离镜江的警员和政府工作人员，该拿的行李早就让家人带走，因此这辆列车的行李架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放东西，正好方便叶涵行走。
527见状立马跟上，其他人也觉得这边安全一些，十几个人很快就在行李架内侧排成一行，每个人的脚步都极力放松，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叶涵脑中的神经好似即将绷断的琴弦一样紧，枪口始终指向车厢中部那扇破碎的车窗。
其他人即使不知道那扇车窗是巨蚁出入的通路，看到叶涵的动作也清楚该怎么做。
当叶涵走到车厢中部，他与那扇窗口只剩下一米左右的距离，借助上方车窗中洒下的一缕光明，他非常清楚地看到窗下黑暗的洞穴，就连蚁洞边沿支楞的草根和洞壁上的泥土都一目了然。
幽深、黑暗、阴森，就像通向九幽地狱的黄泉路，似乎还有一股股阴冷的风从洞里吹出来，令众人不寒而栗。
没看到洞里有巨蚁，叶涵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立马放下一半，赶忙冲身后招招手，示意大家加紧脚步，不过起脚落地依然是那样的轻盈。
就在叶涵以为队伍可以安全通过六号车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当啷一声响，叶涵豁然回身，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年轻的警员身上，那个警员脸色苍白，手枪握把中空空如也，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就落在他的脚边。
叶涵差点没晕过去，早就听说过小口径手枪爱掉弹匣，却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问题。
不知是敏感还是错觉，叶涵突然听到蚁洞里传来土壤剥离的簌簌声。
叶涵大惊失色，压低嗓音低吼：“跑！”
众人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拔腿就跑，那个惹祸的警员像中箭的兔子一样连蹦带跳，连落地的弹匣都不要了。
“咚——”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已然冲到车厢心头的叶涵下意识到回头观望，愕然发现那扇车窗里探出两支半人高的巨颚。
过于宽大的巨颚卡在狭窄的车窗里，扭动几次无法进入车厢，不甘地退入蚁洞。
叶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快快快！”别人不认得这东西，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只有兵蚁的颚才能长得如此粗长！
95 垂死挣扎
十几个人一口气冲到车厢尽头，叶涵矮身蹿进狭窄的通道，左手准确握住车厢门上的把手，只要轻轻一扭就能打开车厢门，然而他的目光扫过门玻璃时，惊恐地发现五号车厢的门四敞大开，两节车厢的结合部至少钻进了五只巨蚁！
叶涵豁然回头，正好看到蚁洞里钻出两只工蚁。
“开门哪，等啥呢？”527焦急地催促。
叶涵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门外有蚂蚁！”
众人登时如坠数九寒冬，所有人一齐傻眼。
“快想想办法！”527没头没脑地喊道。
涌出蚁洞的巨蚁越来越多，它们聚集在蚁洞附近，额头的触须四处一通乱点，其中一只似乎发现了什么，蚁身一转，迈开长腿冲向叶涵等人。
其它巨蚁就像听到了冲锋号的士兵，立即随后跟上。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情急之下叶涵不管不顾地一声大吼：“开火！”
“砰砰砰……”十几只手枪一齐开火，后座的套筒，飞跳的弹壳，出膛的子弹，刺鼻的硝烟味，震耳欲聋的爆响……
密集的子弹迎向扑来的巨蚁，子弹打在蚁壳上叮叮作响，打飞的子弹和跳弹不断击中车厢，点点火星溅射，
叶涵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拇指微微下压，打空的弹匣掉落，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身后拔出一个实弹匣，看都不看一眼便准确无误地塞入握把，重新上膛继续射击。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发子弹打穿蚁壳，同样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发子弹偏离目标，十几个人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开枪开枪再开枪，用最快的速度把尽可能多的子弹倾泄在头蚁身上。
翻倒的车厢里空间极小，巨蚁的身体虽然不宽，可它们的长腿实在太占地方，以至于车厢中只容得下一只巨蚁走动，其它巨蚁若不想呆在头蚁的后面，就只能爬到头蚁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打头的巨蚁成为所有人共同关注的重点目标，所有的子弹都冲这只巨蚁而去，丑陋的蚁头更是重点目标，第一波子弹就有不下五发击中巨蚁硕大的复眼，粗长的巨颚和蚁嘴也是重点区域，几发子弹甚至钻进了巨蚁的大嘴。
巨蚁发不出声音，无法通过叫声确定巨蚁的情况，但那只巨蚁的脚步突然混乱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利落。
众人一看倍受鼓舞，射击的速度再次提升，无论是谁打光子弹，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换上新弹匣，重新加入战斗。
叶涵敏锐地发现，头蚁的情况十分奇怪，明明没受什么致命伤害，却像喝醉了一样乱转，甚至因为它的任性胡为，挡住了其它巨蚁的步伐。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只巨蚁被子弹打坏了脑壳？可巨蚁这东西有大脑么？
他好奇的目光落到头蚁身上，恰好头蚁上方的窗口洒落的光柱落到它的头上，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叶涵忽然看到巨蚁头上的触角少了一根！
这个不起眼的细节令他眼中一亮，没错，就是触须！
他隐约记得在哪里看过，触须对昆虫而言十分重要，小时候有个童话剧里的昆虫，因为失去了半边触须而虚弱无比，最后甚至危及生命！
叶涵自然不会认为失去触须会要了巨蚁的命，但触须对巨蚁而言绝对有极其重要的功能，否则那只头蚁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恶劣！
想到这里他枪口微调，瞄准头蚁另外一只触须果断开枪。
巨蚁头上的触须有手指那样粗，叶涵与头蚁之间的距离大概七八米，他的视力虽然比一般人强得多，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准确捕捉那根不停摆动的触须。
然而叶涵打光了整整一个弹匣，也没能击中那根触须。
不是他不想喊其他人一起射击，而是火车车厢相对封闭，枪声捂在狭窄的车厢之内，响声比在室外开枪时大得多，他的耳朵早就震得嗡嗡作响，连枪声都听不大清楚，其他人肯定也强不到哪儿去，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巨蚁的脚步越来越近，用不了几秒钟就会冲到众人面前，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叶涵急中生智，突然拍拍527的肩膀，将一根手指竖在头顶，比了个左右乱点的模样，再指指自己的枪作射击状。
527恍然，立刻点了点头。
两个人分别将消息传给身边的其他人，转眼之间，便有七八个人的枪口对准那根触须。
一通乱枪打过去，那根触须突然齐根而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运气如此强悍。
失去了两只触须的头蚁登时陷入无法抑制的混乱，低着脑袋左拱右钻，粗长的巨颚一通乱咬，即像狂躁型精神病人突然发病，又像只六亲不认的疯狗，将十几只巨蚁挡在它的身后进退不得。
成了！
叶涵兴奋地站了起来，不想刚刚撑起上半身就一头撞上“天花板”。
清醒过来的叶涵很想指挥众人继续进攻另一只巨蚁，可是狂躁的头蚁挡住了射击角度，压根儿没法瞄准后面的目标，再者头蚁与众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六米，只要走上几步就能蹿到大家面前，若不是失去了两条触角，恐怕已经有人遭遇不幸。
叶涵立即意识到不能硬顶下去，可身后的车厢结合部又被巨蚁堵住……他的目光落到身下的门上，忽然狠狠一巴掌拍在额头，翻身从身下的门上滚开，扳下门把手打开房门，再翻身直接落进半个软卧间一样的列车员休息室。
527忽然发现身边的叶涵没了，下意识到一扭头，正好看到叶涵站在休息室里冲自己招手。
527又惊又喜，咧开大嘴憨厚地笑了起来，马上拍拍身边的同伴，示意他跳进休息室。
休息室不是坚固的堡垒，可怎么也是一条出路，至少能暂时脱离巨蚁的视线不是？
在527的大力宣传之下，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休息室。
休息室中的空间很小，只不过勉强将容纳众人，十几个人跳下去，立马将狭窄的休息室占满。
96 绝处逢生
最后跳进休息室的527见状，干脆以蹦极的姿势摔进休息室，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接住他，另外几个人立马用力推上休息室的门，咣当一声响，门在众人头顶锁住，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盯住那扇脆弱的门。
角落里的527脚尖一勾将脚下的拖把抬起，踩住拖把头握紧拖把柄，双手用力一拧断木柄。
527把木柄举在头顶比了比，手指做了个记号，拔出警匕三两下锯断一截，将锯短的木柄一头顶在门把手上，另一头顶在“地面”上，这下就算巨蚁无意间触动门把手，也不会意外打开头顶那扇门。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声音如同演练过千面遍一般整齐。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一个警员默默举起胳膊，枪口直指头顶。
其他人默不作声地抬起胳膊，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住头顶。
大家的听力还没恢复，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动静，只能靠眼睛死死盯住头顶，只要发现门有打开的迹象，就会立即开枪射击。
若是巨蚁打开这扇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难逃一死，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拼上一拼？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几个恢复快的警员，隐隐听到头顶传来密集的敲击声，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巨蚁有突破这扇门的意图。
再厚的门也顶不住巨蚁的超音速颚击，关键在于不长大脑的巨蚁，是否能意识到众人就在脚下！
狭窄的休息室里挤了十几个人，大家摩肩接踵呼吸可闻，空气又闷又湿，大颗大颗的汗水渗出皮肤，打湿了众人的衣衫。
大概过了两分钟，大家的听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听不到巨蚁行走的敲击声，一位女警实在坚持不住，关保险收枪，轻轻地活动酸胀的胳膊。
其他人陆续收枪，527扯着衣领凑到叶涵身边：“嘿，兄弟，咱们一会儿怎么办？”
叶涵一语不发地紧紧皱起眉头。
形势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此时的叶涵早已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先想办法透透气吧，再这么等下去非把我闷死不可。”说话的警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另一个警员立即接口：“让让，都有让让，我脚底下是车窗！”
大家一听立即振奋起来，纷纷挤向四周，将车窗的位置让开，那个警员伏下身子鼓捣几下，“嚓”地一声推开车窗。
一股清凉清新的空气立即从车窗涌入狭窄的休息室，十几个警员贪婪地深呼吸，吸气声和呼气声大得惊人，就像能把世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去。
527感慨万千：“我还是头一回发现，空气真他.妈.的好。”他脸上的烫伤对温度非常敏感，越热感觉越疼。
众人立即点头赞同，应和声此起彼伏。
叶涵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打开的车窗上，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护栏，车窗的护栏没了！”
几个靠近车窗的警员同时低头，一齐看到空空的车窗。
叶涵肩膀一顶挤到窗边，伏下身体仔细观察。
车窗下是个直径四米有余，大约一米多深的土坑，满是砂石的坑底长满了倔强的野草，一缕缕微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入坑底，吹得野草摇摇摆摆晃个不停。
叶涵干脆把脑袋探入窗中，四下里看了一圈。
坑底只有粗砂没有蚁洞，因为车厢的倾倒，沙坑的边缘有明显的塌陷，不过沙坑一侧，仍然留下了个宽两米有余，高大概有三十多公分的缝隙。
那条缝人能钻过去，巨蚁若是不挖几下，绝对钻不进来！
好地方！
叶涵暗赞一声，翻身跳入坑底，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走向那道缝隙。
“咚！”
身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叶涵回头一看是527，马上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527点点头，保持一米间距跟在叶涵身后。
走近缝隙的叶涵干脆趴在地上，几下爬到缝隙边缘，眯着眼睛悄悄抬起了头。
车外一片连绵的平原映入叶涵眼中，平原上野草茂盛，一人多高的蚁丘随处可见，蚁丘左右巨蚁出没，居然同时看到几只举着尸体的巨蚁钻进蚁洞。
叶涵目测一番，发现视线内距离最近的蚁丘大约在一百五十米外，附近虽然看不到巨蚁出没，但五号车厢和八号车厢都被巨蚊占据，附近的巨蚁肯定少不到哪儿去。
心里对外界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叶涵悄悄退回坑内，两个人返回休息间，叶涵沉声说道：“外面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咱们现在被巨蚁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只有走外面才有到一号车厢的希望，大家有什么想法？”
“不走怎么办？留在这儿等死？”527摊手反问。
“你们呢？”叶涵再问。
没有人说话，但众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叶涵不置可否地将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里和一号车厢隔着三节车厢……一节车厢二十六米，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米，全力冲刺也就是十多秒的事，所以爬出去之后必须马上往一号车厢跑，越快越好！”
“谁前谁后？”527问。
“自愿！”叶涵说，“跑前边的不一定安全，跑后边的不一定危险，总之，看运气。”
“跑到一号车厢怎么进去？谁会开车门？”一位警员谨慎地问。
“简单！”另一位警员说，“这间休息室里肯定有钥匙，门钥匙都是通用的！”
众人一听马上开始寻找，果然在床头找到两把简单到极点的方孔钥匙。
527劈手将钥匙夺在手里，递给叶涵一把自己留下一把：“那还等什么？”
叶涵点了点头，握紧钥匙跳出窗外，527紧随其后。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最后四个人好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呆在休息室里。
其中一个目光一转：“走啊，你们等什么呢？”
“你怎么不走！”
“就是，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都给我闭嘴！”最后一个警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哪也不去，今天就呆在这儿了，你们爱走走爱留留，甭把老子算上。”
他警员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打开的车窗。
97 驻洞
叶涵不知道身后跟上多少人，也不关心到底有多少人悄悄留下，他没有任何职务上的优势，无法命令其他人，队伍中任何一个不确定因素，都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因此他只需要和自己一样的志愿者。
人不必多，但一定不能有沙子。
胆怯并不可耻，因为这是人的天性，可耻的是明知自己做不到，还非要摆出一副积极主动的模样，在关键时刻坑人害己爹的猪队友！
一个念头突然跳进叶涵脑海：要是周云在就好了！
他在镜江警队里没几个熟人，小荆逃了，老胡残了，周云也受了重伤，没有生死与共的兄弟，就没有可以倚靠的后背，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免得一不小心被猪队友推坑里。
527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两人接触的时间太短，远远达不到互相信任的程度。
一切都需要时间来证明，偏偏叶涵最缺的就是时间。
趴在沙坑边缘的叶涵仔细检查手枪并换上一个新弹匣，望着坑外的平原重重吐出一口气。
冲出沙坑生死便身不由己，即将面对未知的危险，叶涵难免生出几分犹豫不决，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很快就重新坚定决心，放慢动作悄然无声地向前爬了一点，慢慢把左右两侧的观察死角纳入视线。
正面的巨蚁远在百米之外，两边都没有巨蚁出没，可是随着视野的扩展，叶涵终于看到了其它车厢。
从他所在的位置向一号车方向，也就是车头的方向看，只能看到倾倒的五号车和四号车的一部分，前面三节车连影都看不见。
而车尾方向能够看到七、八两节车厢，再往后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左右两个方向都看不见巨蚁的身影，可巨蚁钻进车厢却叶涵亲眼所见，车尾方向不仅距离远，还有巨蚁出没，不管怎么看都比不上车头方向安全。
看清车外的情况之后，叶涵向左手边指了指，通知其他人该往哪边跑，随即手脚并用爬出坑外，拔腿就往一号车厢跑。
若是将视角拉远，就会看到一个人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紧贴车厢奔跑，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会在沙土地上印下个一指深的脚印。
轻伤不下火线的527速度也不慢，叶涵刚跑出去他就钻进坑外，撒腿追向叶涵。
两人之间大概有十米出头的距离，527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可他却发现自己与叶涵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拉远！
第三个警员爬出坑外的时候，527已经跑到了五号车中部。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越过五号车的叶涵突然间来了个急刹车，愕然望着前方那个直径惊人的地洞。
地洞的直径绝对超过一百米，边缘恰好将部分路基包含在内，那一段路基像被饿狗狠狠啃过一口，十多米长一段路基塌入地洞，铁轨扭曲得不成样子，大部分枕木居然还晃晃悠悠地挂在铁轨上！
路基下，翻倒的四号车小半截悬在半空，三号车四十五度斜搭洞沿，两节车厢间的结合部位完全扭曲。
二号车大角度倚靠于洞壁，与一号车的结合部完全断裂，下方深深扎入地洞下的泥土之中，一号车厢和车头则大头朝下深陷洞底，车底那一排排钢铁车轮历历在目。
不下数百只巨蚁聚集在地洞底部，将车头和一号车厢团团围住。地洞四壁蚁穴处处，不时有巨蚁爬入地洞，加入包围车厢的行列。
打死叶涵他也想不到，列车倾覆居然是因为巨蚁挖空了路基。
目测地洞底部与地面之间的高差只比车厢短上一点，差不多有二十米出头，就算他能下到洞底，也不可能越过巨蚁的重重包围进入一号车厢，可笑他还想着到一号车厢找武器装备！
527气喘吁吁地停在叶涵身边，瞅着地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怎么办？”
叶涵断然道：“回去！”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计划不如变化快。
两人同时回身，又同时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跑的两个警员。
叶涵赶紧打手势让对方停下，飞跑的警员一怔，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看到叶涵和527突然往回跑，两个人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此时钻出坑外的人只有他们四个，沙坑那儿还有个即将钻出来的女警。
看到前面几个人忽然一起往回跑，女警警惕地中止行动，迅速缩回沙坑并阻止其他人离开。
几个人先后赶回沙坑，叶涵刚刚返回，众人便忍不住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涵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前面不能走了，后面说不定有希望！”
“这么说咱们还得回去？”527狠狠挠了挠头皮，“不是我说丧气话，这六号车咱们都过一次了，再过一次搞不好就得撂下几个人，后面还有个八号车，九号车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想过去？难！”
这番话一说，大家一齐沉默下来，怨怼的目光一齐落到叶涵身上。
这里的警员之所以响应叶涵的号召，就是为了一丝逃生的希望，如今希望没有了，反而陷入绝望，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叶涵皱紧眉头：“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有点冒险。”
“敢跟到这儿就不怕冒险，有什么办法你就直说吧。”一个警员很不客气地说。
“那好，我的计划是从外面跑过去！”叶涵说。
“什么？还从外面跑？你疯了？”一位短发女警气急败坏。
“我很清醒！”叶涵抬胳膊指向坑外的蚁丘，“你们看，那边有的是蚂蚁，但是我们几个出去跑一趟，没有任何一只蚂蚁跟过来，你们想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众在一齐愣住，仔细想想，确如叶涵所说，一百多米外的巨蚁压根儿就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还有！”叶涵看向527，“我们俩在地洞边上站了几秒，时间足够洞里的蚂蚁看见我们俩，但是没有任何一只蚂蚁往上爬！”
98 一车之隔
短发女警若有所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涵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你们想一想，在车厢里的时候，和蚂蚁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米，但是打断了蚂蚁的触须之后，那只蚂蚁有什么表现？”他伸出食指竖在额头上，做了个四处乱点的动作。
“它糊涂了！”527双眼一亮，“你是说，蚂蚁的视力不好？”
“没错！”叶涵竖起大拇指，“我不太了解蚂蚁，但是我知道鼹鼠的视力很差，蚂蚁不懂点灯照明窝又在地底下，眼睛没退化就算不错了，就算能看见东西，八成也是近视眼！”
“有道理！”527用力点头，连声赞同。
其他人仔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最起码逻辑上说得通。
“还有，车厢里情况复杂，通过四节车厢需要很长时间，但是一节车厢才二十多米，四节车厢加一起才一百多米，也就十多秒就冲过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短发女警回忆起六号车厢中的经历，“我赞成跑过去！”
“我也赞成！”被女警抢先的527紧跟着表态。
“就是，还等什么？”又一位警员说道。
叶涵再次将希望带给众人，大家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表示赞同。
再次趴到沙坑边缘，叶涵不由地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这来来回回的算什么事儿啊？要是车尾方向也出了问题……不会的！
他立即抹杀这个念头，冲527点了点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敏捷的豹子一般蹿出沙坑。
叶涵的脚步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脚下扬起的沙粒都糊在527脸上。
“呸！”527吐出嘴里的沙子，紧跟在叶涵身后蹿了出去。
包括短发女警在内的几个警员跟在527身后钻出沙坑，疾步冲往车尾方向，然而剩下的几个人却继续呆在沙坑里一动不动。
叶涵的判断失误，已经严重打击了其他人的信心，跟上去的警员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儿。
沉默几秒钟之后，其中一个警员轻声说：“咱们这样好吗？”
“命是自己的，觉得不好你也跟着去啊！”另一个警员讥讽地说。
跑在最前面的叶涵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列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心思：快一点，再快一点！
二十多米的距离一晃而过，六号车被他抛在身后；又是二十多米，他成功越过七号车；前面就是巨蚁肆虐的八号车，叶涵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儿，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倾覆的车厢上方。
他总觉得上面有蚁腿敲击车厢的声音，担心那里会突然跳出几只拦路抢劫的巨蚁……巨蚁的工作效率很高，但是叶涵觉得，它们没本事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清空八号车厢。
一群巨蚁就在一墙之隔的八号车里肆意妄为，叶涵脚下再加一把劲儿，终于看到了九号车厢。
九号车的情况比前面那些车厢好得多，靠近八号车结合部在事故中撕裂，车厢只是虽然歪歪斜斜，角度却不足四十五度，九号车厢另一头干脆就只有一点点倾斜，火车轮子甚至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铁轨上。
九号车并未翻倒，十号车更是好好地呆在铁轨上，叶涵立刻冲向九号车与十号车的结合部。
沙坑与十号车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百三四十米，叶涵跑完全程用时不过十七秒，若不是沙土地不适合奔跑，他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叶涵跑到十号车的门外停住，目光迅速环视一周，没发现巨蚁靠近，悬在半空的心马上降下一半儿。
再看看十号车的车窗，附近几扇车窗里挤着数张因为震惊扭曲的面孔。
十号车还在人类手上，叶涵的心再放下一半。
然而他马上就被车门难住了。
火车的车门很高，即使在站台上，也要跳起来才能摸到锁眼，野外没有站台，加上车轮的高度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锁眼对叶涵而言简直就是遥不可及！
他从未意识到，火车的门居然这样高！
这时527冲到叶涵身边，抬头一看，二话不说用胳膊撑在车身上：“来，踩我的肩膀上！”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叶涵重重点头，踩着527的膝头蹬上527的肩膀，钥匙一扭拽开车门。
跨进车厢，叶涵立即回身掀开车梯上的盖板，527几个踏步冲进车中。
这时其他四位警员追了上来并迅速登车，叶涵心头愤懑，随手一带，嘭地一声重重关紧车门。
进入十号车厢等若远离危险，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车厢门打开，几个身穿便装的人走出车厢，为首的中年男人戴着近视眼镜，看起来十分干练。
叶涵意外之极：“赵秘书？”
赵岩微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打量叶涵一番，突然指着叶涵露出恍然神色：“叶涵？你不是小白的男朋友吗？怎么没跟秦教授一起走？”
叶涵苦笑：“您看我这一身，哪走得了？”
“也是。”赵岩点点头，“小叶，你们这是从前面过来？前边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好。”叶涵脸色一沉，“赵秘书，前面几节车厢让蚂蚁占了，还有不少人困在车厢里，我们几个必须马上拿到武器！”
“那还等什么，跟我来！”赵岩马上指挥无关人员让开，亲自带着叶涵等人走进十号车。
十号车中的乘客都是政府方面滞留的工作人员，他们让出了过道，却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投在叶涵等人身上。
叶涵一看不禁心头黯然，十号车里的乘客压根儿用不着为安全担心，前面几节车厢里的同伴此时却仍在生死线上挣扎，仅仅一车之隔，便是生死两重天。
想到这里他立即问道：“赵秘书，车里有医生吗？”
赵岩想也不想地说：“没有医生，卫生局的人有不少，应该有人做过医生。”
“太好了！”叶涵两眼放光，“赵秘书，七号车里有很多伤员，我们需要所有医生护士，哪怕只是懂医术和护理也行。”
99 去而复返
“好！”赵岩答应一声，叫过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小刘，你马上去办，还有，我记得车上有一批药品，马上药找出来，越快越好！”
年轻人答应一声离开了队伍。
这时众人已经走进十一号车厢，看到满车的政府工作人员，叶涵突然觉得自己与这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忍不住问道：“赵秘书，后面没我们的人了吗？”
“没有了！”赵秘书说，“一到八号车厢是你们局的，九到十四号车厢是我们政府部门的，再后面都是货运车皮。”
叶涵咬了咬牙：“有多少当过兵会开枪的？最好是野战部队出身。”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马上安排人统计。”赵岩说。
“枪呢？我们的枪在哪儿？”527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们的枪都是军方的，开车前已经把所有武器弹药全部交回军方。”赵岩如是说。
“什么？那怎么办？”527差一点跳起来，“我们几个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跑回来，不是为了躲清静！”
“我明白，你先别着急。”赵秘书安抚道，“车尾的装甲车厢肯定有你们需要的武器！”
527眼睛一亮：“对啊，装甲车厢！”
叶涵十分隐蔽地送给527一个白痴的眼神，前进的脚步没有半点迟疑。
一行人连续穿过五节车厢，来到十四号车厢尾部，再往后就是七节货运车厢，叶涵等人必须越过这七节货车，才能进入装甲车厢。
由于这七节货车的阻挡，没人愿意冒着被巨蚁袭击的危险离开列车，否则赵岩早就组织人手取出装甲车厢的武器。
现在，这个问题必须由叶涵来解决。
赵岩眼中生死悠关的问题，对叶涵来说却根本不算个事，无非是离开列车再跑上一段。
货运车厢的长度只有客运车厢的一半儿左右，七节货车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米，全力冲刺不过十多秒的事。更重要的是，车尾方向半径一百米内看不到巨蚁出没！
这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叶涵的注意，他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十四号车附近只有寥寥几座蚁丘，而不像前面那样蚁丘遍地。
叶涵暗暗猜测，那个巨大的蚁坑很可能是巨蚁的新巢，列车所在的位置，八成是蚁巢的边缘。
而这个蚁巢，很可能是最近刚刚挖到铁轨下方，否则无法解释前几天的列车为什么能够安然通过。
以叶涵为首的几个人果断离开列车，半分钟后，所有人成功抵达装甲车厢。
车尾的装甲车厢是以一节货运车厢改装而成，车厢侧面开着一溜拳头大小的射击孔，顶部加装两个手工焊接的全封闭机枪位，每个机枪位架着一挺大口径高射机枪。
527小心翼翼地凑到四敞大开的车厢门边，举着手枪探头探脑地左右观察一番，纳闷地回头喊道：“车里怎么没人！”
“有枪吗？”叶涵双手一撑跳进车厢，偌大的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车厢一角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军绿色木箱。
叶涵眼睛一亮，随手拖过一个箱外写着一溜数字的箱子，满怀期待地撬开箱盖，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527好奇地凑过来，看到箱子里那一排直筒造型的黑色枪械，不由地咧开了嘴，“嘿，散弹枪，这个好！”
“要是有机枪就好了。”叶涵不满地说。
剩下的箱子都很小，一看就知道是装子弹的。
“机枪哪有这个好使？”527将一支散弹枪拎在手里掂了掂，“一枪就是一片，打那两根须子都不用瞄准！”
叶涵叹了口气：“光打须子又蚂蚁又死不了，要是有机枪就好了……”
“上面不是有两支么？”527指指头顶。
“算了吧。”叶涵敬谢不敏，“那玩意至少有二十公斤重，你能抱着用？”
话是这么说，叶涵仍然不死心地将所有箱子打开，结果不出所料，大多数箱子里装的都是子弹，还有几个箱子里装的是手榴弹，其中一箱居然是催泪弹！
叶涵惊喜万分，马上招呼其他人聚而分之。
这东西只要闻到一点，就能熏得人涕泪齐流，用在巨蚁身上效果或许没那么夸张，但是没什么东西，比催泪弹更适合阻断信息素！
六个人马上瓜分武器弹药，只用了几分钟便顺利返回，迅速赶往九号车。
路上，叶涵问起九号车的情况，从赵岩那里了解到，由于九号车并未倾覆，因而只有几位乘客受了轻伤，所有人早已转移到其它车厢。
赵岩原本也想组织人手将八号车中的人员转移出来，可是趴在门上看到八号车上巨蚁钻进钻出，只能打消了想法。
说到这里赵岩面露愧疚，一再强调是为了保护其它车厢里的乘客，而且满脸都是恨不得钻地缝的模样。
对此叶涵不置可否，随口应付几句，脸上半点端倪都不露。
叶涵和赵岩并不熟悉，也不是赵岩的上级，单从级别上讲，还要低赵岩不少，就算赵岩心里万分愧疚，也该冲那些受害的警员忏悔，而不是和叶涵倾诉心中的不得已。
交浅言深乃是人生大忌，叶涵早就过了别人说两句貌似掏心窝子的话，就立马热血上头的年纪，即不会因为赵岩的退缩有什么看法，也不会替赵岩传播他的迫不得已。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鬼才知道赵岩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一行人赶到九号车尽头，叶涵的目光透过断裂的车厢结合部，从外面看到八号车中部那个破碎的车窗。
车窗外看不见巨蚁出没，但附近的车皮已经被干涸的鲜血染成了紫黑色，一群大头苍蝇在车窗附近钻进钻出盘旋飞舞起起落落。
叶涵小心地避过断面上扭曲的金属片，靠近八号车的车厢门。
门上的玻璃已经打碎了，外圈还残留着许多碎玻璃，支楞的玻璃茬上，丝丝鲜血早已凝固，几片被玻璃刮下来的皮肉沾在凝固的鲜血之间，刺得叶涵两眼一疼。
视线转向车厢，车中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和伤员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车厢，乘客们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就是地面上留下的拖曳血迹。
今天的第二更会晚一些
如题，更新时间还不确定，请大家包涵。
100 去而复返（二）
叶涵试着推了推，车厢门在咔咔的响声中向内挪了几公分，随即被变形的门框卡住。
不死心地再加一把力气，车厢门再向内挪了一点点，彻底卡在门框里动弹不得。
叶涵向九号车挥挥手：“后退！”527等人立即会意地退入车厢。
翻身翻到车厢外，叶涵先用断裂的车厢外壳挡住自己，然后将散弹枪对准车厢门的绞链，轰轰两声响，打飞了门上的绞链。
527突然蹿出车厢，冲叶涵打了个危险的手势，再指指叶涵的侧后方。。
叶涵赶紧回头，立即看到左后方百多米外跑过来几只巨蚁。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两颗子弹补满弹仓，摘下腰后的催泪弹掂了掂，感受了一下风力风向，拔下拉环抖手一甩，催泪弹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四十多米外的地面上，一股青白色的烟雾从铁罐中冒出来。
催泪瓦斯随飘散，迅速将附近的地面笼罩起来。
担心一枚催泪弹的作用范围太小，叶涵又接连甩出两枚催泪弹，直到八号车左侧再无死角，这才满意地收手遥望那几只巨蚁。
几只巨蚁离催泪弹还有十多米的距离，一直很有节奏的触角突然定在巨蚁头顶。
叶涵暗叫一声有门儿，却不想巨蚁并未逃走，而是像鬼打墙般围成一圈团团乱转。
目睹这一幕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它们怎么不逃？”527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不是闻不到气味儿，迷路了？”叶涵不怎么确定地猜测。
527更加疑惑：“那它们一个劲转圈什么意思？找路？”
“不管它们！”叶涵决定把想不通的问题放到一边，“留下两个人看着八号车，有巨蚁靠近马上扔催泪弹，其他人跟我走！”
卡住的车厢门依旧屹立不倒，叶涵一脚踹过去，直接踹倒了残破的车厢门。
四个人依次钻进八号车，一股混合着恶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几个人警惕地端着步枪搜索前进，不过这一节车厢里确实没有任何一只巨蚁，顺利抵达车厢的另一侧之后，叶涵长长地松了口气。
打开不久前亲手关闭的车厢门进入结合部，再打开七号车厢的门，刚刚散掉的血腥味儿，顿时被屎尿的臭气取代。
“靠，你怎么还在这儿！”叶涵大惊失色，赶紧让到一边。
厕所掉出来那个警员缩在门边一脸悲戚：“他们不让我过去。”
“换成谁也不敢让你过去啊！”叶涵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另一侧绕过那个倒霉的警员，再次进入七号车厢。
翻倒的车厢里只能看到头顶的一方天空，压根儿没人知道叶涵冒险从外面跑向车尾，一见叶涵和其他几个人从车尾方向回来，众人顿时凑过来问打听情况。
叶涵没心思说那些没用的，大声喊道：“快快，马上后送伤员，十号车有医生和药品！”
人群顿时哗然，轻伤的警员马上行动起来，或搀或背地开始挪动伤员。
叶涵挤过人群，找到了倒地上的周云，一把抓住经过他身边的法医：“老周的情况怎么样了？”
法医神色凝重：“骨头不是问题，伤口也缝好了，但是他失血太多，必须尽快输血。”
“没问题，但是他伤在腿上，最好用担架！”法医说。
“担架？”叶涵一下子难住了，他将脑子里的记忆搜刮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想不出列车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担架。
法医也知道这样是强人所难，帮着出主意说：“拆车门……”
叶涵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说的对，车门！”
靠八车的门因为屎尿的波及不能使用，叶涵分开人群挤向车厢另一侧。
等他赶到的时候，车门和休息室的门已经被几个手快的警员拆了下来，几个人正凑在一起研究六号车的门。
叶涵见状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们几个作死的举动。
六号车里眼下是看不到巨蚁，可是那个有兵蚁看守的蚁洞不可能挪走，一旦巨蚁冲出六号车厢，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中年警官级别比叶涵高得多，原本不理理会叶涵，可是看叶涵说的郑重，又有527等人不断帮腔，几个人总算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那个中年警官却抹不开面子道歉，沉着脸扭头便走。
527凑到叶涵耳边悄悄地说：“哥们儿，你不认识他吧？”
“不认识，怎么了？”叶涵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527咧咧嘴：“他叫鲁海，是南城分局的副局长，出了名的小心眼儿，今天这事放别人身上屁都不算，到他这儿至少记半年！”
叶涵惊诧非常：“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527斜了一脸地鄙视，“你知道他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吗？”
见叶涵摇头，527撇着嘴说：“当初田队跟姓鲁的一起竞争副局长，姓鲁的找了几个人，专门挑田队带枪的时候请吃饭，饭桌上还一个劲劝酒，田队推不过喝了一杯啤酒，结果让姓鲁的告了。”
叶涵豁然一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527露出一副你很无知的表情，“全局有一个算一个，你随便问谁都知道这事。”
叶涵的目光转向其他人，短发女警立即点头：“吴哥说的一点没错。”
叶涵直到这时才知道527姓吴，倒是跟527这个号码很配。
527又道：“知道这事怎么传出来的么？田队刚挨了处分，姓鲁的就在走廊里堵人，明说就是我告的你！”
叶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品，也太那个什么了吧？”他也算有些见识，却从没听说过如此恶劣的人。
“太什么？姓鲁的根本不在乎，不然敢自己说出来么？”527突然又换上幸灾乐祸的语气，“出了这事儿之后，姓鲁的名声彻底臭了，谁也不敢往他身边凑。”
叶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了，八卦以后再说，咱们先封了蚁洞，把人救回来再说别的。”
他很想说那个田队一点也不可惜，什么叫推托不过？既然身上有枪还明知道不准带枪喝酒，为什么不坚决拒绝？还不是抱着侥幸的心思？
101 出口伤人
若是那个田队长严守原则，又怎么会让姓鲁的钻了空子？
527话里话外一直都在袒护姓田的队长，而田鲁二人之间是是非非叶涵并不了解，万一两个人晋升之前就有其它矛盾呢？所以不该说的话还是别乱说的好。
仔细想一想，人这辈子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碰上，要不怎么有“为人方正，处世圆滑”这句话呢？
527撇了撇嘴：“拼命的时候瞅不着他们，现在没事了还得咱们来救，干脆让他们在里面呆着得了！”
叶涵被这句话逗笑了，直接扭开车厢门，端枪钻了进去。
这几个人确实中途退缩，不是可以信任的队友，可不管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主动站出来，最起码他们敢站出来，总比鲁海这个事先不敢出声，事后人模狗样的家伙强吧？
527对鲁海的评价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527见状只得无奈跟上，脸上却是满满的忿然：“我这是帮你，不是帮他们！”
“谢谢啊！”叶涵搜索前进的叶涵头也不回地说。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前进，距离蚁洞还有七八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叶涵打手势让大家后退，摘下个催泪弹就扔进蚁洞。
催泪弹准确无误地落入蚁洞，“叭”地一声微响，蚁洞中传来轻不可闻的嗤嗤声。
叶涵冲其他人做了个撤退的动作，他自己立即深吸一口气，快步冲过蚁洞上方。
催泪瓦斯刺激的不光是嗅觉，眼睛也是重灾区，因此必须趁烟雾没散入车厢之间快速通过！
没接触过这东西的人，难以体会这东西的威力，叶涵至今还记得，闻到催泪瓦斯那种鼻涕眼泪糊满脸的滋味。
那枚催泪弹想必够洞里的巨蚁好好喝上一壶。
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叶涵冲到车厢另一头，保险起见并未马上靠近休息室，而是站在休息室的射击死角喊道：“里面的人，别开枪！”
休息室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回应。
叶涵心头顿时打了个突。
火车上的休息室不是录音棚的隔音墙，别说是高声喊叫，就算普通的说话声也挡不住，里面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翻身滚到休息室后方，叶涵倒转枪身，枪托重重敲在休息室的门上，可休息室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叶涵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干脆一把扯开休息室的门……休息室里空无一人，车窗依旧敞开。
跳进休息室，叶涵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不由地一惊，趴在地上小心地观察窗外的情况。
沙坑里看不到任何人，地面上散落着数十个弹壳，还未干涸的鲜血浸湿了大片的沙土，目光延伸，那个通向坑外的缝隙已然扩大了几倍，足够三只巨蚁并排出入。
叶涵咬咬牙跳进沙坑，迅速冲到坑边，伏在地上观察外面的情况。
附近没发现巨蚁，只有点点滴滴的血迹渐渐消失在车头方向，每隔几步就能找到一枚弹壳。
叶涵心中黯然，他想象不出事发时的详细情景，却知道至少有一个警员被巨蚁抓到时仍然活着，他的身体被巨颚刺穿，高高地举在巨蚁头顶，鲜血自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他却紧紧握住手枪，不断地向巨蚁开火。
可是，为什么没听到枪声？
叶涵飞快爬出沙坑，摘下一枚催泪弹扔进坑里，扭头就往七号车跑。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这里已经被巨蚁发现，巨蚁留下的信息素很可能会把其它巨蚁引来！
返回七号车厢，等在这里的527等人看到只有叶涵一个人回来，立即明白了什么，不由地一阵黯然，短发女警更是悲从中来：“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齐姝彤，你要干什么！”527一把拉住短发女警。
“我没疯，我要把夏婷找回来！”齐姝彤极力挣扎，却怎么也甩不开527铁钳般的大手。
“吴东，你放开！”齐姝彤大叫。
“屁，你这是送死，夏婷被蚂蚁抓走了，你救不回来她，救不回来，懂不懂！”人高马大的吴东脸红脖子粗地厉声大吼。
众人被吴东的大嗓门惊呆了，愣愣地发飙的527。
“节哀吧。”叶涵轻轻地说，“你这不是救人，是给蚂蚁送菜，道理我不说你也肯定全都懂，别闹了，好好活着，连夏婷那份一起。”
“用不着你教我！”齐姝彤扭开视线，“要不是你逞能，夏婷也不会死！”
叶涵瞳孔一缩，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默默地转身离开。
“你说什么呢你？”吴东大怒，“你就知道夏婷夏婷，你跟我们几个一起跑出来的时候，她怎么不跟着？”他随手一推，齐姝彤便重重撞在车门上：“找死就赶紧滚，少在这儿恶心我，我他.妈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
齐姝彤倔强地梗着脖子，却没真的开门冲出去。
最初的冲动消退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明知不可能把人救出来还冲出去不是勇敢，而是傻x。
吴东狠狠地瞪了齐姝彤一眼，转身追向叶涵：“叶子，叶子……”
余下几位警员看看远去的叶涵再瞅瞅抱着胳膊的齐姝彤，其中一个瞥了齐姝彤一眼，不声不响地走进车厢。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走向车厢。
齐姝彤元神的目光始终盯着脚下的花纹，脑子里一片空白。
吴东一直追到车厢中部才拉住叶涵：“叶子，你别在意，小齐她这是接受不了夏婷的事，不是故意的。”
叶涵勉强露挤出个笑容：“放心吧，我不会的。”
“还说不会，看你这是啥表情！”吴东想也不想便戳穿了叶涵的伪装，“我替她道个歉，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叶涵抿着嘴想了想：“吴哥，你人不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是要赔礼道歉，也该她自己来，你就别委屈自己了……再说，死了这么多人……”
“我们几个一直跟着你的不是还活着吗？他们要是也跟着你，肯定死不了，你就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