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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弟继兄位

    燕飞无声无息的贴着渔舟滑进水里并没有潜游离开反以双手运功吸着船身只余头脸留在水面上。

    此正是燕飞的高明处。若是卢循去而复返一心搜索荣智肯定不会放过河里的情况在夕照的余晖下兼之水浅他绝避不过像卢循这类级数高手的耳目。

    刚藏好身体足尖点在船头甲板的声音传来。燕飞心忖又会来得那么快的连忙滑进船底去。

    果然那人先沿船边游走一匝然后掠进舱内。

    燕飞心赞卢循果然是老江湖虽见到荣智的尸身仍不急于入舱先巡视周遭的情况然后入舱观看荣智。

    他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功聚双耳留心细听同时运聚功力以免错过任何突施偷袭的机会。

    对方忽然又从舱内窜出掠往船尾。燕飞心叫可惜卢循竟就这么离开使他失去奇兵突袭的良机。

    “大师兄!”

    燕飞为之愕然上面那人竟非卢循不过他的轻身功夫肯定不逊于卢循只不知是何方卓的高手?要知像卢循那类级数的高手天下屈指可数。忽然平白钻出这样一个人来当然教他惊异莫名。

    风声响起一人从岸上跃落船头讶道:“怎会是道覆你呢?”

    此时说话的一方才是真正的卢循而燕飞亦从他对先前一人的称呼知道先前那人是谁。

    天师道最著名的人物当然推“天师”孙恩接着便轮到得他真传的两名弟子——“妖帅”卢循和“妖侯”徐道覆而后者更是江东出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美女落于他手上被骗身和骗心。

    想不到天师道两大高手尽集于此由此可推知江湖大变即临。

    徐道覆答道:“还不是为那瞧不起天下男人、孤芳自赏的美人儿。我已和她有初步的接触满想必可如愿以偿只可惜追入边荒后忽然失去她的踪影直寻到这裹来现大师兄正出手收拾贼道我遂找到这艘船上来。”

    卢循笑道:“人说美人计无往而不利我说道覆你的美男计才是永不会失手。

    咦!我们的荣智道兄怎会一命归西是否你下的手?”

    燕飞听到徐道覆一点不惭愧的夸言自己去骗人家姑娘的芳心大叫卑鄙。亦不得不承认他有一把温柔好听的嗓子以这副能把树上鸟儿哄下来的声音配上虚假的高雅言行尽说些甜言蜜语确可害苦天下美女也正因此他对徐道覆更感深痛恶绝。

    徐道覆道:“我到来时他已是这副样子我把过他的经脉天下间只有任遥的逍遥诀才能使他心脉被至阴至寒的真气凝固致一无救。”

    燕飞心中大为懔然此人确有一套本领单从脉络情况已可推测出荣智的死因。

    卢循道:“竟然是任遥亲自下手难怪荣智劫数难逃!逍遥诀邪毒阴损可以长期潜伏受创者体内伺机肆虐如不彻底清除毒害可在任何时刻作。”

    燕飞心叫糟糕难怪自己总觉内伤未愈原来任遥的真气如此可怕。

    徐道覆道:“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荣智怎会遇上任遥?大师兄你又因何到这裹来?天地佩到手了吗?”

    卢循冷哼道:“不要说啦!天地佩得而复失给妖女青媞和两个小子搞碴了我现在正找那两个小子算账。”

    接着把事情简单交待又道:“其中一个小子是北府兵的人冤有头债有主看他们能飞到那里去?”

    燕飞听得心中苦笑刘裕惹上这批穷凶极恶的人自己想不去找他警告一声也不行。

    徐道覆狠狠道:“大师兄要赶快点否则如让苻坚攻陷建康树倒猢繇散要找人将会多费一番工夫。”

    当他说到苻坚攻陷建康语气中充满幸灾乐祸的快意显示出对南晋政权存有极深恨意。燕飞一点不奇怪他这种态度在往边荒集途上他从刘裕处知晓有关天师道的情况。

    天师道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孕生于江东本地世族和南来荒伧的不满情绪。

    以孙恩为例本为江束世族备受南来大族的压迫和剥削经过多次土断已变成南方的低下寒门对南来的政权和世族自是仇恨极深时思反噬。

    至于卢循和徐道覆其家族奉为北方望族却因过江稍晚没能在江左政权分上一杯羹沦为寒门不论其往者是否望族一律被视为荒伧寒士。

    两股不满江左政权的势力结合加上道教的异端便成为同样备受压迫的三吴士庶信仰的天师道。

    这股南方本土人士和南来失落士族的冤屈之气酝酿已久由于苻坚的南征终到了爆成大乱的一刻。

    跟着是两人进入船舱的声音且衣衫寒宰该是两人在搜查荣智的尸身。

    徐道覆道:“适才我探他脉搏察觉他体内另有小注有别于任遥的外气转瞬消逝所以大有可能有人比我们先行一步曾于荣智濒死边缘时为他续命。”

    燕飞立即感觉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比河水更寒意刺骨徐道覆的高明处只从他这番话应更在先前估计之上。徐道覆入舱的时间只是几下呼吸的工夫却有如目睹般猜中这么多事其智计武功均不可小觑。

    他要施展美男计去对付的可怜女子究竟是谁?徐道覆要这般费心费力只为得一女子的芳心?心中不由浮现起那对神秘美丽的大眼睛。

    卢循叹道:“可能性太多哩!现在边荒高手云集连任遥也来了我们行事必须小心。”

    徐道覆道:“既然我们两师兄弟凑巧碰上不如共进共退一起行动。如能找到任遥凭我们联手之力说不定可去此大患。”

    卢循拒绝道:“勿要节外生枝任遥纵横天下从无敌手且狡猾如狐心狠手辣否则也不能弑师登位。对付他恐怕须天师亲自出手才行。师弟你所负任务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弄清楚丹劫所在方是头等要事。”

    燕飞听得瞠目结舌丹劫指的岂非他怀内小铜壶的东西吗?看卢循对此物的重视此物肯定非寻常之物因何会落在荣智手上?照道理荣智好该把此物献上给江凌虚更不应在死前托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

    徐道覆道:“师兄教训得好我去啦!”

    燕飞缓缓沉进河底此时天已全黑不虞被这两大凶人觉他潜过对岸。从没有一刻他的心情会比此时更沉重不安。

    谢安独坐忘官轩一角只有一盏孤灯陪伴心中思潮起伏。

    自桓冲因旧患复忽然猝逝的噩耗传到建康他一直坐在那裹且拒绝进晚饍。

    现在桓冲在荆州的军政大权已落入其弟桓玄手上只差司马王室的正式承认。

    桓冲死讯现时只在王公大臣间传播可是纸终包不住火若他谢安没有妥善应对措施将惹起建康城臣民的大恐慌。

    司马曜两次派人催他人宫见驾都给他拒绝拖延不过这并不是办法因为事情已到拖无可拖的地步。

    一直以来桓冲与他是南朝两大支柱有桓冲坐镇荆州荆襄便稳如泰山使扬州没有西面之忧。

    桓玄不论武功兵法均不在乃兄之下南方只有另一“玄”谢玄可以相媲美本是继承兄位的最佳人选。可是桓玄赋性骄横素具野心由他登上大司马之位绝非大晋之福只会成为心腹大患。

    宋悲风进入忘官轩直趋谢安身旁蹲跪禀上道:“江海流求见安爷。”

    谢安淡淡道:“还有谁陪他来?”

    宋悲风答道:“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半个随从。”

    谢安道:“请他进来。”

    宋悲风领命去了临行前欲言又止。谢安当然晓得他想催自己入宫见司马曜B:

    为司马道子王坦之等早奉命入宫商议只欠他谢安一人。

    到江海流来到他身前侧坐一旁宋悲风退出轩外谢安沉声道:“海流怎样看此事?”

    一向城府深沉的江海流闻言不由雄躯微震垂下头去沉吟好半晌后苦笑道:

    “理该没有疑点大司马的身体近年因旧患毒伤不时复现在苻坚大军南下的当儿精神身体均备受沉重压力吃不住下一病不起唉!”

    谢安平静的道:“海流是何时晓得此事?”

    江海流略一犹豫终于坦白答道:“诲流在今早便收到捎息不过在未弄清楚荆州的情况前不敢来见安公。”

    谢安心中暗叹江海流与桓玄一向关系密切尤过于与桓冲的关系。他谢安还是于黄昏时才知悉此事可是江海流却早几个时辰已得桓玄报讯因为桓玄要利用江海流在建康朝野的影响力助他顺利继承桓冲的权位。

    现在司马曜同意与否全看他谢安一句话。司马王室当然不愿让桓玄集莉州军政财大权于一身还希望借此机会削减桓氏的权力不过必须得有北府兵在手的谢安点头同意才成。

    谢安说“是”或“否”只是一句话但任何一方面的后果均是影响重大。让桓玄登上大司马之位短时期内当然大家相安无事不同意的话荆扬立告决裂内战随时爆。际此与苻坚决战在即之时犹如火上添油绝非南朝臣民之福。谢安心中的矛盾可以想见。

    淡淡道:“消息是否来自桓玄?”

    江海流很想不直接回答此一开门见山的无忌直问可惜别无选择颓然点头道:

    “正是如此!”谢安微笑道:“海流弄清楚情况了吗?”

    江海流暗叹一口气前俯少许压低声音道:“海流手上同时得到一份由荆州武将大族们联署的奏章恳请皇上钦准南郡公继承大司马的重任以安定荆州军民之心令他们团结一致以应付苻坚。唉!海流已在奏章内加上签押认同准备报上安公你后立即奏上皇上。”

    谢安笑意扩展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海流。

    江海流苦笑道:“安公可否准海流说几句私话?”

    谢安从容道::冱正是我想听的。”

    江海流再凑近少许声音压至谢安仅可耳闻道:“玄帅出师告捷大破梁成军又把苻坚先锋大军力压于淝水之西胜利可期。不过安公有否想过此战若以我方大捷为结束以后形势的展对玄帅和安公你会否非常不利?”

    谢安皱眉道::逗番话是否南郡公教你向我说的?”

    江海流坐直身体缓缓摇头道::冱是海流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若有一字虚言教海流不得好死。安公肯在此关键时刻支持南郡公。南郡公必然心存感激。

    当然明白安公不用南郡公对你老人家感恩图报那就当是为玄帅和我大晋的臣民着想只要南郡公一天控制荆州司马氏将不得不重用玄帅以收制衡之效。而我江海流亦以性命担保绝不偏向任何一方以此报答先司马对海流的恩情。这确是海流的肺腑之言。”

    谢安心中再叹一口气江海流确是目光如炬把握得形势很准。现在他只能在支持桓玄或让他与南朝分裂之间作出一个选择。

    桓玄最顾忌的人是他谢安和谢玄余子均不被他放在眼内。进一步说江海流最怕的人亦是自己和谢玄只要其中一人在给个天江海流作胆也不敢助桓玄起兵作乱。没有江海流之助桓玄将无法控制长江上游。所以江海流的一番话肯定非是虚言。

    可是他若支持桓玄而不设法拖延又或趁机削弱桓家的权势肯定会令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对他谢家疑忌加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进退两难。

    谢安平静的道:“海流该很清楚南郡公的心意吧!”

    江海流叹道:“清楚又如何呢?即使南郡公也要屈服于形势下此战若胜南方尚有何人敢与玄帅争锋。但若战事持续则朝廷更不得不借重南郡公和荆州的兵力。

    眼前最重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分裂不论是胜是负荆扬的合作是必须的。这是海流愚见请安公定夺。”

    谢安点头道:“海流立即把奏章送入皇宫请皇上过目我随后便来。”

    江海流大喜道:“如此安公是肯全力支持南郡公了。”

    谢安微笑道::冱不是你的心愿吗?”

    江海流老脸微红、嗫嚅道:“海流只是希望我大晋一不会亡于苻坚手上二不会坐失乘胜北伐的良机两方面均要安公支持南郡公才能成事。”

    谢安不置可否道:“去吧!”

    江海流起立施礼匆匆去了。

    谢安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现在桓玄能否弟继兄业全系于自己的意向。江海流虽是替桓玄作说客可是他的说词却非胡言其弦外之音更暗示要削桓玄之权并不急在一时。

    事实上只要一天有谢玄在桓玄也将被压制至动弹不得在这样的情势下司马皇朝将不得不倚仗谢玄他谢家便稳如泰山。

    如若桓玄将来有甚么行差踏错谢玄亦有足够能力收拾他。

    但若现在于桓玄没有大错误的时刻对付他何能教桓玄势力所在的荆州军民心服。

    在权衡利害下谢安终作出艰难的决定决意向桓玄放个顺水人情让他坐上大司马的位置。

第六章 大战前夕

    谢玄送走朱序立即召来刘裕。

    刘裕踏入帅府内堂见只有谢玄一人独坐沉思禁不住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朱序与谢玄的一番说话必涉及有关苻坚一方最珍贵的现况情报谢玄理该与谢石和谢琰商议纵使找人计议也应是刘牢之或何谦而不是自己这芝麻绿豆的小小副将。

    谢玄目光往刘裕投来见他诚惶诚恐的在身前施礼微笑道:“小裕坐下!”

    刘裕赧然道:“末将还是站着自在一点。”

    谢玄哑然失笑道:“我说坐下便是坐下放轻松点脑筋才会灵活。”

    刘裕侧坐一旁心忖朱序刚才当是坐在同一位子上。

    谢玄沉吟片晌淡淡道:“我吩咐你的事进行得如何呢?”

    刘裕立即眉飞色舞兴奋道:“现在大约已弄好万多个碎石包手每个重三十到四十斤可缚在背上隔河看过来绝难察觉。我又使人布阵多番演练只要一手持轻藤盾以挡敌人箭矢另一手往后一拉绳结碎石袋便会顺背滑落河床包保神不知鬼不觉。”

    谢玄皱眉道:“负着重达三、四十斤的石包行动怎也会受到影响苻坚方面不乏高人在光天化日下可在我们移动的姿态看出端倪。”

    刘裕一呆道:“玄帅是否想来个夜袭?”

    谢玄欣然道:“孺子可教也!朱序返寿阳见苻坚将大骂我目中无人因胜生骄不把他苻坚放在眼内。我谢玄既是这种人今晚当然不会毫无动静怎都要有些嚣张挑衅的行动配合。告诉我你需要多少人?”

    刘裕雄心奋旋又把心中的热情硬压下去嗫嚅道:“此事关系重大好该由刘参军或何谦大将军主持嘿!我……”

    谢玄微笑道:“正因事关重大故我们绝不可让对方察觉是事关重大由你领军最为妥当让敌人以为只是一般骚扰性质的行动。”

    刘裕雄心再起知道谢玄是予自己立功的机会自接下谢玄这另一任务他绞尽脑汁要把此事做得尽善尽美故自问由他指挥会比任何人做得更好。遂再不犹豫道:“我只需三千步军分三路渡河每组一千人偷袭五次当可把河床填高数尺让我方骑军可以迅渡河。我方的人会曲膝弯腰调较露出水面的高度在黑夜裹更不虞被对方察觉。完成任务后我们会在碎石包上洒上一层坭沙和枯枝枯叶若从岸旁看进河水去应不会觉异常处。”

    谢玄道:“你想得很周详不负我所托你完成任务后手下的人可返城内休息不用参与明天大战我会另派一军沿岸边布阵防止对方渡河致觉有异。”

    刘裕忙道:“请准下属明天追隋玄帅骥尾。”

    谢玄哈哈笑道:“怎会漏你一份去吧!”

    刘裕满心欢喜的离开心忖所谓谈笑用兵便该是谢玄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更明白早前谢玄嘱众人今晚好好休息皆因有自己这只过河卒子去负担今晚辛苦的行动。

    “砰”!

    苻坚一掌拍在几上勃然大怒道:“谢玄小儿竟敢不把我苻坚放在眼内是否活得不耐烦哩?”

    垂手恭立他身前的朱序一脸愤怨的道:“他变了很多深受南方世家大族**的习气沾染侵蚀初战小胜便变得自傲自大目中无人还说……唉!”

    苻坚与伴坐一旁的苻融交换个眼色压下怒火沉声道:“朱卿须给朕一字不漏的转述。”

    朱序道:“谢玄口出狂言说绝不会让天王活着返回北方只要他截断边荒集和寿阳间我军的补给线我们不出三天便要粮草不继还劝微臣向他归降给微臣严词拒绝。”

    苻融冷静的道:“这并不算狂言我们必得再作布置否则说不定他的话可变为事实。”

    朱序暗忖苻融确比乃兄对现时的情况了解原本的计划是一方面围困寿阳另一方面以梁成一军封锁河道进逼峡石。现在寿阳不战而得却是一座空城反而要投入庞大军力而更糟糕是梁成一军被歼东面屏障全失敌方可以水师船迅运载兵员截击水6两路的粮草输送断去边荒集舆寿阳间的命脉。二十多万人耗粮极多现时在寿阳储备的粮草只够数天之用所以谢玄的虚言恐吓收到效用。

    苻坚的容色变得更是难看。

    朱序道:“这只是他部份说话他说明天将会挥军渡河杀我们一个片甲不留。”

    苻坚不怒反笑道:“兔葸子!真有胆量!”

    苻融皱眉道:“谢玄是这幺躁急的人吗?其中定然有诈。”

    朱序道:“照微臣看谢玄用的或许是声东击西之计不过若给他在淮水之北建立据点确可截断我军和边荒集的连系又可阻止我军再从淮水下游渡淮。”

    苻融点头道:“朱将军之言大有道理不过论实力我们陪胜于他那到他爱怎样便怎样?”

    朱序道:“若谢玄明天胆敢渡河进击我们应如何应付?”

    苻坚狠狠道:“那我就要教他尸沉河底没有人能活着回峡石去。”

    苻融心知苻坚已对谢玄大为恨怒不过仍不敢劝苻坚龟缩不出否则以二十多万纵横北方的南征大军竟对不足十万的北府兵不敢正面还击不但是天下笑柄且会大大影响初战失利的氐秦大军。

    朱序还想说话蓦地一阵阵急如骤雨的战鼓声从柬岸传过来。

    苻坚大怒起立喝道:“果真欺我无人耶谢玄小儿!我苻坚会教你悔恨说过的每一句话。”

    苻融慌忙起立道:“天王勿要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动气我看只是虚张声势的扰乱行动由我去应付便行。”

    朱序垂下头去不让两人察觉他眼内闪动的喜色。

    燕飞跌坐林内急促地喘几口气浑体阴阴寒寒偏又说不出究竟是那处不舒服弄不清楚祸根所在的难受感觉。

    他想起早前徐道覆和卢循两人对话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为赶往峡石好警告刘裕全力飞驰任遥侵体未消的邪毒阴气大有可能因此扩散至全身经脉那就更难驱除令自己有目下般的可怕感觉。

    夜空上漫天星斗壮丽迷人。

    燕飞默运日月丽天**体内日月盈亏好半晌后阴寒之感逐渐减退似乎复元过来但燕飞却心知肚明只是强把内伤压下去距离真正康复仍是遥遥无期。

    他为人洒脱并不把伤势放在心内暗忖若命该如此也只好认命。

    际此万籁无声的深夜时刻他的心灵一片平和。自开始流浪以来他一直享受孤单寂寞的生活。只有当一个人之时他才清楚体会到本身的存在感觉到自身与天地微妙而秘不可测的关系可以从一个广阔至无限的角度去体会奇异的生命。

    当大多数人沉迷于人世间的爱恨悲喜、权力名利之争他却感到然于一切之外的动人感觉。

    在刺杀慕容文后他带着一段使他魂断神伤因男女爱恋而生的悲哀回忆逃离长安生命也由灿烂趋于平淡直至苻坚南来才把一切改变过来。

    她现在快乐吗?在她芳心深处是否仍有自己?

    以往每当思念她时心中总会涌起无以名之的哀伤失落可是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孤独隔离的个体遥想着身处天地外的另一世界而他所付出的正是自身的孤寂。

    纵使苦苦思忆又如何?一切已是不能挽回铁铮铮般的事实。

    燕飞很想就那幺坐在那里:水远不站起来永远不用离开与天地万物浑成一体。却又知自己已深深卷进大时代的漩涡里再不可能保持一切与己无关的作风行事。

    暗叹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继续往南的行程。

    谢玄卓立峡石城墙头凝视对岸敌阵情况。渡河夜袭的行动正方兴未艾敌方出动近万步兵以箭矢拦击已方部队于河上。

    早于弃守寿阳前谢玄已命胡彬沿淝水筑起箭壕、箭楼、石垒等防御工事而敌方初得寿阳阵脚未稳谢玄又于东岸枕重兵箭手并置投石机所以淝水直至此刻仍牢牢控制在北府兵手上只有他们渡水攻击的份儿苻坚方只能被动的还击。

    当然于苻秦兵站稳阵脚后可以其压倒性的兵力争得淝水的操控权不过绝不是今夜也不会是明天。

    宽度在二十丈到三十多丈的河水将成决定胜负的关键。

    刘裕此子前途确无可限量只看他指挥夜袭虽明知是虚张声势却是—丝不苟做足工夫进攻退守均深合法度。

    前三排均是藤盾手在东岸己方投石机和箭手掩护下强闯过河心一排一排的劲箭从藤盾手后射上高空往敌阵投去虽互有伤亡仍是敌人损伤较重。

    背负石包的兵员依指示渡河在盾牌的掩护下进行任务更有熟水性者潜入河底把石包移至适当的位置一切井然有序。

    另有部队在别处渡河攻敌让敌人看不破他们暗里进行的任务。

    谢玄心里想的却是与眼前战争没有直接关系的事。

    他刚接到从建康来的飞鸽传书得悉桓冲的死讯再睡不着遂到城墙上来观战。

    阵阵寒风从西北刮来吹得他衣袂飞扬更深切体会到渡河士兵的艰苦。

    桓冲是他在谢安外最尊敬的人若非他一力支持谢安南晋不会出现自南渡以来最兴盛的局面。这样大公无私的一个人竟于最不适合的时候瞑目长逝对南晋来说是个没法弥补的损失。

    也实在太凑巧了一点。

    桓冲之弟桓玄却偏是他和谢安最顾忌的人此子不但刀法盖世且是纵横无敌的统帅其用兵之高明尤在桓冲之上。

    四年前当朱序兵败投降襄阳失守桓冲曾以桓玄为副帅动反击以十万荆州军兵分多路。桓玄攻襄阳;刘波攻沔北诸城;杨亮攻蜀;郭铨攻武当。荆州军连拔多城震动北方全赖慕容垂、姚苌等拚死力保住襄阳。

    此事亦直接触苻坚南征之战否则让襄阳重入荆州军之手苻坚将无法牵制饶勇善战又有桓冲、桓玄此等卓将才领导指挥的荆州军。

    在是役裹桓玄充份表现出他的统帅之才成为新一代将领中唯一能与他谢玄相提并论者。

    桓玄长期助乃兄主理荆州军政又锐意招纳本土世族豪门在荆州的势力根深蒂固对建康所在的扬州更有排斥的情绪心态若非有桓冲支持朝廷荆扬早出乱子。

    现在桓冲已去大树既倒一切再难回复旧观。荆扬是分是合全系于桓玄一念之间而桓玄亦成为未来祸患的源头。

    荆扬的失调更予以海南为基地的“天师”孙恩可乘之机只看卢循斗胆行刺胡彬已知势力日大的天师道并不把南朝放在眼内。

    纵使此战获胜击退苻坚未来仍是内忧外患不容乐观。

    谢玄的心神回到隔河对峙的敌军上。

    此战成败将决定明天的大战。假若苻坚按兵不动借寿阳死守不出他谢玄将会输掉此仗也输掉南晋的江山。

    不过他却清楚感到苻坚绝不肯龟缩不出先不说他借朱序施的激将法。更重要是胡族好武爱面子的心态。

    他苻坚率大军南来实力在北府兵十倍以上且初战失利大损威风若被区区淝水和北府兵吓得不敢迎战还威名何在?

    苻坚是不得不应战因为他比自己更求胜心切。何况只要苻坚争得平手他已可挽回氐秦军的士气。

    刘牢之此时登上城楼来到他旁欣然道:“刘裕此子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玄没有直接答他笑语道:“牢之睡不着吗?”

    刘牢之苦笑道:“怎样也没法阖上眼。”

    在北府军内谢玄是他唯一可以倾诉心事畅所欲言的人他对谢玄是绝对信任绝对崇敬。

    谢玄忽然岔开话题道:“朱序于事成后只有一个要求你道是甚幺呢?”

    刘牢之微一错愕苦思片刻摇头道:“恕牢之愚鲁。”

    谢玄露出苦涩的神情缓缓道:“他要求的是除其军籍放为庶民。”

    三国以来战事连绵兵家军户为统治者流血牺牲负担种种劳役家属也不例外。且一旦被编人军籍要还为平民将难比登天。低下层的兵员更是“为兵者生则困苦无有温饱死则委弃骸骨不返”。其有甚者是上级军将谋财害命“吏兵富者或杀取其财物”又或“收其实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工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常十七八焉”故“兵士役苦心不忘乱”。

    像朱序这等名门大将当然不怕被剥削惧的是朝廷刻薄寡恩鸟尽弓藏所以刘牢之得闻朱序的要求也不由生出物伤其类的感慨。

    朱序今次立下大功遂乘机要求免除军籍不失明智之举。

    谢玄沉声道:“牢之推许小裕我深有同感此子是个天生的军人只有在军中才能如鱼得水这是他和我不同的地方不像我般如有选择必回到乌衣巷去过我憧憬诗酒风流的生活。这番话只限于你我之间我不宜直接提携刘裕一切交由你去办将来他必可成你一大助力我不想他因我而受到军内或朝廷的排斥炻忌。一

    刘牢之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谢玄目光投往对岸淡淡道:“明天是我们唯一击败苻坚的机会所以必须一往无前置生死于度外。”

    刘牢之肯定地点头道:“现在敌人阵脚未稳粮草不足兼初战失利士气低落又劳师远征离乡别井旅途奔波马困人累战斗力被大幅削减沉至谷底若明天不好好把握此千载一时之机打后将形势迥异。”

    谢玄现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道:“任苻坚怎幺翻筋斗也不能翻出我掌心之外明天将是他氐秦末日的来临我们要作好他兵败后一切的应变后着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淝水的喊杀声仍是此起彼继战鼓轰呜敲响着大决战的前奏。

第七章 淝水之战

    “咚!咚!咚!”

    战鼓声一下一下的敲响缓慢而稳定有力。于天明前早整装待在黑暗中候命的北府大军开出峡石城驰下八公山队形肃整地注入淝水东岸的平原地带临滩布阵。

    士气昂扬的北府兵总兵力七万五千余人八千人为轻骑兵其余为步兵列成长方阵横布岸原。突骑八千分为三组两组各二千骑翼军左右四千主力精骑居中其它步军则分为两组夹在骑兵之间每组约三万人分前、中、后三阵前阵以盾箭手为主后两阵均是利于近身搏斗的刀剑手配以长兵器可远拒近攻。不论骑士刀手一式轻甲上阵摆出方便渡河血战的格局。

    十二枝大旗沿岸插置随风飘扬威风凛凛而北府兵更晓得其中六枝绣上“北府”之名的红白色大旗正标示出过河的快“快捷方式”。

    对岸胡角声此起彼落氐秦大军亦开始调动从寿阳和四周的营垒开出在淝水西岸广阔的平野集结。

    苻坚也是倾巢而出骑军十八万步兵六万总兵力在北府军三倍之上声势浩大军容鼎盛前线以三万步兵为主于离淝水百步许处列阵两翼配以各五千轻骑助战盾牌林列加上强弩劲箭拒钩长击确有足以粉碎北府兵任何渡河行动的庞大实力。

    由于人数众多除前方防御为主的步骑兵布成横长阵形后方骑兵是十六组形成的偃月式阵势每组约万骑形成半月形的收缩密集队形圆拱向着对岸把防御线缩小成一有机的防御体系反击时可以挥爆炸性的力量。

    余下的三万步兵留守寿阳当然随时可依令出城助战。

    刘裕随谢玄和谢石、谢琰驰下山城之际双方仍在布阵的当儿刘牢之和何谦等将领早往前线指挥大军进退。

    刘裕策马杂在谢玄的亲兵群中心情的兴奋实是难以言喻。活到今天他还是次参与这幺大规模的会战心中却没有丝毫不安或恐惧不是因他不怕死而是根本没有想过会输掉这场正面决战。

    在北府兵将士里除谢玄外恐怕只有他最清楚眼前局面得来的不易而是谢玄费尽心力巧施奇谋巧计一手刻意营造出来的。

    看着前方谢玄鹤立鸡群一身白色儒士服不穿戴任何甲胄的雄伟背影刘裕禁不住生出想哭的感觉情怀激烈。

    环顾南方只有谢玄宽敞的肩膀能承受得起大晋安危存亡的重任亦只有他能令将士归心肯效死命。

    刘裕相信目下在战场上每一个北府兵均抱有与他相同的信念就是谢玄只会领导他们走上胜利的康庄大道。而谢玄正是人人景仰的谢安在战场上的化身即使苻坚倾全力而来也没法击败谢玄。

    打从开始谢玄便看破苻坚行军的大失误前后千里旌旗相望把战线拉得太长且心存轻敌以为可以像秋风扫落叶般轻取南晋岂知给谢玄全盘掌握主动百万大军只落得三成许兵力舆北府兵争锋。

    在这一刹那刘裕感到自己完全掌握谢玄作为统帅的窍诀能否做到是另一事至少晓得其中法门。

    对岸一簇旌旗在有如汪洋般的骑兵阵内缓缓移动显示苻坚和他的亲兵亲将正往前线推进好看清楚柬岸的局势。

    谢玄终策马至东岸河原沿河布阵的北府兵立即爆起呐喊和喝采声人人高呼谢玄大帅之名士气立即攀上巅峰。对他们来说谢玄已不止是一位领袖而是只会带来胜利的天神。

    谢玄仍是那副从容大度的油然神态不住向四方战士挥手致意忽然又握拳击天每当他偶有这个动作均惹来更激烈的呐喊人人如醉如痴浑忘战场上的凶险。

    位于谢玄和谢琰间的主帅谢石丝毫没有不悦神色反为自己的侄儿得到拥戴心中欢喜。刘裕心中不由更佩服谢安他不避嫌疑的起用亲族正是要予谢玄放手而为、全权指挥的自由和机会。换过谢石或谢琰是任何人谢玄也不无顾忌至乎碍手碍脚不能把北府兵的战斗力和精神挥致尽。

    居中的骑兵队往两旁分开让谢玄的队伍三人一排般长蛇似的注入骑兵阵帅旗高举下往淝水推进两旁骑兵拔刀高喊致敬刘裕虽晓得他们喝采的对象是前面的谢玄也感与有荣焉全身热血沸腾。

    对位处这边河岸的每一名北府战士来说今仗绝无任何疑问是保家安国、出师有名的正义之战目标明确正大遂生出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

    反观对岸虽兵力远胜却是师劳力竭特别是氐族外其它各族的战士根本弄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身在那里?为甚幺而战?

    宽达三十丈的淝水在刚升起的太阳照射下闪闪生辉把敌对双方泾渭分明的隔开河水默默流动对即将生的大战漠然不理。

    忽然一阵急骤强劲的鼓声轰天响起原来谢玄一众已抵岸缘遥观敌阵。

    高踞马上的苻坚在苻融、乞伏国仁、吕光等诸将簇拥下来到箭盾步兵阵的后方朝对岸瞧去目光落在白衣如雪的谢玄身上似看不到其它任何人般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那穿白衣者是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苻融点头道:“正是谢玄。”

    长风刮过大地苻坚等身后的数枝大旗随风猎猎作响。

    苻坚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把梁成一军被击垮一事完全置于脑后冷笑道:“我还以为他长有三头六臂原来只是一个到战场上仍扮作风流名士款儿乳臭未除的小子就凭他现下的区区北府兵竟敢大言不惭我要教他个尸葬淝水。”

    苻融见对岸的谢玄状如天将北府兵士气如虹很想提醒苻坚勿要轻敌不过时地均不适宜只好婉转的道:“谢玄确没有足够实力渡河攻我我们只须以静制动此仗必胜无疑。”

    乞伏国仁等闻弦歌知雅意纷纷同意点头敌故不能攻我我更不宜攻敌。

    吕光想起河水的深浅狞笑道:“若谢玄敢挥军渡河我们可待其渡河途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再吃苦他尾巴攻往对岸保证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乞伏国仁皱眉道:“谢玄若愚蠢至此没有人可助他渡过此劫。”

    众将齐声哄笑。

    那边岸沿的谢玄正全神留意苻坚与诸将的神态表情见状向谢石和谢琰哑然失笑道:“苻坚中计哩!还以为有便宜可检放弃主攻待我军渡河攻击之际才动反攻可笑之极。”

    谢石皱眉道:“苻坚若真按兵不动即使我们人马能迅渡河仍鸡破其坚固的阵势一旦对方凭压倒性的兵力迫得我们退返南岸兵败如山倒我们说不定会失掉此仗。”

    谢石旁的谢琰和后面的刘裕也心中同意分别在刘裕晓得谢玄必另有对策不会鲁莽渡河去送死。

    谢玄从容不迫的答道:“那就要看苻坚对我的憎恨是否盖过理智?是否心切求胜?”

    忽然大喝道:“击鼓三通!”

    布在岸边的鼓手闻言立即鼓声雷动三通鼓响后倏地静下来。

    两岸鸦雀无声唯只河水流动的声音和此起彼落的战马嘶鸣。

    刘裕心中一动猜到谢玄用的是针对苻坚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不甘受辱且轻视敌手的激将法而关键处更在乎此刻正指挥前线步军的朱序只是仍不知谢玄心中之数。

    就在鼓声刚歇的一刻谢玄大喝过去道:“苻坚你敢否与我决一死战!”

    配合刚敛歇的鼓响他这一句话不但威风八面更是霸气十足。

    果然对岸苻坚勃然大怒却不怒反笑大笑道:“南方小儿大言不惭若我大秦天王欠此胆量今天就不会舆你对阵于此知机的立即下跪投降我不但可饶你一命还可赏你一官半职否则后悔莫及。”

    北府军方立时自的爆出一阵哄笑嘲弄苻坚在另一枝先锋军惨吃败仗下仍敢说出这番话来苻坚才是大言不惭的人。

    谢玄摇头失笑喝道:“休说废话苻坚你仍未答我刚才的问题就是你敢否与我决一死战?”

    苻坚给气得两眼凶光四射谢玄当众左一句苻坚右一句苻坚毫不尊重他更一副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神态语气此可忍孰不可忍怒笑道:“谁在说废话够胆便放马过来我要你填尸淝水。”

    谢玄好整以暇道:“苻坚你现在置阵逼水只在作持久之计而非是要对阵交锋。若有心决一死战何不全军后退百步让我们渡河较量以决胜负。若乏此胆量苻坚你不如返回长安弄儿为乐算哩!”

    北府兵听他说得有趣二度出哄笑。

    笑声传入苻坚耳内变成嘲辱苻坚环顾左右人人脸泛怒容。

    谢玄的声音又传过来道:“若稍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公拥辔而观之不亦乐乎!”

    最后这几句充满诗意语调客气一派世家大族的名七本色不知如何听在苻坚和众将耳中反份外刺耳。

    苻坚盯着对岸的谢玄沉声道:“此子是否不知死活!”

    乞伏国仁讶道:“照道理谢玄该不会是如此有勇无谋之徒。”

    苻融也道:“其中可能有诈请天王三思。”

    祖渠蒙逊冷哼道:“有淝水阻隔他要全军涉水过来至少需半个时辰那时不用我们动手湿透身兼加上西北寒风不劳我们侍候早把他们冷个半死。”

    秃乌孤也言道:“会否待我们退后让出空地时谢玄仍按兵不动然后嘲笑是把我们愚弄了?”

    吕光狠狠道:“那时没面子的是他们微臣以为谢玄确是一心希望渡河作战因欺我们长途行军元气未复又怕我方后续部队源源而来遂以为现在有可乘之机。”

    苻坚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道:“谢玄能在朕手心翻出甚幺花样来呢?现在两军对垒清楚分明当他渡河大半之时我们举军全力击之先以盾箭手临岸长距劲射待敌溃退再以铁骑衔尾追杀此战可获全胜。”

    乞伏国仁道:“吕光大将所言成理只要我们避不交锋令谢玄失去孤注一掷的机会最后的胜利必属我们。”

    苻融也道:“国仁之言值得天王考虑大军实宜进不宜退。”

    苻坚长长呼出一口气断言道:“若今次我方不敢应战下面的人会以为朕怕了他且若他退守峡石攻之不易若依朕之计待其渡河时迎头痛击南晋的江山将是朕囊中之物。”

    说罢大喝过去道:“南方小儿听着我们便后退百步尔等须立即过河决一死战勿要出尔反尔。”

    接着下后撤百步的命令。

    对岸的谢玄松一口气向左右叹道:“苻坚果然不负我所望-”

    后面的刘裕看着敌方的传讯兵策骑奔驰通知各领军将员头皮兴奋得麻他终于掌握到谢玄致胜的谋略。

    成也淝水败也淝水。

    谢玄肯孤注一掷投入全力求取一战功成是因为有秘密设置可以快骑迅渡河;苻坚所以肯“小退师”是要趁己军渡河欲不能的当儿回师痛击。

    像苻坚方面多达二十万以上之众的军队等若一头臃肿不堪、脑袋难以指挥四肢的庞大怪物不要说后退百步后退任何一步均牵涉到二十多万人一动无有不动其乱势可想而知。

    兼且敌阵采取偃月式的密集守势防守上固是无懈可击进攻亦可井然有序可是若掉头往后走不但协调困难且会把原先紧密的阵式系统拉松破坏。

    苻坚方面当然不会这幺想会以为谢玄待他们重新布好阵势才渡河决战。

    现在主动已绝对地掌握在谢玄手上刘裕有信心他会在最适当的时刻下达渡河进攻的命令。

    谢玄凝望敌阵胡号高鸣敌人大后方的骑兵队开始后撤由于敌方人多最远的三支部队离前线足有半里之遥越过寿春城北。因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他和苻坚的对话接到后撤百步的命令肯定上上下下摸不着头脑心生疑惑。

    对岸的苻融此时离开皇旗在处的苻坚率领十多名亲兵驰往最前线来回飞驰大声吩咐前线由来序指挥的三万盾箭手固守原地直至他下命令始可后撤。

    朱序则神情肃穆默然不语可以想象他心情的紧张。

    谢玄心里谨记那天是如何输掉与谢安下的那盘棋保持心境的平静微笑道:

    “苻融果然是知兵的人明白紧守最前线的关键性。”

    此时敌人整个大后方均开始掉转马头往后撤退动势蔓延至中军原先固若金汤的阵势已烟消云散。

    谢石紧张至气也透不过来急喘两口气道:“何时进攻?”

    谢玄油然道:“当苻坚主旗移动就是我们挥军渡河克敌制胜的一刻。”

    谢琰瞧着苻融从前线另一边飞驰回来与亲兵勒马敌阵最前方处离朱序只有十多步的距离正虎视眈眈的目注己方担心道:“若对方盾箭手仍固守前线我们恐怕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纵使成功渡河也将饮恨敌阵和淝水间的百步之地-一

    谢玄淡淡道:“敌方在重整阵势前军心已乱兼我方马快百步之地瞬即到达盾箭手既缺后方支持一街可破败势一成对方将回天乏术。苻融虽想得周到欲待骑兵重整阵势后方撤退前线步兵可惜却没有调走朱序这失着将令苻坚失去他的江山。”

    谢石道:“苻坚动哩!”

    谢玄亦看到苻坚的皇旗移动两旁的骑兵队左右夹护掉头后撤。

    整个前线也移动起来包括左右翼的骑兵队由于战马不宜以马股往后退走必须掉转马头所以变成漫原的马股不断去远蔚为奇观。如此景像敢说自古有战争以来从未之有。

    三万盾箭手与苻融、朱序仍留守前线摆明到一切妥当方肯后撤。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兵当然比骑兵灵活。

    谢玄大喝道:“击鼓!”

    旗号手闻令立即打出旗号布在前方的十二台大鼓在十二名力士鼓锤齐下节奏如一檑鼓声立时震天响起传遍战场每一角落。

    敌队中包括苻坚等在内大部份人均给鼓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来更有以百计战马吃惊跳蹄情况转趋混乱。

    “铮”!

    谢玄拔出震惊天下的九韶定音剑只见剑缘一边开有九个小孔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高叫道:“儿郎们随我杀敌取胜。”

    一马当先领头冲落淝水踏着河内的碎石包路往对岸杀去。

    谢石、谢琰、刘裕等一众将兵齐声喊随他街入河水。

    刘牢之和何谦率领左右翼的两队骑兵亦毫不犹豫冲落淝水像两条怒龙般涉水而去。

    敌方后撤的骑兵一时失去方寸不知应掉头迎敌还是继续后撤苻坚也忽然失去指挥权皆因胡角声全被敌人的鼓声掩盖。

    一时蹄声轰隆震耳河水激溅苻融虽大声呼喊箭手弯弓搭箭迎敌可是他的喊叫只变成鼓涛中微弱的呼声。

    大秦兵军心已乱。

第八章 淝水流绝

    燕飞不徐不疾的在路上走着非是他不想赶路而是怕内伤作。昨晚已三次出现作的征兆累得他要停下来行气活血。任遥的邪功确阴损厉害若非他的日月丽天**已窥先天真气门径合于自然之道恐怕早像荣智般一命呜呼去了。

    由此更可猜测任遥下一个杀人的目标是刘裕因为他会认为自己也像荣智般命不长久。而晓得天地佩秘密的人除鬼脸怪人外便剩下刘裕干掉他任遥便可一劳永逸不虞他把秘密泄露予曾拥有天心佩的安世清父女。至于鬼面怪人只要他不是安世清便成没有天心佩得物亦无所用。

    现在连燕飞也对那甚幺洞极经生出好奇之心究竟其中包含甚幺惊天动地的秘密令像任遥般等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高手也不择手段的你争我夺斗个不亦乐乎。而目下占尽上风的肯定是任遥。

    他取的路径靠近睢水应是通往淮水南岸的盱眙盱眙为建康北面的大城。

    可以想象这条驿道以前必是非常热闹现在却是野草蔓生日久失修凹凸不平但不久前曾有车马经过遣痕犹新大有可能是曼妙夫人那队车马。她的目的地难道是建康?

    燕飞心中盘算当到达淮水便泅过对岸沿淮水南岸西行顶多两天工夫可抵峡石还可以好好休息疗伤又不虞碰上往寻刘裕晦气的青煶或任遥。

    纵使两人比他早上一天半日到达峡石总不敢公然摸入城内四处找寻刘裕因那是北府兵重地惹翻谢玄即使高明如任遥也可能要吃不完兜着走。所以他两人只能隐伏城外找寻机会。

    转过路弯燕飞一震止步。

    前方不远处赫然有一人伏尸地上佩剑断成两半陪伴尸旁看服饰分明是护送曼妙夫人的逍遥教年青武士尸身仍有微温。

    燕飞心中泛起历史重演的古怪感觉脑海浮现出被卢循所杀遍布道上的太乙教道徒。忙趋前详细检视其死因但表面却无任何伤痕显是被震断经脉。

    曼妙夫人车队的实力与太乙教徒不可同日而语曼妙夫人更是高手且任遥又在附近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何人有此能耐呢?

    燕飞继续沿路疾行不一会又见到两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曼妙夫人的俏婢行凶者不但心狠手辣且连女子也不放过可肯定非是替天行道的正派人物。

    他虽对逍遥教任何人物绝无好感亦不由心中恻然。三人死法如一均是被凶手以绝世玄功硬生生震断心脉而亡全身不见其它任何伤势如此阴柔至极却能摧心裂脉的手法他从未遇上邪恶可怕至乎极矣。

    再转过一个路弯果然不出所料那辆华丽的马车倾侧路旁四周伏尸处处令人惨不忍睹。

    燕飞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追袭曼妙夫人者的武功当在卢循之上如此人物天下间找一个都不容易偏偏这几天内他们却一个一个仿如从地府钻到边荒来作恶人间。究竟是甚幺一回事?

    当北府兵的轻骑兵分三路渡河由于河道低陷下去氐秦前线布防的盾箭手又离岸达百步其角度只能看到敌人的头盔瞄准不易兼之鼓声震耳一时乱了方寸只有部份人盲目箭均给敌人高举的盾牌阻挡。

    苻融居于马上看个清楚分明见敌人以近乎6上奔马的高渡河而河水最深处顶多只及马膝方知中计大叫不妙下拔出马刀高喊前进却给鼓声把他的呼喊完全盖过去。转呼放箭时以百计的劲箭已像暴雨般从河上射过来投往己阵登时射倒数十人坚固的前阵立即乱起来。

    谢玄一马当先跃上岸沿大叫道:“苻坚败哩!”

    要知前线秦兵离岸只有百步以骑兵的度眨眼工夫便可街入阵内秦兵顶多只能多射上两箭。

    谢玄的出现惹得人人往他射岂知谢玄左盾右剑盾护马剑护人就那幺把箭矢挡格拨开威风至极点。

    三路骑兵同时街上淝水西岸如狼似虎的往敌阵杀去。

    正撤退的秦兵乱了阵脚部份掉头迎战部份仍继续退走你撞我我阻你形势混乱不堪。

    苻坚和一众将领见对方来得这幺快也知中计慌忙勒转马头+喝令四周手下回身反击可惜已阵不成阵队不成队形成更大的混乱。

    空有二十多万大军却无法挥应有以众凌寡的威力。

    最前方的苻融见势不妙大喝道:“拔出兵刃近身作战。”

    以汉人为主的步兵见敌人来势汹汹正不知该奋战还是后撤之时朱序见是时机也大嚷道:“秦军败哩!”

    领着手下亲兵亲将掉头便走左右的秦兵哪知生甚幺事立即跟随前阵登时露出个大缺口牵一而动全身下整个前阵乱上加乱。

    苻融见状怎还不知朱序是叛徒奸细孥刀策马往朱序追去大喝道:“后撤者斩!”

    “飕”的一声一根劲箭从敌方处射来从左胁透入直刺苻融心脏要害。

    苻融长刀脱手临死前勉强扭头瞧去见谢玄正朝自己冲来手上长弓重挂回马侧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晓得不但输掉此仗大秦也完蛋了。

    前线众兵瞧着主帅从马上堕下一头卦倒朱序等又不断大嚷“苻坚败了”敌人又已杀至近前登时抛弓弃刃往西四散奔逃把要回头还击的骑兵冲个分崩离散肢离破碎溃不成军。

    只见人踏马、马踏人马翻人堕呼喊震天谢玄方面的三队骑军已破入阵内战争再不成战争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

    北府兵的步军在孙无终等诸将指挥下尾随骑兵渡河当他们登上彼岸大局已定整个西岸河原尽是四散奔逃的大秦步骑兵。

    回头欲要迎敌的苻坚看得睚毗欲裂不顾左右劝阻硬要拚命可是其亲兵团却被败退回来的步兵所阻欲进难前。

    乞伏国仁见谢玄的骑兵队正朝着他们歪倒的皇纛杀来知败势已成孙子下凡也回天乏力死命扯着苻坚马缰大叫道:“天王请退回边荒集。”

    苻坚还要抗拒一支流矢射来插入他左肩痛得他惨哼一声伏倒马上。

    乞伏国仁无暇检视他伤势扯着他战马往淮水方向驰去吕光等一众大将亲兵忙护持在他左右同往淮水逃去。

    大秦军终告全面溃败。

    那负责驾车的秃头大汉倒毙马车旁背心衣衫破碎隐见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的左右手不自然地探出来中指屈曲似要在泥地上挖点东西。

    燕飞来到他身旁蹲跪捆看果然秃顶大汉在临死前硬在泥土上写出一个“江”字中指嵌在最后一划尽处然后不支毙命附近却不见其它被害者。

    有那个高手是姓江的?

    忽然心中一震已想到是谁。

    杀人者定是太乙教之主江凌虚事实上他也因天地佩潜到边荒来只因道门碍于某种誓言没有出现于汝阴当现荣智等被害知是任遥出手勃然大怒下跟着车轮痕迹追来大开杀戒。任遥既没有随队南行这批逍遥徒众当然遭殃。

    这幺看南方人人畏惧的“天师”孙恩也可能在边荒某处。

    这秃顶大汉是唯一有明显致命伤势的人燕飞推测他武功远高于同侪一人独力截着江凌虚拚死力战好让曼妙夫人等逃走。

    想到这里燕飞目光扫视道旁密林不一会有所现左方林内有因人冲入而枝断叶落的痕迹。

    燕飞跳将起来掠入林内空气中残留着青媞所施放的烟雾弹的辛辣气味。

    可以是其它逍遥教徒施放又或是曼妙夫人。

    对于妖女青媞他是敌友难分不过绝无恶感。她虽是行为难测反反复覆可是忆起她天真无邪的如花玉容在宁家村催他逃走的神情总感到她并不像任遥般邪恶透顶。

    他有点不由自主的深进林内十多丈一具女尸高挂树上长披散是曼妙夫人另一名婢子。

    燕飞生平最难忍受的事就是强男凌虐女流逍遥教的女徒虽非是弱质女子更非善男信女可是江凌虚的狠下毒手仍激起他心中义愤。

    本抱着姑且看看不宜沾手插足邪教互相残杀心意的他终抛开一切往林木深处依据蛛丝马迹全追去浑忘己身所负严重内伤。

    谢玄立马淮水南岸凝视对岸林野荒山由苻融设立横跨淮水的三道浮桥展现前方大晋的水师船逆流沿淮水而来转北进入颖水旗帜飘扬的北上开往边荒集进攻敌人大后方的据点务要先一步摧毁苻坚唯一可藉以翻身的老本。

    刘裕与一众亲兵策马居于谢玄马后心中充满胜利的兴奋又夹杂着战争中人命如草芥的伤情。

    淝水之战以“秦兵大败”而告终。只是敌人“自相践踏而死者”已是“蔽野塞川”。现在刘牢之和何谦各领一军分别在淮水两岸追杀逃亡的敌人谢石和谢琰则负责收拾残局接收寿阳处理敌人伤亡者和收缴敌人遗下的战马、兵矢和粮草物资。

    谢玄率领二千精骑甫抵达便立马凝思包括刘裕内没有人明白他在想甚幺。

    谢玄忽道:“小裕过来!”

    刘裕拍马而前到达他身侧稍后处全心全意恭敬的道:“玄帅请吩咐!”

    谢玄双目射出凄迷神色轻叹一口气道:“你有甚幺感觉?”

    刘裕大为错愕老实地答道:“当然是心情兴奋又如释重负。苻坚此败将令北方四分五裂我们不但有一段安乐日子可过还可乘势北伐统一天下刘裕只愿能追随玄帅骥尾克服北方。”

    谢玄没有回头瞧他看着其中三艘水师船缓缓靠往对岸秦人建设的临时渡头神色漠然道:“若一切如小裕所说那幺简单则世上该少却很多烦恼事可惜事与愿违小裕该谨记“人心险恶”这四个字。”

    刘裕此时已视他为胜于祖逖的英雄人物闻言心中一震道:“小裕不明白玄帅的意思。”

    谢玄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战争是无情的现在我们必须乘势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尽量收复过去数年的失地。唉!以前我一直深庆边荒的存在让我们可以保持苟安和繁荣的局面但在此刻边荒却成为最大的障碍。”

    刘裕心中同意。

    边荒因是无人的缓冲地带途上没有补给的城市村落南北任何一方要攻打对手均要大费周章在行军路线和粮草运输上更要费尽心思且让对方有充足时间作好迎战的准备变成南晋的天然屏障。

    可是现今苻坚大败由于南晋并没有充份北伐的准备顶多只能收复像襄阳等位在边荒以南失陷于氐秦的大城不易乘势追击一举克服北方。

    待北方诸族站稳阵脚形势将逆转过来再不利于北伐所以谢玄生出这番感叹。

    而北伐能否成事还要看朝廷的心意谢玄的“人心险恶”至少有部份是由此而生。

    战马从那三艘水师船源源卸到岸上去看得刘裕大惑不解不知从何处忽然钻出这群战马来且是十中挑一的精选良马。

    刘裕忍不住问道:“这些马……”

    谢玄微笑道:“小裕难道忘记了洛涧之战吗?”

    刘裕恍然大悟晓得这批优质战马是击垮梁成一军俘获的战利品心中有点明白道:“玄帅是否准备亲自追击苻坚?”

    谢玄终朝他瞥上一眼颔道:“小裕的脑筋转动得很快这就是穷迫猛打赶尽杀绝否则我如何向朝廷交待?”

    刘裕心中叫绝更是佩服。谢玄确可得算无遗策的美名。若换作是自己肯定会把战马用在刚才的战场上那一来或会令敌人生出警戒之心没有那幺容易中计。

    而把这批生力军的战马换上座下因战事疲乏不堪的马儿再以之追杀人疲马乏的苻坚实在是上上之策。

    难怪谢玄一点不心急苻坚愈逃愈远因为有这一批养精蓄锐吃饱粮草的马儿作脚力追赶疲不能兴的敌人时必可轻轻松松把对方收拾。

    早在胜负未明之际谢玄已拟定好追杀苻坚的全盘计划这才配称明帅战胜后尽量争取最大的胜果。

    谢玄淡淡道:“你猜苻坚会采取那条路线逃走?”

    刘裕毫不犹豫答道:“边荒集!”

    谢玄哈哈笑道:“答得好!苻坚对此战之败肯定非常意外又心痛苻融之死必全逃往边荒集希望借边荒集数十万兵力加上重整的败军再图反攻。我将利用他这心态教他永远不能重返北方。”

    刘裕兴奋的道:“任苻坚如何精明绝想不到慕容垂和姚苌会出卖他;以为凭两人丝毫无损的兵员可助他扳回此局。但如今已可肯定慕容垂固然按兵不动姚苌闻苻坚败讯亦会立即率领手下撤返北方。在边荒集没有出色大将主持下加上人心惶惶我们水师攻至逞荒集的守兵将望风而逃不战而溃。玄帅此着确是高明。”

    谢玄默然片晌忽然沉声道:“我们要小心慕容垂现在他心愿达成苻坚的氐兵团已七零八落他和我们的关系已彻头彻尾改变过来再非互相利用。”

    刘裕点头受教又心中感激谢玄对他确是另眼相看不但肯和他谈心事更对他谆谆诱导望其成材。

    谢玄道:“我们去吧!”

    领头策马驰下浮桥。

    刘裕和众骑追随其后马蹄踏上浮桥出密集的清响仿佛如对苻坚敲起的丧钟强大的氐秦帝国已到了日暮途穷的绝境。

第九章 噬脐莫及

    燕飞疾走近五里路仍是在淮水北岸广阔的林原内兜兜转转当来到一道林内小溪旁燕飞哑然失笑在溪旁坐下探手掬起溪水痛快地喝了两口。夕阳的光线温柔地洒射林顶。

    他笑的是自己。

    一路寻来总有明显或隐蔽的痕迹供他循线索追踪不会走失。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引江凌虚追去以令曼妙夫人能朝另一向方逃之天天。

    只看自己亦被骗至此处直至失去痕迹方醒悟过来可见此人机智高明轻身提踪之术更是一等一。在刚才车队诸人中除任遥外只有青煶妖女有此能耐。

    当然不会是任遥他只会与江凌虚一决雌雄而不会急急如丧家之犬落荒逃走。所以十有八成是妖女青煶而她显然有在任何危难下可保护自己的力量。

    她能在边荒集躲过如云高手和无数氐兵的彻底搜查自然是潜踪匿迹的能手江凌虚只得一个人在这样一片密林中找得到她才是奇事。

    “喂”!

    燕飞给吓了一跳骇然往前方林木高处瞧去那是声音传来的位置但见繁茂的枝叶在初冬的阳光下闪闪生辉却没有任何异样情况。

    蓦地其中一团枝叶忽生变化现出妖女青媞天真艳丽的玉容和包裹着她动人高跳的动人**的华裳丽服。她笑脸如花从立处的树杆间往下跃来手中提着一块颜色古怪、布满枝叶纹的大花布落到溪水对岸然后一个旋身衣袂飘扬下像一头美丽的彩雀向他全面展示优美的身段再面对他时手提的大花布已不知藏到身上那裹去了。

    燕飞还是次目睹这种能令人隐身枝叶处的法宝摇头笑道:“难怪你敢出卖我们原来有此隐身的骗术。”

    美丽的青媞本是喜孜孜的表情敛去嘟长可爱的小嘴儿往对岸另一块石头坐下去隔着半丈许阔的小溪幽幽道:“不要再翻人家的旧账好吗?那次算我不对不过奴家已立即后侮得想要自尽所以没再落井下石那两个大混蛋不也沾你的福荫逃过大难?你知奴家为甚幺要后悔吗?”

    燕飞心忖你这妖女摆明一副要媚惑老子的诱人样儿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老子一概不受落。想虽是这幺想脑海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当日她从水池钻出来浑身湿透曲线尽露的美景。不由心中大讶?自己自长安的伤心事后见到美女一直是古井不波因何眼前这妖女总能勾起他的绮念。想到这里那对神秘深邃的美眸又荡漾心湖。

    青媞不依的催道:“快答人家的问题你是好人来的啊!嘻!刚才你笑得真好看取水喝的神态更是潇洒。”

    燕飞略一摇头似要挥走脑袋的诸般苦恼和那淡淡失落的难言滋味。皱眉道:

    “你们逍遥教整队人被江凌虚下毒手杀害你却竟有闲情说这些事?”

    青媞瞪大美目看他讶道:“你怎会晓得是江老妖下的手?”

    燕飞心忖若江凌虚是老妖那她便是小女妖没好气的道:“我身有要事你既有自保之术我须立即动身。”

    青媞唇角逸出一丝狡猾的笑意道:“难得遇上嘛!人家还有至关紧要的事告诉你且与你的混蛋好朋友有直接关系呢。”

    燕飞奇道:“你不怕令兄吗?竟敢出卖他?”

    青媞花容失色不能相信的道:“你怎会知道这幺多事?”

    燕飞叹道:“因为当时我并没有离开听到你们的对话后来还给令兄察觉大家狠狠打了一场。”

    青媞的美目睁至无可再睁失声道:“你竟能全身而退?”

    燕飞洒然笑道:“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说罢站起来。

    青媞也跳将起来道:“没有可能的你是甚幺斤两奴家一清二楚。”

    “砰”!

    两人举头望去只见西南方远处的高空爆开一团鲜艳的绿色焰光。

    青媞色变道:“不好!江老妖竟追上曼妙那贱人奴家走啦!唉!还有很多事想告诉你呢?”

    说罢展开身法全去了。

    燕飞给她一句“贱人”弄得对她和曼妙夫人间的关系摸不着头脑正要取另一方向离开不知如何心底总觉得很不舒服而事实上他对青缇并没有任何责任。

    再沉吟片晌最后暗叹一口气追在青媞背后去了。心想若因此碰上任遥确是自作孽。

    苻坚坐在一块石上任由左右为他解开染血的战甲拔箭疗伤懊悔和痛恨像毒蛇般噬啮他的心使他感觉趋于麻木切身的痛楚像与他隔离至万水千山之外。

    马在喷雾人在喘气。

    全力奔逃下他们来到汝阴城北的疏林区内捱不下去的战马一匹一匹的倒下原本的五千多骑只剩下千余兵将有些是追不上来又或途中失散一些则是故意离队因为再不看好苻坚。

    仍随在身边的除乞伏国仁外只有本族的大将吕光、权翼、石越、张蠓、毛当诸人。而人人均晓得返回边荒集前他们仍是身处险境中。

    南征的决定于去年酝酿当他苻坚次在朝议提出来反对者众权翼和石越更是拚死力谏连他最信任的苻融也持反对意见。现在苻融已惨死淝水之旁恨事已成定局。现在仅余边荒集一个后着他能否卷土重来呢?

    他最宠爱的张夫人当日劝止他南征的说话仍是言犹在耳她道:“妾听说天地滋万物圣王治理天下无不顺从自然所以能够成功。黄帝服牛乘马是顺应了牛马的本性大禹治水是顺应了地势后稷播种百谷是顺应了时令汤、武灭桀纣是顺应了民心。由此看来做任可事情都要有所顺应自然。现在大臣们都说晋不可伐陛下却一意孤行。不知陛下顺应了哪一点?民谚说“鸡夜鸣不利出师犬群吠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今年秋冬以来鸡常在夜间鸣狗不住的竟夕哀嚎厩中的战马老是受惊兵库中的武器经常自动出声音这都不是出师的好征兆。”

    当时他只答了一句“打仗行军的事不是你们妇人所应当干预的!”便阻止她说下去此刻方知良药苦口张夫人句句都是金石良言。自己还有面目回去对着她吗?

    若有王猛在便好了他肯定可以阻止南征的生。

    犹记得王猛临终前对他说过“南晋地处江南君臣团结一致不可轻易出兵。

    我死之后希望天王千万不要有攻打南晋的主意。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最终会动叛乱天王须先逐步消灭他们。”

    当初决定南征他把王猛的遗言置诸脑后现在却是噬脐莫及。

    乞伏国仁的声音在他耳鼓响起道:“我们必须继续行程尽赶回边荒集请天王起驾。”

    苻坚行尸走肉的勉力站起来上马去了。

    两骑北府兵箭矢般冲过朱雀桥急起急落的马蹄踏上御道一骑朝城门疾驰而去另一骑转入乌衣巷。

    只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儿便知他们是从前线赶回来中途多次换马。把守关防的卫士知有天大要事那敢拦截。

    蹄声惊破秦淮河和御道两旁民居入夜后的宁静路人固是驻足观望屋内的人也赶到门外看个究竟。

    两名骑士再忍不住心中兴奋同声喊道:“打胜仗哩!打胜仗哩!”

    他们的喊叫立时惹起哄动闻声者都欢喜若狂奔到街上又有点难以相信争相追问那情景既混乱又兴奋。

    冲向城门的士兵扯尽喉嘴的在马上大喊道:“淝水之战大获全胜苻坚给打跑哩!”

    守卫城门的士兵先狂呼大喊人人状若疯狂。似是没有可能的事终于生和实现天下景仰的谢安创造出至大的奇功伟绩。

    此时谢安正和支遁在忘官轩下围棋听到御道处群众的吵声却听不清楚所因何事皱眉道:“生甚幺事?”

    支遁心中也十五、十六道:“会否是战事已有结果?”

    谢安微笑道:“原来大师心中一直挂悬此事所以立即想到那方面去。若战事有结果他们当以飞鸽传书送来快信。除非……”

    两人同时你眼望我眼。

    支遁接下去道:“除非是全面大胜苻坚给赶回淮北去那依军例小玄将派人回来报告。”

    话犹未已宋悲风已领着那传讯兵扑将入来后面还跟着整队过百人的府卫婢仆没有人再恪守谢府的森严规矩。

    那传讯兵扑跪谢安身旁兴奋得热泪狂涌而出颤声道:“报告安公我军今早与苻坚二十五万大军隔江对阵玄帅亲率精骑以碎石包藏于河底分二路渡江进击当场射杀苻融秦军大败坚众奔溃自相践踏或投水而死者不可胜计。现今玄帅率骑追击苻坚直奔边荒集去。”

    谢安神态悠然的听着神情静如止水整座忘官轩静至落针可闻挤得厅子近门处的一众侍卫婢仆人人不敢透一口气静待他们心中最崇敬的人作出第一个反应。

    谢安把手上黑子按落棋盘轻松的道:“这局我胜哩!”

    支遁半眼也不瞥向棋盘只孥眼紧盯着他。

    事实上每一对眼睛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大战虽生在淝水他谢安方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关键。

    谢安捋须一笑淡然自若道:“小儿辈大破贼了!”

    众人齐声欢呼一哄而散抢着去通知府内其它未知情的人。

    支遁为之哑然失笑大有深意的瞥谢安一眼似在说他直至此刻仍扮作“镇之以静”的模样事实上可肯定他必在心裹暗抹一把汗并大呼侥幸。

    宋悲风道:“请安爷立即起驾入宫向皇上贺喜!”

    谢安以笑容回敬支遁的暧昧眼神道:“给我好好款待这位兵哥备马!”

    宋悲风忙领着报喜兵去了。

    支遁起立道:“谢兄不用理会我要下棋时随时传召刚才那局棋我绝不心服。”

    谢安哈哈一笑告个罪后匆匆离开刚过门槛支遁在后面叫道:“谢兄小心足下!”

    谢安讶然下望原来跨出门槛时把木屐底下的齿儿撞得折断自己竟毫不知情还是支遁眼利。

    谢安摇头苦笑的去了。

    正是“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靖胡沙”。

    谢玄驰上高岗遥望挂在汝阴城上的明月随在后面的刘裕和二千精骑追到身边方勒马停下。

    仍是同一样的月亮但落在谢玄眼裹已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因为月照下的大地已因苻坚的惨败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不会回复到先前的情势。

    人心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人对千古不变的月儿的看法。

    在苻坚统一北方八年后北方又重新陷入战乱这次的诸胡混战将比苻秦前的情况更加混乱惨烈。

    他谢玄奉有若此战获胜便全力收复北方之意。可是桓冲之死代之以桓玄使他对这想法再没有把握。

    缺乏荆州粮草军马的支持他将举步为艰何况尚有朝廷的制肘。

    事实上桓玄升为大司马后由于荆州军权独立比他更有条件北伐。在这样的情况下桓玄一天不对北方用兵他谢玄便无法北上因为他必须留守北府以制衡桓玄。形势忽然展到这个地步确是始料不及令他坐失良机。

    对桓玄的野心他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桓玄一直不甘心在“九品高手”榜上屈居于他之下且曾两次约期挑战名之为切磋可是其用心路人皆见都被自己以“同为朝廷重臣”婉言拒绝。

    可以想见当慕容垂撤出郧城桓玄将会对秦军穷追猛打一边收复边荒以北所有陷落的城市更会挥军攻打川蜀以扩大地盘更可名正言顺招募各方豪勇增强实力令朝廷不敢兴起削弱他军力权势的任何念头。

    他谢玄挟着大败苻坚的威势各地反动力量会暂时敛旗息鼓不敢妄动。可是一旦与桓玄的利害冲突表面化加上司马道子的兴风作浪破坏二叔和桓冲竭力营造出来的团结稳定局面大乱将会如洪水般破堤卷来令南方也不会比北方好上多少。

    谢玄不由叹一口气心中所想的事大大冲淡他因胜利而来的喜悦。

    身后的刘裕低声问道:“玄帅何故叹息?”

    谢玄重重吁出一口气抛开心中杂念道:“我们由此全飞驰即使不能在途上追到苻坚谅可先一步到达边荒集再恭候苻坚大驾。我们走吧!”

    说罢领头街下山坡二千精骑一阵风般往汝阴城直驰而下。

第十章 惨遭妖害

    燕飞穿林过树掠上山坡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推进他已抛开应否助青媞一臂之力的问题改而内察所负的伤势。

    任遥的逍遥真气似若附体的厉鬼平时无踪无影可是每当他行功至一定的火候阶段那种可怕的真气便像从天上或地下钻出来在他体内逐分逐寸的扩散销蚀他的经脉。那种全身有若针刺的感觉便像有人在他体内施行酷刑。若他不运功驱寒恐怕他的血液也会凝固起来。

    荣智欲举起铜壶而不得因他正是陷于此种骇人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荣智逃离宁家镇情况与现时的他相似只不过伤势严重得多到觉情况不对已回天乏术。

    任遥这种可怕的真气可用“剧毒”来形容是一种“气毒”有如附骨之蛆。

    自己三度被他的气毒入侵所以有这幺严重的后遗症更不晓得是否能彻底驱除。幸好自己的日月丽天**暗合天地阴阳至理对这“气毒”有天然克制的神效否则早似荣智般一命呜呼了。

    现在他顶多能挥正常状态下七、八成的功夫因为要分神压抑体内“气毒”若与高手动武为保命放手施为后果将不堪想象。

    纵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对援助青煶仍没有丝毫退意他只求心之所安其它一切都不大计较包括自己的小命在内。

    在明月之下林外现出一座藏于深山密林的古刹看规模可想象其昔日的光辉此刻却是空寂无人没有半点灯火显然是被废弃的寺庙。可怜灵山圣寺本是修真胜地却落得荒寒凄冷仿如鬼域。

    在一堆山石和草丛后方倏地现出美丽的妖女青媞还向他招手。

    燕飞不以为异掠到她旁学她般蹲下通过枝叶婆娑刚好俯瞰古寺主堂前的大广场一尊佛像横卧广场正中处两侧高起的佛塔像两名忠心耿耿的守卫:水不言弃的护持两旁。

    古刹的三重殿堂仍大致保持完整颇有气势不过杂生的蔓草已蔓延到四壁和庙顶一片荒芜的景象。

    不过吸引燕飞注意的却是横躺在卧佛前一位千娇百媚的女郎一身华裳丽服美眸紧闭月色下动人的身体线条起伏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诱姿似乎她不用作态已可迷惑天下男人令人看得血脉贲张。

    燕飞心中大讶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的人身旁的妖女论美色绝不在那女郎之下可是为何独有她可予自己如此直接的刺激和诱惑力。若她双眸张开加上风情万种的风姿自己岂非会把持不住?

    更奇怪的是她现在一副海棠春睡的神态自己因何偏去驰想她翩翩醒来后会是如何动人?

    青媞在他耳旁细语道:“这就是曼妙那贱人。”

    燕飞心中一懔刚才他的注意力全被曼妙吸引加上身负气毒若青媞再来给自己一个偷袭大有可能着了她的道儿。

    不由戒备的往她瞧去。

    青媞正在看着他见到他这般眼神苦笑道:“上次人家是一片好心怕你要逞英雄现身所以想先一步制住你千真万确是没有丝毫恶意。”

    又喜孜孜的道:“你是我生平遇到真正的好人哩!是否怕人家遇上凶险所以赶来相助呢?”

    燕飞相信了她大半的话因为如此才吻合她放自己走的情况。目光重投曼妙身上收摄心神沉声道:“是甚幺一回事?”

    青媞黛眉轻蹙道:“人家怎知道呢?可能是江老妖把她擒下取出她的讯号烟花射好引大兄来决一死战。也可能是这贱人自己射烟花再躺下来装死。太多可能性哩!”

    燕飞忍不住问道:“她不是你大兄的人吗?为何开口闭口都称她作贱人?”

    青媞不屑的低声道:“只爱勾引男人的女人是否**?让我告诉你她正因天生**自幼便修习媚术专事勾引男人你说她不是贱人是甚幺?她最自负的本领是要好色的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又以为她只忠心于他一个人给骗死还不知是甚幺一回事!”

    她以内功蓄聚声音挨凑过来轻轻耳语说话虽又快又急却总能字字清脆分明且音韵抑扬有致充满音乐的动听感觉兼之香泽微闻呵气如兰充盈健康青春的气息。加上燕飞正目睹横卧广场活色生香的诱人美女不由—阵心旌性摇。

    燕飞暗吃一惊心叫妖女厉害。立把绮念硬压下去忽然青媞再靠近他点儿香肩碰上他肩膀续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兄肯收她为妃正是看中她蛊惑男人的媚术有时美女的魅力运用得恰当比千军万马更要厉害。大兄是聪明人当然深明此中道理。”

    燕飞又不由心中一荡暗忖你不要去说别人自己也不是在诱惑我吗?想虽是这幺想那种似有意又无意的让他享到的温馨感受却使他无法生出移开的念头那是一种阔别已久的醉人感觉。

    沉声道:“你现在打算怎幺办呢?”

    青媞微耸香肩柔声道:“不论那一种可能性江老妖肯定在一旁虎视眈眈我才不会蠢得去为她犯险。”

    燕飞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见到烟花讯号立即不顾一切的赶过来。刚才又故意引江老妖去追你好让曼妙脱身?”

    青媞的小嘴差点便碰上他耳根道:“因为她现在对大兄很有用嘛!人家才怎也要装模作样一番哪。唉!江老妖不知何时方肯现身。嘻!人家才不怕江老妖杀她因为没有男人舍得杀她哩!当江老妖妄起色心便将是他遭殃的时候了。横竖闲着无聊我们来个玩意好吗?”

    燕飞讶然往她瞧去正要询问是甚幺玩意青媞已纵体入怀整个香喷喷的娇躯倒在他胸腹里还轻舒玉臂把他的颈项缠个结实美眸半闭玲珑浮凸的酥胸不断起伏红唇轻启香息微喘着道:“亲我!”

    燕飞眼前见到的是她一向看似天真纯洁的另一副面目媚眼如思春情荡漾。其诱惑性绝不在曼妙之下最要命是明知江凌虚这极度可怕的大魔头正在附近某处尤增偷情的香艳刺激感觉一时间他忘掉此女不但狡猾如狐且曾出卖过他真想凑前少许便可肆意享受她湿润丰满的美丽香唇。

    正要付诸行动蓦地一股冰寒之极的真气从她按在他颈项的纤指利箭般射入他经脉内瞬即侵袭全身浑身经脉像给冰封起来不要说运气反击连动个指头轻叫一声也有所不能。

    青媞美丽的花容突生变化双目睁开可是其中再无丝毫柔情蜜意眼神冷漠至没有任何感情令他想起任遥的眼睛。

    这反复无常的妖女缓缓坐直身体再半跪在他前方忽然收回双手接着玉手如骤雨闪电般连续十多指点在他前胸数十大位上。

    每一指均注入一道冰寒彻骨、直钻心肺令他生出五脏六腑骤被撕裂感觉的真气偏又大叫不出声来就像在噩梦中明知猛兽毒蛇噬体却没法动弹。不过这妖女比之洪水猛兽更要狠毒千百倍。

    燕飞仅余的真气全面崩溃即使现在有人能治好他他不但武功全失还要变成比常人不如体弱多病的人。

    这位毒如蛇蝎的女人当然不是要废去他武功那幺简单而是要他失去所有抵抗力让她入侵的真气慢慢把他折磨至死。

    纵使是深仇大恨也不用施加如此残忍的手段何况他对她尚算有恩。

    他现在最后悔的不是没有让刘裕和拓跋圭干掉她而是刚才自己真的曾对她动心。更令他惊骇莫名的是她攻进体内的也正是逍遥真气不过任遥走的是阴柔路子她反走阳刚之路。其精纯深厚处与乃兄实不遑多让由此看来她是一直收藏起真正的实力。

    此妖女实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在锥心刺骨的极度痛苦中他往后仰跌。

    青媞玉臂轻舒穿过他胁下把他抱个结实小嘴凑到他耳边说道:“乖乖不用怕开始的痛苦过去后你的感觉会迅快消失只剩下神智然后逐步模糊能如此冷静舒服地见证自己的死亡是最逍遥的死亡乐趣。死后你会归宿何处呢?倘是极乐西天这不是非常有趣吗?”

    接着又轻笑道:“奴家最喜欢骗你此种自命正义的大傻瓜换了那两个混蛋是绝不会上当的只有你这个傻瓜给我骗了两次仍不醒悟。唉!也难怪你的安世清父女也给我把天心佩骗上手你燕飞算甚幺东西呢?你的人虽然不错可惜体内流的并非皇族的血。你要恨就恨自己晓得天地佩的秘密吧!下一个将轮到刘裕他会比你死得凄惨十倍。待会人家会来为你安葬好好享受你的死亡吧!”

    说罢缓缓把他放倒平躺草地上。

    在府卫开路下谢安和王坦之同车驰出乌衣巷转入街道向皇宫进。

    街道上挤满狂喜的人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震耳欲聋欢乐的景像看得谢安心生感触此时胜利的狂喜逐渐淡褪代之而起是对未来的深忧。

    在淝水之胜前由于北方强大氐秦的威胁和无休止的寇边在重重压力下南晋君民空前团结。

    可是现在威胁已去先出现就是应否北伐的问题。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政治环境的改变司马曜将对他谢安由信任和倚重转为猜忌与疏远更会千方百计削他的权力。

    若他谢安是有野心的人他会设法趁势掌握更多的权力只恨他并不是这种人。

    他最羡慕的是天上的闲云野鹤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功成身退一途。

    以后家族的荣辱只有倚靠谢玄的威望和手上的北府兵将他肯让桓玄坐上大司马的位置正是要保谢玄使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不敢轻举妄动以用之抗衡桓玄。这未必是南晋臣民之福可是他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王坦之刚接受过街上群众的喝采欢呼放下帘子别头过来看到谢安的神情讶道:“你有甚幺心事?”

    谢安淡淡道:“国宝是否和司马道子过从甚密?”

    王坦之的胖脸露出尴尬神色道:“他们只因志趣相投故不时往还。唉!国宝近来心情不好不时脾气我已多次训斥他这两天他会亲来向你请罪的。”

    谢安想到女儿暗叹一口气道:“若娉婷肯随他回去我绝不会干涉。”

    王坦之轻叹道:“国宝仍是个孩子总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满怀抱负无法施展。”

    谢安心想你这是兜个弯来怪责我也不想想你儿子如何败德无行。不过再作深思也很难怪他有如此不满谢家因淝水一战肯定可名留史册何况更出了个谢玄。而他王家却是后继无人自王导、王敦后就只有他王坦之似点模样不过王家的光辉现时已完全给谢家盖过王坦之口出怨言是合乎常理。

    这类问题和矛盾在淝水之战前绝不会出现可见淝水的胜利把南晋上上下下的心态全改变过来。

    谢安压低声音道:“我准备离开建康。”

    王坦之骇然道:“甚幺?”

    谢安目光透过竹帘瞧着街上狂欢庆祝的群众默然不语。

    马车开进王城热闹不减。

    王坦之道:“皇上必不允准你究竟有甚幺心事?何不说出来让我分担你该知我一向支持你的。”

    谢安苦笑道:“你该如我般明白皇上的真正心意。鸟尽弓藏我谢安再无可供利用的价值。”

    王坦之愤然道:“你千万勿要自乱阵脚现在苻坚大败北方必重陷于四分五裂的乱局皇上一直想收复北方统一天下现在正是你大有作为的时候坦之愿附骥尾。”

    谢安心忖司马曜是明知事不可为时才挂在口边说说作其豪情壮气就可以。若要他动支持北伐对他来说等若要他把半壁江山送出来作有奖游戏。

    不过王坦之希望他留下确是诚意真心因为王坦之并不是个有大志的人只是希望一切如旧王、谢两家可以续续保持最显赫的地位。

    深望他一眼道:“淝水的胜利来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欠缺北伐的准备。而不论只是苟且偷安的腐朽势力又或有志还我汉统的有识之士均晓得北伐困难重重。北方胡人只要截断我们的漕运我们便会有粮草不继的致命弱点。而未曾南渡的北方汉人受胡族长期统治下民族意识和其与胡族的关系亦渐趋模糊对于我们的北伐也不感兴趣。说到底边荒的存在既令苻坚输掉此仗也令我们的北伐难以成事。自古以来从未曾试过出现如此奇怪的情况。”

    王坦之急道:“北伐之事可从长计议你仍不用急于辞官归隐呀。”

    谢安从容道:“你是否怕我入宫后立即请辞?”

    王坦之点头道:“皇上会误以为你挟功自重以退为进那就不妙。”

    谢安微笑道:“放心吧!我会待诸事底定苻坚的情况清楚分明始会离职那时或不用我开腔皇上已有安排了。”

    “砰砰砰”!

    一阵急骤的鞭炮声在大司马府门外爆响在欢乐热烈的气氛中马车开进皇宫。

    苻坚骇然勒马呆若木鸡似的瞧蓄远方一股浓烟在那处升上高空隐见火光。

    乞伏国仁、吕光等齐勒马缰人人脸如死灰。

    战马嘶鸣再有数匹马儿支撑不下去力尽倒毙。

    吕光道:“边荒集起火!”

    乞伏国仁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任南人水师如何快捷逆水而行至少明早才可到达边荒集。”

    吕光道:“即使到得边荒集以姚大将军经验的丰富绝不会让南人轻易得手?”

    苻坚像忽然衰老了十多年般脸上血色退尽喃喃道:“作反哩!作反哩!”

    乞伏国仁等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反驳苻坚。眼前唯一的可能性是姚苌背叛大秦自行放火烧寨撤返北方。

    蓦地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从西南方传来约有数千人之众。

    人人再次脸色大变这趟确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氐秦就这幺亡掉?

第十一章 丹劫之难

    燕飞体内的变化并不如妖女青媞所预料的被冷凝至失去肉身的所有感觉只余下渐趋死亡的神智。

    当他往后仰跌的一刻一直被抑制着的那股早先入侵属于“逍遥帝君”的真气立如脱缰野马般从潜伏处窜冒出来新旧的两股真气既兼容又相冲登时把他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那种痛苦纵是硬汉如燕飞者亦忍受不来像千万把冰雪造成细如牛毛的利刀切割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若不是口不能言早失声狂叫但已痛得全身抖震受尽“冰刑”之苦。

    他的所有感官均失去作用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如给投进一无所有的虚无境界不知身在何处?究竟生甚幺事?陪伴他的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伤害和痛苦。

    就在这悲惨深渊的至深处忽然生出一点暖意虽仍是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脱离苦海但神智却逐渐清明起来。隐隐感到暖意起自心脏正中的位置逐渐蔓延往心脉。

    那情况便如一个在冰封的寒冷世界快要给冻毙的人忽然得到一点火烬火焰且不断增强生热。

    燕飞绝处逢生再没暇理会因何会出现这种特异的情形只尽力使自己忘记冰割般的痛楚神志死守苦心头那丁点温暖。

    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脉缓缓延往任督二脉专心一志下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

    这并不表示他由冷转热而是他再不是完全无能为力任督二脉仍给寒毒占据但他已抢回部份控制权。他的感官逐分逐寸的回复知觉开始感觉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但若要爬起来逃走仍是遥不可及的事。

    心中一动想到阴差阳错下反仗任遥先入侵的寒毒暂保自己的一条小命。所谓阳极阴生阴极也阳生。两股至阴至寒之气的交激里物极必反下反生出阳暖之气。加上他本身的日月丽天**一向讲求阴阳互济之道本身已具备寒极暖生的先决条件机缘巧合下竟得不死。

    可是燕飞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他乃这方面的大行家从体内的情况早预见可能的结果。

    这些许仿如在冰原雪地中的唯一火焰热能只可以保住他性命一段时间而他的经脉因受损过度他不但武功全失还将变成瘫痪的废人永远再不能凭自己的力道重新站立起来。

    而这小股阴极阳生的纯阳之气只令他多受活罪若妖女青媞回来收尸见他仍未死去还不知会怎样凌辱他呢。

    他从未试过如此痛恨一个人凡是可以伤害她的事他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去实行。就在这仇恨、怨愤、伤痛、疲乏、颓丧交袭而来的时刻脑际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

    就是怀内秘不可测的铜壶丹劫。

    谢玄收慢马全队骑兵放缓度待到驰上高处人人可见到边荒集冒起的浓烟事实上边荒集离他们所在处尚有数个时辰的马程。

    谢玄欣然道:“我早猜到姚苌有此一着。”

    追在他马后的刘裕道:“希望烧的只是新建成的木寨否则边荒集将成废墟。”

    谢玄好整以暇地似闲聊的道:“你对边荒集很有感情所以感到惋惜?”

    刘裕晓得他因快要追上苻坚故趁机让人马休息回气。以养精蓄锐的马儿去追苻坚力战身疲的战马自然占尽优势苻坚将是休想脱身。点头道:“边荒集是个刺激有趣的地方甚幺荒诞不经的事也可以生到那裹的人都像抛开所有规限和约束可以为所欲为。”

    谢玄微笑道:“最近的一次不算数过往你曾多少次进入边荒集又抛开过甚幺约束呢?”

    刘裕老脸一红稍作犹豫最后坦然道:“我在北府诸郡从来不逛窑子但到边荒集后每晚都和高彦去尝鲜只差在没有进赌场碰运气。”

    谢玄哈哈笑道:“这是人情之常醇酒美人偶然放肆一下当是痛快非常。听说边荒集并不是个价钱便宜的地方。”

    刘裕暗吃一惊忙道:“高彦出手阔绰每趟均是由他请客玄帅明察。”

    谢玄哑然失笑道:“我只是顺口问问你不用作贼心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稍顿后道:“苻坚一行人该在十里之内我们须分三路行军小心埋伏。”

    旗号兵忙打出旗号部队重整阵势又熄灭大部份火炬随谢玄继续追蹑敌人。

    苻坚一众人等虽摆出迎敌的阵势但人人心知肚明在饥寒劳累侵袭下所有兵将不单失去作战的力量也失去斗志。

    月色下以百计的骑兵驰上西南面的丘陵高地勒马停下尚有众多部队从后方南面密林街出止骑不前列成阵势队形整而不乱显示出对方是有组织的精锐。

    乞伏国仁眼睛最利舒一口气道:“是慕容上将军的人。”

    苻坚不知如何一颗心却“卜卜”狂跳起来对于慕容垂虽然他是自己手下臣子他总心存忌惮而慕容垂亦是王猛生前唯一顾忌的人临终前更千叮万嘱自己要小心防他。可是由于慕容垂的实力远比不上他所以苻坚并不在意且倚仗慕容垂凡的战力助他平定北方。只恨现今形势逆转他氐兵的精华在洛涧和淝水两役变得七零八落又痛失了苻融。

    姚苌已叛他而去比姚苌更可怕的慕容垂会对他采取甚幺态度呢?

    对方骑阵裂开三骑缓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头扎钢箍、长垂肩状如魔神的慕容垂左右伴着的分为其子慕容宝和亲弟慕容德直趋苻坚马前。

    三人没有丝毫异样照常的在马上向他致君臣之礼。

    苻坚心头一阵激动颤声道:“上将军……”

    乞伏国仁、吕光、权翼等人人默言不语静待慕容垂的反应。在此次南征之役中惟有慕容垂和姚苌的本部兵马全然无损慕容垂肯否继续向苻坚效忠将直接影响异族诸将对苻坚的支持。

    慕容垂神色平静目光投往边荒集升起的浓烟不徐不疾的道:“天王请先恕臣迟来护驾之罪边荒集怕已成为灰烬不宜前往。为安全之计天王请由此直赴泗水再折北返回京师臣将全力拦截谢玄追兵谅他也不敢越过边荒集。”

    众人均生出奇怪感觉若慕容垂身在郧城即使昨天闻讯立即赶来至少也要在明天黄昏方能赶到这裹除非他一直潜藏在附近某处。

    现在眼前所见慕容垂的兵力约在二千至三千人间他其余的二万多本部兵马又在何方呢?

    此刻形势微妙凶险即使苻坚也不敢质问他。

    慕容德和慕容宝则是脸无表情教人莫测高深。

    苻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动沉声道:“现今有上将军来助我们可以收拾残兵重整阵容趁谢玄得胜骄狂之际回师反扑说不定可反败为胜。”

    慕容垂唇角现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现在败局已成粮道被截即使我手上人马多上一倍谢玄又被杀身亡仍难过峡石淝水一关。如桓冲闻讯挥军攻来我们将连安返北方的机会也失掉请天王立即起驾迟恐不及。”

    苻坚差点想当众大哭一场以泄心头悲愤今次本是威凌天下的南征已成彻头彻尾的失败慕容垂所言更是句句属实无奈答应道:“殿后的重任交由上将军负责朕在洛阳等待上将军。”

    慕容垂漫不经意的道:“臣尚有一个请求万望可得天王赐准。”

    苻坚愕然道:“上将军有何要求。”

    乞伏国仁等均大感不妥晓得慕容垂不会有好说话。表面看慕容垂仍是对苻坚必恭必敬但明眼人均看出他对苻坚已失去往昔的尊敬尤以慕容宝和慕容德两人的神态为甚摆出一副根本不把苻坚放在眼内的模样。

    慕容垂神色平静的道:“我军南征失利北疆诸族定必蠢蠢欲动臣愿领本部人马前往镇压以安戎狄顺道拜祭祖宗陵墓。”

    苻坚的心直沉下去这等若放虎归山如让慕容垂率本部兵马返回北疆根据地他还肯再受自己调度吗?

    只是在眼前的形势下他可以说“不”吗?

    燕飞想到的是荣智既在临死前珍而重之的把“丹劫”交给自己肯定此物非同小可大有可能是妖女青媞欲得之物若自己把它服下又让她看到空壶肯定可把她气死。

    而除此一得外这充满“恐怖神秘”意味的“丹劫”加上“葛洪泣制”的提示而荣智最终仍不敢服用理应是极毒极霸道的丹药否则不该以“劫”为名。

    他燕飞是拚死无大碍如今已不可能在服用后再有任何损失因最好是能藉此了却残生到地府中与娘相会。

    想到这里燕飞振起意志以意引气把微弱不堪的暖流引导往右手的经脉他的右手立时颤动起来同时有如针刺整条手臂的痛楚以倍数剧增。

    不知是否有明确的奋斗目标他的眼和耳的知感也逐渐增强可见到模糊的景像就在此时一阵声音从古刹方向隐约传来虽仍似在遥远的天边地极却字字可闻。

    一把雄壮的男声长笑道:“原来是逍遥帝后亲临难怪我方人马难逃劫数。”

    妖女青媞的声音响应道:“难得江教主不远千里而来奴家当然要悉心侍候。”

    燕飞大感错愕心忖这妖女竟非任遥的妹子而是他的“伪后”真教人意外。

    逍遥教的人行事诡邪怪异难以常理推之自己正身受其害亦知之已晚。

    此时他已可移动指头证明经脉仍未被彻底破坏不过寒毒仍在肆虐扩张只好趁犹有余力之际完成死前的唯一心愿。

    他的性格孤毅卓绝再不听妖道妖女的对答专心一志移动右手探入怀内如此简单的动作在此际却似是历尽千百世劫难般方能完成。

    他虽是立心不听无奈江凌虚的声音又传入耳内道:“听说帝后最近巧施妙计从安世清父女处骗得天心玉佩不知是否由帝后随身携带着呢?”

    燕飞如获至宝的一把抓着铜壶闻言明白过来难怪太乙教和天师道两方人马会上门找安世清皆因天心佩原是在安世清手上现在任遥夫妇尽悉天、地、心三佩的秘密如能杀死燕飞和刘裕便可独得其秘。

    安世清之女正因此直追入边荒来。

    心中不由浮现那对神秘深邃的美眸体内的痛苦也像减轻少许。

    铜壶从怀内掏出。

    青媞的声音娇笑道:“江教主消息灵通人家身上是否有天心佩在只要你擒下奴家彻底搜查不是可一清二楚吗?”

    她的说话语带相关充满淫邪的意味还似在表示大有以被对方搜身为乐充满诱惑的能事。燕飞却晓得她是故意惹起江凌虚的色心在不会痛施杀手下便可易于为其所乘。

    岂知江凌虚并没有中计笑道:“少说废话你当我江凌虚是三岁孩儿?从你的尸身搜出来还不是一样吗?”

    青煶娇笑道:“既是如此因何江教主又在废话连篇尽说话而不动手呢?”

    这也是燕飞心中疑问看先前江凌虚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击车队大开杀戒眼前没理由不来个战决一举毙敌。

    他的手缓缓把铜壶移至唇边一股近乎无法抗拒的劳累蔓延往整只右手使他差点想要放弃就此闭目死去。

    当然他不可以如此做否则等若向狼心狗肺的毒女献宝振起无上意志苦抗销蚀他心灵的寒毒誓不低头地积蓄右手所余无几的力量硬向嘴唇移去。

    江凌虚冷哼一声道:“还要装蒜曼妙你给我站起来。”

    他这幺说燕飞登时明白曼妙确在放烟花讯号后装作昏迷引江凌虚上钓旋又大惑不解若她两人联手应敌便不怕江凌虚怎会坐看江凌虚屠戮己方教众?

    唯一解释是她们仍信心不足而任遥却在附近。

    一阵可令任何男人**蚀骨的娇柔女声响起来正是曼妙夫人甜美的呖呖声音由于见过她诱人的卧姿燕飞可在脑袋中描绘出她烟视媚行的诱人样儿。禁不住又奇怪自己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绝境中仍会想到这种事就在此一刹那他感到右手开始有力。

    燕飞“精神大振”用拇指按破封盖的火漆竭尽全力务要推甩封壶的铜塞子。

    心想成功失败便看此时。

    他自己知自己事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拔开壶塞只有不到两三成的把握。

    奇妙的事生了。

    当他按裂火漆原本冰冷的铜壶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对此时的他来说若如有人雪中送炭有那幺舒服就那幺舒服。

    热力还似在不断加剧中壶内似乎生出一股力量要把壶塞弹开怪异至极点。

    古刹的三人虽有对话他却半句都听不入耳内去全心助壶内“丹劫”两指之力尽力把铜塞子拔出来。

    “卜”的一声塞子冲空而上擦过他鼻端接着一股强烈至使人窒息的火热扑脸而来。

    燕飞事实上已到达油尽灯枯的境地那敢犹豫不理一切奋尽余力把壶内的“丹劫”倒入口内。

    “当”!

    壶子先滚落他胸口再滑往地上铜石相碰出清音。

    江凌虚的声音大喝道:“原来任教主亲临难怪你两个有恃无恐恕江某人无暇奉陪哩!”

    燕飞心叫误会不过已没法作他想他感觉不到任何丹丸入口只是一股火热倾入口内像千百股灼热的火柱般往全身扩散浑体寒熟交击那种难受的感觉比较起来刚才的痛苦实在小儿科之极。

    “轰”!

    寒熟激荡他身体内像火山爆和雪崩冰裂同时生登时眼冒金星偏又没有昏死过去。冷暖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送出狂飙草木连根拔起小铜壶和铜塞也被卷往远处。

    忽然全身阵寒阵熟不论冰封火烧均似要把他立时撕裂的情状。

    下一刻燕飞竟觉从地上弹起来他的身体再不受意志的控制狂叫一声就那么拚命狂奔像了疯的样子。

    迅即远去比奔马更要迅捷。

第十二章 火冰异象

    荆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腰挂“断玉寒”一身武士便服在内堂接待从建康赶来奔丧的江海流他们席地而坐由江海流细说建康的情况。

    淝水的捷报在一个时辰前传到江陵举城哄动桓玄立即下令手下诸将集结军力准备明天军一举克服北面失地。

    听到谢安肯对他继承乃兄大司马之位点头桓玄暗松一口气微笑道:“算他识相吧!”

    又对江海流道:“海流你为此事奔走我桓玄非常感激绝不会忘记。”

    江海流微笑道:“南郡公……噢!应该是大司马对我江海流一向鼎力支持现在有机会为大司马效劳我怎可不尽心尽力。”

    桓玄欣然道:“我桓家从来不把海流你视为外人只要我一天掌权可保大江帮继续壮大大家祸福与共。是哩!谢安逼你切断与孙恩的交易你有甚幺看法不用有任何顾忌甚幺也可以说出来。”

    江海流颓然道:“坦白说安公的指示令我非常为难。对孙恩我绝对没有任何好感不过他控制着沿海大部份盐货买卖价钱又因不用纳盐税而变得非常便宜对我帮的财力事关重大。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若给孙恩勾结上聂天还对我大江帮的损害将是难以估计。”

    桓玄冷哼一声喃喃念道:“聂天还!”

    又盯着江海流道:“你怎幺看待他的警告?”

    江海流沉吟片刻叹道:“安公说过若击退苻坚会乘势收拾孙恩。坦白说对安公我是非常尊重的他老人家既宣诸于口我很难忤逆他的心意。而且我帮上下亦视他如神明我们很难公开和他作对只好另想办法。”

    接着试探道:“当然也要看大司马的想法。”

    桓玄沉声道:“我对谢安也有一份尊敬海流这般做亦合乎形势我初登大司马之位还须一段日子巩固荆州军民之心幸好机会就在眼前待我收复襄阳等十多座城池后立即挥军巴蜀夺取漠中北胁关中去我莉州西面祸源。”

    江海流暗松一口气他现在最怕的是桓玄逼他公然违抗谢安那谢安一怒之下他大江帮肯定遭殃。谢玄挟击垮苻坚百万大军之威此时谁敢与他争锋。即使强如桓玄也要韬光养晦暂把矛头指向川蜀。

    点头道:“有大司马这番指示海流明白哩!”

    桓玄胸有成竹的道:“谢安叔侄愈显锋芒司马曜兄弟对他猜忌愈深他们风光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数我们先搞好荆州然后静待时机。”

    江海流道:“不过若拖得太久让聂天还坐大势将威胁荆州后防于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桓玄微笑道:“往昔我们为应付北方的威胁疲于奔命故无暇顾及南方两湖一带的区域让聂天还称王称霸至乎不把我桓家放在眼内。”

    接而双目厉芒烁闪冷然道:“谁敢与我桓家作对我会教他后悔人世为人。对两湖帮我已有全盘的计划纵让聂天还得意一时又如何?”

    江海流心中一阵心寒他熟悉桓玄的行事作风和手段以前事事要听桓冲的话故不得不压抑收敛。现在桓冲病逝荆州的军政大权落在他手上逆我者亡的情性再无顾忌。这番话虽是针对聂天还说的还不也在警告自己不得生出异心。

    桓玄又往他瞧来神色复常淡淡道:“谢安那次找你到秦淮楼只是顺道警告你几句真正的目的在于弥勒教对吗?”

    江海流只好点头。

    桓玄悠然道:“让我向你提出忠告你们做生意买卖的最好不要随便开罪人要做到面面俱圆方可通吃四方。说到底建康仍是司马曜兄弟的天下一天我不点头谢玄纵有北府兵在手仍不敢造反。”

    江海流皱眉道:“大司马的意思是……”

    桓玄截断他道:“我是希望你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勿要介入谢安和皇上兄弟间的斗争去。否则一天谢安失势便轮到你失势我和谢玄均是鞭长莫及很难保住你在建康的生意。司马道子那奸贼只要指示王国宝为难你可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我要说的就是这幺多其它由你自己斟酌轻重。”

    江海流的心直沉下去明白再不能像桓冲与谢安交好的时代般处处逢春而必须选择立场。

    桓玄说得虽轻描淡写背后却暗含严重的警告。

    苦笑道:“海流明白哩!”

    任遥、青媞和曼妙三人立在适才燕飞倒卧的位置处不敢相信自己那双眼睛般看着眼前诡异可怕的情景。

    地面一片焦黑像给猛烈的大火烧过又像天上惊雷下劈波及处足有丈许方圆寸草不留石头被熏黑而更惊人的是在这片焦土外不论草木泥土均结上薄冰像一条宽若半丈的冰带环绕着内中的焦土。

    三人不但从没有见过这般可怕的异像连想也从未想过当然更无法猜估究竟生了甚幺事。

    青媞花容惨淡的指着焦土的中心道:“燕飞刚才是躺在这里。”

    任遥目光投往西南方那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现在却现出一条可容人通过的空隙枝折叶落显然是给人以厉害至极的气功硬辟出来的。

    泥土上却出奇地没有任何脚印遗痕。

    曼妙倒抽一口凉气道:“难道燕飞因死得太惨化为厉鬼。”

    青媞颤声道:“不要吓我!”心忖若燕飞变成会寻仇的僵尸肯定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自己。

    任遥在三人中最冷静往青媞望去沉声道:“你肯定他中了你的逍遥气吗?”

    青媞仍是惊魂不定道:“我再不敢肯定。”

    任遥叹道:“此子确有鬼神莫测之能若不是他弄出声音江老妖将劫数难逃。”

    原来他负伤逃离宁家镇后觅地疗伤治好内伤后再全追赶车队还赶在燕飞前面到觉车队遇袭按曼妙留下的暗记追上曼妙着她放讯号火箭把江凌虚诱来正要凭三人之力围歼江凌虚却给燕飞神推鬼使般破坏了吓走江凌虚。三人遂来寻燕飞晦气岂知觅到的竟是如此异象。

    任遥当机立断道:“青媞你负责送曼妙到建康去由我负责追杀燕飞即使他化为厉鬼我也有方法令他永不生。”

    司马道子气冲冲的回到王府随他从宫内回来的还有王国宝和菇千秋两大心腹。

    三人直入内堂分宾主坐下。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怒道:“战争还未有最后结果皇兄便急不及待的封谢安作甚幺卢陵郡公谢石为南康县公谢玄为康乐县公谢琰为望祭县公一门四公当世莫比。可是若苻坚凭边荒集的大军反扑重渡淮水谢安再保不住皇兄的半壁江山皇兄是否又须急急褫夺对他们的封赏。唉!皇兄的所作所为真的令人费解。”

    王国宝皱眉道:“照道理皇上于晓得谢安持宠生骄指使手下欺压元显公子的事该有提防才对。”

    司马道子没好气的道:“此事更不用说他在见谢安前亲自向我提出警告着我好好管教儿子差点给他气死。”

    菇千秋阴恻侧道:“王爷不用动气皇上是因淝水之胜忽然而来且得来不易故心情兴奋喜出望外乃人之常情故对谢安有感激之心。一旦战胜的热潮减退将不得不回归到种种现实的问题上那时王爷说的话皇上定会听得入耳。”

    司马道子回复冷静沉吟道:“皇兄让桓玄继承大司马的圣谕批文已往荆州谢玄与桓玄一向不和谢安怎会反在此事上支持桓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怕桓玄起兵作乱大可把事情拖延待与苻坚胜负分明后再想办法你们怎样看此事?”

    王国宝双目闪过妒忌神色两玄的不和固是江南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他和桓玄更是关系恶劣他舆桓玄曾在一个宴会场合中生龃龉闹得非常不愉快。

    点头道:“以谢安一向护短的作风理该待击退苻坚后把谢玄捧上大司马之位那时候谢家更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菇千秋奸笑道:“照我看谢安是在表明立场向皇上暗示他对权力并无野心他谢家并不希罕大司马之位。”

    司马道子冷哼道:“这或是他以退为进之策。”

    菇千秋阴阴笑道:“谢安深谋远虑有此想法绝不稀奇不过他有个大缺点如我们擅加利用可以轻易把他扳倒。”

    菇千秋在司马道子的心腹手下中最足智多谋满肚阴谋诡吁司马道子闻言大喜道:“还不给我说出来!”

    菇千秋故意慢吞吞的道:“谢安的缺点是他有着江左名士的习气追求的是放纵任意和逍遥自适的精神不住怀念往昔退隐东山的生活方式。只要我们狠狠予他一个重重的打击便可惹起他退隐之念那时只要皇上不挽留他肯定他万念俱灰。那时建康将是王爷的天下王爷想对付那个人便那个人谁敢反对?”

    司马道子皱起眉头道:“在现今的气氛下我们若对谢安轻举妄动会令皇兄不快到头来被责的不又是我吗?”

    菇千秋胸有成竹的道:“只要我们谋定后动教谢安抓不着我们任何把柄而谢安虽明知是我们干的却苦于无法指证最妙是这件事对皇上来说又不关痛痒使谢安进既不能惟有黯然告退。”

    王国宝道:“菇大人不要卖关子好吗?快爽脆点的说出来看看是否可行。”

    菇千秋淡淡道:“杀宋悲风!”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两人面面相觑宋悲风乃追随谢安多年的忠仆杀他等于直接捋谢安的虎须后果难测。

    王国宝摇头道:“皇上刚训斥王爷着王爷管教元显公子掉个头我们便去杀宋悲风王爷怎样向皇上交待?”

    菇千秋道:“微妙处正在这里宋悲风本身是无关痛痒的人物但对谢安却意义重大我们方的人完全置身于此事之外另安排能人出手还布置成江湖公平决斗的格局那皇上如何可怪罪王爷谢安则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司马道子吁出一口气道:“宋悲风虽然身份低微但他的剑法却一等一的剑法环顾建康除我和国宝外恐怕没有人是他的敌手。若要杀他必须采伏击围攻的方法。”

    王国宝也点头道:“即使有这幺一个人若他搏杀宋悲风不要说谢安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

    菇千秋欣然道:“就让我们请出一个连皇上也不敢降罪其武功又稳赢宋悲风的人那又如何呢?”

    司马道子一震道:“小活弥勒!”

    菇千秋缓缓点头道:“竺雷音明天便要动程往迎我们的“小活弥勒”竺不归大师他的武功仅次于“大活弥勒”与尼惠辉在伯仲之间以他老人家的功夫只要答应出手宋悲风必死无疑。”

    王国宝兴奋的道::冱确不失是可行之计只要我们巧布妙局装成是宋悲风开罪小活弥勒谢安也没有话可说。”

    司马道子仍在犹豫。

    菇千秋鼓其如簧之舌道:“此计万无一失加上我们即将抵达的绝色美人儿在皇上寝边说话谢安又确是功高震主必可遂王爷心愿。”

    王国宝一头雾水问道:“甚幺绝色美人儿?”

    司马道子和菇千秋没有理会他前者瞧着菇千秋一字一字的道:“千秋思虑周长此计确是可行。不过若宋悲风被杀将触动整个谢家谢玄牢牢控制北府军兵权若把此事闹大我们引进新教的大计极可能半途而废而不归大师将变成真的归不了北方我们如何向大活弥勒交待?”

    菇千秋从容解惑道:“谢安捧桓玄为大司马是作茧自缚有桓玄牵制谢玄他空有北府兵在手仍不敢妄动。更重要是谢安倦勤的心态如此事真的生皇上又纵容不归大师我敢肯定谢安只余告退一途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砰”!

    司马道子一掌拍在几上冷喝道:“就这幺办!”

    谢安于宫宴中途告退司马曜乐得没有他在旁监视更可放浪形骸立即赐准。

    谢安先送王坦之返王府此时整条乌衣巷已完全被欢乐的气氛笼罩各户豪门张灯结彩家家大开中门不但任由客人进出还侍之以名酒美食虽时过二更天却没有人肯乖乖在家睡觉特别是年轻一代男的奇冠异服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联群结队的穿梭各府嬉闹街头好不热闹。

    更有高门大宅鼓乐喧天歌舞不绝比对起今夜前的人人自危家家门户紧闭一片末日来临前的情况其对比之强烈不是亲历两景者实在无法想象。

    谢安马车到处人人喝采鼓掌一群小孩更追在马车后无处不受到最热烈的欢迎。

    不过乌衣巷出入口仍由卫兵把守只许高门子弟进出寒门人士一律严禁内进泾渭分明。

    谢府的热闹是盛况空前属于谢安孙子辈的一代百多人全聚集在府前大广场上玩烟花放爆竹门前挂起以百计的彩灯加上拥进府内祝贺谢安以表感激的人群挤得广场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进入府门立时爆起震天采声高呼“安公”之名不绝人人争睹此次胜仗大功臣的风采。

    谢安的心情却更是沉重司马道子中途拂袖而去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在此一刻他谢家臻于鼎盛的巅峰可是综观江左政权所有权臣的下场不立功反比立功好立小功反比立大功好而苻坚的南来使他在无可选择下立下大功还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显赫大功后果确不堪想象。

    谢安自出仕东山后过往隐居时的风流潇洒、放情磊落已不复得在放达逍遥的外表下内心深处是充满感时伤世的悲情还要承受长期内乱外患杀戮死丧遣留下来的精神重担。而在这一刻胜利的狂喜与对大晋未来的深忧揉集而成他没法向任何人倾诉的复杂心怀。

    若可以选择他情愿避开眼前的热闹躲到千千的雨坪台静静的听她弹琴唱曲灌两杯美酒入肚子去。

    当然他不可以脱身离开在万众期待下他必须与众同乐。

    宋悲风等一众随从根本无法插手侍候谢安下车。

    占得有利位置的一众谢家子弟一哄而上团团围着泊在府门的马车由有谢家第一美女年方十八谢玄的幼女谢钟秀与另一娇美无伦年纪相若的少女为他拉开车门。

    谢安刚踏足地上众少男少女百多人齐声施礼叫道:“安公你好!”

    接着是完全没有拘促的笑声四周的人纷纷叫好把本已喧闹的气氛推上最高峰。

    一个小孩往谢安扑过来撞入他怀里去嚷道:“爷爷是大英雄!”

    谢安一把将他抱起这孩儿叫谢混是谢琰的第三子谢安最疼爱的孙儿自少仪容秀美风神不凡对善于观人的谢安来说谢混是他谢家继谢玄后最大的希望。

    谢钟秀不甘示弱的抢到谢安的另一边紧挽着他的臂膀。

    谢安忽然想起女儿的错嫁夫郎暗忖定要提醒谢玄为钟秀选择夫婿须小心其事不可重蹈自己悔之已晚的覆辙。

    在这一刻他把一切烦恼置诸脑后心中充满亲情的温暖更感激群众对他的支持。

    他的目光落到正以崇慕尊敬的眼光眨也不眨瞧着他与谢钟秀一起为他拉开车门的秀丽少女脸上。

    心想此女的娇俏尤在谢钟秀之上且绝不在纪千千之下为何自己竟完全没有见过她的印像。看她与府内子弟的稔熟当为某高门的闺秀。

    谢钟秀凑在他耳旁道:“叔爷呵!她是王恭之女王淡真她……”

    群众见到谢安爆起满天采声把谢钟秀下面的话全盖过去。

第十三章 南北双雄

    燕飞冲出密林狂驰于边荒的草原上他不但没有目标方向且根本不知自己在干甚幺不晓得自己在奔跑。

    在极度的火热和冰寒的争持激荡后他的灵觉似若告别了以他身体作战场的冰霜与烈焰他的心神完全被一幕一幕纷至沓来的往事占据不晓得任何关于身体的事灵魂与**再没有任何连系。

    一切变成漫无目的。

    起始时他受尽寒热的折磨凌虐。

    当来自丹劫的火热占到上风任遥和青媞的至寒之气便像退避三舍任由热气焚心他喷出来是火辣辣的气全身烫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吸进肺内的再不是初冬冰凉的空气而是一团一团的火焰毛孔流出来的汗珠顷刻间已被蒸掉。他清楚感觉到丹劫无边的威力而他的生命正不断萎缩和步向消亡他唯一想的的是冰凉的河水所以必须不住奔跑寻觅水源。

    可是不旋踵寒气又不知从那裹钻出来若如烈火被冰雪替代脉搏转缓血液也给冷得凝固起来。这时他想到的只有继续奔跑以免血液结成冰霜且期待火热的重临。

    如此寒热交替无数次后身体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感觉。

    一幕童年往事涌上心头。

    当年他和拓跋圭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拓跋圭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坛汉人酿的烈酒“烧刀子”回来。

    两人躲在一处荒野偷尝最初几口辣得两人喉嘴如火烧接着喝下去却觉愈辣愈刺激终喝至酩酊大醉卧倒山头过了一夜。到明天午后才给娘亲和大批族人寻到。

    燕飞随娘亲回帐幕后本以为会挨棒子岂知娘亲只死命抱着他默默流泪没有半句责骂。

    此事现在浮现心头燕飞只想大哭一场。

    忽然间灵魂像从夜空忽然回归到身体再没有丝毫寒或热的感觉全身飘飘荡荡的。

    此时他方晓得自己在荒原上疾驰度比他以前任何尽展全力的飞奔更要迅捷大地在飞快倒退天上的星辰仿似铺天盖地的直压往头顶来。

    一阵无可抗拒的劳累侵袭全身脑际轰然如受天雷殛劈往前直跌连续翻滚十多转最后仰卧地上昏迷过去。

    一点黑影横过夜月。

    刘裕兴奋的嚷道:“那是乞伏国仁的天眼苻坚也该不远了。”

    谢玄领着手下奔上一处丘陵高地然后下令布阵。

    刘裕大惑不解心忖此行目的在追杀苻坚怎可反停下来布阵等待那疾赶半天一夜的辛劳岂非白费。

    前方是疏密有致的林木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声马嘶看情况不大可能有伏兵在。

    谢玄淡淡道:“小裕到我身旁来。”

    刘裕依言拍马推进至他旁稍后处。

    谢玄目光投往天上盘飞两匝然后北去的天眼淡淡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刘裕为之愕然他本以为谢玄会解释因何忽然停军岂知却在欣赏夜色心忖名将本色终是名士。

    谢玄忽然轻叹一声道:“今次我们追杀苻坚的行动到此为止。”

    刘裕更感错愕目光投往东北方远处边荒集冒上夜空的浓烟然后细察天眼飞行的方向一呆道:“苻坚放弃边荒集逃往北方。”

    谢玄嘉许道:“你终觉其中变化告诉我苻坚因何忽然改道?此前他是直赴边荒集且心无二志尽显其急于反败为胜的清楚心意。”

    刘裕沉吟片刻试图解释道:“或者是遇上从边荒集逃出来的将士知道姚苌背叛他知事不可为于是放弃边荒集往北方逃去。”

    谢玄微笑分析道:“姚苌是边荒集的主事者他当然不会蠢得说自己背叛苻坚而是假传苻坚圣旨于撤退前烧掉边荒集加上败讯经烽火和败军传回来人心惶惶下人人急于逃返泗水北岸谁会有兴致掉转头来寻生死未卜的苻坚?又怎知苻坚采取的逃走路线?”

    刘裕终于明白过来剧震道:“是慕容垂。”

    谢玄露出孺子可教的笑意点头道:“只有慕容垂可令苻坚反败为胜、现在扭转形势的希望泡影彻底破灭最出色的两名大将均弃他而去在此役夷然无损仅余的两支骑兵部队一股脑儿失掉苻坚再没有卷土重来的本钱只好怆惶逃命。”

    稍顿又道:“起程以来我一路上已在留意慕容垂的军队。此人雄材伟略足智多谋早看破我会趁苻坚阵脚未稳来个战决所以必隐伏附近看情况变化而作出相应行动若他可以趁机把我谢玄伏杀对他的声望会有很大的帮助且可立即瘫痪我大晋随之而来的北伐壮举。以他的为人绝不肯放过如此一举两得的千载良机。”

    刘裕目光扫视前方林区看法已截然不同大有草木皆兵之感禁不住暗抹一把汗。

    求胜心切确是兵家大忌。

    换过自己是谢玄肯定惟恐苻坚溜掉更加追去落得由胜转败全军覆没。

    谢玄的悬崖勒马即使将来证明他是错的顶多走失个再没有可能有大作为的苻坚。

    他暗暗把此事铭记于心务要自己将来不会犯上同样错误。

    胜负只是一线之隔。

    谢玄神态悠闲似有所待的道:“苻坚返回北方将觉回天乏力问题只在能苟延残喘到甚幺时候。他最顾忌的人不是姚苌而是慕容垂。如慕容垂返回根据地他必须分兵守卫洛阳和附近诸镇以保关中的安全所余无几的氐族军力会进一步摊薄。”

    刘裕不解道:“照玄帅的意思慕容垂竟不杀苻坚还放虎归山于他有何好处?”

    谢玄微笑道:“这恰是慕容垂显示其雄材大略的地方因为他是志在天下而非一时的得失。如他乘人之危杀害苻坚只落得不忠不义的臭名还会被姚苌等借为苻坚复仇之名打正旗号共讨之。可是他肯先返回据地先立稳阵脚难题便落到为苻坚留守长安的慕容冲、慕容永兄弟处又或姚苌身上他们当然人人都想取苻坚之位而代之可是谁先出手呢?在这种形势下慕容垂可坐拥重兵来个隔岸观火待苻坚败亡后才号召北方为苻坚复仇此为上上之计。”

    刘裕听得心悦诚服也暗惊慕容垂的大智大勇深谋远虑不由有点为拓跋圭担心起来矛盾的是现在的拓跋圭对他而言已是敌非友。

    谢玄续道:“氐秦的所谓精锐“四帅子弟”既一溃于淝水又再分戌洛阳、山东苻坚返回长安后只好倚仗鲜卑慕容冲兄弟的兵员若两人变生肘腋可用的便只有姚苌的羌兵姚苌当然并非善男信女。由此可见苻坚的败亡是因南伐之战在民族的分配与组织上犯下大错鲜卑羌人夷然无损他的本部兵马却是七零八落。

    氐人十多年来的风光已一去不返。”

    蹄音骤起从林木暗黑处涌出无数敌骑在林外迅排成战阵一时两方人马成对峙之势相隔只有千步之遥。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忽然一人拍马而出只看其威武若魔神不可一世的形相不是号称北方第一人的慕容垂尚会是何人。

    人的名儿树的影子。

    慕容垂不但是北方诸胡的第一把手手上北霸枪从来没有遇过敌手武功亦镇慑南北汉人武林其评价犹在汉人“大活弥勒”竺法庆“丹王”安世清、“逍遥帝君”任遥“太乙教”教主江凌虚等一方霸主之上。在北方单打独斗没有人敢撄其枪锋。

    谢玄吩咐左右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

    接着又压低声音对刘裕道:“若我落败的身亡你须立即率众远遁不用理我的尸身。”

    拍马而出往慕容垂迎去。

    刘裕听得大吃一惊头皮麻想不到忽然演变至如此局面。

    看着谢玄雄伟的背影背挂的九韶定音剑心中涌起对谢玄高山仰止的无限崇敬。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了得忽然又想起燕飞他亦是这种真好汉。

    慕容垂在两方人马中间勒马停下肩角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平静地瞧善对手缓缓接近仰天笑道:“好一个谢玄果然没有令本人失望不过我们的交情亦到此告终慕容垂愿领教九品高手的上上之品南方第一剑术大家九韶定音剑的绝世剑法。”

    谢玄在他马前三丈立马不前接着翻身下马同一时间慕容垂从马上弹起名震天下的北霸枪不知何时来到手上在马头上方来一个潇洒好看的筋斗落在谢玄前两丈许处。

    “锵”!

    谢玄祭出九韶定音剑遥指敌手。

    剑长四尺二寸在剑脊一边沿锋口开出九个比尾指尖略捆的小孔通体青光莹莹锋快至令人难以相信。

    谢玄微笑道:“能领教北方第一大家的绝艺是我谢玄的荣幸。慕容大家请!”

    慕容垂一振手上北霸枪一股冷凝如冰如雪的杀气立即笼罩谢玄还波及全场即使位于远处的刘裕仍生出心胆俱寒的可怕感觉。

    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比之那在密林偷袭他和燕飞的鬼脸高手怕亦要高上一、两筹

第 一 章 送君千里

    若要在南北武林各找一个代表人物又或胡汉两族具有代表性的顶尖高手入选者必为慕容垂和谢玄无疑。

    慕容垂外号“北霸”他不单是占北方诸胡人数最多的鲜卑族中的第一人且是诸胡公认完全没有争议的席高手。不论武功兵法均无人敢与其抗衡。

    谢玄人称“九品名剑”自二十三岁击杀上任的两湖帮帮主“刀魔”向在山跃升“九品高手”上上品的宝座十多年来未逢敌手。

    乱世出英雄这一代南北汉人武林虽是高手辈出可是北方武林翘楚如安世清、任遥、江凌虚之辈夹杂胡人武技心法而南方的孙恩则被视为邪魔外道。所以能承先启后继承汉族博大精深的武技者舍谢玄外尚有谁有这个资格。

    两人年纪相若均是武林和战场上纵横不败的盖乏豪雄他们忽然相逢进行事前没有人预料得到的决战将直接影响到南北的盛衰。

    纵使江左政权在淝水之役大获全胜可是若谢玄于此役落败身亡南晋仍是得不偿失主宰南晋军政大权的谢家亦要因而衰落;而慕容垂则成为最大的得益者更将一跃成为最有资格领导北方诸胡的霸主。

    刘裕头皮麻的瞧着两大顶尖高手毫无插手之方只能苦待结局的出现。

    慕容垂不愧北方第一明帅的称誉随他来拦截谢玄的本族人马实力与谢玄追杀苻坚的人数相若这更教谢玄欲退不能。假如慕容垂尽率三万精骑来截击谢玄可以立即掉头退走事后没有人敢笑他没有胆量。偏是慕容垂摆出势均力敌的格局营造出公平决战的形势令谢玄不得不近身应战只从这点已可推知慕容垂的处心积虑和高明的地方。

    谢玄如输掉此仗他谢家淝水之战赢回来的筹码将由此输掉。南晋虽仍可暂保偏安之局但以后只能坐看慕容垂取代苻坚统一北方再动另一次南侵。

    龙吟声起。

    九韶定音剑在谢玄手上颤动起来起始时啸吟似有若无转眼化作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剑啸。

    九韶定音剑主动进击最令对手和旁观者难测的是剑啸声与剑势不但丝毫没有任何配合之处且是截然相反其中的矛盾不但令人难以接受更令人无从相信。

    当从剑缘九孔出的剑韵变成重重叠叠的龙吟虎啸笼罩着整个决战的草原方圆十多丈的空间彷佛布下韶音的罗网啸音反覆如波推浪涌不断包裹、缠绕令人欲离难去有如永远走不出的啸音的迷宫。他的九韶定音剑却化作青芒在慕容垂的气墙外硬生生凿开一道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化作耀人眼目的青芒剑体以惊人和肉眼难察的高振动冲剌直捣慕容垂胸口。

    谢玄的动作潇洒飘逸纵是在那么剑枪锋刃相拚生死决于一瞬的时刻仍然从容写意又把一切矛盾统一起来合成他独一无二的大家风范。

    以慕容垂的本领和自负也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以应付谢玄的奇功绝艺。

    要知高手对敌所有感官无不投入挥听觉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往往不用目视只从其兵刃破风或衣袂飘动的响音可有如目睹的判定对方的招式、度至乎位置的微妙变化。

    可是这一套听觉用在谢玄身上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且必须把这心法完全甩开否则必败无疑。如此充满音乐美感的可怕剑法慕容垂仍是次遇上。

    慕容垂大喝一声把九韶定音剑的啸吟完全压下去似若阳光破开层云光照大地。手上北霸枪化为滚滚枪浪一波一波缓慢而稳定地向敌剑迎去。如有实质却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又如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之势。其中精微奥妙处尽显北方第一宗师大家的骄人本领。

    刘裕看得目眩神迷两人是场决战他早晓得必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可是两人剑术枪法的高明神奇仍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叹为观止之余更是大开眼界。

    “当”!

    剑枪交击震慑全场的激响往四周扩散彷如在平静的大湖投下万斤巨石震撼激荡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谢玄衣袂飘飞借势脚不沾地御剑飞退英俊无匹的脸容犹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定音剑遥指对手直退回原位仰天大笑道:“果然是北方第一枪谢玄领教!”

    刘裕忽然心中一动吩咐左右道:“派人往四周放哨然后向我报告情况。”

    左右虽不愿意错过眼福然军令如山不得不领命去了。

    慕容垂双目一瞬不眨的凝注谢玄忽然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天下间竟有这么以音惑敌、克敌的剑法?谢兄是怎么创出来的?慕容垂佩服看枪!”

    说到最后一句手上北霸枪弹上半空虚划几下就像书法大家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疾舒胸臆他却借枪画出心意。

    人人看得大惑不解可是均能感到慕容垂的虚招隐含无比深刻的后着本身已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霸气。

    谢玄仍是那副潇洒从容的神态而不论场内场外亦只有他到达能看破慕容垂心意的级数。当下不敢怠慢剑吟再起。

    慕容垂虚挥的几枪实是他接踵而来的攻势的起手式不但把度提升至极限还把全身功力聚集在一击之内整个人的精气神升至枪道巅峰的境界杀气全收束在枪锋之上充满冰雪般冷凝迫人的气势其威势直可在一枪之内与敌分出胜负。

    如此功法天下间像慕容垂般轻轻松松便能施展出来真是屈指可数。

    “飕”!

    北霸枪横过虚空循着似早已安置在空间中弯弯的弧曲线路击向谢玄不理天下间千般万样的诸般武术。他这一枪已尽显臻达巅峰又是最本源的精粹本身充满莫之能御的威力。

    剑啸声同一时间充盈场上一改先前的气象万千、惑人心魄此刻却是潇逸跳脱的清音合形而成一种如诗似画既浓郁又洒脱的意像高低韵致的音符一个接一个地被冷静精准的安置在空间内本身亦似有种防御性的作和魔力。

    九韶定音剑在谢玄身前数尺之地不断改变位置忽然谢玄往侧移开定音剑劲劈来枪。

    “铮”!

    两人同时剧震旋身飘开竟然交换了位置。

    慕容垂把枪收到背后猛然立定另一手竖掌胸前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近十年来谢兄尚是唯一能挡慕容垂此招的人谢兄可知此招有个很好听、又很伤感的名字?”

    谢玄站到敌军所在的一方仍是那么潇洒闲逸转身立定九韶定音剑斜垂身侧欣然道:“请慕容兄赐示!”

    慕容垂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送君千里!”

    谢玄微一緛愕竟还剑鞘内接下去道:“终须一别!慕容兄下一个站头该不会是洛阳或是长安吧?”

    刚才两大宗师级高手仍是作生死决战;此刻两人却忽然一派惺惺相惜的神态教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不论如何双方人马都为之暗松一口气。

    谢玄举步往慕容垂走过去全无戒备似的从腰际掏出那载有燕玺的羊皮囊慕容垂把北霸枪移到身侧微一用力枪柄插入泥土内腾空左手两手探前恭敬接过谢玄以一对手奉还的旧燕瑰宝。

    慕容垂再没有半分敌意微笑道:“你心知我心一切尽在不言中。”接着哈哈一笑取回长枪一手捧玺与谢玄错身而过各自往已阵地走回去。

    刘裕心头一阵激动想到当玉玺回到慕容垂手上的一刻被苻坚亡国的大燕就在那一刻复活过来。不论北方被冷裂为多少国慕容垂的大燕国肯定是最举足轻重的一国是最有资格问鼎北方霸权的一股力量。而拓跋圭的代国在现时形势下根本尚未站得上边。

    手下回报除前方敌人外再无敌踪。

    刘裕终放下心来对慕容垂舍单打独斗而改采群战伏击的恐惧一扫而空。

    当谢玄潇潇洒洒的登上丘坡慕容垂飞身上马与手下呼啸而去一阵旋风般卷入北面的疏林区放蹄马去。

    刘裕慌忙迎上谢玄众兵齐声欢呼欢迎没有辱没威名的主帅安然归来。

    慕容垂的北霸枪天下谁不畏惧谢玄能与其平分春色足使人人振奋腾跃。

    刘裕伴在谢玄身旁道:“没有伏兵!我们是否该赶往边荒集?”

    谢玄压低声音道:“我们立即回寿阳若非此乃非常时期慕容垂不愿付出惨痛代价我肯定要命丧边荒。”

    刘裕心头剧震晓得谢玄已负了内伤而慕容垂因要赶返北方争雄斗胜毋明知力足以搏杀谢玄可是自已亦难免同样受创故悬崖勒马放弃此念“一切尽在不言中”正是指此。

    谢玄接着微笑叹道:“好一把北霸枪。”

    翻身跳上手下牵过来的战马领头朝南驰去。

    刘裕追在他马后耳中还听到慕容垂部队不断远去的马蹄声驰想着终有一天胡马会再次南下而不论谢玄生甚么事只要他刘裕还在他一定会尽一切力量与之争锋到底永不言退。

    阴寒彻底消失火热却像阴魂不散般复活过来初期在气海积聚酝酿然后逐渐扩散往全身大小经脉窍穴。

    燕飞虽没法动弹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准确地掌握到自已此际的处境---他正步向死亡且是练武修道者最惧怕的一种死亡方式。

    走火入魔的诸般情况林林种种千门万类轻重不一但大致上仍可分为阴阳两大类而属阳刚性的走火入魔最可怕和终极的便是“焚经”。

    可怕的“阳火”会焚烧每一条经脉让遇大祸者尝遍椎心裂脉的极度苦楚且因脑内诸脉亦不能免祸被焚者会经历逐渐变成狂疯子的可怕感受那种对心灵和**的摧残实不足为外人道。

    焚经之祸多生在修天道丹法的高人身上且是极为少有百年不得一见。燕飞虽曾在道家宝典看过有关记载却从没有放在心上更从没有想过会生在自已身上他终于明白“丹劫”两字的含意。

    本来只要他服下“丹劫”此祸立即临身幸而他正遭受融合任遥和青媞两人施诸于体内的冰脉阴劫阴阳排斥下斗个不亦乐乎驱动他疾奔百里。

    到这一刻阳劫大获全胜阴劫消退他也失去阴阳相激产生的惊人动力只能等待焚经而亡的凄惨结局。

    蓦地任遥的声音传入耳鼓长笑道:“我的燕飞在我看来你是猪狗不如的蠢物!”

    一股力量把他从地上扯得像牵线傀儡般从地上立起来接着两耳贯满劲气破空的呼啸声任遥竭尽全力的以双掌重重击实他的背心。

    焚经的阳火像遇上缺口的暴虐洪水般朝任遥击背的手掌迎上去而任遥的双掌却送入千川百河般的冷流真气投入他有如火炉似的大小经脉去。

    那种动人的感觉怎样也没法描述出来。

    任遥一声惊呼往后抛跌燕飞也应掌前飞“蓬”一声跌伏草原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在失去知觉前大地像敲响战鼓且是以千计的鼓槌以地为鼓的狂敲。

    谢玄和刘裕先策马驰上一座小丘之顶眼前出现的景像看得两人大为错愕。

    在平原上有两个人于月照下一人生死未卜的俯伏地上另一人则盘坐其后方五丈许处一身王侯装束打扮。

    刘裕定神一看失声叫道:“是燕飞!”

    谢玄闻言立即腾空而起往距离他们过千步外的两人凌空掠去。

    盘坐地上的任遥也蓦然一震朝住看过来见到出现山头的北府骑兵大喝一声从地上弹起来掣出御龙剑往前飞跃务要在谢玄抵达前予燕飞致命的一剑。

    今趟他学乖了只敢借助宝刃的锋利置燕飞于死地。

    “铮”!

    谢玄拔出九韶定音剑在半宁中奇异地加剑鸣大作刹那间变成充天塞地的呼啸像平野忽然刮起暴烈的狂风以惊天泣地的威势直击往燕飞扑去的任遥。

    任遥自信可肯定自已可以在谢玄杀至前取燕飞的小命可是接踵而来的局面却非是他所能应付。此时谢玄的剑气已遥遥把他笼罩锁紧一旦被谢玄缠上致陷身千军万马重围内再多几个任遥也无法脱身。

    当机立断下任遥猛提一口气使个千斤坠在离燕飞半丈许处落往地上御龙剑化作漫天芒光往谢玄激射而去。

    刘裕亦跃离马背往燕飞伏处奔去却比谢玄落后近两丈眼睁睁的瞧着谢玄的九韶定音剑有如一条青龙般破入任遥的剑网里出一声响如霹雳的激爆巨音。

    任遥往后飞退长笑道:“不愧上上品的高手任遥领教了。”眨眼间消失在南面丘坡之外。

    谢玄落到燕飞身旁凝立不动英俊的脸容红霞一闪而没这才还剑鞘内。

    刘裕看不见谢玄异样的情况扑到燕飞俯伏处探手搭上他腕脉好半晌后脸上现出古怪之极的神情。

    谢玄往他望来讶道:“他究竟是生是死?”

    众手下纷纷奔至不用吩咐各自在四方布防。

    刘裕小心翼翼把燕飞翻身变成仰卧后者脸色如常只像熟睡过去的样子。刘裕摇头道:“真古怪!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谢玄半蹲下来搭上燕飞的腕脉闭目凝神在刘裕和诸兵将的期待下雄躯一震道:“真的非常古怪。”

    刘裕道:“他的经脉完全没有真气往来的迹像口鼻呼吸之气断绝若不是他的心脉仍有似有若无的动静我会认为他生机尽绝。”

    谢玄双目睁开射出慑人的异釆沉声道:“有些乎我们想像之外的怪事已生在你的好朋友身上他目下的情况类似道家修真之士难能罕见的胎息状况。所以千万不可以硬生生把他弄醒过来怕亦没有人可以办到。我们目前可以做的是把他运返寿阳再让他自然醒过来。”

    刘裕心中一阵难过垂道:“他的内功劲气?”

    谢玄木然道:“他可以不变成废人已是非常幸运。我们只好待他醒过来后再为他想办法吧!”

    刘裕双目泪水涌出忽然间他深切希望燕飞永远不要醒过来永远不用面对失去内功修为的残酷现实。

第 二 章 劫後馀生

    燕飞的意识像在最黑深的海洋底下逐渐往上浮升飘飘荡荡有如无根的浮萍思想逐渐凝聚身体由冰冷渐转暖和到最后终于出一声呻吟睁开双眼。

    入目的幻境彷如梦境般不真实。

    那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布置高雅简洁他由床上拥被坐起来阳光从一边的窗子温柔的洒进来外面的世界银白色一片显是刚下过一场大雪。

    他此刻的感觉奇怪诡异到极点因眼前置身处与之前的世界没有半点可供联系的地方虽然那亦只是残破的零碎记忆模糊而不清。

    阳光并不强烈可是他却生出承受不起的感觉忙合上眼睛急的呼吸着。

    自己为什么会身在这里呢?

    他自然而然内察身体的状况手足正在恢复气力可是一样充盈着的真气却似有若无般完全无法凝聚。

    燕飞心头剧震晓得已失去内功修为变成一个平常人。

    足音自远而近。

    燕飞目光投往房门处门外应是一个小厅来人已步入厅堂正向房间走过来。

    会是何人呢?

    一个小婢跨过门槛现身眼前虽算不上美丽但五官端正一对眼睛大大的很惹人好感。她似乎没有想过睡在帐内的燕飞会醒过来似的轻松的走进来迳自把一个装满热水的木盆放在床头几上热气腾升中又取下搭在肩头的毛巾放进水里去。

    燕飞想叫一声“姑娘”可是说话忽然变得无比艰难声音到达咽喉处变成一声呻吟。

    小婢浑体剧震脸上现出古怪之极的神情朝帐内望进去看到坐起来的燕飞像见到鬼般猛退两步捧着胸口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眼睛所见的神情。

    燕飞也呆看着她对她剧烈的反应大惑不解。

    小婢嘴唇轻颤似要说话下边一对腿却不自由主的退开去抵门旁时尖叫一声掉头狂奔穿过厅堂不知走到那里去了。

    燕飞感到一阵软弱躺回卧榻去望着帐顶。

    天啊!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难道地府竟是这个样子与死前的世界没有任何分别。假设进房来的不是别的人而是他过世的母亲那该有多好呢?

    失去知觉前的记忆逐分的回到记忆的海洋里背心还隐约有被任遥双掌全力重击的冰寒感受。

    蝶恋花呢?

    燕飞再坐起来目光四处搜索待见到蝶恋花安然无恙地挂在房间一边墙壁上伴着它的还有庞义的斩菜刀心底里升起暖意旋则内心苦笑。对此刻的他来说蝶恋花已失去应有的作用。

    难道任遥的双掌竟震散自己自幼修行的内功?细想又不觉是那样?也可能是丹劫的遗害?

    足音再起三至六个人正朝他所在处急步赶来换过以前他肯定可从足音掌握来者的准确人数。

    燕飞暗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心忖来的莫要是任遥或妖女青媞否则老子便有难了。

    一把男声在门外道:“你们留在这里。”

    燕飞稍松一口气因为并非任遥的声音。

    “燕兄醒来了吗?”

    燕飞大吃一惊因为他没有听到有人走近床头的声音缓缓张开眼睛一名四十岁许身穿青衣武士服的中年男子挺立床旁一对眼睛射出欢喜恳切的神色正仔细打量自己。

    燕飞坐起身来两手搁到曲起的膝头上摇头挥掉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沉声问道:“这处是什么地方?”

    男子揭开睡帐挂上帐钩坐到床沿亲切的道:“是建康城乌衣巷谢府。”

    男子露出同情而又可惜的表情轻轻道:“燕兄在边荒集为任遥所伤一直昏迷不醒玄少爷把燕兄送往寿阳然后再转送到这里来。幸好天公开眼燕兄终于苏醒过来。”

    又犹豫的道:“燕兄目下情况如何?”

    燕飞心忖那么自己至少昏迷了十多天不理他的问题道:“我昏迷了多久?”

    那人答道:“刚好是百天之数!”

    燕飞难以置信的道:“甚么?”

    那人肯定的道:“真的刚好是一百日玄少爷击退任遥救起燕兄燕兄便处于类似修道之士的胎息状态中生机几绝只有心脉缓缓跳动。百天内燕兄没有喝过半滴水连精通医道和丹道的支遁大师亦对燕兄的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燕飞挪开锦帐舒展筋骨出奇地心头一片平和并没有因为失掉内功而来的颓唐失意往入门处看去几个人正探头探脑的在看他是府内护院婢仆一类人物包括大眼睛的小婢在内。

    那人又关心的问道:“燕兄感觉如何?”

    燕飞停止动作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答道:“本人宋悲风是安爷的随从。”

    燕飞微笑道:“原来是宋兄在边荒集我早听过宋兄大名。”

    宋悲风谦虚道:“我并没有值得人提起的地方。”

    燕飞道:“宋兄过谦了。我现时情况很好百天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仍没有任何饥渴的感觉自己也不敢相信。今天岂非已过春节?”

    宋悲风试探道:“燕兄可以运气行血吗?”

    燕飞淡淡道:“这方面却完蛋了以后再与武功剑术无缘!”

    宋悲风剧震一下露出心痛婉惜的神情却欲言又止最后道:“真奇怪!若燕兄因受伤过重真气乱行致生散功之祸那么轻则走火入魔瘫痪疯狂;重则焚经劫难而亡!怎会燕兄弟像似没事人一个的样子?而且眼内神采聚而不散藏而不露其中肯定有我们认知之外的微妙处。”

    燕飞从容道:“想不通的事不用费神去想我虽失去武功精神却非常好有点死而复生的快慰感觉。很想到处逛逛看看建康比之五年前有甚么变化。”

    宋悲风对燕飞不把武功的存废放在心上心底由衷佩服且他一字不提曾为南晋立下的大功令他更增敬重欣然道:“燕兄弟游兴大宋某乐于尽地主之谊。不过还请稍待片刻我须立即通知安爷和高公子。”

    燕飞讶道:“高公子?”

    宋悲风道:“是高彦公子自知你来到这里两个多月来他每天都来探望一次风雪不改。亦只有燕兄弟如此英雄好汉才交的上高公子这种朋友。”

    燕飞失声道:“竟是高彦那小子!他在这里干甚么?”

    宋悲风像怕给站在门槛外的婢仆听到般压低声音道:“高公子是个风流人物兼且边荒集已被烧成废墟所以在这里乐而忘去。不过他对你确是关心的小琦还看到他数次坐在你床旁偷偷哭起来呢。”

    燕飞愕然道:“这小子竟会为我哭?”又哑然失笑道:“或许是怕没人去保护他吧?”

    宋悲风怎弄得清楚两人间的糊涂账拍拍燕飞肩头起立道:“小琦会伺候燕兄弟梳洗更衣她是我的小婢非常乖巧伶俐不过刚才却差点给燕兄吓坏了。”

    哈哈一笑离房而去。

    燕飞移往床沿双脚触地涌起大难不死的感触!虽不知是否必有后福但已难作计较。更奇怪的觉自己并没有怨恨任何人包括把自己害成这样子的青媞和任遥在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死不去只好设法适应失去武功后的平淡生活。

    “公子!”

    燕飞抬起头来把目光从双足移往小琦那对射出战战兢兢神色的大眼睛其他人仍不敢进来留在门外候命。不禁报以微笑道:“还怕我吗?”

    小琦俏脸立告通红拼命摇头又拍拍胸口一副娇憨少女的动人神态垂道:“婢子失礼唉!这些天来公子一直躺着不动口鼻又没有呼吸幸好身子还是软软暖暖的唉!婢子真不懂怎样说哩!”

    燕飞哑然笑道:“你是将我当作僵尸哩?”

    小琦不好意思地拿大眼睛偷看他赧然道:“婢子胆小嘛!公子勿要见怪。公子真是平易随和现在恢复健康谢天谢地啦!”

    接着轻插着小蛮腰别头娇喝道:“还不过来伺候公子!”

    一名府卫武士和两个健仆慌忙扑进来便要搀扶燕飞。

    燕飞打手势阻止试着从床上站起来就在他站直身体的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蔓延全身暖洋洋地有说不出来的受用。

    府卫吃惊道:“公子是否不舒服?”

    片刻后燕飞又打回原形一阵虚弱伸手搭上府卫的肩头以支撑身体道:“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年轻的武士受宠若惊道:“小子叫梁定都是宋爷的徒弟。”

    另一府仆见燕飞性格随和可亲胆子也大起来哂笑道:“甚么徒弟?宋爷从不肯正式收徒。”

    梁定都显是和他们吵闹惯了反唇相讥道:“怎么不算?至少是半个徒弟宋爷不当我是徒弟怎肯传我上乘剑法?”

    小琦却欢天喜地的笑着道:“不要吵哩!还不快服侍公子梳洗更衣否则宋爷回来请公子去见安公爷便有你们的好看。”

    燕飞仍在沉吟回味适才站起来时那种古怪奇异的暖意。听他们闲话家常式的笑闹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受那是他儿时方有的感觉。

    昏迷前的回忆正不住的回流到他的脑海内重整他似属前世轮回般的回忆版图冲口问道:“谢玄是否打赢了仗?”

    这句话登时惹得你一句我一句的向他大赞谢玄的英明神武如何打得符坚大败而去人人变成评论战争的专家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总教燕飞明白晋军于淝水之战大获全胜同时记起宋悲风说的边荒集已被烧成废墟。

    另一个令他惊怵的念头涌起问道:“刘裕有没有出事?”

    梁定都三人愕然以对显然从未听过刘裕之名。

    反是小琦道:“燕公子说的该是刘副将?是他亲自送公子来乌衣巷的!然后又匆匆离开。他是高公子的好朋友还是他把高公子找来的呢。”

    燕飞心忖那定是刘裕无疑还升官为副将这可是至少两个月前的事。他眼下的情况仍是疑问。唉!尚有生死未卜的庞义而自己再帮不上忙只可尽通知警告之责。忽然间那对神密美丽的眼睛浮现心湖。今次的距离更遥远了!但那并不是实质的距离而是心理上的距离。因为燕飞再不属于刀头舐血的世界。

    谢安负手立在东院的望淮阁凭栏俯视下方永不言倦、缓缓流动的河水可是他本人却颇有力尽心疲的感觉!

    淝水之战带来的喜悦已被朝廷于今尤烈的剧斗取代。司马曜变得很厉害自两个月前他把司马道子献上的美女纳为贵人兼之北方胡族再不成威胁不但荒废朝政晚晚在内殿与此女饮宴狂欢沉溺酒色权柄遂逐渐落入司马道子手上开始倾轧他谢安。

    而最令他痛心的是女婿王国宝伙同司马道子不断向司马曜说他坏话败坏他的名声令司马曜对他的信任大不如前形势急转直下。

    足音传来宋悲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燕公子到!”

    谢安抛开心事欣然转身双目倏的亮起来打量着眼前步衣儒服仍没有掩盖其飞扬神采的年轻小子。

    燕飞也在打量他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士的风流宰相在河风的吹拂下衣袂飞扬一身仙风道骨状如仙人。

    谢安长笑道:“高峰入云清溪见底燕飞长空燕小弟贵体康复可喜可贺。”

    燕飞心头涌起一阵自己也不明白的激动苦笑道:“多谢安公关心安公的赞誉却是愧不敢当。燕飞武功尽失对天下事已意冷心灰再没有翱翔高空之志只希望平平淡淡渡过余生。”

    谢安含笑移前拉起他的手牵拖直抵栏旁让燕飞与他并肩凭栏远眺这才放开手。宋悲风静静退下心中充满对燕飞失去武功的婉惜和悲痛情绪。他刚才把过燕飞的脉搏清楚晓得燕飞内气尽消已变成一个普通的平常人。

    燕飞并没有因当朝名相的特别眷爱而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一向独来独往孤傲不群分毫不把权势名位放在心上。可是却不由对谢安生出尊敬之心以谢安的身分名位竟对寒门之士如他者完全不摆架子已可看出他的襟胸气魄而他高雅的谈吐举止更是令他心折。

    谢安悠然神往的道:“据说黄初四年曹植一天出京城于日落时分来到洛水之畔睹一美女俏立河畔翩翩若惊鸿婉婉如游龙远看皎如初升朝阳近看则有若芙蕖出绿波不由心迷神醉!待到美女举起琼杯相奉且邀其会于深渊瞬即不见始知幸遇洛水女神然人神殊道无由交往曹植徘徊终夜不忍离去遂作下名传后世的‘洛神赋’。”

    燕飞凝望秦淮河对岸被白雪净化的纯美天地河上舟楫往来不绝耳边听着谢安忽然大思古幽情向自己这个陌生人娓娓道出如此一个人神相恋的凄迷故事加上自身的失落迷惘别有一翻滋味在心头。

    谢安不愧风流名士燕飞隐隐感到他是要借述说此一故事以倾诉心内积郁的情怀亦可说对他燕飞一见如故认为他是个值得深谈的对象。

    相传宓妃是伏羲氏的女儿溺于洛水而成洛水之神在屈原的‘离骚’早有提及。曹植‘洛神赋’描述的是一段没有结果的人神苦恋也暗喻着曹植本身对家族皇朝的眷恋是一种壮志难酬备受压抑的情怀。美丽的洛神正是理想的象征可惜理想飘忽若神可望而不可即恰是谢安目前的写照。

    燕飞轻叹一口气道:“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既是事与愿违安公何不重归东山不是远胜在一个再没有希望的地方苦干着力不从心的事。”

    他念的四句诗文来自曹植的‘七哀诗’充分显露出他文武双全的才华比之擅于清谈的谢安毫不逊色更为谢安提出他认为恰当的解决方法。

    谢安大生忘年知己的感觉忽然道:“大秦完了!”

    燕飞一震失声道:“甚么?”

    他先想到的是拓跋圭大秦若亡北方立即四分五裂而事情生在淝水之战后百日之内拓跋圭会否因尚未站稳阵脚被乱世兴起的巨浪所淹没呢?

第 三 章 挣扎求存

    狂暴的风雪毫不留情地鞭鞑着大草原把一切树木房舍掩盖视野模糊不清人畜不见。

    拓跋圭一人独坐帐内神情冷漠地喝着手上的羊奶好象帐外的大风雪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倘越过秀丽山脉的乌伦隘道便抵锡拉木林河旁的牛川他本部族人聚居的草原并将见到久违了的母亲。可是这三十多里的路程却象天人之隔无法逾越。

    他和手下将士在这里设营立帐已有个多月却不敢轻举妄动越乌伦隘道雷池半步。一向觊觎他代主继承之位的叔父拓跋窟咄率领近万战士布军于隘道前的平原高地向外则宣称欢迎他回来。拓跋圭却心知肚明他是要凭人数在他三倍以上的优势兵力把他当场擒杀。再尽收他的战士和从中原带回来的粮草物资。

    不过机会终于来了。

    “咯!咯!”

    羊皮靴踏入雪深至膝的声音由远而近帐门揭开长孙普洛高大的身形挟着寒风飞雪进入帐幕。

    拓跋圭差点认不出他这位头号猛将一头一脸俱是雪粉吐出一团团冷凝如实质的白气以他的内功底子仍冷的直打哆嗦从他这幅样子已可全无隔阂地领教到帐外风雪的威力。

    长孙普洛脱掉铺满雪粉的御寒羊皮斗篷在羊皮毯坐下接过拓跋圭递过来仍然温热的羊奶“咕嘟咕嘟”地连喝三大口喘着冷气道:“这场风雪真厉害照我看还要持续多一、两个时辰打后的几天天气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拓跋圭沉声道:“窟咄按兵不动的原因我有没有猜错?”

    长孙普洛佩服地道:“果如少主所料窟咄派人到贺兰部游说贺染干前后夹攻我们不过贺染干怕令慕容垂不快对此仍是犹豫不决未肯出兵配合窟咄。”

    拓跋圭露出一个充满凶狠味道的笑容神态却非常冷静道:“窟咄啊!从今天开始我们叔侄之情断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又冷哼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贺染干他现在顾虑的是窟咄而非我拓跋圭所以乐于坐山观虎斗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斗个两败俱伤最好是我拓跋部四分五裂那他贺兰部便可乘机吞并我们。”

    贺染干是拓跋圭的死敌一向对拓跋部怀有野心因为拓跋部所占的牛川河原盛产优质战马慕容垂亦因此对拓跋圭另眼相看。

    贺兰部除贺染干外另一大酋帅贺纳是拓跋圭的舅舅他娘亲的亲弟对拓跋圭非常看重早年曾收留他们母子对拓跋圭复国一事更鼎力支持这才是贺染干犹豫的真正原因。

    拓跋窟咄素知拓跋圭智勇双全手下儿郎更是骁勇善战作战经验丰富又惯于打打逃逃似马贼式的游击战术更怕他不战而迂回绕道所以在返牛川的必经之路张开罗网又欲说动贺染干希望前后夹攻下围歼他的精锐部队至不济也可以阻止他返回本部去。

    长孙普洛低声道:“我们是否该趁风雪突袭窟咄硬闯隘口?”

    拓跋圭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冷然道:“你看这有多少成把握?”

    长孙普洛满布须髯的粗犷脸容现出苦笑道:“只有几分成数窟咄并非蠢人否则这几年不会扩张的这么快他当会猜到我们要趁风雪强闯隘道他正是以逸待劳占尽各方面的优势。”拓跋圭微笑道:“若我没有猜错贺染干的大军已离开阴山向我们后背绕过来。表面他是拒绝了窟咄的出兵夹击事实上却是希望窟咄就此挥军攻击我们当我们两败俱伤那狗娘养的便可收渔人之利乘势入侵我部我拓跋圭怎会如他所愿?”

    长孙普洛一震道:“我倒没想过贺染干如此阴险狡诈。”

    拓跋圭断然道:“我们走!”

    长孙普洛失声道:“甚么?”

    拓跋圭冷静地道:“这是摆脱腹背受敌的唯一方法我们移往达桑干河的上游地带引窟咄追来。另一方面我们遣人通知慕容垂着他派出援军与我们在高柳会师今次轮到我们夹击窟咄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长孙普洛道:“确是上上之计不过却有两个疑问先是窟咄会否真个追来其次是慕容垂肯否派出援军。”

    拓跋圭哑然失笑道:“窟咄难道不怕我投靠慕容垂吗?他不但会追来且是在准备不足下匆匆追来。慕容垂方面更不须担心他大燕刚告立国极需我为他守稳西边供应战马。而他更一向与窟咄不和所以他定会支持我们。就是这样吧!谁还有更好的主意呢?”

    长孙普洛长身而起恭身施礼道:“领命!”出帐去了。

    一卷风雪照头照脸向拓跋圭吹来冰寒的感觉使他感到非常痛快。燕飞常说自己是爱走险着和爱冒险的人而这亦是他成功的原困。只不知今次是否同样灵光否则他会就此一铺把辛苦赚回来的所有老本赔掉。

    谢安徐徐道:“慕容垂是北方诸胡第一个自立为王的人苻坚败返长安立即遣骁骑将军石越率骁卒三千戍邺城骠骑将军张虹率羽林军五千戍并州又留兵四千配镇军毛当守洛阳都为防备慕容垂可见有坚对慕容垂的恐惧。”燕飞叹一口气道:“苻坚淝水一战后的本族氐兵已所余无几现在又大部份分派出去防备慕容垂怎镇压得住关中的京畿重地呢?”

    谢安微笑道:“想不到小飞你刚苏醒过来已弄清楚苻坚在淝水惨败后的情况。”

    燕飞听他唤自己作小飞涌起亲切的感觉点头道:“百日梦醒世上人事已翻了不知几翻教人感慨!”

    谢安仔细打量他正容道:“我不是故意拿话来开解你若论观人之术我谢安若认第二怕没有人敢争认第一小飞你绝非福薄之相且眼内神光暗藏不似失去内功修为之象所以眼下的虚弱极可能是暂时的情况。”

    燕飞记起适才体内的暖流问道:“安全试过看错人吗?”

    谢安想起王国宝颓然道:“人怎会没有出错的时候呢?”

    燕飞听得大生好感亦出于对拓跋圭的关心知道在一段时问内幕容垂的成败与拓跋圭息息相关忍不住问道:“苻坚岂肯坐看慕客垂称王自须立加打击以免其它异族领袖纷起效尤。”

    谢安从容道:“这个当然可惜苻坚再无可用之兵。而慕客垂最聪明处是晓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苻坚余势犹在故舍洛阳而取荣阳另一方面兵逼邺城。苻坚身在长安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燕飞心中暗叹在自己昏迷前苻坚仍是威慑天下不可一世。想不到短短几个月竟落至如此田地!世事的风云变幻确教人无法预测。道:“苻坚既奈何不了慕容垂大秦危矣!”

    谢安道:“正是如此鲜卑族另一大酋慕容泓知道慕容垂公然叛秦攻击邺城牵制着氐秦在关东的重兵遂趁火打劫起兵叛苻坚还把苻坚派往监视他的军队打个落花流水。苻坚盛怒下竟迁怒姚苌杀掉他的儿子今姚苌盛怒起兵反击动乱像波起浪涌一浪高于一浪苻坚大势已去能捱过今年已相当不错。”

    对慕容泓燕飞比谢安更为熟悉。慕容部是鲜卑的大族于魏明帝时入驻昌黎棘城至晋武帝时部族渐盛到音室南渡慕容部乘机攻占辽东更为壮旺以蓟为都城又夺下邺城立国为燕势力空前强大。桓温曾率兵五万讨伐之给慕容垂奋力抵御卒退桓温。慕容垂亦因此役声名大盛招燕主之忌阴谋加害慕容垂遂投奔苻坚。燕至此大势已去!不久即亡于苻坚之手。慕容晖、慕容泓、慕容文、慕容冲和慕容永五兄弟是燕国国君幕容侨之于慕容晖更是旧燕最后一任国君被回来复仇的慕容垂俘虏五兄弟同向苻坚俯称臣。

    五兄弟一向对拓跋部的燕代非常仇视认为若非燕代与慕容氏的燕国分裂该不会招来亡国之恨。所以慕客文怂恿苻坚一于对拓跋部赶尽杀绝不但令拓跋圭和燕飞自少流离失所还害得燕飞痛失慈母。

    所以后来燕飞矢志报仇勤修剑术斩杀慕客文于长安街头。纵使他现在失去武功他却晓得慕容晖四兄弟绝不会放过自己。

    慕容垂舍洛阳而取荣阳与邺城不但因洛阳是四面受敌之地不宜立足更因该区是慕容燕国一向的根据地乃祖庙在处之乡。

    慕容垂与慕容晖等虽是堂兄弟但因旧燕事实上是亡于幕容垂之手从幕容泓等的角度去看不论慕客垂如何有道理仍是个叛族的人双方嫌隙极探没有和解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容垂更要扶植幕容泓诸兄弟的死敌拓跋圭以之为西面的屏障抗拒以关中为据地势力不在他之下的慕容泓兄弟。

    想通此点燕飞再不那么担心拓跋圭的处境且他深明拓跋圭的为人为挣扎求存拓跋圭会比任何人都有办法。

    燕飞道:“北方由治归乱从统一走向分裂安公会否乘此千载一时之机动北代?”

    谢安凝望河水默然片刻忽又哑然失笑继而则摇头叹息却没有说话。

    燕飞想起拓跋圭对南晋的批评陪他叹一气淡淡道:“是否朝廷并不热心北代呢?”

    谢夫夷然道:“想不到我和小飞你一见如故倾心相谈更因这两个月来我愈来愈感寂寞。小飞你识见之高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像你那么通谙时局的人在江南也罕得一遇。”

    燕飞道:“安公休要夸奖我只因我长期留落边荒集道听途说得多了故比一般人多点认识。”谢安呼出一口气双日射出憧憬的神色淡然道:“听说边荒集是个充满活力的地方虽被姚苌放火烧掉大部分房子不过两方退兵后荒人已纷纷回到边荒集进行重建的工作。小飞打算回去吗?”

    燕飞苦笑道:“我回去可以干甚么呢?恐怕还得找人来保护我才成。”

    谢安微笑道:“事情或不会如你想家般的不堪。我总隐隐感到你失去内功的事或有转机此正是小玄把你送来健康的原因。支遁正设法寻找一个人请恕我不能在此刻透露他的名字。此人架子极大且生性孤僻不过若天下间有一个人能请得动他必是支遁无疑。”

    燕飞心中浮起“丹王”安世清的名字却不说破心忖若谢安晓得“丹劫”一事又知“丹劫”是由葛洪这丹道的前辈大宗师“泣制”出来几可肯定连谢安也要对安世清失去信心。

    拥有那对神秘美眸的美女又会否随她父亲出现?

    谢安见他默然不语大讶道:“小飞像一点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燕飞悠然道:“担心不来的事我总不愿费神去想的。安公多月来的照顾燕飞铭记不忘。请安公不用再为我费神明早我会离开建康随便找个可落脚的地方静静渡过下半生算了。”

    谢安摇头失笑道:“小飞来去自如我谢安既羡慕得要命也不敢强留。只希望你体谅我的苦衷因我曾受小玄所托若你回醒过来立即以飞鸽传书通知他若他和你的朋友刘格赶回来却见不到你是会非常失望的。小飞可否期以十天方才离开。”

    燕飞记起必须警告刘裕暗责自己疏忽心想多十天少十天没有甚么大不了点头笞应。

    谢安倒没想过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更添对他毫不作伪的欣赏终于转入正题问道:“恕我谢安多事小飞你怎会与逍遥教的任遥结上梁子?给他全力一击后又会进入胎息的奇异状态中整件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燕飞待要答他忽然想到此事牵涉到太平王佩而他和刘裕曾因形势所逼在边荒集第一楼的藏酒窖立下不泄出此事的誓言。如今他说出来不打紧横竖妖后青提并没有遵守承诺背后的精神可是却不晓得刘裕有否向谢玄透露天地佩合一的秘密自己一时鲁莽说不定会今刘裕惹上向上级隐瞒秘密的罪咎事情可大可小。遂避重就轻的道:“此事一言难尽我在边荒遇上任遥与太乙教妖道的恶斗更被卷入他们的斗争中当时任遥该是护送他一位叫曼眇夫人的妃子到建康来不知有何图谋?总之不会是好事。安公须小心在意。”谢安感到他言有未尽之处更似有难言之隐当然不会逼他心中一动隐隐感到曼妙夫人与建康城眼下生的某事有关但一时间又想不到是那一件事。便道:“以任遥的为人肯定不会放过你小飞须出入小心若要在城内闲逛浏览须有悲风的安排才妥当。”

    燕飞虽不情愿但知道谢安是一番好意且明白谢安会在此事上坚持不让只好同意道谢。

    谢安沉吟片响苦笑道道:“若在淝水之战前我反有对付任遥的办法现在却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当夜小玄从任遥手上把你救起曾与他全力硬拚一招小玄说此子的剑术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内功心法诡秘邪异即使在公平决斗下小玄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对他万勿掉以轻心。”

    燕飞还以为因司马曜对谢安猜疑所以在淝水之战后使他大感有心无力却想不到惹起谢安感触的实是大江帮的龙头老大江海流。竺雷音两个月前已潜离建康江海流方面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江海流还避往他方显然是桓玄在其中作梗致令他有负谢安所托。

    此时未悲风神色凝重的来到道:“悲风有要事向安爷报上!”

    谢安眉头一皱向燕飞道:“小飞你今晚陪我共膳如何?”

    燕飞心忖谢安这中书今真不易当烦恼不绝。难怪他生出对洛神的憧憬点头答应也不由涌起对谢安知遇的感激。

    宋悲风道:“高公子刚到正在燕公子下榻的迎客轩等候燕公子大驾定都会为公子引路。论剑法我府护院里除我外便轮到他他会负责公子在建康的安全。”

    燕飞早见到梁定都在不远处恭候遂施礼告退心中想到能令宋悲风如此担心的事必是非常棘手头痛只恨自己变得无拳无勇再帮不上任何忙。

第 四 章 弥勒南来

    谢家在乌衣巷的庄园规模只有对门的王家宅院可相比拟分东、南、西、北、中五园东南两园依秦淮河北岸建成呈不规则形状因可眺望秦淮河和两岸景色观景最美。

    中园即四季园其内的忘官轩是谢安日常治事的地方故在宅内有最崇高的地位北园是大门入口广场所在松柏堂是最主要和宏伟的建筑物一般人客来访均在北园的范围内接待。燕飞昏卧百天的宾客褛便是位于北园西南角的一座四合院落的东厢高彦等候他的迎客轩是四合院北面的主厅堂。

    谢家上下数百人加上二百多个府卫婢仆多聚居于东、南、西三园分房分系。

    因着谢安的喜好占地数百亩的谢家大宅充满追求自然的真趣的气氛。并利用山石林木与泉流池沼创造出天然情趣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尽显山、水、林、石间远近、高下、幽显等的关系布局巧妙在有限的空间里营造出无限的诗情画意有若天然。林树可以蔽云悬蔓垂萝能令风烟出入。羊肠径道似壅实通峰嵘泉涧盘纡复直美景层出不穷。

    置身于如此园林胜景内燕飞也不由抛开外面险恶人世的一切烦恼但也更感受到谢安肩头负着保持家族地位的重担子不能学他般来去自如难怪谢安会对他羡慕得要命。

    大雪把谢宅换上雪白的新装当燕飞踏上贯通东北园的九曲迥廊漫游横跨过东北中三园谢家著名的忘俗池上也桄如池之名洗心去俗。

    梁定都显然是个爱说话的小伙子燕飞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漫应着。忽然前方一阵笑语声传来梁定都忙牵着燕飞移到一旁低声道:“是秀小姐我们先让路。”

    燕飞望往跨池九曲桥的另一端四、五名男女正嘻嘻闹闹的迎头而来。

    出奇地他的视力似乎没有受到失掉内功的影响还似乎比以前看得更细致入微过十丈的距离仍可有如咫尺面对的看到一名清秀娇俏的美女在四名年青男子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过桥走来。

    到走得贴近更晓得四男尽是高门大族的子弟人人熏衣剃面傅粉施朱身穿奇装异服披的是御寒在其次以光彩耀眼为主的鸟羽制成的各式轻裘其中两人还腰佩紫罗香袋一人腰掖花毛巾充满纨绔子弟争相竞逐虚荣外观的习气。

    这跟他自己和梁定都两个伧人相比彼此就像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少女外披枣红风氅内里穿上襦衣下着绛碧结绫复裙头结由下而上逐层缩小的盘髻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凤姿绰约确是不得多见的小美人。

    难怪四名青年男子争相讨好名副其实地追逐裙边。

    几个男女不知捉着甚么清谈的好话题高议阔论舆高采烈。女的只是含笑不语小香唇角褂着一丝带点不屑的高傲笑意。

    他们见到燕飞或许是把燕飞也当作梁定都一类的府卫之流男的只瞥上一眼注意力便回到美女身上去。反是那美人看到艳飞露出定神打量的神情却终没说话或表示甚么头也不回的在梁定都施礼请安声中裙裾飘飘婀娜去了。

    梁定都仍呆看着女子的动人背影深吸一口气道:[秀小姐是我们玄少爷的女儿我谢家数她最漂亮。”

    燕飞自长安之后对任何美女也心如止水打趣道:“你不是偷偷爱上你家小姐吧!”

    梁定都大吃一惊到看清楚左右无人把声音压至低无可低的求饶道:“千万勿要再说。我算甚么脚色?在心内想想都不敢若给人知道轻则吃棍子重则还会逐出府门呢。”

    燕飞有点儿没趣粱定都的反应和说话不单使他感到高门内主从之隔更想到荒人和晋人的分别。不由又怀念起边荒集来哪不但是无法无天的世界还容许自由竞争由本领而非名位身分去决定高下。

    在这方面刘裕是比较接近荒人的。

    谢安的马车刚要驶出府门遇上回来的谢石后者慌忙下马来到车旁道:“二哥要到那里去?”

    谢安掀起帘子露出双眉深锁带点疲倦和苍白的脸容沉声道:“事情非常不妙我要立即入宫见皇上。”

    谢石从未见过谢安如此有若大祸临头的凝重神色舆他一向谈笑用兵的丰姿神采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情况。骇然道:“生甚么事?”

    谢安摇头苦笑道:“竺不归刚抵建康还是由范宁暗中遣人来通知我我方哓得此事。皇上在兴建弥勒寺上没有经过舆我咨商只暗中挪拨国库支付经费我仍装作只眼开只眼闭满以为可以另施手段对付竺不归岂知江海流竟敢出卖我使我错失一着唉!当时怎想到大司马会忽然病逝?”

    范宁是朝廷的谏议大夫是司马曜的近臣亲信一向支持谢安更为王国宝的舅父为人正直帮理不帮亲。

    谢石色变道:“二哥是要去见皇上?”

    谢安回复冷静柔声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谢石一震道:“哪二哥岂非正中桓玄的奸计?”

    谢安听得恒玄之名冷哼道:“只从江海流的背叛巳可知桓玄有谋反之心他当然想我和皇上正面冲突而我则正好将计就计偏要让事势如此展利用桓玄独霸荆州的形势让司马曜怍出选择若司马曜认为司马道子有足够力量应付桓玄由今天开始我谢安对朝廷的事将袖手不理。”

    谢石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谢安在此事上的坚持确出乎他意料之外。

    谢安丛容一笑似已下定决心安详地道:“我是别无选择司马曜也没有选择。找舆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看看能否避过此劫。自己知自已事我谢安已余日无多希望能为你们作出最好的争取舆安排以后家族便要靠你们哩!”

    言罢垂下帘子着马车开出府门剩下谢石呆立不语。

    高彦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讲任何礼数以颇不自然的姿态半蹲半跪的坐于迎客轩一角瞧着燕飞舆他隔几坐下向粱定都笑嘻嘻道:“这位小哥子请帮帮忙我和燕大哥有个私话要说。”

    梁定都不悦地皱起眉头望向燕飞见后者点头没有办法向高彦狠狠道:“我叫粱定都不是甚么小哥子。”说罢不情愿的退出轩外。

    高彦失笑道:“谢家当燕飞是甚么呢?难道是坏鬼书生?竟要派个护院来保护你。他***每次我来探望你这个只懂睡觉的混蛋他都像吊靴鬼般跟着我更只准我走侧门小径累得我没有一次能碰上谢钟秀那著名的小美人。”

    听到他那以粗言秽语说话的习气燕飞反生出亲切熟悉的感觉道:“你好像不晓得我内功全失连你这么武功低微的人也可以一把收拾我。”

    高彦[咭]的一声笑出来又立即把出怪声的口俺着似是怕舆轩内寂静平和的气氛有太大的不协调。吃吃笑道:“你不要诓我要知我高彦是给人诓大的。只看你那对招子神采更胜从前刚才进来时仍是龙行虎步不像我泡完妞子一付脚步飘浮的样儿哈!你当散功像逛青楼般轻松容易吗?即使死不去也要变成半个废人。咦!你把手递过来干甚么?我对男风毫无兴趣。”

    燕飞没好气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不是把手送给你摸上两下而是让你把把脉证实我确失去内功那你以后再不用倚赖我因为我已没本事赚你的子儿。”

    高彦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他两眼竟不敢把脉查探道:“快拿开你的手我们不再谈泄气的事。哈!大家一场兄弟兄弟就是兄弟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的今时不同往日我有很多好处可以给你。”

    燕飞心中一阵温暧自己确没有看错高彦这小子的内心远比他摆出来的姿态善良。淡淡道:“为甚么还不滚回边荒集去?”

    高彦立即兴奋起来道:“还未把囊内的子儿花光回去干啥?天下虽大我却可肯定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秦淮河要美酒有美酒要妞儿有妞儿一场兄弟你在这里的花费全包在老子身上。”

    燕飞虽不好色却听得酒虫蠢动心忖自己虽曾来过建康然从未试过到花舫听曲喝酒不由有点心动。道:“此事今晚再说。有没有庞义的消息?”

    高彦讶道:“庞义不是来探过你吗?他见你像个活死人似的还把随身之宝的切莱刀留下准备作你的陪葬品岂知竟派不上用场。”

    燕飞皱眉道:“我是认真的!”

    高彦摊手投降道:“我似乎仍有些怕你说笑也不行吗?这些所谓高门大族的人大多不轻易说笑。嘻!我虽然身在此地不过仍在干着老本行对边荒的消息了如指掌。听说庞义是第一批返回边荒集的荒人他正着手重建被烧成一堆黑炭的第一楼。他娘的看他今趟是否还要用木材来建房子边荒集现时的情况复杂多哩!人人争着在那里分一杯羹。”

    燕飞大舒一口气庞义竟出乎他料外的没有出事真值得还神作福打断他道:“我对边荒集再没有兴趣你在这里除了泡妞外还干过甚么?”

    高彦毫无愧色地耸肩道:“除了泡妞儿仍是泡妞儿有甚么事可以干的?”

    接着把身子挨过半边几子来神秘兮兮的道:“大家兄弟我每天都来探你诚心一致的实有一事相求你千万勿要令我失望。”

    燕飞听得哑然失笑瞥他一眼高彦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在行动上表现出对他燕飞的关怀和情义偏怕给他看破心事把事情说得含含胡胡以掩饰心内的感情。淡淡道:“说吧!但舞刀弄剑便不要找我现在我拿起蝶恋花也感吃力。”

    高彦道:“有武功未必比没有武功好谢安虽不谙武功可谁敢不看他的脸色做人司马曜虽是皇帝老子也不例外。且谁懂武技便给他赶上战场出生入死唉!”

    最后一声叹气却掩不住心内对燕飞痛失武功的惋惜显示他只是在安慰燕飞亦表示他开始相信燕飞功力尽散。

    高彦的说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绝不适用在燕飞身上。先他已失去浪荡天下的护身本领其次是他仇家遍地如今变成一个提鸡无力的潺弱书生以后的日子只能在躲藏中度过。

    燕飞微笑道:“生死有命不用你这小子来安慰我有甚么事?快说出来!我忽然肚子饿得要命想到外面找间馆子祭祭肚皮。”

    高彦忙赔笑脸把声音再压低些道:“你听过纪千千吗?”

    燕飞摇头道:“从未听过这名字很有诗意。”

    高彦干咳一声坐直身体先抱怨道:“在谢府想找张舒服点的胡椅也欠奉终日席地而坐坐得老子我脚都麻痹了他***!”

    燕飞不满道:“快说!”

    高彦又凑过来两眼放光的道:“纪千千是建安最著名的两大青楼之一的秦淮楼的席名妓卖艺不卖身。她所在的雨坪台是建康城所有公子哥儿英雄好汉梦寐以求能留宿一晚的地方。她的香闺等若所有青楼浪子的圣地纪千千色艺双绝当然不在话下……”

    燕飞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知道啦!总之她是艳压群芳。不过我站在朋友立埸只好劝你打消妄念。做人至紧要有自知之明在建康事事动辄论财力名望和地位你高彦算老几?若我是你不如乖乖的滚回边荒集你是属于那里的。”

    又摇手道:“这种事我无法帮忙即使有心也无力。”

    高彦不满道:“还算是兄弟吗?尚未听清楚是甚么事便一轮乱箭般射来箭箭穿心裂肺他娘的!我也算曾帮过你大忙是谁给你把玉玺送到谢玄手上的?”

    燕飞哑然失笑道:“谢玄没有给你酬金吗?照我看直至今天你仍未被人狠揍几顿也是全赖谢玄的朵儿呢对吗?”

    高彦给击中要害泄气的道:“好!不和你斤斤计较你究竟肯不肯帮忙?”

    燕飞拿他没法苦笑道:“说吧!你这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可怜虫!”

    高彦叹道:“不敢瞒你老人家我的痴心妄想并非要一亲纪千千的香泽只是希望回边荒集后可以告诉别人曾在雨坪台听过纪千千又弹又唱大家碰过杯儿。如此我高彦在青楼界中立可身价百倍明白吗?这要求岂是过分?”

    燕飞拗他不过道:“我在洗耳恭听虽明知是难以为助。”

    高彦见终说服燕飞大喜道:“自司马元显那混蛋惹怒纪千千她一直不肯见客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招呼你在这里睡大觉的人。”

    燕飞愕然道:“谢安?”

    高彦道:“纪千千是谢安的干女儿谢安是她最欢喜见的人。”

    燕飞苦笑道:“你想我怎样帮忙?难道去对谢安说我生平最大的愿望是想拜会纪千千不过还要领那叫高彦的小子一起去希望安公你可玉成我的心愿云云么?”

    高彦唉声叹气的苦恼道:“当然不是这样怎可以这么没有技巧的?谢安的手下有个叫宋悲风的与纪千千关系很好谢安有时要送点甚么山珍海错给纪千千吃又或须人传话均由宋悲风一手包办只要你笼络好他说不定有办法领我去见上纪千千一面。”

    燕飞笑道:“只是一面?”

    高彦踩足道:“当然不止一面那么简单唉!他娘的!千万不要惊动谢安他是高门头子中的头子绝不容我们两大荒人去冒渎他的干女儿。”

    燕飞道:“宋悲风是听谢安之命行事的人他肯为我们荒谬的要求去打扰纪千千的安宁吗?”

    高彦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办法只要你能打动宋悲风他必可作出安排。”

    燕飞顺口问道:“纪千千肯见的另一个人是何方神圣?又有甚么来头?”

    高彦叹道:“真羡慕那小子只是与纪千千在街头偶然碰上竟赢得纪千千的欢心三次在雨坪台招呼他不过那小子确长得玉树临风长相英俊又武功不凡二十来岁已是剑法高明家底又厚。”

    燕飞心中一动道:“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高彦傲然道:“我是干那一行的收买秦淮楼的人只是小事一件。”

    燕飞沉声道:“你见过那个人吗?”

    高彦道:“只是听人说的。这小子据称来自北方的望族两个多月前才来建康活动。不要提那小子啦!提起我便有气。来吧让我们到外面大鱼大肉吃他娘的一个痛快顺道庆祝你重返人世。”

    燕飞的心神却转到可能已夺得纪千千芳心的那个小子身上在很多方面也与任遥吻合难道竟真的是任遥?

第 五 章 明争暗斗

    南晋宫城位于建康东城北部又称为台城所谓天子居处禁者为台因以为名。

    台城背靠复舟、鸡笼一山前望牛山有墙两重内宫墙周长五里外宫墙周长八里建康宫居中。环城有壕阔五丈深七尺。外垣正中大门为“大司马门”凡上奏者均于此门跪拜待报故又称为“章门”。

    大司马门遥对都城南大门宣阳门以御道贯通御道两侧开有御沟沟岸植槐栽柳。由宣阳门南行另有五里御道接通朱雀桥。七里长的御道是为贯通都城的中轴大街其他里巷横街依此而扩展。

    南晋都城不论宫城或浮肮以至其卫星城堡如石头城均利用天然的山势或水道达至最坚强的防御能力此亦反映着南晋舆北万胡族的对峙还有内部政治斗争的激烈和社会动荡的混乱情况。

    司马曜所居的宫城不仅是皇家的宫殿区更是战争中可挥庞大防守力的坚固堡垒。台城的安危关系着整个政榷的舆亡。

    对桓玄来说倘若能攻入台城等若控制了南晋的天下挟荆扬二州之力谢玄的北府兵再不足惧。

    而在谢玄来说他必须尽一切力量阻止建康落入桓玄手上。

    在这样的形势下谢玄逆江攻打荆襄困难桓玄顺流攻打建康则容易所以自有南晋以来主动总是操控在荆州的军阀手上下游的建康却陷于被动的劣势。

    谢安的车乌队长驱直入大司马门他的地位尊崇并不用在大司马门候命自有人飞报司马曜。

    他眼看的虽是宫城内的重楼叠阁心想的却是将来可见的两玄之争心中百感交集。

    车队朝正殿太极殿驰去此殿为建康宫内最宏伟壮观的建筑物十二开间象征一年十二个月份两旁有东、西二堂本殿高八丈长二十七丈宽十丈前有方庭六十亩整组以太极殿为主的建筑庭园是司马曜召见大臣举行宫宴和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

    司马曜已连续三天取消早朝自纳得新宠张贵人后借口淝水之战后须休养生息荒怠朝政。更美其名因谢安和王坦之劳苦功高大幅削减他们的政务转移到司马道子的尚书官署手上所以兴建弥勒寺如此重大的事亦跨越谢安使他无从阻止。

    不过今趟谢安已狠下决心决意不让司马曜含混过关而司马曜必须在重臣分裂和团结两项上作出选择。

    若要游建康最佳的方式莫如泛舟于遍布城内的水道。

    建康城处于长江秦淮河和玄武湖的水网地带四面环水城区依秦淮河展日益繁盛工商业区和住宅区由长干里大市向东面的秦淮诃两岸和青溪方向扩展市区鳞次栉比菲常熟闹。

    当时建康城的规模巳成中原之冠高楼大宅连宇高甍参差可见。

    最有特色处是河通港叉舟樯往来曲折进港;御道驰马人来车住川流不息。

    城内有四个商市秦准河两岸市集更达百个以上。另一个特色是市场多建在佛寺附近皆因佛事倡隆寺院周围人流穿梭故成为做买卖和交易的好场所其中最著名的是建初寺前的大寺和归善寺前的北市。

    在常设的市场外还有很多不固定的草市显示经商谋生者日益增多令建康成为天下最富饶最繁华的大都会。

    在主御道和驰道之外是蜘蛛网般探伸往城内里坊的次一级街道至乎窄街小巷。房舍沿河伸展深宅大院、粉墙黛瓦的民居、石板路、石拱桥、浮航、石河埠;江中则舟楫往还水光帆影一派江南水城的风光加上大雪之后处处披雪挂霜美如梦境。

    比之燕飞五年前初游此地眼下又是另一番盛况。

    对于江南水乡的特色燕飞是情有独钟。对他来说江南城镇那种依水而居的美景犹如一幅梳密得当虚实相生充满诗情的画卷在有限的空间中展现无限的意境和情趣。

    燕飞转出乌衣巷踏足御道左右陪伴的是高彦和梁定都后面还跟着四名谢家的府卫均为府卫里的好手是燕飞推不掉而由梁定都坚持下的安排。

    梁定都和高彦则像错贴的门神互不相望而不言则已一说话便互不相让斗嘴争拗明嘲暗讽令燕飞不胜其烦。

    燕飞只好也不说话抛开一切烦恼挤身于熙熙攘攘的繁华大道投入建康城的生活情趣中。

    御道两旁各类店铺林立沿街店面招幌不乏菜馆、酒楼、茶馆、酒铺、还有贩子摆地摊卖各式杂货。单是在御道舆乌衣巷附近便有两间佛寺一所道观不论寺前观外均人如潮涌巷信以女性居多似乎淝水之胜带来的欢乐气氛仍未消退。

    最令燕飞感到兴趣盎然的是城外四方的农民渔民从各条水道以船运来新鲜的蔬菜、水果、鲜活鱼虾就在桥底水堤处摆摊出售又或沿河叫卖。

    燕飞一众人等沿秦淮河北岸蜿蜒曲折的长街漫步离开笔直的御道又是另一番引人入胜的感受。

    不论是无法无天的边荒集又或南晋之都建康城人总是要生活的现实的情况本是大同小异但前者却远及不上后者的悠闲。

    高彦凑到燕飞耳旁道:“前面的高朋楼最出名的是烤羊肉自称[上风炊之五里闻香]不容错过。”

    梁定都正竖起耳朵运功窃听闻言哂道:“燕公子百日未进粒米滴水今餐宜淡不宜浓再多走百步便是有名的素菜馆净心斋肯定较适合燕公子。”

    高彦生气道:“你怎会懂我们荒人无肉不欢的饮食习惯百日没吃东西醒来后还要去吃令人淡出鸟来的素菜算那一门子的道理!哼!现在是谁请客?”

    梁定都待要反唇相讥前面忽然一阵骚动人人争相走避。

    梁定都身负保护燕飞安全的重责吓了一跳扯着燕飞避往一旁后面的府卫立即扑上来筑成*人墙保卫燕飞。

    燕飞看过去只见一人冲出驰道险险的在一辆马车前急急如丧家之犬般奔往对街令得马儿人立而起驾车御者则破口大骂。不过当御者看到追在那人身后的五六名青衣武装壮汉立即噤若寒蝉不敢骂下去。

    被追者和追人的迅即没入一道横巷去街上情况转瞬复常像没有任何事生过。

    梁定都颓然道:“又是宝姑爷的人。”

    高彦讶道:“宝姑爷?”

    梁定都白他一眼没好气的不答他。

    燕飞怕高彦难下台代问道:“谁是宝姑爷?”

    对燕飞梁定都不敢怠慢恭敬地答道:“宝姑爷是安公爷的女婿中书监大人的儿子王国宝他现在是建康城最有财势的人专放高利贷又深谙囤积奇之道不住兼并别人田、宅、邸、店敛聚惊人的财富安爷很不欢喜他。”

    燕飞听得心中一阵烦厌深感谢安真实的处境远不如他表面的逍遥自在。

    高彦当然对放债食高息的吸血鬼没有兴趣道:“现在究竟到那裹去?”

    燕飞向粱定都打个眼色道:“谁请客谁话事当然是吃烤羊肉去哩!”

    高彦高兴起来一副胜利的神态领路去也。

    司马曜或者是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他可以在某些事情上非常执着有些时候却总拿不定主意很容易受人唆使;他能斡出非常率性狂熟的事情甚至残酷无情地进行杀戮但又有谨慎善良的一面。

    在南晋当时的政治形势下一直以来他都战战兢兢的克承祖业不敢荒怠政务虽然在私下里他不断放纵至乎麻醉自己但源自恐惧而来的警觉使他在整体上仍算能尽上身为君主的责任。

    可是淝水之战的胜利他在似乎去掉威胁的狂喜下一向的自制力终告崩溃露出他性格上好逸恶劳的一面。

    他今年三十九岁中等身材脸色带点不健康的苍白文质彬彬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举止文雅外貌谈吐颇有名士的风采实质上他是个内向的人总爱依赖别人去干繁琐的事又有点怕面对群臣面对现实。

    以前北方威胁严峻他倚赖的是谢安;现在享乐当前他依赖的却是司马道子。

    眼前的头等大事绝非统一天下而是如何巩固他司马氏的皇权让欢娱的皇室生活无限地延续下去。

    接到谢安入宫的消息他正舆司马道子两兄弟在共进早餐且囚刚离开龙床故仍是睡眼惺松脑内仍满呈昨夜张贵人狐媚迷人的动人神态宿醉未除。

    他有点神智不清的别头向右下的司马道子皱眉道:“谢安来干甚么?有甚么事不可待至下次朝会说吗?”

    他们刻下置身处是太极殿东的青龙殿由一众宫娥太监殷勤侍候。司马道子倒非为作乐而来美其名是要来向他报告政务事实上却是让他在奏章和皇谕上签押盖玺。说到底他终是第一流的剑手深明酒色伤身之祸即使陪司马曜饮宴仍是适可而止。

    闻言双目闪过杀机故作漫不经意的道:“军政方面我们必须抓紧若他谈的是北伐之事皇兄须寸步不让大战之后我大晋自需一段长时期休养生息不宜妄动干戈。其他的且看中书令大人有甚么话要说。”

    他最明白司马曜的心事只要提起[北伐]两字必可令他似刺猬般竖起保护全身的利箭又巧妙地为司马曜找到反对北伐冠冕堂皇籍教司马曜可从容应付谢安。

    司马曜果然脸容一紧闷哼道:“大司马正用兵巴蜀我们当然宜动不宜静……”

    “中书令大人到!”

    司马曜立即闭口舆司马道子交换个眼色目光投往大门。

    把守大门的御卫肃然致敬谢安高欣潇洒的身形出现两人眼下步履轻松的直趋而来唇角挂着一丝笑容就像来赴清谈的友会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态施礼参拜后司马曜赐坐。若论天下间尚有他畏敬的人谢安肯定是其中之一。

    谢安悠然坐往左席目光投往司马道子从容笑道:“琅琊王福安谢安今次见驾是有关系到我大晋存亡兴废的大事须向皇上私下面陈请琅琊王勿要见怪。”

    司马道子勃然大怒谢安这番话明着说要他避席非常不给他面子更是不留余地。遂冷哼一声往司马曜瞧去看他如何回应。

    司马曜呆了一呆往谢安看去后者仍是一付从容洒逸的姿态但他却清楚感到谢安在向他下最后通牒假若他坚持让司马道子留下等若和谢安公然决裂。

    谢安直至此刻仍是总揽南晋军政大权其声望在江左更不作第二人想。最重要是北府兵权仍牢牢操控在他手上登时吓得酒意尽消。道:“安公要谈的是……”

    只听他以皇帝之尊亦要以“安公”来称呼谢安可见谢安在朝廷的地位。

    谢安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老臣要禀告的是有关建弥勒寺的事。”

    司马道子再冷哼一声待要说话给司马曜打个手势阻止沉声道:“原来如此便让朕亲自向安公解说以释安公疑窦。”接着向司马道子颔示意。

    司马道子没有办法只好施礼告退却不望谢安半眼以示心中愤怒。

    到司马道子退出殿外司马曜摒退所有侍候的太监宫娥殿内只剩下君臣两人和远远把守大门的御卫谢安长叹一声。

    司马曜皱眉道:“安公何用叹气。弥勒教乃北方新舆的佛门支派教义新奇精辟我朝对各类教派一向采取兼容并蓄的开放态度且今次舆建弥勒寺经费全由善信捐献不会影响朝政开支安公可以放心。”

    谢安回复平静淡淡道:“经费是否来自国宝那畜牲?”

    司马曜大感愕然自从他认识谢安以来从未听过他任何骂人的话。此刻竟唤自已的女婿作畜牲可见谢安心中满蕴怒火。而一向不易动怒的谢安竟在自己这皇帝前大脾气更使他清楚事情的险恶严峻。出奇地他心中没有任何怒意只有惊惧和不安。

    司马曜振起精神摇头道:“此事由琅琊王处理朕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谢安淡淡看着这位南晋天子直至看得他心中毛缓缓道:[天下纷乱人心思道自古已然。当对现实感到绝望便改而追寻精神上的解放以摆脱置身的处境更是人情之常。汉末世乱道教异端起于民间与乱民结合遂生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之乱遗祸至今未息影响深远。多建一间佛寺少建一间佛寺本来并非甚么了不起的一回事不过若与竺法庆有关此事万万不行请皇上收回成命。”

    司马曜不悦道:“大活弥勒佛法高深怎可与孙恩之流一概而论?”

    谢安柔声道:“皇上有就建弥勒寺之举向佛门德高望重者如支循等征询意见吗?”

    司马曜想不到谢安竟敢如此对他不留余地愤然道:“谁是谁非朕懂得分辩若事事要向人询问还如何治理国家?”

    这番话说得非常严重如谢安稍有微言将变成谢安怀疑司马曜当皇帝的能力。

    谢安微微一笑道:“皇上英明当然不容任何人置疑我们托皇上鸿福于淝水幸获全胜。不过此战胜来不易且无力乘胜收复北方更应谨慎朝事不可让得来的胜利果实化为乌有。竺法庆此人不但是沙门叛徒且野心极大对付佛门同道的手段更非常残暴。若给他在建康立足先佛门中必会出现激烈斗争乱从内起最是难防桓温巳逝桓玄意向不明南方则有孙恩虎视眈眈势成心腹之患。以臣之见一动不如一静请皇上三思。”他虽是反对司马曜的看法却说得非常婉转绕一个大圈子来向司马曜痛陈厉害说的均是铁铮铮的事实也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事实上司马曜对竺法庆的认识有些是通过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的口述舍此他亦早有耳闻故对因“不守青规”的作风早有不满此时禁不住犹豫起来道:“此事待朕想想。”

    谢安怎肯容他再与司马道子商议摇头道:“此事已广传开去弄至人心惶惶否则老臣也不会得悉此事。皇上若认为老臣仍可当这个中书令请皇上当机立断授权老臣立即公告天下停建弥勒寺把竺不归逐返北方如此将可平息风波否则晋国危矣!”

    司马曜一震往谢安望去后者亦一丝不让的回望他。

第 六 章 士庶之别

    高朋楼高两层下层为大堂摆设三十多张桌子仍一点不觉挤逼却是座无虚席客似云来不少人已在门外排队轮候。可见高彦确没有为高朋楼的烤羊肉吹牛皮。

    高彦见到如此情况泄气道:“我的肚子可以等我们燕大公子的肚子却一刻也等不下去。算哩!吃斋菜便吃斋菜吧!”

    梁定都把胸挺起一副豪情壮气的道:“我们到楼上去!”

    燕飞讶道:“楼下这般情况难道楼上竟有空桌子?”

    高彦道“楼上确没有空桌子只有席坐的厢房专供高门大族的宾客使用我每次来只许在楼下用膳我才没兴趣到楼上去楼下坐得不知多么舒服。”

    燕飞恍然原来楼上是寒伧人止步的禁区所以不论高彦如何一掷千金也没有资格到上层去阶级分明。最有趣是楼下采胡风坐式楼上则是汉人传统的席坐充满汉胡混合的风情。同时使人看到汉胡生活习惯的分别。当建康世族仍在坚持传统的当儿下面的寒伧人已放开怀抱去迎接北下的胡风胡习。

    梁定都道:“腿子要紧还是吃羊肉要紧高公子请赶快决定。不过像高朋轩般设有桌座的食馆并不多最接近的一间也要多走一刻钟的路。”

    另一叫张贤的府卫帮腔怪笑道:“高公子只要吃下一条羊腿子以形补形必可腿酸尽去两条腿子变得像羊腿子般气血畅通兼有力。”

    张贤摆明是助梁定都戏弄高彦其它三名府卫和梁定都齐声哄笑起来。

    高彦落在下风脸也胀红起来。

    燕飞心中奇怪以前高彦在边荒集整天嬉皮笑脸脸皮厚至刀枪不入怎会随便脸红?旋则恍然晓得问题所在是因高门寒门之别。在建康都城寒人处处遭受歧视诸多限制。而高彦这荒人更是寒人中的寒人。虽是囊内有金子在某些情况下仍难免受到排挤。而他亦因荒人的身份而自卑自苦分外受不起别人的嘴脸。

    梁定都等虽因谢玄跟自己的特别关系对他燕飞非常敬重客气可是心底里却是看不起高彦这个荒人。

    连忙为高彦解围道:“梁兄既有办法到楼上去便让我们一起去吃羊腿子!”

    高彦立即乘机反击笑道:“小梁你至少是半个名士的身分当然比我们有办法。”

    梁定都给高彦刺中要害登时色变却给燕飞一把搭着肩头踏进高朋楼的大门心中虽恨得牙痒痒的却知自己做战在先又不得不给燕飞面子虽明知高彦讥讽自己是高门的奴材亦只好把这口气便吞下肚子里去。

    高彦一副胜利姿态追在两人身后张贤等闹哄哄随着均有点历险之感。以前他们虽有随主人踏足寒门的禁地可是凭自己的力量闯关尚属破题儿第一遭。

    两名把守登楼木阶的大汉认得梁定都却摸不清燕飞的底细见他的衣着像个寒门文士而高彦反是一派世族名士的打扮注意力移到他身上去客气问道“这位公子是……”

    梁定都赶前一步凑到其中一名大汉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大汉立即肃然起敬朗声道“欢迎公子大驾光临请登楼!”

    梁定都一脸得意之色的别头向众人示威和邀功待要作出眨眼或扮鬼脸的佻皮神情忽然脸色大变呆若木鸡。

    燕飞和高彦等亦听到后方有男女笑语声别头瞧去与来自身后正欲往上登台的七、八个男女打个照面张贤等也学梁定都般立时吓得容色转白噤若寒蝉。

    高彦则双目放光狠瞪着眼前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燕飞一看下明白过来也心叫不妙却完全想不出为梁定都解困的良方。

    来的竟是谢玄之女谢钟秀与她手牵着手的少女更是百媚千娇天生丽质令人倾倒比之她未遑多让。簇拥着他们的是六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人人华衣丽服其中四个正是燕飞曾在谢府遇上争着向谢钟秀献媚的男子。

    谢钟秀显是一时仍未弄清楚眼前是甚么一回事她先看到的是正饱餐她秀色的高彦俏脸泛起不悦的神色接着目光移到燕飞处眉头轻蹙该是认出他来神情动人至极点。

    “不要阻路!”

    两女身旁有个较其它人高大英武的年青男子不耐烦的向燕飞等叱喝不过比起燕飞他仍要矮上两、三寸仅与高彦和梁定都相若。

    谢钟秀的目光终寻到梁定都愕然道:“小都!你在这里干甚么?”

    张贤非常乖巧见头子梁定都哑口无言忙施礼道:“禀告孙小姐我们奉宋爷之命侍奉燕飞公子和高彦公子。”

    谢钟秀聪慧过人已明白梁定都在玩甚么手段秀眉再蹙一下梁定都和张贤等忙拉着燕飞、高彦避往一旁让出登楼通道。

    那出言叱喝的年青男子更气焰迫人的冷哼一声一副“尔等奴材竟敢拦着本公子去路”般逼人的气焰神态领先登楼把守木阶的两名大汉忙打恭作揖惟恐开罪他的样子。

    与谢钟秀手牵手的美女一直没有作声神态温文淡雅也没有刻意打量燕飞等人一派名门望族的风范亦使人感到她是高不可攀。

    谢钟秀狠狠盯高彦一眼怪他仍目不转睛地在打量她方与那美女携手登楼众少男连忙簇拥着她们去了留下梁定都等你眼望我眼不知会否有后遗症。

    直至两女背影消失在梯阶尽处高彦魂魄归位吁出一口气道:“甚么翠红翠柳、大娇小娇全要靠边站。”

    梁定都闻言怒道“你在说甚么?”

    高彦见梁定都张贤等人人向他怒目而视知道口不择言闯了祸投降道:“没甚么!当没听到算哩!”

    把守台阶的大汉狐疑的道:“各位不是要上去吗?”

    梁定都忙摇头道:“下趟吧!”扯着燕飞逃命似的离开高朋楼。

    燕飞和高彦交换个眼色均感好笑。

    高彦暗推燕飞一下燕飞会意知高彦想他出头代问那另一少女的名字出身微笑道:“那胡乱喝骂的小哥子是何方神圣?”

    众人此时来到街上继续沿河而走天上云层厚重北风呼呼仍没有丝毫影响到街上热闹的情况。

    高彦暗赞燕飞问得有技巧若直接问有关人家闺女的事将变成登徒浪子更感到燕飞当他是朋友。否则以燕飞的性格哪有空管你的娘。

    另一府卫冯华抢着道:“那小子是司马尚的儿子司马错侍着自己的老爹是皇上近亲自号“纵横剑客”在以司马元显为的建库七公子中排行第三真不明白孙小姐因何肯与这种恶名昭彰的人混到一块儿去?”

    张贤苦笑道:“哪到我们这些下人来管孙小姐的事回府后千万不要说出来若孙小姐知道是由我们传开去我们便吃不完兜着走。”

    梁定都仍是忧心忡忡没有答话。

    高彦见燕飞似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忍不住亲身出马道:“其它的又是甚么人?”

    梁定都立即光火道:“都是你不好贼眼兮兮的盯着孙小姐和真小姐没有半点礼数惹得孙小姐心中不悦回去我定有一顿的好受。你拍拍屁股便可以脱身走人只苦了我。”

    燕飞见他当着自己直斥高彦显是梁定都因害怕受责连他燕飞也不给面子大感没趣。更想到在梁定都这些高门大族的下人眼中说到底他和高彦只是两个卑微的荒人!根本得不到他们的看重平时只因上头有命令所以客客气气有起事来立即露出尾巴。

    打手势阻止气得脸色青的高彦说话微笑道:“若有甚么差池可一概推在燕某人身上!梁兄不用担心。我们荒人一向是边荒野民从来不懂规矩也不理规矩。梁兄请和各兄弟先行回府我和高彦自会去找地方填肚子。”

    高彦竖起拇指道:“说得痛快一股脑儿把我在建康郁积的闷气全说出来。”

    梁定都大吃一惊知道自己语气重了连燕飞也惹翻记起宋悲风要他好好招呼和保护燕飞的叮嘱哪还敢与高彦这没关重要的小子计较慌忙赔笑道:“我是一时卤莽、燕公子勿要见怪!”

    张贤帮腔道:“燕公子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梁大哥一时失言。”

    燕飞岂会与梁定都一般见识!环目一扫见来到一间饺子馆的大门外微笑道:“就这间馆子如何?我再没有力气走路哩!”

    高彦道:“你们坐另一张桌子我们两兄弟还有些密话说。”

    梁定都知他是有风驶尽哩心中大骂。表面却不得不答应垂头丧气的随高彦和燕飞入饺子馆去。

    桓玄傲立船上重重吁出一口气心中充满豪情壮志。今日的风光实得来不易。

    符坚败返北方十二月已抵长安可是北方再非过去的北方手下胡族诸将纷起叛秦符坚已是时日无多。

    他和谢玄则像竞赛似的乘机收复北方大地当谢玄攻克彭城再攻梁州直趋黄河用兵河南大秦诸军事重镇他则派赵统收复奕阳和附近诸城兵锋直逼洛阳。

    现在他正为攻打洛阳作好准备先率领万五千精兵乘水师船逆江西进攻打巴蜀以去荆州西面的威胁同时扩展势力。巴蜀一向是粮米之乡资源丰富有此作后盾他桓玄进可攻退可守那时还用惧怕谢玄吗?

    江风迎脸吹来桓言衣衫飘扬握刀柄而立确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侯亮生此时来到他身后报告道:“北方刚有消息到符坚继处死姚苌之子后又把慕容晖处死。”

    桓玄动容道:“此适足显示符坚已是日暮途穷所以再不顾后果。”

    慕容晖是亡燕最后一任君主反秦的慕容泓、慕容仲、慕容永等人的亲兄未能及时逃出长安被符坚迁怒下斩杀。

    侯亮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符坚是犬入穷巷疯了!”

    侯亮生三十七岁是荆州本土的名士文质彬彬儒雅不凡极具谋略智计被桓玄倚之为心腹谋士。

    桓玄默思片晌沉声道“扫平巴蜀对我桓玄只像举手般容易可是接着的一步该怎么走?”

    侯亮生胸有成竹的答道:“此事亮生近数月内反复思量终想出一个可一石二鸟的万全之计。”

    桓玄大喜道:“快说出来参详。”

    侯亮生轻描淡写的道:“就是对大司马一职推辞不受!”

    桓玄大感错愕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重复一次。

    桓玄目光灼灼的打量侯亮生一头雾水的道:“弟继兄业天公地道且一向以来大司马一职均是我桓家世代居之谁敢说半句闲话我真看不出推掉此位对我有何好处?”

    侯亮生从容道:“好处是数之不尽先可蛊惑司马氏的心让司马曜那胡涂虫以为南郡公你对大司马之位并没有野心防你之心再没有以前般激烈。”

    桓玄犹豫道:“此位我得来不易。苦司马道子乘机怂恿司马曜削我的兵权岂非白招烦恼。”

    侯亮生淡淡道:“名是虚权是实。而权力上又没有比兵权更重要。现今荆州军权正牢牢掌握在南郡公手上谁敢来削南郡公兵权?当不当大司马是无关痛痒最妙是南郡公不当大司马仍没有人敢坐上这个位子。唯一有资格的是谢玄你道司马曜兄弟肯让谢玄坐上这位子吗?我包保谢安提也不敢提出来。”

    桓玄给说得意动点头道:“司马曜既减低对我的顾忌自然会把顾虑转移到谢安和谢玄身上去这该是一石二鸟的第二乌。哈!第二鸟!”

    侯亮生好整以暇的分析道:“司马皇朝有一个永远驱之不去的心魔也永远活在这心魔的阴影里就是他们的得国来自威逼魏朝曹氏禅让皇座。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权臣不单可指鹿为马更力能窃国。若他们再不用防备南郡公防备心将转移到谢安叔侄身上他们一个备受朝野爱戴一个军功盖世司马曜兄弟岂会任他们坐大如此南郡公即可兵不血刃的除去最大的障碍。”

    桓玄扼腕叹道:“这番话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

    候亮生不慌不忙的答道:“因为时机未至南郡公先坐上这个位置再推辞不受如此方可显出南郡公的高风亮节可为南郡公争取人望。推辞的籍口应是尚未立下足够军功如此等若逼朝廷须虚位以待。而南郡公是由谢安亲自向司马曜推荐而得坐此位的现在南郡公忽然推辞不受将会令谢安难以交待也会使司马曜怀疑谢安在弄鬼以此保持谢家在朝廷的重要性教司马曜不敢削谢玄的兵权好抗衡南郡公。”

    桓玄叫绝道:“这已不是一石二乌而是无数鸟。即使我推掉大司马之位为对付谢安叔侄司马曜必须安抚我不但不敢动我的兵权还要封我另一个不会太低的爵位。”

    侯亮生微笑道:“大司马一向兼荆州刺史领两湖诸州军事南郡公只是推掉大司马一职其它权位当然保留下来。南郡公只须在辞受信中自称愿为荆州刺史司马曜便拿你没法。现在北府兵气势如虹我们绝不宜撄其锋锐。争霸天下岂在乎朝夕只要有三、五年时间到南郡公打稳根基天下还不是南郡公囊中之物吗?”

    桓玄仰天一阵长笑连道几声“好!”接着道:“谢安叔侄若去亮生应记功。一于这么办吧!亮生你给我写好这封事关重大的辞官参牒。”

    侯亮生道:“亮生立即去办。还有一件事就是边荒集这个地方实为肥水之战胜败关键若其控制权能落入我们手上不论将来北伐又或对付建康均非常重要。”

    桓玄皱眉道:“边荒集现时落在谢玄北府兵的势力范围内岂容我染指?”

    侯亮生道:“边荒集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以前是那样现在仍是如此。除非天下统一否则仍会那样继续下去。倘若南郡公派出智勇兼备、武功高强兼又心狠手辣的人以江湖帮会的形式入主边荒集边荒集将变成我们最前线的要塞。”

    桓玄双目闪过寒芒沉声道:“若有一人可以办到此事那一定是屠奉三。在荆州芸芸高手中我实在想不到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听到屠奉三之名侯亮生闪过一丝畏惧的神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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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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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