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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七 章 飞来横祸

    “当”

    高彦和燕飞举杯互敬把酒喝得一滴不剩有点酒意下肚整个世界顿然改观。他们七个人分两组在馆内一角席地坐下点好菜式高燕两人谈笑甚欢梁定都等却是默默喝闷酒。

    燕飞见高彦放下酒杯后呆看着他笑道:“看甚么?唉!若我冒险返回边荒集去定是为了庞义的雪涧香。”

    高彦道:“我是怕你空着饿了百天的肚子喝酒会抵不住吐出来。”

    燕飞感受着因酒而来那种懒洋洋的暖意哂道:“我喝酒的功力仍在怎会哪么丢人现眼。”

    高彦见他一脸陶然神色放下心来笑道:“你可知若早十天醒来现在便可能没有酒去喂你肚内酒虫以前只青楼有酒奉客十天前朝廷才开放酒禁同时增加税米每口五石。”

    燕飞讶道:“打胜仗开放个禁不稀奇因何反要加税呢?这些事不是谢安管的吗?”

    高彦压低声音道:“据我听口来的消息现在朝廷揽权的人是司马道子一切施为全为增加国库税捐以供司马曜挥霍享乐。他狗x的!幸好我们是荒人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不用给他们剥削变成冤大头。”

    燕飞劝道:“回边荒集吧!你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在边荒集你哪有闲情和别人呕闲气。”

    高彦立时双目放光点头道:“对!在边荒集是惯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要看那个娘儿便那个娘儿娘儿们只会怕你没兴趣去看她。不过此事还须你老哥帮忙没见过纪千千我是不肯心息的。”

    燕飞苦笑道:“你不怕失望吗?纪干千若像谢钟秀般对待你又或如那真小姐般没兴趣看你半眼你便是自讨没趣。”

    高彦笑道:“若她是那样的一个女人我只好死心立即回边荒集去。你***勿要找籍口而没有尽力玉成我对秦淮河最后一个心愿。”

    燕飞拿他没办法苦笑无语。

    高彦忽然脸色黯淡下去有点怕开腔地低声道:“你有什么打算?”

    此时伙计奉上两碗清汤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大碟热气腾升的饺子放在方几上燕飞立即动箸吃个不亦乐乎。

    高产皱眉道:“你还未答我的话?”

    燕飞没好气的道:“你何时改行不再作荒人?荒人哪有向另一个荒人问长问短的?荒人不但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这是边荒集的奉行规条。甚么朋友、兄弟、生死之交只是拿来说说的门面话从来没有实质的涵义。立即给我滚回边荒集去继续你财风流的生活。”

    高彦一对眼睛红起来却说不出话来。

    燕飞见到他的模样知他是因自己变成废人而难过禁不住英雄气短颓然道:“原来边荒集通吃八方的高彦小子是这么容易哭的!算啦!待我为你好好想个办法。不过见到纪千千后你须立即离开建康我再不想你在这里遭人白眼。”

    高彦很想说:“你和我一道走”不过想起燕飞仇家遍地只是汉帮的祝老大已可令他吃尽苦头回去边荒集岂非要他去送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终无法说出来。当想到燕飞或要从此寄人篱下变成高门望族一个闲人食客那种感觉令他难过至极点。

    燕飞强作欢颜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将来的事要担心也担心不来今天有酒便对酒当歌。来!我为你添一盅祝边荒集早日恢复往昔的繁荣。咦!”

    高彦见他脸色大变的朝入门处瞧去他身为荒人在边荒集每天都在刀锋口讨生活下意识地往怀内摸去方觉因要进青楼而今早又是直接从青楼到谢府所以将一向藏身自卫的匕也没有携带骇然别头望去。

    梁定都等五人早弹起身来人人拔出佩剑。大门一下子涌进十多人来个个黑布袋罩头只露出闪着凶光的双目一式手持长达六尺黑黝黝的重木棍不怕刀砍剑劈且是专门克制刀剑的长武器。

    馆内近四十名男女宾客和伙记登时鸡飞狗走乱成一团。

    梁定都往后门方向瞧去另十多个同样装扮手持武器的大汉蜂拥而入进退之路全被封死。

    燕飞方面没有一个人明白生何事?在光天化日、健康繁荣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三十多名蒙头蒙脸的持棍恶汉更弄不清楚他们是针对梁定都又或是燕飞和高彦而来。

    其中一汉戟指梁定都等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其它闲人给我滚!”宾客伙记们如获皇恩大赦!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一窝蜂的从蒙脸汉让出的大门去路奔到馆外去。

    梁定都喝道:“尔等何人?可知我们是谢安的家将!”

    领头大汉一言不长棍在天画出一个圆圈接着脚踏奇步棍头照梁定都的鼻子捣去。

    前后门的一众蒙脸大汉齐声叱喝如狼似虎朝他们扑过来一时整间饺子馆尽是棍影飞舞敌我悬殊至不成比例。

    燕飞武功虽失眼力仍在看那该是头子的大汉出手立知糟糕此人不但内功深厚取位刁钻最厉害是临敌从容一派高手风范其气势完全把梁定都锁紧笼罩迫得他无法抽身助伙伴御敌。

    “当”!

    梁定都不愧宋悲风手下家将中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剑出如风准确命中对方棍头且用劲巧妙把对方直捣而来的长棍劈得横荡开去正要抢入对方空档一招毙敌对方长棍往后回拖又再扫来心中大懔无奈下横移档格。

    张贤等已陷入重围众敌虽在混战中仍是进退有序清楚显示出丰富的群战经验先乱棍把四人冲散然后几个招呼一个的全力围攻。

    余下的七、八名大汉把守各方!不时抢入战圈帮手杀得梁定都等汗流浃背险象横生只挨捱揍的分儿。

    燕飞和高彦这边亦告急起先全赖梁定都等以他们为中心拦阻敌人到人人自顾不暇五名大汉便往他们扑去。

    高彦高叫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懂武功不关他的事!”

    那些人怎会理会他五枝重棍分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向退到墙角的两人动粗。

    “砰”!(缺)其中一名大汉的小腹那人连人带棍往后抛跌他同时劲贯左右双臂硬以手臂挡开另两枝棍子。

    燕飞心中燃起从未燃过的怒火更知他和高彦均要饮恨于此。高彦一向擅长的是轻身功夫若没有燕飞的牵累即使在这样的劣势下他仍大有脱身突围的机会可是现在他为要阻止敌人伤害燕飞不惜以血肉之躯档护燕飞只能在固定窄小的空间作战更兼没有武器挥不出平常三、四成的功夫那能幸免?果然高彦勉强避开左方一棍却给另一棍扫在右臂处痛得他全身抖震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硬抢进前方大汉的棍影里一头撞中对方胸口大汉惨嘶一声抛跌开去另数人又乱棍打至哪还像高手过招?只像市井流氓打架般扭斗。

    张贤等人的痛哼不断传来燕飞环目扫去本是把守四方的大汉全加入战圈张贤等不愧谢府家将人人奋力作战负伤顽抗。最了得的是梁定都一个人接住对方七、八个人的攻势包括领头的大汉在内且不断有人被他刺伤。他采的是游斗战术在食馆有限的空间内滚地腾空无所不用其极大大减轻张贤等的压力还力图往他和高彦这边杀过来施援令燕飞生出希望。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着紧高彦的安危。

    “呀!”

    高彦踉跄后退先撞入燕飞怀里接着颓然软倒也不知给人打中那里。

    燕飞一把从后将他抱紧心中涌起说不尽的无奈酸苦见漫空棍影打来毫不犹豫的抱着高彦掉转身体让背脊迎上敌棍。

    刹那间不知给劈中多少棍、没有内功护体的肉身脆弱得自己难以相信燕飞觉自己已倒跌墙角压在高彦身上痛得痉挛起来。

    棍如雨下专挑他的后脑袋和脊骨下手手法狠毒分明要把他打得不死也要终生瘫痪。

    在极度的痛楚中他的神智反清明起来隐隐中听到似是宋悲风的叱喝更奇怪的是**的痛楚逐渐远离似是事不关已而全身则是暧洋洋的棍子再不能令他痛苦反象搔痒般使他说不出的受用他生出想睡觉的强烈倾向神智逐渐模糊。

    若死是这么的一回事确没有任何事值得害怕。

    拓跋圭单人孤骑的沿洋河东岸策马疾驰大雪早在两日前停止不过北风呼呼刮起雪粉令人颇不好受。

    洋河是桑干河上游的支流由于天气稍为回暖没有结冰。

    洋河两岸是起伏的山野平原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东面地平尽处是连绵的山脉眼所见的一切全被雪披霜结。

    马儿喷着白气驮着他为拓跋部的命运而奋斗。

    拓跋窟咄果如他所料的挥军追来由于他借大雪的掩护比对方多走一夜路程故可以沿途在避风处让人马歇息回气而肯定敌方不论人马均到了马疲人累的处境。

    他离开河岸朝左方一处山丘奔去横过积雪的草原。

    奔上斜坡手下大将、谋士长孙嵩、长孙普洛、长孙道生、张兖、许谦等出现丘顶处。

    山丘后有个小谷不但可以避风还有水源他的二千战士正在那处候命。

    长孙道生为他拉着马缰拓跋圭跳下马背拍拍爱马向众人道:“来的幸好是慕容麟而非慕容宝。”

    众人齐声欢呼庆幸。

    慕容宝是慕容垂的长子慕容麟是次子慕容宝一向不满乃父看得起拓跋圭与他关系不佳慕容麟则和他关系不错。

    此战关键在于是否有慕容垂的援军那不但是窟咄意料之外的奇兵且是生力军战斗力自然比急追急逃的两支拓跋族战士强。

    拓跋圭凝望北方平野知道窟咄的过万部队随时出现视线内在夕照的余晖下雪白的大地闪耀着诡异的色光心中豪情奋起道:“我要亲自斩下窟咄的级带着去示众以后谁若再反对我将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张兖道:“此战不单须出其不意事前更须令窟咄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否则若他见我们败逃数百里忽然回师反击必生疑心。”

    拓跋圭一向对张兖、许谦两位出身汉族的汉人言听计从荷坚得一王猛而令他统一北方此事在他心中极为深刻而张兖、许谦两人亦认为他是有为之主故希望像乐毅扶助燕昭王荀攸扶助曹操般成就拓跋圭的大业。在如此心态下主从间如鱼得水。

    张、许二人代表的正是北方汉人的心态在以百年计的民族混融下胡汉之别已非常模糊兼且汉人对晋室的**非常失望又长期置于北方诸胡的统治下依附霸主豪强以谋出路成为时代的大趋势没有人会有背叛汉统的不安感觉。

    拓跋圭点头同意道:“说得对!我已和慕容麟击掌为誓决定今晚夜袭窟咄在天明前两个时辰先由我们动牵制窟咄的主力再由慕容麟从北方掩至夹击窟咄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长孙嵩沉声道:“慕容麟带了多少人马来?”

    拓跋圭道:“他虽只带得三千战士却无不是精锐以之正面与窟咄对撼稍嫌不足作为突袭奇兵则绰绰有余。”

    长孙普洛皱眉道:“雪地行军难以隐藏且以窟咄的为人必时刻提防我们掉头掩袭一旦我们吃不住他的反击不能配合慕容麟的攻势说不定会输掉这场仗。”

    拓跋圭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淡然自若道:“我们这几天长程奔跑的度节奏均是蓄意而为总令窟咄感到差点点便可追上我们故不敢松懈。

    只要在日落前窟咄的先锋部队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此仗的胜利将属于我们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可能性。”

    若窟咄的人现身眼前那将是逃遁以来敌人最接近他们的一次。

    长孙道生在三兄弟中居幼长得俊伟剽悍不论智计武功都不在两位兄长之下。问道:“我们在那里伏击敌人?”

    拓跋圭微笑道:“就在这里!”

    众人齐感愕然这里的形势利守不利攻且不晓得窟咄一方会在何处扎营!而以窟咄的老练必会派人过来查察如现他们的存在立刻背河扎营他们前后夹击的战术将派不上用场。

    张兖先醒悟道:“少主是要让敌人进占此地。”

    拓跋圭欣然道:“我们装作因他到来悄惶逃跑还遗下粮草杂物好令对方生出轻敌之意。此时天已入黑窟咄又赶了整天的路当然会留在小谷内扎营休息好养精蓄锐(缺)众人恍然。

    小山谷可容三千许人窟咄的其它人马只好在山丘和谷口南面扎营当兵将整顿好营地饮够水吃饱干粮战士都会入帐休息待刚睡熟时他们的偷袭将全面展开先突击谷口外的营地当惊动窟咄全军奋起抵抗那小谷反会成为调动军队的瓶口地带大大阻缓北边山丘的战士向南边施援此时慕容麟的军队将从北掩至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谷北的窟咄部队。

    由于小谷的分隔令窟咄尾不能相顾兼之在黑夜中敌暗我明纵然兵力胜过夹击的联军亦挥不出应有的战力。将倦兵疲更是他的致命伤。

    众人登时士气大振。

    长孙嵩戟指道:“窟咄来哩!”

    拓跋圭大喜极目远眺北面远远疏林处驰出十多名战士望他们的方向奔来。

    拓跋圭大笑道:“天助我也。”

    又大喝道:“响号撤退!”

    撤退的号角声在丘野上方盘旋震荡整装待的战士有秩序的从北面谷口撤出拓跋圭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此战究竟是他争霸大业的起点还是终结今晚将可清楚分明。

第 八 章 切齿痛恨

    意识逐渐回到燕飞的脑海宛如从原本没有光线的绝对黑暗中看到一点芒光接着芒光扩大包容着他的是耀眼的灿烂采芒。但事实上他仍是紧闭眼睛。

    一时间他仍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似是只剩下魂魄说不出是灼热还是冰寒虚虚飘飘既不难受也感不到特别舒畅。

    接着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寒于弹指间在腹下气海处集结然后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高蔓延往全身每一道大小经脉冲击着每一个窍穴那种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

    燕飞心叫吾命休矣之时另一团灼热气团取代了先前寒气迅即像先前寒气般扩展把寒气驱散得一滴不剩。

    燕飞尚未有机会欢喜热气已消失得无踪无影不留半点痕迹。

    他亦完全清醒过来体内仍是空无真气。猛地睁开眼睛。

    宋悲风坐在榻旁一手拿着他的手腕三指搭在他的腕脉处正闭目苦思。

    室内一盏孤灯竟已是晚上。

    宋悲风缓缓睁开双眼不解的摇头道:“真古怪!”又向他微笑道:“你又醒过来哩!”

    燕飞拥被坐起来问道:“我昏了多久?”

    宋悲风淡淡答道:“三天!”]

    燕飞苦笑道:“这么少?我还以为会命丧黄泉呢。”

    宋悲风点头道:“你死不去确是奇迹且没有折伤半根骨头不到两个时辰连瘀伤也消失不留则更没有人肯相信。你的兄弟高彦现在仍躺在邻室幸好有你给他挡着棍子否则他肯定没命现在多躺两天该可起来行走了。”

    燕飞道:“他们呢?”

    宋悲风平静的道:“定都伤得最轻只是给打断臂骨其他几处棍伤都没有大碍。张贤给打中额头回来后捱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了。其他三人休养个十天半月该可没事。”

    他说得虽轻描淡写燕飞却清楚感到他心内的悲痛且感到他已下了报复的决心一位卓剑手的决死之心。

    沉声道:“谁干的?”

    宋悲风缓缓道:“我与安爷回来后知道你们外出放不下心遂出来寻找你们得路人指点到那间饺子馆外已知道不妥外面停着四辆马车御者全以帷帽风罩掩着头脸人人眼睛凶光闪闪外面对街则聚满看热闹的闲人个个神情惊惶馆内更传出打斗声。”

    燕飞想起张贤这位精乖的年轻小伙子就这么遭奸人杀害心中涌起撕心裂肺的悲痛!只恨自己却全无为他复仇的能力。自己今后能否为此尽点力呢?忽然间他记起荣智死前托他把“丹劫”送往在建康那叫独叟的人。凭这独叟对“丹劫”的认识能否令他恢复武功呢?

    宋悲风说得很慢似像是回到当时的情景经历中不但在说给燕飞听还似在说给自己听帮助自己重温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寻找敌人的漏洞破绽。

    燕飞江湖道上经验丰富敌人可以用这样的势头一下子封死逃路再狠施辣手不但需要精确的情报且必是对谢府内的人事了如指掌否则岂容四辆马车三十多个大汉日夕在乌衣巷外等待机会?

    梁定都等是地头虫对方也必是地头虫所以对方是何方人马宋悲风心里该有个谱儿。

    宋悲风续道:“我当时没有闲暇理会驾车的人冲入馆子内刚见到你被人乱棍痛打张贤滚倒地上定都等无不负伤我立即出剑连伤多人对方匆忙撒走当我追出门外被另一没有参与馆内打斗的蒙脸人所阻徒看着对方的人驾车离开。此人剑法之高是我平生仅见直到行凶者从容离去那人从另一方向脱身。”

    燕飞道:“那人竟是用剑的。”

    宋悲风点头道:“我因急于救人难以分身追截。事后查得四辆马车给沉入秦淮河里马儿给牵走人也逃得无影无踪。敌人整个行动计划周详不留下丝毫可供追寻的线索摆明是针对我宋悲风而来是特地做给我看的。只是没估我会及时赶到否则你们没有一人可以活命。而定都身手的高明亦大大出乎他们料外。”

    燕飞沉声道:“他们是谁?”

    宋悲风打量他好半晌木无表情的道:“你动气啦?”

    燕飞苦笑道:“难道可以宽恕他们吗?”

    宋悲风叹一口气徐徐道:“这些确是卑鄙小人有甚么事该冲着我来却找定都他们下毒手还累及你和高彦。假设你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玄少爷交代?”

    燕飞道:“不会是冲着我而来吗?”

    宋悲风肯定的道:“绝对不是!”又不眨眼地凝望他道:“燕飞你肯定内功尚在否则给人这般狠毒猛打我自问也受不了。你只三天便完全复原过来。适才正查探你体内脉气忽然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冒出气海延往全身然后又生出另一股灼热的真气堪堪与寒气抵消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照我看只要能把寒气的根源消除你的武功立即可以恢复过来。如此异象确是从未听过在你身上究竟生过甚么事?”

    燕飞不想和任何人谈及“丹劫”的事更不愿重提被青媞加害的伤心往事。颓然道:“我本身的功法出于自创被任遥击伤后便昏迷百天自己也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宋悲风怎想得到其中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巧合没有生疑点头不语似在暗自思索别的事。

    燕飞呆看着他宋悲风是个值得他敬重的剑手以他的剑法到外面去必可闯出名堂大有作为。可是他却甘于在谢府当家将的头子便知他淡泊名利志行高洁。

    宋悲风忽然道:“你想知道对方是谁吗?”

    燕飞肯定的点头。

    宋悲风沉声道:“这个人在建康城没有多少人惹得起他即使是安爷也要对他无可奈何。”

    燕飞除对害母仇人外很少会对人生出恨意。不过对策动此事者却是切齿痛恨他最清楚记得高彦受创倒入他怀内的痛心感觉。冷然道:“是谁?”

    宋悲风道:“你先答应我此事须限于你我两人晓得而在你武功恢复前绝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燕飞大讶道:“你竟然没有告诉安公?”

    宋悲风叹道:“自淝水之战后安公一直想归隐东山重过当年与花鸟为伴的山林生活若晓得是此人干的肯定心灰意冷。建康已愈来愈不像话若他离开人民的苦难将会更大!”

    燕飞忍不住道:“他是谁?”

    宋悲风双目杀机大盛一字一字的道:“是我们的姑爷王国宝。”

    燕飞并不清楚王国宝与司马道子的勾结更不晓谢安与女婿关系恶劣至如此地步闻言失声道:“甚么?”

    宋悲风狠狠道:“他用的虽然不是惯用的佩剑可是他的剑法怎瞒得过我。不须问他为何要这样做只须知道是他干的便成。”

    燕飞心中思潮起伏好一会后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宋悲风出乎他料外地露出今晚第一丝笑意冰寒凄冷的淡淡道:“我可以怎么办呢?只好静心等候他来杀我宋悲风吧!”拓跋圭亲率二百战士穿过疏林缓缓迫近窟咄谷口外的营地。窟咄怕被偷袭营地暗无灯火虽然必有人在营地边缘放哨可是际此天寒地冻之时警觉性亦将降至最低。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多少有轻敌之心怎想到追人者竟会遭被追者反击。

    早在选择逃生路线他已想到这座小谷自代国灭亡后他与燕飞和族人一直过差流亡的生活不肯向符坚屈服故对附近地理环境了如指掌而他自少接受培养的知识终在今夜派上用场助他克敌取胜。

    今次数百里的远遁不但令他逃离贺染干的威胁又把窟咄诱入陷阱与慕容麟会师此地更是致胜的关键。

    马蹄踏在松软的白雪上无声无息地绶绶向目标推进。

    拓跋圭抬头望天深黑的夜空嵌满星斗。

    草原的野空最是迷人少年时代他和燕飞最高的享受是一起躺在草野上看着星空说心事话儿。燕飞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亦只他有资格明白他的大志。他拓跋圭不单要恢复代国还要征服草原和所有相连的土地完成先祖们的宏愿。

    旁边的张衮低声道:“是时候哩!”

    拓跋圭一言不取出长弓取起一支扎上脂油布的长箭手下纷纷效尢。他们开始散开二百多个战士平排推进敌人的营地渐渐进人射程之内。

    拓政圭喝道:“点火!”

    多支火炬燃起众人立即弯弓搭箭对方营地的守卫终于警觉先是声示警接着号角响起不过一切已太迟了。

    手持火把的几名战士策马在阵前奔过以熟练迅的手法把挽弓待的箭矢点燃着火的劲箭立即离弓射上高空画出美丽的红焰亮光住敌营投去。

    火箭接连射出敌营纷纷着火烈火和白雪对此强烈而诡异敌营立即乱成一团熟睡的战士惊醒过来衣甲不整、兵器不齐地窜出焚烧的营帐。

    杀声蹄声在左右前后响起是分由长孙普洛和长孙嵩率领各九百人的偷袭部队从左右两翼突袭对方布于谷外的营地。拓跋圭把长弓挂回马背掣出双戟大喝道:“随我来!”

    领头向敌营杀之。

    燕飞轻轻掩上房门向在门外游廊等候的宋悲风低声道:“他仍在睡觉睡得很香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该没有甚么大碍。”

    宋悲风大讶道:“你并没有点灯竟可以察辨他的容色?”

    燕飞给他提醒也大奇道:“确是古怪在黑夜视物上我似乎比以前看得更清晰分明。”

    宋悲风见他用眼睛扫视远近一脸茫然道:“横竖快天亮哩!我们到亭子再聊两句。冷吗?”

    燕飞摇头随他踏入四合院中园的方亭去在石凳子坐下。

    宋悲风欣然道:“我敢肯定安爷的看法错不了你失去武功只是暂时的现象。不用忧心安爷正为你想办法。”

    燕飞道:“安公是怎样的一个人。”

    宋悲风沉吟片刻低声道:“安爷是怎样的一个人怎到我来评说。不过我晓得老弟有此一问是心存善意。而我可以说的是安爷一生人力求脱于人世间的烦恼可又不能不食人问烟火置家族荣辱于不顾心内的矛盾可想而知。”

    稍顿续道:“有时我真希望他是王敦、种温那种人哪肯定司马曜再无立足之地更不会像现在般被人步步进迫喘息的空间愈来愈小。”

    见燕飞默然无语又道:“以前只得安爷独撑大局幸好现在终有玄少爷继承他的事业家族可保不衰否则谢家的将来谁也不敢想象。”

    燕飞欲言又止。

    宋悲风道:“你是否想问我如何看玄少爷唉!他也不是王敦、桓温之流。可是勿要有人惹怒他因为他是谢家自有族史以来最不好惹的人他的剑在南方更是从来没有敌手。”

    燕飞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受!他虽寄居谢家两个多月清醒的时问却不到半天六个时辰较有亲近接触的只是谢安、宋悲风和梁定都、小琦等府卫婢女谢钟秀则碰过两次头却不知是否因谢安高尚的品格和风采又或因宋悲风的重情义他感到已对谢家生出深刻的感情所以不由关心起谢家来。当晓得对付他们的人是王国宝更使他为谢家的安危担心他虽不清楚南晋朝廷的复杂情况仍晓得王家在建康与谢家地位相若王谢两家若出现争执后果不堪想象。

    宋悲风道:“老弟现在勿要多想谢家的事。在建康城没有人敢明目张瞻来惹安爷。我宋悲风更非任人宰割、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在朝廷上支持安爷的人仍占大多数。目下你最紧要是恢复功力修为。”

    燕飞又想到那叫独叟的人暗忖或该上门去采访他。

    宋悲风沉声道:“燕老弟若为你的好朋友着想待他养好伤后便请他离开建康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燕飞被他提醒关于高彦的心愿硬着头皮道:“宋老兄是否熟识纪千千?”

    这句话不但问得劣拙且立感后悔坦白说如非高彦因他而受伤他绝不会在这事上尽任何力以作补偿。

    宋悲风愕然道:“原来老弟你也是纪千千的仰慕者真想不出来!”

    燕飞老脸通红差点要掘个地洞钻进去语无伦次的应道:“不是!”

    见宋悲风一脸茫然的瞧着他苦笑道:“是高彦那小子他说要见过纪千千一面才能心息返回边荒集去。”

    换作平时宋悲风肯定会呵呵大笑现在却是心情沉重恍然道:“这才合理早听刘裕说过你在边荒集从不像高彦般经常沾花惹草。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易在只要我对千千小姐提出请求她必肯俯允难就难在我必须得安爷点头同意不可瞒着他去进行。”

    燕飞尴尬道:“宋老哥不用为此烦恼经过此劫后怕高彦已失去仰慕纪千千的心。”

    宋悲风忽然道:“你肯否为高彦作点牺牲?”

    燕飞讶道:“作甚么牺牲?”

    宋悲风微笑道:“只要说成是你燕飞想见纪千千以燕飞为主高彦为副安爷必肯同意。”

    燕飞大吃一惊道:“这样不太好吧?”

    宋悲风道:“所以我说你要作点牺牲。”

    燕飞犹豫道:“安公会否像你般生出怀疑呢?”

    宋悲风笑道:“安爷是风流坦荡的人物又不是在为他的干女儿选干女婿见见面乃等闲的风流韵事他怎会当作一回事。”

    燕飞目光投向高彦养伤的厢房颓然叹道:“好吧!我便舍命陪高彦那小子好了。”

第 九 章 时不我与

    高彦睁眼见到燕飞坐在榻旁大喜道:“直到此刻见到你这小子我才敢真的相信你没折半根骨头。哈!你根本没有失去内功否刚怎捱得住至少该像我般仍躺着爬不起来。”

    燕飞苦笑道:“若我内功仍在你道那班兔崽子仍能活命吗?不过我的情况确非常古怪或者终有一天可以完全复元过来。”

    高彦忘记了自身的痛苦欢大喜地道:“那就有救哩!我们又可以在边荒集纵横得意了。坦白说没有了你燕飞的剑我和庞义肯定在边荒集晚晚睡不安寝。”

    燕飞微笑道:“多点耐性吧!你的伤势如何?”

    高彦双目亮起深刻的仇恨道:“只要打不死我便没有甚么大不了多躺两天该可以起来。知否是谁干的?”

    燕飞不忍骗他道:“此事巳由宋悲风处理这裹是建康而不是边荒集不到我们逞强。”

    高彦呆了半晌点头道:“你说得对。若谢家解决不来的事我们更是不行。宋悲风是个很不错的人每天都来探望我的伤势又以真气为我疗伤现在我内伤方面好得七七八八只是左臂和右脚仍有点痛。”

    又忍不住道:“谁敢来惹谢安呢?”

    燕飞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出头动手是我的责任。”为分散他的注意力续道:“还想见纪干千吗?”

    高彦立即精神大振不迭点头道:“当然想见她还想得要命。”

    燕飞欣然道:“我已向老宋提出要求他会代我们向安公说情现在就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宋悲风此时走进来先摸摸高彦的额头微笑道:“退烧哩!高兄弟的底子很好!”转向燕飞道:“安爷要见你。”

    燕飞同高彦打个眼色随宋悲风离开房间。

    上一次他去见谢安他感到谢家如日中天的威势气派府内一片生气由下至上安逸舒泰。可是今次所(此句看不清)脸色沉重府内宏大的屋宇楼阁似也失去先前予他牢固而不

    可折的印象在在顶示谢家已到了盛极必衰的处境。

    谢安若去乌衣巷最显赫的谢家府第余下的将是没有魂魄的躯壳。

    燕飞随意问道:“为何不见小琦呢?”

    宋悲风道:“小琦前几天不眠不休的服侍你以免你的情况有突变时来不及通知我到昨晚实在撑不下去我遂着她去休息现在该还在睡觉呢。她是个心肠很好的小姑娘。”

    燕飞心中一阵感动他固然感激小琦对宋悲风的照顾更生出感触。他已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宋悲风仍整夜守候榻旁、不论如何纵然遭尽谢家其他人的白眼就凭谢安、宋悲风和小琦三个人足令他对谢家生出深刻的感情。

    宋悲风领他进入中院四季园忘官轩矗立其中心处与中院的其他楼阁相媲彷如鹤立鸡群。

    一位风姿优雅的中年美妇双眉深锁的从忘官轩大门的长石阶拾级而下该是刚见过谢安辞退出来。虽初次遇上燕飞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

    宋悲风现出自心底的敬意与燕飞避道—旁施礼致意。

    美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宋叔好!这位公子是……”

    宋悲风道:“是燕飞燕公子。”又向燕飞介绍道:“王夫人是玄少爷的姐姐。”

    燕飞见她不但没有架字还态度谦和亲切不由生出好感慌忙施礼。

    谢道韫幽幽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原来是燕公子我们家的事累公子受灾我们感到很抱歉幸好公子吉人天相贵体康复我们叫以放下一桩心事。”

    燕飞不知说甚么话好。他一向不惯以甜口滑舌去安慰别人偏是现在更不知从何接口。

    谢道韫向宋悲风道:“宋叔好好招呼燕公字。”施礼后离开。

    宋悲风道:“老弟!请!”

    燕飞收回投在谢道韫背影的目光问道:“王家是否王国宝的家?”(缺)“高门对高门即使安爷也无法改变这习气。道韫大小姐嫁的是王国宝堂叔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唉!”

    燕飞讶道:“她的婚姻不愉快吗?噢!我是不该问这种事的。”

    宋悲风道:“没有关系、除安爷外此为人尽皆知的事我们谢家不论男女人人风流脱略他王家却是另一派样子王国宝和他弟弟王绪是利欲熏心之辈王凝之则沉迷天师道你说大小姐会开心吗?”

    燕飞的心情更沉重高门大族绝不像表面的风光。居于乌衣巷豪门之的谢家则更面临内忧外患饺子馆的事件只是个开始。

    忽然间他醒悟到因何见到谢道韫会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娘亲在生时常独自一个人躲在帐内幽思怔亦是谢道韫这般神情。

    谢安一人独坐轩内一角点燃一炉檀香令布置高雅、古色古香的斋轩更添书香韵致。

    谢安手持一张纸笺正看得入神。

    宋悲风道:“安爷燕公子到!”言罢默默退出轩外去。

    谢安把纸笺放在几上另一手取书镇压好朝他看过来微笑道:“小飞你总是教人惊异坐过来让我好好看你。”

    燕飞心中一热以谢安的身份地位把照顾他的事交由宋悲风去办已算是关怀体贴之至。而谢安在他每次苏醒后都抛开—切繁务立即见他可见他对自己的垂爱并非只是履行对谢玄的承诺而是出于对自己真正的关怀。

    燕飞在他旁施礼坐下迎上谢安的目光谢安仍是那么逍遥自在洒脱从容可早燕飞却在他鬓边额角间现十多根上次见他时没有的白。

    谢安欣然道:“我每次见到小飞都心生欢喜因为像小飞如此人物世所罕见不要以为我是故意哄你。所谓虽小道必有可观处相人一术由来久矣是—种专艺圣人则有游于艺之说。哈!我谢安—向不肯屈从于定见。技艺本身并没有大小之别用于大则为风云龙虎之机用于小则却有涉身处世之益。扩之展之可广及冶乱兴衰、天道气候人情社会术简味深、不可轻视。”

    面对这可堪被推为清谈第一高手的谢安燕飞大感应对不来苦笑道:“安公勿要如此推许我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从小没有甚么大志向。”

    (缺)自有不平凡的遭遇。小飞可以解释给我听为何在失去内功后任棍打棒击仍可无恙呢?天命难测你有没有大志并不重要像我谢安便是个从来没有大志的人看看我现在是坐在甚么位置?干着怎样的事?”

    燕飞汗颜道:“我怎能和安公相比?”

    谢安目光回到他脸上精光闪闪微笑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谢安这番眼力和说话。”一手取起书镇把笺纸拿起来递给燕飞道:“这是我侄女道韫玄侄的姐姐昨晚作的一诗让我品评你也来看看。”

    燕飞对谢道韫有种自己也难以明白的好感闻言双手接过。

    诗笺上的题目是《拟嵇中散咏松诗》字体秀丽清逸。

    谢安道:“嵇康曾为中散大夫所以又称嵇中散道韫拟作的是嵇康的《游仙诗》原作追求的是服药成仙脱令人沉沦的苦海。”

    燕飞心中一动低头细看诗文共八句写着: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

    原想游下息瞻彼万仞条。

    腾跃未能升顿俟王乔。

    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飘!”

    燕飞皱眉道:“王乔是谁?”

    谢安答道“王乔指的是仙人王子乔道韫此诗与原诗不同处非像原诗般歌颂王子乔成仙的韵事只是想借助他白日飞升之术去亲近可望而不可即卓立祟山之巅的青松。可是凡人当然没有王子乔的办法所以只能无奈顿。”

    燕飞放下诗笺低声道:“王夫人是想安公引退哩!”

    谢安欣然道:“这方面我本心意已决道韫更清楚我的心意此诗只是表达她同意我的决定。但在建康我尚有一事未了此事完成之日便是我辞官退隐之时。”

    燕飞很想问他是甚么事?却晓得不宜由自己去问若可以告诉他谢安当然会说出来。

    谢安略一沉吟道:“小飞昏迷期间支遁大师曾两次来看你对你忽

    (缺)支遁不但精于佛道更是对丹道有研究的佛门高僧这样的人在建康只有他一个他想不通的其他的人更是束手无策。”

    燕飞给牵起心事道:“我想独自出去走一趟请安公勿要派人跟随。”

    谢安仔细打量他好一会没有说话忽然微笑道:“支遁很想和你谈谈我猜他是要亲自向你弄清楚一些事?我却一直没有答应他你道是甚么原因呢?”

    燕飞愕然。

    谢安淡淡道;“因为我清楚你的性格不爱谈论个人的私事荒人都是没有过去的人我们除了晓得拓跋与你有亲如兄弟的关系外其他一切全无所知你在边荒集除跟人拚斗外便是喝酒想来应有一股沉重的伤心往事!甚至关乎到你现在奇异伤势的源起你却一字不提我为免你为难又免支遁劳而无功所以除非得你点头我尚无意让你们碰头。”

    燕飞尴尬道:“事实上并没有甚么好隐瞒的只是想到说出来没有什么用且事情颇为曲折离奇我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懒人所以不想安公你徒费精神而已!唉!”

    谢安笑道:“我也是大懒人可惜身不由己。你现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有像任遥这个可怕的敌人孤身外出不怕太冒险吗?你是否还想见千千呢?”

    燕飞更感尴尬老脸一红道:“习惯是很难改的。多年来我独来独往也惯于独力为自己承担难题、解决难题、安公请不要再为我花费心力。至于千千小姐唉!”

    谢安若无其事的道:“想见千千的是高彦而不是你吧?”

    燕飞一呆道:“是宋大哥告诉你的?”

    谢安哑然失笑道:“何用悲风说出来呢听说在边荒集你从来不涉足青楼这次不单要见纪千千又指明带高彦同行而高彦则终日流连青楼画舫我谢安是过来人怎会猜不中?”

    燕飞苦笑道:“高彦这小子威胁我要见过千千小姐方肯心息回边荒集去我见他受伤只好厚颜向安公提出这般无礼的请求。好哩!安公既然清(缺)

    谢安截断他道:“你想置身事外吗?这个我可不容许。我可安排高彦见千千不过你要作陪客。你要到那里也可以不过悲风必须陪你同行你也不想高彦错失见千千的机会吧!”

    燕飞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谢安道:“小玄已有回音他和刘裕会在五天内返回建康希望回来可以见到你。”接着微笑道:“不论你去干甚么又或见任何人?悲风自会为你守密。若有危险他更可以在外面为你把风的。”

    燕飞道:“多谢安公关心。”

    宋悲风此时进来道:“王恭大人求见!”

    谢安向燕飞道:“千千的事我自有安排。一切待高彦康服再说。”又转对宋悲风道:“小飞有事外出悲风你陪小飞走上一趟吧。”

    燕飞知他事忙施礼告退。

    拓跋圭和慕容麟并骑立在山丘上大地是无穷尽的白雪细碎的雪粉漫天洒下天气却不寒冷。这场小雪大有可能是最后一场在春天下的雪。

    同一座山丘昨晚和今天的心情已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胜利的果实已牢牢掌握在拓跋圭手上。

    拓跋部唯一有资格反对他的力量已被他彻底击溃余子皆不足道、立国的道路则仍是遥不可及在强邻环伺下他还须默默耕耘等待适当的时机。

    昨晚他与手下将士兵分三路突袭窟咄在谷口南面的营地当谷内的窟咄中计急谋反击要把谷北的兵员调来参战慕容麟依诺从北面夹击窟咄。窟咄军登时大乱崩溃四散逃亡。拓跋圭领兵强攻入谷却给窟咄从北面突围逃去。不过拓跋圭晓得窟咄已人困马亡逃不得多远。

    现在两方人马在谷北山丘会师全面的追捕巳在眼前雪茫萨的荒原展开他们正在等候擒获窟咄的好消息。

    拓跋圭已暗下命令若由己方战士逮着窟咄便来个先斩后奏绝此祸根只许带回他的尸体。

    无毒不丈夫拓跋圭比任何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麟神态傲慢好象战胜的功劳全归他似的杨起马鞭指着前方远处道:“看拿到窟咄哩!”

    簇拥着两人的联军闻言齐声欢呼。

    拓跋圭定神—看慕容族的战士正押着被五花大绑捆在马上的窟咄朝他们趾高气扬的驰来一颗心直沉下去。

    现在他要依赖慕容垂要杀窟咄尚须慕容麟点头才成。

    押解窟咄的战士驰上丘顶。

    “蓬”!

    睑如死灰的窟咄被解下缠缚于马背的牛筋索给人从马背推下来掉在拓跋圭和慕容麟马前雪地上。

    平时自诩高大威武的窟咄处处血污须髯染满血渍浑身雪粉冷得他直打哆嗦由于双手仍被反绑背后仆倒地上再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两名战士把他从地上挟起让他半跪地上其中—人还掀着他的头扯得他仰望高踞马上的拓跋硅和慕容麟。

    慕容麟长笑道:“窟咄啊!你也有今天一日哩!”

    只从这句话拓跋圭便晓得慕容垂私下曾联系窟咄当然双方谈不拢否则现在他拓跋圭将与窟咄掉转位置。

    窟咄目光投向拓跋圭射出深刻的恨意大骂道:“拓跋圭你不要得意终有一天你会像我般下场。”

    拓跋圭淡淡道:“我如何下场恐伯你没命见到!”探手身后握上戟柄。

    慕容麟喝止道:“且慢!王父吩咐下来若生擒此人且把他带回去。”

    拓跋圭表面没有半丝异样神态心中却翻起滔天怒火暗忖终有一天我拓跋圭再不用看你慕容氏的脸色做人。点头道:“既是燕王的吩咐我拓跋圭当然从命。”

    雪愈下愈密了。

第 十 章 路转峰回

    燕飞和宋悲风联袂离开谢家踏足乌衣巷。

    在燕飞的心中大的是街小的是巷后者通常是相对的宅院间留出来的通道宽不过一丈窄至仅可容一人通过。

    他对大街的兴趣远及不上小巷予他的情趣。由于宅院不同的部局山墙夹峙下使小巷有转折收合导引归哦度的诸般变化天空则呈现窄窄的一线蜿蜒的巷道似别有洞天有种说不出的况隐秘味。

    但乌衣巷却有不同于他想像和认识中的小巷宽度介乎御街与一般街道之间宽达两丈许可容两辆马车轻轻松松地迎头往来。

    乌衣巷与御道交接处设有巷门标示着乌衣巷的开端由兵卫日夜把守也是进出乌衣巷的唯一出入口。

    可是乌衣巷亦拥有窄巷所予人曲折多变安静封闭的感觉高楼巨宅对外的檐窗侧门台阶照壁山墙充满起伏节奏地排列两旁白墙灰砖黑瓦疏落有致的老槐树无不显得安逸幽雅。

    燕飞听着左方秦淮河传来河水轻泊岸缘的声音。宋悲风道:“王恭是侍中大臣是朝廷有实权的正二品大官他在这时候来见安爷极不寻常。”

    燕飞皱眉道:“他是否对面王家的人?”

    宋悲风答道:“他的宅院在乌衣巷尾舆对面王家同姓而不同族系一向支持安爷你们在高朋楼遇上舆孙小姐同行的淡真小姐便是他的女儿。”

    燕飞脑海立时浮现那风姿卓约的美女心忖原来是侍中大臣王恭的女儿难怪如此不把人放在眼内。

    两人穿过巷门转入御道。

    秦淮河在左方蜿蜒曲折地缓缓流淌一派怡然自得对岸屋宇间炊烟袅袅充盈着江南水城的特色。

    宋悲风止步道:“老弟要到那里去?”

    燕飞道:“宋老哥听过一个叫独叟的人吗?”

    宋悲风摇头道:“从没有听过独叟是否你这位朋友的外号?”

    燕飞道:“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住在西南平安里阳春巷内屋子南靠秦淮。”

    宋悲风欣然道:“那并不难找我负责带路。”

    两人又沿左靠秦淮河的热闹大街漫步。三天前燕飞等便是在这条名为“临淮道”的街上的饺子馆遇袭旧地重游感觉上并不好受。尤其当想到乖巧的张贤已命赳黄泉。

    宋悲风亦生出感触沉默下去。

    燕飞忽然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往他瞧来自然而然往对街回望见到一个形如大水筒身穿黄袍的高大肥胖的僧人正在对街目光灼灼地注视他们见燕飞瞧过来双目精光敛去登时变成个似是慈眉善目笑嘻嘻的胖和尚还合什向他们致礼脚步不停的朝相反方向去了。

    宋悲风冷哼一声。

    燕飞感到胖僧先前的目光充满恶意令他很不舒服道:“是谁?”

    宋悲风边行边道:“是个佛门败类叫“恶僧“竺雷音”是城东明日寺的主持得司马曜兄弟庇护没有人能奈他的何。他本人亦武功高强在建康佛门里亦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燕飞叹道:“建康城似乎比边荒集更家复杂险恶。”

    宋悲风苦笑道:“我想问题在于边荒集没有一个人敢自认好人不似这里的人愈是大奸大恶愈是满楼仁义道德戴着付假脸孔。像竺雷音平时一脸和气可是下起手来比谁都要毒辣。听说个多月前司马道子的手下走狗爪牙在边荒集逮着数十个荒人男的便收作奴仆其中几个较有姿色的女子便送给竺雷音作使女行淫取乐。”

    燕飞感同身受愤怒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没有人管吗?”

    宋悲风颓然道:“安爷曾立法禁制。可是司马曜兄弟只是虚应故事。战乱之时将领豪强四出抄掠“生口”掳回江南充作豪族庄园的奴婢已成一种习以为常的风气。因他们的猎物是荒人又或从北方逃来避难的流民故除安爷外没有人肯出头为他们说话。十多天前关中千余流民因躲避战乱南奔投晋却被桓玄方面的将领诬为‘游寇’大肆屠戮而其男丁妇女同样被剽掠为奴婢。”

    燕飞道:“这种事大失人心难怪北方汉人厌恨南人。”

    宋悲风领他转入一条小街道:“前面是平安里我会在屋外为你把风只要高呼一声老哥我随传随到。”

    燕飞不由有点紧张一来不知毒叟的为人更怕是连他也爱莫能助落得失望而回。

    支循在谢安对面坐下接过谢安奉上的香茗轻胛一口道:“我刚才遇上王恭聊了几句他对司马道子权势日盛非常不满。”

    谢安轻叹一口气点头道:“他今次来便是想外调对建康眼不见为净。他该去向司马道子提出要求方是找对门路尚书令专管官员调升之事司马道子又视他如眼中钉保证这边递入牒章那边便批准出来。可是若由我提出肯定司马道子硬压下去以显示现在建康是谁在主事。”

    稍顿续道:“像朱序免除军籍还为平民的申请虽经我亲自向皇上提出请求司马道子仍在拖延使我无法向小玄交待真个愧对朱序幸好得他不予见怪。”

    支循沉声道:“他要迫你走!”

    谢安苦笑道:“此正是问题所在我谢安早萌去意可是若如此一走了之人人都会以为是被他挤跑的。”|支循道:“自皇上把司马道子献上的张氏女子纳为贵人大权便旁落于司马道子手上若你离开建康建康会变成甚么样子呢?”

    谢安道:“皇上的圣谕下来了吗?”

    支循点头道:“刚下来明言停建弥勒寺可是对“小活弼勒”竺不归却只字不提令人担忧。”

    谢安露出疲倦的神色缓缓道:“我可以做的都做了!是我离开的时候啦。小玄这几天会回来我将舆他一道离去。”

    支遁苦笑道:“若站在佛门的立场我会恳求你为造福苍生留下来;但在朋友的立场你是该回到属于你的山林去过你向往多年的日子”

    谢安道:“我去后这里交由三弟主持琰儿为副不抬司马道子如何胆大包天谅也不敢为难他们。”

    支循道:“我想去看看燕飞。”

    谢安道:“他昨晚才醒过来没事人一个似的刚与悲风出外去了。”

    支循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若有人告诉我像他般的情况我肯定不会相信。”

    谢安回复潇洒从容似正憧憬即将来临的山林之乐随口问道:“有“丹王”安世清的回音吗?”

    支循道:“我正因此事而来安世清那边没有消息但他的女儿此刻正在建康还来探望我。”

    谢安动容道:“又会这么巧的。”

    支循道:“她得乃父真传不但精通医术丹道且剑法已臻上乘境界。

    我向她提及燕飞的情况她似是晓得燕飞下和个人还追问他的长相。其的性格有点像她的爹对世事一付莫不关心的态度今趟不知何事会令她远道来建康呢?”

    谢安皱眉道:“你身为她长辈难道不可以问上一句吗?”

    支循哑然笑道:“长辈又如何?她有种不染一丝杂质不沾半点俗尘的气质令你感到若她不愿说问也是白问所以当她问及燕飞的长相外貌我才会特别留意起来。”

    谢安笑道:“算你没有失职若你不是这种人怕她也不会来向你请安问好言归正传她对燕飞的情况有甚么话说?”支循道:“她一句话也没说只只道她有事须到丹阳两天后回来会随我到这里见见燕飞。至于安世清她说连她也没有把握可在短期内找到他。”谢安兴致盎然的道:“凭着是安世清女儿的身分已足使我想见她一面看看她如何脱俗尘不食人间烟火。”燕飞呆看紧闭的大门这所没有传出任何声息的宅院位于阳春巷尾屋后就是长流不休的秦淮河。

    宋悲风回到他身旁道:“我找人问过啦!屋内只有一个孤独的老头儿终日足不出户见到人也不会打招呼“独叟”的名字起得相当贴切。”燕飞解释道:“我是受人所托来见他的嘿!宋老哥……”宋悲风拍拍他肩头道:“我明白的你去敲门吧!我会躲起来哩!”言罢去了。

    燕飞踏前两步拿起门环结结实实的扣了两记敲门声传进树木深深的宅院内去。

    苦待好一会后燕飞见没有任何反应正犹豫该再敲门还是悄然离开一把沙哑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道:“谁?”燕飞心中一懔此人肯定武功高明自己一点感觉不到他来到门子另一边。忙干咳一声以掩饰心内的紧张情绪道:“老丈是否独叟呢?我是受人之托来见你老人家的呢!”隔门的人沉默片晌沉声道:“谁托你来?”对方似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话的样子惜话如金口舌艰难干涩平板无味。燕飞大感不是味儿不过势成骑虎硬着头皮道:“是太乙教的荣智道长。”那人立即破口大骂道:“竟是那猪狗不如的畜生给我滚!”燕飞反感到轻松起来因为“丹劫”已给他吞进肚子内去。荣智虽非甚么好人自己终是有负所托。假如独叟开口便问他有没有为荣智带东西来自己当不知如何是好。在现今的情况下能否问清楚“丹劫”的事已属次要且说不定荣智只是想借“丹劫”来害独叟他燕飞反替他受了此劫。

    燕飞耸肩道:“老人家请恕我打扰之罪。”正要掉头走独叟又隔门叫道:“我和他早断绝情义他还着你来干啥?”燕飞又走回头隔门叹道:“此事一言难尽荣智已作古人临终前托我把一个小铜壶带来给……”“咿丫”!

    大门洞开现出一个又矮又瘦干枯了似的披着花白长的老头不过他满布皱纹的脸庞上深陷下去的眼眶所嵌着一对眼睛却是精芒电闪他的高度只来到燕飞下颔处可是却有一股逼人而来的气势使燕飞感到他绝不好惹。不知如何燕飞更感到他浑身邪气不像好人。

    独叟摊手道:“东西呢?快拿来!”

    燕飞不知该生出希望还是该自疚对方显然清楚“丹劫”的事所以只听到铜壶两字立即晓得是甚么一回事。

    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老丈可否听小可详细道来。”独叟双目一转拍额道:“对!进来再谈。哈!这畜生倒收得紧密临死前才肯还给我。”燕飞随他进入院内心情更觉沉重若他晓得“丹劫”给自己吞进肚内去不知会有如何反应。他次后悔来找这怪老头但最不幸的是他却乃自己能想到的唯一希望。

    院内积满厚雪屋宅三进相连墙壁剥落如不是晓得独叟住在这里会以为是给荒弃多年的破宅。

    独叟喃喃道:“他是否把铜壶交了给你呢?有没有吩咐你不要拔去壶塞?”确是如此不过……”独叟旋风般在宅前石阶转过身来双目凶光大盛厉声道:“不过甚么?你竟没有听他的嘱咐吗?”燕飞慌忙止步否则要和他撞个正着。在不到两尺的距离下他嗅到独叟身带一种浓重古怪的气味有点像刀伤药的气味。

    颓然道:“事情是这样的荣智道长过身后我带着小铜壶……”独叟双目凶光敛去不耐烦的道:“我没有闲情听你兜兜转转铜壶在那里?你究竟有没有打开来看过?”燕飞心忖丑妇终须见家翁坦白道:“壶内的东西已给我服下。”出乎意料之外的独叟并没有想像中的激烈反应笑意在嘴角扩展影响着他每一道深刻的皱纹忽然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指着燕飞辛苦地喘息道:“你这招摇撞骗的笨蛋竟敢骗到老子的头上来。”燕飞大感不是滋味道:“吞下去时差点把我烧熔不过碰巧当时我中了逍遥教主任遥的逍遥寒气两下相激令我忽冷忽热最后给人把我救回建康昏迷了百天醒来后内功全消所以特来向老丈请教。”独叟的笑容立即凝止脸上血色褪尽呆瞪着他。

    燕飞叹道:“丹劫”恰给我吞进肚内去像一股火柱般贯入咽喉接着漫延往全身经脉若不是寒气相抵我怕整个人会给烧成火烬真奇怪!装着这么烈火般的东西小铜壶仍是凉浸浸的。”独叟直勾勾的瞧着他眼神空空洞洞像失去魂魄的走肉行尸般喃喃道:“真的给你吞了丹劫下肚!”燕飞见到他失落的模样心中一阵难过唤道:“老丈!你老人家没事吧?”独叟像听不到他的话般自言自语道:“那我毕生研究的心血岂不是白费工夫?”燕飞颓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不想东西落在任遥手上。”独叟喃喃道:“他吞了丹劫!他吞了丹劫!”一边重复说着双目凶光渐盛燕飞心叫不妙试探着往后退开去。

    独叟像重新觉他的存在往他瞧来燕飞正犹豫应否召宋悲风来救驾独叟倏地那披肩白无风自动双目杀机闪烁冷冷道:“你吞掉我的丹劫!”燕飞知事情不能善罢正要扬声向宋悲风示警独叟闪电扑过来两手捏着他咽喉。

    燕飞那还叫得出声来登时眼冒金星呼吸断绝独叟人虽矮瘦两手却是出奇地纤长像铁箍般扼着他的颈项。

    燕飞全身软暗叫今次肯定劫数难逃!凭对方的功力足可把自己现在比常人还脆弱的小颈活生生扭断。

    更想不到的事情生了独叟忽又放开手改而抓着他肩头焦急问道:“你没有事吧?老天爷!你千万要活着。”燕飞大感莫明其妙比给他捏住颈项透不过气来时更摸不着头脑。

第十一章 三天之约

    燕飞挣开独叟抓着他肩头的手喘着气瞧着眼前反复无常的怪老头颈项的痛楚逐渐消失一时说不出话来。

    独叟双目的凶光由一种兴奋狂热的神色取替不眨眼地耵着他的颈喃喃道:“看!你颈上的瘀痕消失哩!多么奇妙!”

    燕飞再退三步准备好如独叟稍有异动立即扬声召宋悲风来救试探道:“我要走哩!”

    独叟瘦躯一颤慌忙摇手道:“不要走!”

    燕飞续退两步叹道:“虽说事非得已不过我服下荣智道长托我给老丈带来之物仍是我不对。可惜事已至此老天爷也没法改变过来。唉!”

    独叟两眼一转回复冷静露出一个苦涩无奈的笑容亦叹一口气徐徐道:“事实上你是救了我一命荣智那家伙着你送来“丹劫”根本是不安好心!明知我必忍不住服用而最后结果必是焚经而亡。其实我该感激你才对。”

    燕飞听得目瞪口呆这位遗世独立、不近人情的怪老头怎会忽然变得如此好相舆?如此地明白事理?

    独叟一对细眼又闪过兴奋的神色迅即消去哑声道:“你是否仍想内功得以恢复?哈!不是我向你夸口天下炼丹之土虽众能人辈出却只我向独一人有办法助你完成心愿…”

    燕飞心忖原来他叫向独怀疑地道:“老丈你倘能不怪找服下“丹劫”我已非常感激那敢再奢望劳烦老丈。”

    独叟堆起一脸笑容欣然道:“那里!那里!对我来说助你得回失去的内功等若把“丹劫”驯服是我炼丹生涯中最大的挑战我千万不能错过此唯一的机会。不是我危言耸听现在你的体质异于常人显现出种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但终结也就是如此而已。没有我的帮忙包保你的内功永远不能回复原状甚至大胜从前。”

    燕飞对他是好人还是邪魔仍分不清楚。不过却肯定独叟对“丹劫”有深刻的认识否则早前他的反应不会如此激烈且不信自己能服用丹劫而不死。

    他今次专诚来访正是要恢复内功修为恢复过去的生活方式眼前极有可能是如独叟所说的唯一机会。

    独叟又道:“你可知“丹劫”的来龙去脉?”

    他这句话比任何苦言相劝对燕飞更有吸引力心忖何碍一听点头道:“愿闻其详!”

    独叟又忍不住露出奇怪的喜色道:“随我来!”

    领头登阶进入屋内去。

    燕飞随他入宅门内是个出奇宽敞的厅堂却简陋得令人难以相信是有人居住的“家徒四壁”是最贴切的形容。除角落有一张霉烂的地席再无他物。

    在独叟的“邀请”下两人在地席盘膝而坐。

    独叟干咳一声似是怕他因眼见的情况对他失去信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不要看这里布置简陋只是我掩人耳目的手法事实上屋下藏着敢称天下设备最完善的炼丹房因我所有时间均花在那里所以无遐理会其它地方。”

    燕飞心想原来如此。看来独叟已炼丹成痴亦因此对服下“丹劫”的自己生出兴趣等如医痴遇上奇难杂症忍不住心痒手痒起来。

    独叟此刻只像个慈祥善心的小老头沉吟片刻道:“你看到壶身刻的字吗?”

    燕飞点头道:“在“丹劫”两字的下处有“葛洪泣制”四个更小的字。”

    独叟一阵抖颤似在克制某一种冲动却迅即平复过来眯着眼盯着他道:“若追源朔流葛洪仙圣可算是我们丹道派的开山祖师爷荣智则是我的师弟我一直不晓得“丹劫”是藏在他那里。哈!他终于死掉!”

    燕飞知他对荣智恨意极深不想听他咒骂一个死去的人岔开道:“你的祖师爷葛洪因何会用上“泣制”的古怪字眼?”

    独叟道:“在我道门之内晓得“丹劫”者只寥寥数人倘谓真正清楚其来龙去脉者更只得我和荣智两人。长话短说当年与葛洪圣祖同时期的还有一位被称为风道人的丹术大家其内丹外丹之术绝不在葛洪圣祖之下只因性格孤癖罕有与人交往故不为世所知。葛洪圣祖是他唯一的知交好友常切磋丹学交换心得。”

    忽然记起某事般拍额道:“还未请教小兄弟的名字?”

    燕飞坦然答道:“老丈可唤我作小飞。”

    独叟干笑两声道:“我就倚老卖老唤你作小飞。让我先解释一下所谓内丹、外丹不外修身格物之法。天下之学问千门万类惟丹学独尊皆因丹学是唯一能使人脱生死成仙成圣之学。人身是一小天地宇宙是一大天地内丹练的是天人合一之术是为内丹。”

    当他说及丹学之事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似的连微拱的背脊也挺直了脸上闪耀着令人不能怀疑其对丹道诚敬的光辉。

    燕飞开始相信他确有助目己脱离眼前困境的诚意否则不会这么用心解说。

    独叟续道:“至于外丹是基于对宇宙一个与别不同的看法于我们丹家来说天下无一物不蕴含某种秘不可测的神秘力量宇宙的力量问题在如何把它释放出来。小至微尘大至山川莫不如是。而外丹之术正是把外在各物内含的精华提炼出来再据为己有。内丹、外丹相辅相乘合为仙道之术殊途同归物我如一。”

    燕飞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解释丹道之学老丈确是前人之所未。”

    独叟兴奋起来道:“荣智在这方面远不及我若非师傅偏心怎会把“丹劫”传给他而不给我。”

    燕飞道:“令师或者不是偏心而是为你着想怕你忍不住贸然服下致一命乌呼!”

    独叟显然从未试过朝这方向去想一时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燕飞怕宋悲风等得心焦催道:“哪风道人……”

    独叟醒过来道:“对!风道人毕生醉心炼丹之术到五十岁时忽然绝迹人间十二年后当葛洪圣祖收到他托人带来的一封信方知他觅地潜修一种自汉以来失传已久名之为“火丹”的道术且已接近成功阶段故请葛洪去为他护法见证他白日飞升的盛事。”

    燕飞对“丹劫”开始有点轮廓眉目风道人当然升仙不成故此遗下“丹劫”葛洪又要说泣制。

    独叟露出缅怀可惜的神情叹道:“当葛洪赶到风道人修真的福地赫然觉风道人行功已到紧要关头且有走火入魔之势正要施以援手风道人竟自动焚烧起来眨几眼工夫已尸骨无存可见丹火之猛烈远非任何凡火可比。最奇妙是风道人被丹火焚化处留下一团拳头般大的火焰正逐渐缩小。葛洪圣祖强忍火热以绝世神功隔空把丹火收入随身携带的异宝冻玉铜壶里自此便没有拔开过铜壶塞就在本门内传下去。”

    燕飞讶道:“没人有好奇心吗?又或壶内丹火早因年月久远而熄灭。”

    独叟傲然道:“丹火在蛰伏的状态中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否则你便不会失去内功。葛洪圣祖留下戒语谁若在未想出驯服丹火的方法前鲁莽启壶必立遭横祸。连圣祖也无计可施的事谁敢涉险。好啦!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整个经历不得有任何遗漏否则圣祖重生也帮不了你的忙。”

    燕飞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一点不漏的把整件事的经过说出来。

    独叟用心聆听不时问上两句句句有的而尽显他在丹学上的丰富知识到燕飞说毕独叟道:“我有八、九成把握可以助你复元不过却须三天工夫作准备届时一切依足我吩咐勿要问无谓的问题。今天是二月初一初四日辰时头你到我这里来你只可以一个人来施法的时间或要两三天之久。”

    燕飞还有甚么选择?点头应允。

    独叟道:“这三天你也不能闲着我传你一种引火的法门是我门不传之秘从来不传外人今次因情况特殊故破例一趟。”

    稍顿接道:“此诀名《子午阴阳诀》修的是进阳火、退阴符之道。若单是引火会害你一命呜呼所以须以退阴符调和子时进阳午时退阴子午刚好调转过来水盛之时引火火盛之时退阴。”

    燕飞本身也是行家一听便知有道理益相信独叟的诚意遂留心聆听。

    燕飞和宋悲风在茶馆子一角品尝香茗和点心此刻是未时中馆子内除他们外没有别的客人。

    他们脱掉鞋子坐在厚软的草席上挨着舒适的软垫子充满悠闲的感觉。馆内燃着火炉温暧如春。事实上春天早已来临雪也逐渐消溶。

    宋悲风瞧着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上酒馆去岂知竟是来喝茶出乎我意料之外老弟不是每天无酒不欢的吗?”

    燕飞对他很有好感不想瞒他更相信他是个守口如瓶、一诺千金的人道:“我是为自己着想所以这几天须酒不沾唇。”

    宋悲风大喜道:“老弟去找这个叫独叟的人原来是因他有办法令老弟恢复内功对吗?”

    燕飞道:“还要请老哥帮一个忙独叟性情孤僻古怪喜怒无常他会用三天时间作准备工夫三天后我须独自一个人到他那处去施术的时间短则一天半昼长则三数天。”

    宋悲风沉吟道:“看来你和他只是初识这个老头儿是信得过的人吗?”

    燕飞茫然道:“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而他也是唯一能明白我处境的人否则即使“丹王”安世清亲临也无计可施。”

    宋悲风讶道:“原来你早猜到安爷请来为你疗治的是安世清。”

    燕飞道:“我不是故意隐瞒而是遭遇的离奇若对其他人说不说出来并不会有任何分别只有独叟一听明白。”

    宋悲风不悦道:“你仍不打算告诉我吗?安爷若晓得我答应你不把事情说出来他是绝不会再追问半句的。”

    燕飞心知肚明若得不到宋悲风的支持谢安怎都不容许他单独行动苦笑道:“好吧!”于是把如何得到“丹劫”因何服食一五一十说将出来。

    听得宋悲风目瞪口呆长吁一口气道:“世间竟有如许奇事如非你活勾勾在我眼前我真不会相信。”

    燕飞道:“生死有命祸福有数这个险我是不能不冒的。请老哥予我一个方便。”

    宋悲风道:“若我是你也肯定毫不犹豫去冒这个险。一切没有问题你放心吧!不过为安全计我会使些小手法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达独叟的炼丹室。”

    燕飞对他更添好感笑道:“任遥该以为早把我击毙即使他知我未死也不会有那么多空闲不分昼夜的在乌衣巷外等我出现吧?”

    宋悲风摇头道:“小心点总是好的现在建康形势险恶你适才进入独叟处后我曾在附近一带搜查幸好没有现。否则现在我早派人再去巡查对独叟加意保护不教你稍有闪失更使你得完成希望。”

    燕飞道:“独叟的武功不在荣智之下除非来的是任遥自保该是绰有裕余的。”

    宋悲风道:“是“小活弥勒”竺不归又如何呢?”

    燕飞一呆道:“怎可能是他呢?”

    宋悲风道:“你清楚这个人吗?”

    燕飞道:“他在北为是大有名堂的人武功在弥勒教中舆尼惠晖齐名仅次于竺法庆北方武林对他是谈虎色变想来他纵或及不上任遥也是所差无几。”

    宋悲风叹道:“在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兄弟的授意下王国宝把竺不归请来建康又要为他建弥勒寺刻下竺不归正落脚于竺雷音的明日寺这事可以令你产生甚么联想呢?”

    燕飞喃喃道:“王国宝、竺不归、竺雷音……一震道:“有阴谋!”

    宋悲风沉声道:“现在建康城内安爷是唯一一个敢反对司马曜建弥勒寺的人其他人都敢怒而不敢言现在司马曜虽暂时让步停建弥勒寺不过事情并没有解决还记得你们遇袭的时刻刚好在安爷入宫向司马曜摊牌之后吗?”

    燕飞明白过来点头道:“难怪老哥说要等敌人来对付你。”

    宋悲风道:“突袭定都该是筹备已久不是可急就章做得来的事。在你见独叟前我们在路上遇上竺雷音更非巧合而是向我出警告更或可让暗中在旁窥伺的竺不归看清楚我的样貌。”

    燕飞是老江湖同意道:“路上这么多马车往来竺不归说不定是躲在其中一辆马车内。”

    宋悲风道:“一切都是冲着宋某人而来且是布局周详处心积虑只从竺雷音会在我们眼前及时出现事情便大不简单。”

    燕飞皱眉道:“老哥有否把此事告诉安公。”

    宋悲风苦笑道:“安爷要烦的事太多哩!我实在不想增添他的烦恼。而且他终不是江湖中人不会明白江湖的事。这些年来我为他暗中做的事舆帮会打交道只让他晓得结果过程从来只字不提。”

    燕飞心道只有谢安如此人物方有如此手下。道:“老哥现在的处境非常险恶。我真不明白王国宝他怎都是安公的女婿因何会变到像有血海深仇的冤家般似的。”

    宋悲风颓然道:“晋室南渡定都江左开始时王家能者辈出风头把谢家完全掩盖。王导、王敦均为权倾朝野的人不幸王敦兴兵作反虽被平定司马氏已对王家生出戒心转而扶谢抑王。安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朝廷的任命。”

    梢顿续道:“王谢两家关系密切且因家势对等故娉婷小姐嫁入王家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时王国宝恶迹未显安爷虽不看好王国宝指他相格凉薄仍不得不接受王家的提亲。岂知王国宝后来竟从事放贷赚取暴利。此事惹来安爷不满在朝廷任命处钳制他令他对安爷含恨极深。娉婷小姐现在已返娘家一直不肯回去王国宝亦许久没有踏进谢家半步你可想见现在双方的关系恶劣至甚么地步。王阈宝是有野心的人他想做的是另一个王敦而安爷和玄少爷则是他最大的障碍。”

    燕飞心忖若自己真能尽复武功离开建康前可顺手干掉王国宝当作是报答谢安竭诚款待自己之恩。

    宋悲风道:“回家吧!免得安爷担心。”

    燕飞的心神转往三天后舆独叟之约希望他不是胡皱吧!自失去内功后他从未试过有一刻比这一刻更想恢复内功修为。

第十二章 天下孤本

    接着的两天燕飞为免节外生枝足不出户每天子、午两个时辰依独叟之言进阳火退阴符。起始两次没有甚么明显征象和效应到第三次依诀法行功进阳火竟丹田生寒气退阴符时却长暧气似乎与独叟预告的情况刚好相反偏又不敢在三天之期前去打扰那正邪难分的怪老头只好按捺着届时好去问他但对行功则不敢巯懒下来。

    这天早上起来院子里人声沸腾隐隐听到梁定都和高彦对骂的声音不由摇头苦笑自受伤醒来后他尚是次听到梁定都的声音应以康复过来却不知为何会到这里和高彦吵闹。

    侍婢小琦刚好进来见到他便笑脸如花的欣然道:“公子今天的脸色很好精神奕奕的一对眼晴似是会放光有点像宋爷那样。”

    燕飞心忖极可能是独叟的子午诀见功对明早的约会更添信心。边让小琦侍候他梳洗问道:“外面生甚么事?”

    小琦没好气道:“小梁过来为高公子打气偏只懂吵吵骂骂高公子气不过来。”接着俏脸微红的吐舌道:“高公子说起粗话来不但脸不红且语气流畅真像训练有素又快又羞人。”

    燕飞笑道:“不是训练有素而是操练有素。在边荒集最斯文敌便是我其它全是满嘴粗话的人男女如是。哈!”含笑走出厅外。

    在房内为他执拾被铺的小琦娇声道:“甚么男女如是?原来燕公子也会开人家玩笑哩!”

    跨过门槛踏足环绕内庭园的回环半廊出乎他料外地粱定都正扶着高彦助他步行十多名府卫婢仆则在一旁为高彦打气。

    粱定都左臂还缠着药布骂道:“睡没两三天便不懂走路你的腿子早好了哩!不用再有顾忌跨前少许下一步才稳妥。”

    高彦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又不是我步子跨大点便浑身筋骨全给扯痛你道我不想跨大点步子吗?你***龟孙子!”

    燕飞想不到两人忽然如此“相亲相爱”或着是因曾共历生死。对高彦的“努力”却是心中莞尔因自他告诉高彦谢安已肯带他去见纪千千条件是高彦必须能起来走路高彦便不辞痛苦朝此方向努力不懈。

    燕飞向他们打个招呼笑道:“放开他!”

    粱定都为难道:“我怕他立即摔倒这小子上半身虽像男儿下面却长着一对娘儿的软腿。”旁观者立时出震庭哄笑。

    高彦给笑得脸也红了大怒道:“去你的娘快放开你老子我!”

    粱定都一脸占尽上风的得意神情往旁移开。

    高彦一阵摇晃终于站定现出胜利神色哈哈笑道:“看!顶天立地是对甚么腿自有公论。幸好梁小子你不是娘儿否则定要亮点厉害要你求饶投降。不过若有娘儿长得像你那个丑样子鬼才肯屈就你。”

    他的话非常不文府卫男仆们固是起哄大笑三个旁观的俏婢则听得啐骂连声。谢府那曾招待过像高彦这种粗野的人。

    粱定都笑道:“你的狗嘴爱说甚么便甚么还不走两步来看看!我还要回去向宋爷作报告呢。哼!竟不懂好好巴结我!”

    燕飞明白过来宋悲风是怕他明天的疗治时间或须废时三数日所以希望安排他们今晚随谢安去见纪千干。

    高彦一听立即换过另一副脸容前倨后恭道:“梁小哥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多多包涵。”这些话登时又惹起另一阵笑声。

    高彦紧张的嚷道:“不要吵!”凝视着前方的地面一步跨出果然四平八稳没有丝毫摇晃不稳的情况。

    高彦趾高气扬的向梁定都笑喝道:“看!老子在走路上还有甚么问题吗?还不滚回去向宋爷报告好安排今晚佳人之约?”

    今次连燕飞也忍不住笑起来加上刚出来凑热闹的小琦娇笑声庭院闹哄哄一片。

    粱定都摆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指着他的脚大声嚷道:“这能叫走路?高公子要走到那里去呢?”

    小琦显是和梁定都稔熟不忍高彦受窘帮腔道:“高公子比起昨天确好了很多哩!”

    燕飞含笑来到高彦身旁挽着他左臂道:“今天到此为止回房休息吧免强挺来的有甚么意思你也不想千千小姐看到的高彦是个跛子吧?”

    小琦也道:“骨节驳好后再折断手尾会很长的。”

    梁定都赶到另一边扶着高彦歉然道:“我只是想激厉小高你的斗志你康复的情况已比我想像中的好多呢。”

    燕飞心忖粱定都虽一身大族人家奴材的习气本身却是心地善良的人那天在饺子馆更是奋不顾身来救援他们又见高彦胀红脸低下头知他在强忍痛楚的苦泪不想让梁定都看到忙支开粱定都道:“去告诉宋爷待我办妥明天的事后再决定何时适宜让小高去会佳人。”

    梁定都一声领命迳自去了。

    燕飞向各人挥手告退方扶着一拐一拐的高彦回厢房内去在床沿甫坐下高彦的泪水已珠串般洒下却强忍着没哭出声来只是哽咽。

    燕飞心中涌起滔天怒火暗下决心不管王国宝是天王老子只要有一天自己恢复武功修为必找他为高彦算清楚这笔账。

    口上却道:“你不是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吗?怎可以这般软弱?动不动哭成个娘儿似的。”

    高彦挥拳捶榻痛心疾的道:“**那班人的十八代祖宗!此仇此恨我高彦永不会忘记。”

    燕飞沉声道:“若你经不起屈辱挫折怎有资格去报仇?”

    高彦以袖拭泪呜咽道:“我从未试过这般凄惨!”

    燕飞苦笑道:“你是因为我才落得如此下场!幸好保得住小命又没有被打成残废总算不幸中的大幸。你是否气小梁嘲笑你呢?”

    高彦摇头道:“梁定都那小子的说话虽然难听却没有恶意那天若不是他不顾生死的苦撑大局我们今天肯定没法坐在这里说话我气的是燕飞你受到的折辱!换过在边荒集时的燕飞他们休想有一人能活命。你抱着我任他们打我可以感觉落在你身上的每一棍的力道想起来我便想哭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燕飞心中感动沉声道:“放心吧再过几天我便可以肯定告诉你我究竟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堂堂正正和你回边荒集去打天下。”

    高彦一震朝他瞧来。

    燕飞暗下决定不论独叟提出的治疗方法如何荒谬危险自己也要一试大不了便赔上一命总胜过看着自己的朋友受尽凌辱。

    忘官轩外弯月褂空群星拱照轩内只有谢安身旁的小几燃着一盏油灯照亮轩堂一角气氛宁静得有点异乎寻常。

    到达轩门宋悲风请燕飞独自入内。燕飞直抵谢安身前蓦地谢安抬头往他瞧来眼神锐利之极似一瞥下便可把他看通看透。

    接着谢安捋须笑道:“小飞气色凶中藏吉此乃否极泰来的气象明天之约虽有险厄必可安然渡过。”

    燕飞一呆坐下虽明知宋悲风必须先得谢安肯放人自己方可赴独叟之约。但给他当面揭破仍颇感尴尬。

    坐下苦笑道:“安公着我来竟是要给我看气色。”

    谢安亲自为他斟茶微笑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希望我宝刀未老没有看错气色。”

    燕飞双手捧杯让谢安把茶注入杯内。

    这时若有人问他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是谁?他的答案肯定是谢安无疑。

    天下第一名士之誉确非虚传不论心胸气魄才情学识至乎一言一语举手投足均令人折服。

    谢安与他对碰一杯欣然道:“坦白说际此良辰美景我实不惯以茶代酒不过小飞情况特殊老夫只好将就。”

    燕飞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可以各喝各的。”

    谢安道:“哪岂是待客之道。今晚我还有一本奇书送绐你要你万勿轻忽视之你的性情较接近我此书当对你有所裨益。”

    燕飞受宠若惊的道:“只怕我生性愚鲁又学识肤浅有负安公期望。”

    谢安哈哈笑道:“我谢安或会看错别人却不会看错燕飞。”跟着珍而重之地从怀内掏出一本己旧得黄薄薄的一本帛书双手递给他双目现出凝重神色。

    燕飞慌忙起身恭敬接过只见书面写着《周易参同契》五个大字。

    谢安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你曾听过此书吗?”

    燕飞摇头道:“闻所未闻。”随手翻开只见写着“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看得他吓了一跳往谢安望去嗫嚅道:“我对周易的认识很肤浅肯定会看得一知半解。”

    谢安道:“没有关系。书内的蝇头小字是我的考释注解你开始看时或会有点困难很快你会沉迷其中尽得精奥。你即使恢复内功但亦大有可能须从头多下工夫此书会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帮助若能因此有所成就是否后无来者我不敢说但可肯定是前无古人。”

    燕飞把书纳入怀内藏好道:“此书能有此异能奇效究竟出自那位大家之手?”

    谢安解释道:“此书是东汉末年会嵇上虞人魏伯阳穷毕生精力之作。”

    燕飞一震道:“原求是他此人被推崇为两汉第一丹法大家更是当代道门第一高手难怪安公说这是一簿奇书。”

    谢安道:“你既哓得魏伯阳是何方神圣当知此书等若一个丰富的宝藏。书中包罗万有以《周易》和道家思想为依托广泛吸取先秦两汉天文历法、医学、易学、物候学、炼丹术等方面的精华达成天地人三才合一的体系并不限于武术。现你怀内所藏是天下唯一孤本我亦希望通过你把其内容扬光大流传下去。”

    燕飞知道推辞不得且心中确实生出好奇和企望肃容道:“燕飞绝不会让公失望。”又讶道:“安公若要此书流传何不教人抄写多本再赠舆有识之士岢非可轻易达到传世目的至少该把正本留给自己。”

    谢安淡淡道:“不要再追问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燕飞默然片刻沉声道:“安公语调荒凉是否……”

    谢安打手势阻止他说下去微笑道:“我刚收到消息桓玄正式奏请朝廷要辞掉新加于他身上的大司马之位。”

    燕飞一呆道:“桓玄狼子野心怎肯放弃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官职。”

    谢安欣然道:“你对桓玄确有很深的认识却不知这正显示他手下有非常出色的谋士此是一石二鸟之计。在实权方面并无影响下既可安朝廷之心又可以令朝廷转而对付我谢家。淝水之胜的风光已因此辞函一去不返。我已决定待小玄回来后舆他商量该在何时离开建康。”

    燕飞心中一叹道:“恭喜安公!”

    谢安笑道:“你或者是唯一一个会因此而恭贺我的人。去吧!悲风在门外等你希望再见到你时我的小飞已功力尽复。]

    宋悲风在前头默默领路流水声从前方传来转出林中小径前方一座小码头临河水而建秦淮河水缓缓淌流在月华星斗竞相争妍里繁星密密麻麻的填满深远无垠的夜空对岸灯火点点舟船画舫往来不绝。

    燕飞到建康这么久还是次感受到秦准河浪漫旖旎的气氛。以往虽曾到建康却从没有目下的醉人观感。或者是因分享高彦对秦淮河第一名妓纪千千的仰慕令秦淮河也河水添香。

    忽然间此刻要到甚么地方至乎明天关系到他一生人的约会似乎都变得无关痛痒。

    小码头上有四人守候泊着一艘有帆的快艇河水打上船身出“沙、沙”的响音。

    宋悲风领燕飞来到码头上其中一人道:“没有可疑的船只。”宋悲风凝视经过的一艘小艇点头不语。

    燕飞迎着河风远眺对岸灯火感受着秦淮两岸的繁华气象。

    这四个人穿的均是武士便服面目陌生年纪均在三十许间人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闪闪知道全是高手且没有人显示半点紧张或不安。

    谢府曾受袭在前敌人下一个目标甚至有可能就是谢安。可想像谢安若夜访纪千千必从水道乘艇而去所以宋悲风的谨慎是可以理解的。

    宋悲风向燕飞微笑道:“燕老弟到建康后尚未有畅游秦淮的机会就借晚如何?”

    燕飞欣然点头舆他跨步登艇四名高手随之上船解索开船。

    两人在船尾坐下风帆快艇在其他四人操使下望西而去。

    宋悲风道:“他们均是水道经验丰富的操舟好手而我们这艘小帆船设计独特度疾快在河面休想能跟上我们。”

    燕飞仰望夜空道:“我们到那里去?”

    宋悲风道:“这是最好摆脱敌人跟踪的力法比起明早大模厮样的走出乌衣巷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今晚我们在朱雀航附近一所房子留宿明早我再送你到阳春巷去。”

    燕飞皱眉道:“今晚贵府没有你老哥打点照顾不是太好吧?”

    宋悲风微笑道:“若谢家没有宋悲风便不行那就非常糟糕了!”又叹一口气。

    燕飞道:“老哥因何叹息?”

    宋悲风压低声音道:“我在担心安爷。他不单对司马氏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生命更不乐观。”

    燕飞吃了一惊道:“老哥是指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吗?”

    宋悲风道:“你误会哩!我指的是安爷近日常感到大去之期不远所以很多时候像安排后事的样子。”

    燕飞一想到义赠奇书之举确有点安排身后事的味道心中一动把怀内的帛书掏出来对宋悲风解释清楚后递给他道:“明天之约吉凶难料老哥请暂代我保管若我过不了难关请老哥代我退给安公请他另觅有缘者。”

    宋悲风接过书藏好眼中忧色更浓苦笑道:“这本《参同契》数十年来舆他形影不离他肯把此书赠你当然是非常看得起你也有了却心愿之意。”

    他虽没有明言燕飞当然明白他是忧上加忧道:“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安公为何不把此书传给玄帅?”

    宋悲风叹道:“我跟了安爷数十年从来不明白他的想法。很多出人意表的事总在事后方晓得他是独具慧眼高瞻远瞩。像他一直没有让三老爷和琰少爷出任朝廷要职我便大惑不解到今天方知是如何高明的一着。现在安爷一旦离京谢家将失去对朝廷内政的影响力。而玄少爷仍牢握北府兵的兵权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因安爷辞退再没有舆朝廷正面抗衡的危险反可令乌衣巷的谢家稳如泰山。”

    稍顿续道:“安爷把心爱的书送你而不是传给玄少爷其中玄机暗藏大有深意但事后你会觉他是对的。”

    燕飞心中响起谢安的一句话: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第十三章 不怀好意

    “笃!笃!笃!”

    燕飞叩响门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门已给拉开露出“独叟”向独那皱纹白相映成趣的老脸双目闪动着难以掩饰似带点疯狂的喜息—把扯着他的衣袖拉他进去道:“快来!我已预备好一切。”

    燕飞对他过分的热情不知该欢喜还是生疑糊里糊涂的跨槛入院。

    独叟小心谨慎地把院门掩上又上了门闩斜兜他一眼道:“你是—个人来吧?”

    燕飞心忖外面的宋悲风肯定没有跟踪在后自会离开摇头表示没有人跟随。

    独叟道:“你有没有斋戒三天沐浴更衣才来呢?”

    燕飞暗叫糟糕若这怪人着他回去再斋戒三天才回来自己那还有此耐性苦笑道:“沐浴倒是有的这一身穿的却是旧衣至于斋戒……哎!为何你不早提醒我?”

    独叟扯着他便行道:“没关系!我斋戒沐浴过便成。”

    燕飞心情复杂的随他入屋心付独叟对他的太上道祖似乎有些敷衍了事并不认真。不过能与他胡混过了关便上上大吉难道蠢得还要出言相稽或反对。甚么斋戒沭浴他燕飞本人是全不受这一套的。

    穿过前屋前面是外进和中进间的大天井中间摆着清酒、沉香、三个鸡头上置白米饭三盘还有个小香炉炉上燃着三炷香已烧至一半。

    燕飞一愕道:“要先拜道祖吗?”

    独叟道:“我已拜过了你不用拜啦你在这裹等一会待我揭开丹房的入口。”

    说罢绕过香火祭品半蹲下去双掌按往地面轻轻松松吸起石盖少许接着另一手把石盖掀起现出一道往下的石阶。

    燕飞反放下心来换过以前的自己要纯以吸劲提起如此重达十多斤的石盖子不是没法办得到而是无法像独叟般看似轻松得不费力气所以独叟若真要对他意图不轨根本不用多费周章又斋戒沐浴又靳谷鸡头拜神。

    遂依独叟指示拾级下阶。

    十多级石阶转眼走毕来到一个狭窄的空间有道掩上的木门。

    独叟把石盖关上燕飞立即生出舆世隔绝的感觉。即使宋悲风闯进来找他要找到地室的入口须费一番工夫和时间。

    独叟来到他身旁“噗”的一声跪下去连叩九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念咒语还是诚心祷告。

    他既没有指示燕飞只好呆站不语。

    独叟终于站起来道:“这是我道门入丹房的仪式你既不是我道门中人故可免了。

    燕飞直觉感到他在砌词掩饰。不过这举动也没有甚么大不了又心切疗伤遂不放在心上。

    独叟毕恭毕敬的把门推开气闷的感觉立即消失显然丹房有良好的通气管道。

    一阵灼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现在眼前是一间非常讲究的地室四壁和地板均铺上泥板光滑如镜。

    对正门口是高起三层的月台以底层最厚顶层最薄整座月台约高三尺宽约五尺上置丹炉烈火正熊熊燃烧着炉上的三足古鼎蹲立炉旁还插着一把古剑左壁则悬挂一方古镜充满神秘和充盈宗教色彩的特异气氛。

    顶壁于炉火上的位置开有一洞烟气从那小洞钻出去附近的顶壁给薰黑一大片。

    独叟再三拜九叩的直抵坛前招手着他进去道:“炉内用的药是取上等的丹砂配以汞黄金、玉、铅、银和雄黄我先以文火炼之;到昨夜子时改以武火尚须一刻钟便可炼成能蕴含太阳至精金火正体的肠精火魄。”

    燕飞怀疑道:“二天时间足够吗”

    独叟傲然道:“换了是其他人三十年都不够不过我向独数十年的工夫岂是白费的;早炼成各种丹砂的元精故合起来再稍加煅炼便成。脱衣吧!”

    燕飞愕然道:“脱衣?”

    独叟不耐烦道:“不脱衣怎给你施术。只可剩下内侉我要借我的金针**刺激你全身窍穴把潜藏的丹劫之火引出来。”

    燕飞记起一事边脱衣边道:“我依老丈所传的子午诀练功情况却刚好与老丈所说的相反……”

    独叟不耐烦的道:“是否这阳火时反觉寒冻退阴符反灼热起来。”

    燕飞暗忖你既晓得有此情况因何反说出另一套话来?

    独叟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不以为意的道:“这代表你内气不行故受外气所感。没有问题的放心吧”

    燕飞自己也是大行冢心想自己确非受体外午热子寒的外气所感而是由内气产生寒热的现象试图解释道:“我……”

    独叟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耐性喝道:“我明白啦快给我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默守丹田不论如何辛苦千万不要说话或动何意念。”

    只剩下一条短侉的燕飞无奈地对着丹坛盘膝坐下炉火逐渐转弱独叟却没有添柴催火的举动

    独叟打开铁盒子取出其中一束金光闪闪的灸针绕着燕飞走了一个圈最后来到他身后沉声道:“我现在向你施用的是我向独压箱底名为“飞升十二针”的独门手法能引你体内潜伏的阳火不论你感到如何灼热难忍也要咬牙忍下去通得此关便可服用阳精火魄然后便要看你的造化。”

    燕飞凝起斗志点头道:“请老丈下手吧!”

    独叟大叫一声“飞”—根金针疚刺背上注入一股灼热的真气精纯无比燕飞知他不惜损耗真元以阳气刺激他的经脉忙收摄心神排除杂念默守丹田。

    独叟接着不住吼叫甚么“升”、“抽”、“伏”、“制”、“点”、“转”每叫一声便一针刺入燕飞身上当十一支金针刺布全身燕飞已冷得要命与独叟预告的“热况”完全相反。

    原来独叟每下一针燕飞的丹田便生出一股寒气到第十二针时寒气已蔓延全身就像妖女青缇害他时的情况历史重演。

    他很想告诉独叟情况有异可是全身巳被寒气封凝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惨不欲生。

    可是独叟仍不肯罢休不断透过十二支金针(此句模糊不清!)阳气释放而是引出汇合任遥和青缇两大高手所加施的伤损阴毒的寒气。

    燕飞暗叫我命休矣!

    在濒死前刹那间的清醒他生出明悟。

    独叟实是不安好心照他目前的施术方法照道理确叫引“丹劫”的火阳之气若再喂他服下甚么阳精火魄阳上添阳火上加火“丹劫”的威力将像火山熔岩般在他体内爆他不像风道人般**而死才怪。

    如此一来他或会像当年风道人般只剩下一团丹火哪独叟便等若透过他这“人药”重新把“丹劫”“提炼”出来。

    故而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斋戒沭浴又或蚌祭道祖至乎进阳退阴的情况因为他燕飞只是炼丹的“活材料”。

    燕飞大骂自己愚蠢却没有佯恼独叟要怪只怪自己求痊心切至忽略独叟破绽百出的阴谋诡行。

    迷糊间一团火热塞进口内来直灌咽喉而下。

    燕飞心叫不妙对寒热交煎的苦况他是犹有余悸想不到死也不能安安乐乐的死还要多受一趟这种惨绝人寰的可怕死亡方式。

    宋悲风搜遍独叟院落四周没有现可疑人物放下心来呜金收兵打道回府。

    他很想潜入院落偷窥燕飞的情况不过又怕独叟高明至可以觉有外人入侵破坏燕飞的好事遂打消此念。

    他刚转出阳春巷踏足另一道窄巷前方巷口处出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慢慢向他走来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宋悲风止步立定手按到剑柄去同时耳听八方侦察附近是否另有埋伏。

    那人在离他丈许处停步单掌竖前另一手收在背后淡淡笑道:“本佛尝闻宋悲风的玄阳剑是“九品高手”外第一把剑却不知传闻有否夸大故今天特来印证。”

    宋悲风沉声道:“‘小活弥勒’竺不归!”

第 一 章 玄功初成

    彷如历史重演。

    给独叟喂服他名之为“阳精火魄”的丹药感觉有点像吞下“丹劫”当然其霸道处远及不上“丹劫”药效亦比之缓慢得多但只就比较而言如此霸道凌厉的丹药燕飞过往从未得闻此刻却是亲自体验。

    “阳精火魄”入口即溶化成一团火热灌喉入腹接着火热在腹内不断加强还往全身扩散;寒热相激交战令燕飞苦不堪言。

    尤幸独叟不断从金针送入火热阳气激体内潜藏的阴寒对“阳精火魄”生出少许克制的作用。

    燕飞虽备受寒热交煎之苦灵台却是无比清明心忖与其经脉被焚不如像妖女青媞所说的在感觉逐渐消失下冷凝而亡倘配合独叟的助力冷死似比热毙容易消受些。

    福至心灵下连忙默运进阳火之法.此时他已无暇理会因何独叟输入阳暖之气反会助长体内阴寒只知以阳引阴当“阳精火魄”被制服时自是冷凝而死的一刻。

    当下意守脑际泥丸宫依独叟所传的秘法以意导气从泥丸经前方任脉而下直抵丹田气海穿生死窍再贯尾闾逆上督脉过玉关返抵泥丸宫为之一周天。

    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方法比之过去三天任何一次的行功更具神效只一周天“阳精火魄”的扩散度立即减缓威力变弱。

    最精采是独叟不惜损耗真元的阳气竟似给他全引导往任督二脉运转的温暖气流中去。

    每转一周天“阳精火魄”的威力便减弱一分而出奇地冷凝的阴气亦非那么难受他再不是完全被动。

    三十六周天后“阳精火魄”已在丹田处缩减成一团火热没有往外扩散而寒气则似有入侵丹田之势。

    蓦地独叟输入的再不是阳暖真气改而送进阴寒劲。

    燕飞本身是大行家否则不能创出“日月丽天**”当下心中叫妙连忙弃“进阳火”而取“退阴符”。

    今次意守生死窍导气顺上任脉经心脉上泥丸过玉枕至尾闾刚好与进阳火掉转过来。

    奇妙的事生了立竿见影地寒气汇聚合流运转周天而火热却往全身经脉扩散泥丸变热丹田转寒。

    寒和热在调节下取得微妙的平衡不但再不是痛苦还愈来愈舒畅受用。

    燕飞就像在玩一个寒热平衡的游戏到后来已不理独叟输入的真气属寒属暖是阴是阳。每当火旺进阳;寒盛便退阴。寒和热逐渐融混他的精神也不断升华浑浑沌沌物我两忘。

    宋悲风心中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燕飞的吉凶。

    他毕身人除专志剑道外其他便是有关保护谢安的诸般拱卫工作故对这方面门槛极为精到。

    今次安排燕飞来接受疗治曾和谢安仔细推敲可说万无一失但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就是独叟这个人。

    从燕飞口中以及对邻居的询问他得到的印象是独叟脾气古怪性情孤僻从不与人来往这个印象令他在安排上把独叟忽略。

    然而现今竺不归出现眼前正表示他的疏忽已使燕飞陷进万劫不复之地。

    只有独叟与敌人勾结,敌人方能晓得燕飞与独叟之约,在此布下罗网,待他和燕飞来上钓。

    他虽察觉不到竺不归外的其他敌人却肯定必有埋伏否则即使竺不归远胜于他他也有信心藉着对建康的熟悉安然逃回谢府。

    宋悲风乃南方顶尖剑手之一忘情剑道。当机立断立即把对燕飞的担心和焦虑完全抛开手握剑柄缓步迎往竺不归。

    剑尚未出鞘一股凛冽的惊人剑气已迅疾往敌人逼去。

    竺不归现出一个充满阴险奸猾的笑容以他偏向暗哑沉闷的嗓子柔声道:“宋兄可知向独与太乙教主江凌虚乃同门师兄弟?”

    宋悲风早猜到竺不归会借此事分自己心神更要藉而逼使自己心切赶去援救燕飞免丧于奸邪之手闻言故作惊讶却蓄意收起三分气势。

    果然对方生出感应本收在背后的手借半个旋身往前推来使宋悲风忽然眼前青光闪闪狂态大作一宽约尺半以钢打制的圆环循着空中一道飘忽无定令人难以捉摸的弧度路线往他击来。

    铁环在竺不归手中不住转由缓而快出尖锐的劲气破风声更添其声势使人感到若碰上铁环其后果会是不堪想像。

    宋悲风长笑道:“小活弥勒的无边环是否真是法力无边呢?”

    玄阳剑闪电离鞘挑往无边环。

    竺不归笑道:“大乘密法岂是凡人可以明白?”

    “叮”!

    宋悲风感到对方急转的铁环生出一股同时暗含卸劲和撞劲的惊人力道当他的宝刃击中无边环的一刻不但剑劲全消还使他失去准头下着难施。正要抽剑后移无边环已套上他的剑锋。

    宋悲风虽惊凛竺不归的高明心神却丝毫不乱此一剑只属试探性质早留起三分力道立即变招就拎剑在环内施出精微至极的手法往对方持环的手指切去底下同时飞起一脚疾踢竺不归小腹。

    竺不归双目精光剧盛叫了一声“好”!竟放开无边环连消带打一手曲指弹中剑锋另一手下按迎上宋悲风踢来的一脚最厉害是无边环剑刃前施直袭宋悲风。

    以宋悲风的老练高明仍想不到竺不归有此妙着下踢的一脚被竺不归完全封死有如踢上铜墙铁壁;被他以手指弹中剑锋时握剑的手更如遭雷殛震得手臂酸麻还要应付像鬼环般旋来的可怕凶器。

    竺不归武功的高强大大出乎他料外其招式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奇峰突出。

    宋悲风冷哼一声功力运转登时酸麻全去移剑后挑使的是卸劲若无边环给他挑中肯定不知给挑飞到哪里去。

    竺不归哈哈一笑一探手无边环彷似活物般飞回他手上一旋身无边环脱离宋悲风的玄阳剑朝他左肩扫去。

    宋悲风一个觔斗来到竺不归上方手中剑化作万千芒影罩击而下。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在眨几眼的工夫内环剑交击十多次一时劲气横空双方都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

    “蓬”!

    两人交击一掌宋悲风凌空再一翻腾落到巷子另一边与竺不归交换位置。

    竺不归忽地叫了一声“着”!就在宋悲风双脚触地前的一刻手中无边环脱手飞出以惊人的高旋转着往宋悲风击来无边环生出的劲气狂态把宋悲风完全笼罩。

    “轰”!“轰”!“轰”!

    燕飞的身体像生连串的爆炸起始是在尾闾接着是夹背到脑后的玉枕关亦爆开的一刻体内寒热消去头顶天像接通琼浆玉液的源头寒而不伤、甘香甜美无形而有实的真气千川百流过脑枕、脸颊、咽喉循大小气脉往下倾泻贯穿朝腹下丹田气海流去。

    两脚心的涌泉则滚热起来热而不燥的火气沿腿脉逆上丹田。

    当寒暖二气在丹田交融合流燕飞的精神立即提升扩展再不受**窍脉的羁绊大有与宇宙同寿量与星辰共存亡从有限扩至无限的感受。其舒畅动人的感受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万一。

    这玄妙的感觉刹那消去燕飞又从天上回到人间再次感觉到**的存在**的局限。

    全身真气浑融说不出的受用舒服。

    燕飞生出难以言喻的狂喜他晓得功力已恢复过来同时又清楚体内流动澎湃的真气再不是以前的真气,而是全新的真气,一种他从未梦想过的奇异先天真气,至精至纯,难以形容。

    燕飞猛地睁开眼来。

    丹房仍是那个丹房可又不是那个丹房一切清晰明白的令人难以置信他视线内的丹台、炉鼎固是纤毫毕露连视线不及的其他地方他也似能掌握得一清二楚无有遗漏。

    独叟仰躺在他背后已失去任何生机四周的墙壁插着一枝枝的金针不用说是从燕飞的身体激射而出由此可见体内真气相斗的凌厉情况。

    下一刻他的感觉又再次收窄回复平常再看不到视线之外的情况.不过他总感到自己与以往的燕飞迥然有异至少在感官的敏锐度、思考的灵动上大胜从前。

    忽然间他觉自己站起身来更令他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并没有双腿使劲只是想到站起身来体内真气立时天然运转似没有花费半点气力般他便站直身体。

    燕飞急地喘了几口气压下既惊又喜的复杂心情转身察看独叟。

    这不安好心的怪老头大字形瘫在地上生机全绝最惊人是由头而下半边身有明显灼热过的可怕情况衣服焦黑;另半边脸面则铺上寒霜死状怪异诡秘至极点。

    燕飞暗叹一口气知他害人终害己因妄图逆转燕飞体内的寒热情况反给寒伤热毒入侵本可令他燕飞致命的可怕气毒尽泄返他体内去使他骇极含恨而亡!

    对独叟燕飞当然再没有丝毫恨意心忖他恋丹成痴这丹房正好作他的埋身之处.向他躬身致礼又为他点燃三炷祭香这才离开丹房把门掩上。

    面对往上的石阶燕飞深吸一口气拾级登阶举手正要托起石盖忽然全身剧震仰后便跌直滚下石阶去。

    “当”!

    宋悲风运剑挑中无边环其原意本是要把无边环挑飞岂知无边环似重若万斤虽被挑个正着却化去他大半劲力只改变前旋之势却往正凌空掠至的竺不归反旋回去。

    宋悲风心知肚明纯以功力而论竺不归实稍胜自己半筹.乘机后撤退往巷子另一端的出口。只要离开小巷主动权将来到他手上。

    竺不归冷笑一声双掌按拍无边环钢环二度飞袭宋悲风度势道有增无减。

    宋悲风正要退出巷口心中忽生警觉一道凛冽无匹的剑气从巷口外斜射袭来攻向他右胁下。

    宋悲风已无暇叱骂竺不归的卑鄙保持心神止水不波的剑手境界腾空而起提足疾踢急旋而至的无边环反扫一剑侧劈下扫偷袭的敌刃。

    “砰!当!”声同时激响就在宋悲风踢中无边环的一刻两剑格击。

    以宋悲风之能亦难挡两方攻来的劲气立告受伤喷出一口鲜血幸好他往上腾升避过陷身前后夹击的死局中踏足高起达两丈许的墙头。

    竺不归如影附形手持回归他掌中的无边环迥手击至后方则剑气大作另一敌也如附骨之蛆般腾身杀来。

    宋悲风叫了一声“失陪”横空而去跃往院墙内宅院的瓦顶还回头一望见到追来者除竺不归外还有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这才足尖一点朝独叟所住的宅院掠去。

    环声剧作竺不归可怕的无边环又再追击而至。

    听风辨声下宋悲风有如目睹地掌握到钢环以一个迂迥的弯度追来若依目前自己掠飞的度和角度钢环会在一丈外凌空击中他宋悲风;暗叫厉害忙使个千斤坠改变凌空之势往下落去。

    自己知自己事他所受内伤颇重再无力硬挡竺不归贯满真力的飞环倘有耽延肯定会再陷重围之中不过他已没有选择只希望凭宅舍形势突围逃走赶去一看燕飞的情况瞧睢有没有办法为燕飞尽点人事。

    直至此刻他仍没有动过逃离险境、独善其身的念头。

    燕飞滚至石阶底全身真气乱窜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在极度的痛苦中燕飞明白过来。

    他现在的情况比传说中的洗髓易筋更彻底等若变成另一个武功路子和心法均截然不同的人妄想循以前的方法运功施劲以托起入口的石盖子当然要出岔子。

    现在他像一个拥有庞大宝库的人却一点不晓得如何把珍宝动用挥霍只为暂作守财奴.连忙意守丹田片晌后体内真气重新归聚他不敢“有为”任由真气天然流动用心旁观其游走的门道。

    体内真气逐渐转热吓得他大吃一惊人急智生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下把精神改而集中往脑内的泥丸宫果然天如人愿热气转寒可是行走的经脉却刚好与适才相反.到真气开始变得阴寒难受他又意守丹田以升温那个变化感觉奇妙至极点。

    可是头脑却开始昏沉起来生出厌厌欲睡的疲倦。

    燕飞心叫不妙知是因为这截丹房入口的空间没有通气设备如此下去肯定被闷死心忖若再不爬来便大事不好。

    此一意念才起下一刻他觉已站直身体睁目处正是往上的石阶。

    燕飞先在心中警戒自己千万不可妄施日月丽天心法小心翼翼登上石阶举手往石盖推去。

    手掌接触冰凉的石板正不知如何力或应否力体内真气天然运转重达三、四十斤的石盖应掌劲往上弹跳过丈。

    燕飞身不由己的由地道口窜出见石盖四平八稳的向他头顶直堕而下忙往旁移开。

    “蓬”!

    石盖如有神助天衣无缝的落回入口处把地道封闭准确至令人难以置信。

    燕飞回过神来又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眼前这样的“残局”真不知该如何“收拾”就在此时前院的方向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

    燕飞立即想起宋悲风体内气随意转人已掠往前院穿堂而出入目的情景令他睚彘欲裂只见宋悲风站在院墙与两敌激战当他踏足前院的一刻宋悲风刚被人击下墙头口喷鲜血长剑脱手。

    燕飞忘掉一切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地随他意念运动催他以闪电般的迅疾身法在宋悲风落地前的一刻把他抱个正着。

    环声剑气罩天盖地的袭来。

    燕飞往后飞退哪敢停留抱着气若游丝的宋悲风朝后院的方向奔去自然而然地他体内至精至纯从未曾在武林史上出现过的先天真气绵绵不断地输往宋悲风的体内去。

    他无暇理会是否有敌人在后方追赶只知若要保住自己和宋悲风两条人命唯一方法是任体内真气带领自己逃回乌衣巷去。

第 二 章 天意难测

    谢安小心翼翼亲自为宋悲风盖上被子神色出奇地平静可是房内各人无不感到他心内的悲痛。

    房内除燕飞外尚有谢石、谢琰和刚赶回来的谢玄和刘裕宋悲风受伤一事震撼了整座谢府。梁定都和数十名家将聚在房门外等待消息人人心中悲愤莫名。

    谢安立在榻旁凝望宋悲风苍白的睑容忽地身子一阵摇晃。谢玄第一个把他扶着接着是谢琰和谢石。

    谢琰悲切道:“爹!”

    谢安勉强立好摇头叹道:“我还撑得下去。”

    谢玄沉声道:“二叔请把此事交由我处理二叔好好休息千万以身体为重。”

    谢安露出心力交瘁的疲倦神态略一点头在谢玄眼色的示意下谢石和谢琰一左一右把谢安扶出房外。

    谢玄凝立不动呆看着重伤昏迷的宋悲风。燕飞和刘裕默立他身后不敢出言打扰。房内的气氛沉重至今人难以忍受两人均不晓得对方今趟对谢府的公然挑衅会带来甚么后果?手握北府兵权的谢玄会如何应付?

    好半晌后谢玄淡淡道:“宋大叔该可康复过来!今次幸得燕兄弟冒死把大叔抢救回来否则宋大叔不但必死无疑此事还合成为悬案。”

    燕飞心中一痛道:“以宋老哥的剑术身法!突围逃走该没有问题只因他为要救我方会陷身重围里被敌所乘。”

    谢玄仍背着两人摇头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若是处心积虑对付大叔大叔始终难逃一劫。今次燕兄弟因缘巧合下鬼使神推的恢复功力!虽未能运用自如却适足以救回大叔此着大出敌人料外更使他们不知虚实!阵脚大乱。”

    刘裕沉声道:“哪用飞环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玄缓缓转身唇边飘出一丝泠若锋刃的笑意负手举步往房门走去柔声道:“小裕想知道吗?随我来吧!”

    刘裕和燕飞这对曾共历生死的战友你眼望我眼均不明白谢玄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谢玄走到房门处以梁定都为挤满外厅的众家将人人目射仇恨和悲愤光芒!等待谢玄的指示。

    谢玄从容一笑淡淡道:“大叔的命该可以保下来支遁大师正在来此途中你们万勿为此事慌张府内一切如常。有我谢玄在自会为大叔讨回公道。”

    众家将全体下跪!齐声应是。

    谢玄喝道:“起来!好好给我看着大叔。”

    说罢从家将让开的通路穿厅出门来到回廊处。

    燕飞和刘裕追在他身后隐隐感到谢玄不是空口说说哪么简单而是要立即采取行动。这位击败符坚百万大军的无敌统帅!己因宋悲风之伤动了真怒。

    谢玄仍背负双手步履稳定从容的朝西院方向走去。

    表面上谢府仍是那么平静宁和雪溶后的园林充满春意生机可是一股风暴却正在酝酿形成没有人可以阻止。

    燕飞忍不住又问道:“玄帅晓得用飞环的人是谁吗?”

    谢玄悠然道:“当然晓得哈!他们既敢以江湖的手法对付大叔我就以江湖的手法来还击他我要教他们知道惹我们谢家的后果是他们负担不起的。”

    两人满肚疑团的随他踏足中园的林间小径朝西院举步。

    谢玄再没有说话直抵西院松柏堂的大广场十多名守在那里的是今趟随他回建康的亲兵忙牵马迎上来。

    谢玄打出阻止的手势神态悠闲的道:“我和燕公子、刘副将到外面四处闲逛不用乘马你们也不用跟来好好休息。”

    亲兵们领命去了。

    燕飞更是模不着头脑照道理以谢玄这个座镇前线的最高统帅!忽然返回京师!怎都该先向司马曜述职。

    谢玄和刘裕身穿常服前者一派名士风采后者衣饰像个侍卫随从这样的装束打扮在建康是司空见惯不会碍眼。

    燕飞尚是次得睹谢玄的神采风范他们虽非是初遇不过哪时他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人事。谢玄在待人处事的态度上较为接近谢安与谢石和谢

    琰的自重身份截然不同。谢琰更是正眼也没看过燕飞。显然因荒人的燕飞在他心中不值一文只可供差遗之用。

    令燕飞最感惊奇的是刘裕并没有因升官而变得趾高气扬比以前神气反是更为收藏内敛表面看似乎是更谦虚有礼但燕飞却清楚掌握到他在武功和个人修养两方面均大有精进非再是边荒时的刘裕。能在短短数月内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肥水之战予他的经验固是弥足珍贵谢玄对他的指点和潜移默化更是功不可没。

    唯一没变的是刘裕和他过命的交情。当他知道燕飞的情况大有转变从刘裕双目涌出的狂喜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谢玄领着两人沿御道朝宫城的方向悠然漫步。

    五里长的御道热闹繁华车来人往各忙其事但对建康都城正默默进行的斗争却茫然不觉。

    谢玄神态轻松就像到某一酒楼午膳的神态淡然自若道:“若现在你们站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办呢?”

    燕飞大感愕然想不到谢玄有此一问?其语调则似一派闲话家常亲切而没有拘束比之谢安又是另一种今人心折的感觉。

    刘裕显是习以为常瞥燕飞一眼知道他不会抢在他前答话毫不犹豫的道:“玄帅明察自踏出乌衣巷后末将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现在敌人摆明是要置宋大叔于死地!如若成功我们谢府将人人身处险境建康亦顿成险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召来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进驻石头城再从容把府上家人撤走我敢包保司马曜兄弟不敢哼半句话。”

    燕飞插入道:“你可知桓玄已辞去大司马之职?”

    刘裕一震道:“竟有此事?”

    谢玄显已得谢安告知此事点头道:“确有此事!”又别头深瞥刘裕一眼微笑道:“建康始终控制着江南最富庶的区域北方诸郡虽为屏障但因每次胡马南下均当其卫故生产荒废粮草不得不倚赖建康比之荆州西控长江上游的形势又逊一筹。小裕必须谨记此点。”

    燕飞听得心中大讶。刘裕先前的话等若暗示谢玄起兵作反对司马皇朝没有半分尊重。他敢说这些可招来杀头之罪的话显然和谢玄关系密切不怕谢玄出卖他或不高兴。

    而谢玄的答话更奇怪似在对刘裕提点造反胜败的关键照道理若要推翻司马皇朝该由他自己一手包办刘裕此小小付将只能依附骥尾。

    无论如何两人的对答己显示出谢玄对刘裕是另眼相看悉心栽培。

    不过谢家暂时确是后继无人谢安谢石年事己高另一的后辈谢琰又不是材料!若谢玄能在北府兵将中找到能者对谢家自是有利无害。

    谢玄转入一条支道横衔轻叹一口气向燕飞微笑道:“燕兄弟的情况离奇特殊我也同意二叔的看法燕兄弟是因祸得福。以燕兄弟的才情智慧必可找出回复武功的方法是可预期也。”

    刘裕欣然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对燕兄最有信心。”

    两人只知燕飞往独叟求医和之后的一段经历对燕飞昏睡百天前的经历他们仍是一无所知。

    燕飞苦笑道:“对于恢复武功!我是想也不敢想。这句话完全没有夸大。因为我以前的功法如今全派不上用场而我在这情况下的思路则仍只能依循旧有的方式;所以一旦刻意去想体内异气依意而行立出岔子。所以真是想也不敢想。”

    谢玄含笑别头瞧他轻松的道:“燕兄弟说得有趣于此亦可见燕兄弟的胸怀。我有一句忠告说到底你前所未有的状况出自丹鼎之术而道家专讲‘无为而无不为’之道燕兄弟若能循此方向努力必可有另一番成就。”

    刘裕点头道:“有道理!”

    燕飞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现正重归怀内由魏伯阳着的《参同契》是谢安使人为宋悲风更衣疗伤时在他身上现返回给燕飞的。此书正代表道家心法最高的精义说不定对自己大有帮助。只是开的‘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便似与自己现下的情形吻合泥丸官是干门丹田为坤户不禁想得入神。

    谢玄忽然哑然失笑。两人不由朝他看去。

    谢玄笑道:“战无常胜故败也是常事……”

    他尚未说毕刘裕已浑身剧震大大出乎燕飞意料之外的竟抢前伸手拦着他们去路脸上现出既坚决并要豁了出去的神色道:“我们回头吧!只要玄帅肯点个头我们拚死也要为玄帅攻下石头城。”

    燕飞心中暗叹刘裕之所以斗胆拦路皆因刘裕刚猜到谢玄要到哪里去去干甚么事。而他则是冒死苦谏希望谢玄改变主意更希望谢玄起兵推翻司马皇朝而不是以江湖手法去解决此事。

    以北府兵目下锋锐之盛倘能攻占石头城建康皇朝将不战而溃。

    谢玄轻拍刘裕肩头微笑道:“我们到一旁说话。”

    刘裕无奈垂手与燕飞跟在仍是悠然自得的谢玄身后转入一道横衔眼前豁然开朗石桥通津联接起两边的沿河街道。一边是安静的小街另一边是繁华的市河大街!桥拱隆起环洞圆润打破了单调的平坦空间。

    谢玄登上桥顶两手抚栏凝望桥下流水叹道:“我今次回来一方面是想看看燕兄弟的情况另一方面是因觉司马曜兄弟愈来愈不像话。”

    刘裕看了在谢玄另一边的燕飞一眼沉声道:“玄帅今次回京事前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准司马曜兄弟肯定不满玄帅既成此势玄帅与朝廷再无善罢的可能性。既是如此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讨伐司马道子为名把建康控制手中。届时不论谢玄要对付桓玄又或挥军北伐均可任意施为。”

    只听谢玄和刘裕以“司马曜兄弟”来称呼南晋皇帝和司马道子已知他们对司马皇朝全无敬意。事实上这趟谢玄不经请示突然回京且有精兵随行而其实力足以威胁司马皇朝更摆明谢玄对司马曜的不满。此亦为对司马曜兄弟排挤谢安的公然反击。

    燕飞心忖换过自己是司马曜或司马道子也惟有苦咽了这口气绝不敢把谢安或谢玄逼上起兵作反的不归路。除非能一举击杀谢玄使北府兵群龙无司马皇朝还有几分胜算以后便要看司马道子的本事。看他能否抵得住北府兵将的报复。而他同时更要应付对皇位一向存有野心的桓玄。

    刘裕冒大不讳之罪要阻止谢玄以江湖手法去报复宋悲风遇袭一事正因知道谢玄此行是要直接找敌人晦气怕对方布下天罗地网!待谢玄踏入陷井。

    刘裕仍是燕飞在边荒时认识的刘裕事事追求实际的成效绝不畏缩更没有妇人之仁。在这方面与拓跋硅非常接近。

    不过他对谢玄的崇敬和情义是自真心没有丝毫作伪便如他和燕飞的交情。

    谢玄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语调却保持平静淡淡道:“今次如此向司马皇朝示威已是我谢玄所能作出的极限。一天没得二叔同意我也不会推翻司马氏的天下。此非是力有不逮试问当今天下除桓玄外谁还敢与我谢玄争锋若二叔肯振臂一呼建康将不战而溃。对我谢玄来说司马曜的宝座亦唾手可得。”

    刘裕不解道:“既是如此玄帅为何仍要以身犯险?只要向安公痛陈利害安公又是智慧通天的人必可得他点头俯允。怎都胜过被敌人步步进逼天天提心吊胆。”

    谢玄苦笑道:“二叔肯定不会同意。”

    刘裕悲愤道:“安公怎会是愚忠于司马曜的人。这昏君不但宠信奸贼司马道子肥水之战后还立即加税自己则挥霍无度夜夜醇酒美人!不理朝政。推翻他只会大快人心!造福万民。”

    谢玄双目射出令人难解的伤感神色轻柔的道:“二叔当然不会是愚忠的人可是他却不得不为大局着想。怕会便宜桓玄那个家伙。”

    直至此刻燕飞仍没法插嘴。

    刘裕愕然道:“建康既落入我们手上桓玄凭甚么可奈何玄帅?”

    谢玄目光移上晴空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凭的是无情难测的天意!”

    刘裕和燕飞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完全不理解谢玄的话不明白他为何扯上虚缈难测的老天爷。

    谢玄叹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更是我隐藏心内十多年的一个秘密连刘牢之和何谦都不晓得。”

    刘、何两人是谢玄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将领虽有主从之分却亲如兄弟。假设谢玄在建康遇害天王老子也挡不住两位北府猛将起兵复仇。而今谢玄此一秘密却连他们也要瞒着。

    燕飞道:“若是秘密!玄帅不用说出来。”

    谢玄摇头道:“现在我却有不吐不快的感觉生死有命!二叔早看到我活不过四十五岁这个关口。”

    刘裕和燕飞听得心中狂震怎也想不到谢玄说出来的秘密竟是这么一回事。

    刘裕剧震道:“我虽然尊敬安公可是相人之术怎可尽信不疑或者玄帅鸿福齐天可渡此劫。”

    谢玄回复从容微笑道:“生死只是等闲之事!人人难逃此劫早些迟些并不放在我心上。”

    燕飞皱眉道:“这方面我们当然不能和安公相比。不过以我的看法玄帅五官完美无瑕乃我平生仅见怎会是英年早逝的相格?”

    谢玄哑然失笑道:“问题正出在这里。满招损谦受益。绝对的完美本为‘十全相格’但本身便是个缺陷!若能‘九全一缺’又或‘九缺一全’反为吉相。二叔曾批我在功业顶峰的一刻正是祸之将至之时证诸事实!二叔之言果然不爽。”

    刘裕道:“即使安公的话属实的又是如何?我们就豁了出去痛快淋漓地大干一场管他老天爷怎么想?”

第 三 章 自然之道

    燕飞随着谢玄和刘裕往城东举步心中思潮起伏。

    谢玄说得对他现在打的是一场永不会赢得胜利的仗。而一切全为了家族而谢安的看法更是谢玄心中至高无上的权威。纵使他谢玄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最后他仍会遵照谢安的指示行事。

    不过谢玄毕竟是谢玄他败也要败得漂亮和光采。而事实上若撇开家族的牵累南方包括桓玄在内无人是他的对手。更因淝水一战的战果把谢玄在人民心中推上至近乎天神的位置而民心归向正是决定谁胜谁负的一个主因。

    谢玄微笑道:“燕兄弟因何不断朝我瞧来?”

    燕飞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何玄帅能以八万之众击溃符坚的百万雄师于肥水之滨。”

    谢玄哑然失笑道:“我也终于明白二叔因何这么看得起你。”

    刘裕心内一阵激动谢玄和燕飞表面看像在各说各话事实上两人至少在才智上生出棋逢敌手、惺惺相识的感觉。

    刘裕明白燕飞是掌握到谢玄此行的意念谢玄是要借此举宣明谢家不容别人侵犯侮辱之心且清楚显示凭他谢玄的实力在建康他要杀谁便可杀谁!即使是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也不例外。而根本没有人奈何得了他包括皇帝司马曜在内。

    在此等形势下只要谢玄有一天命在谁敢动谢家半根毫毛?刘裕自问换了自己是司马曜或司马道子亦不得不尽力维护谢家免生冲突误会否则将是北府挥兵南下攻打建康的可怕后果。

    谢玄是无敌的统帅他看穿司马曜兄弟的弱点遂对症下药以雷霆万钧之势镇慑建康为谢家所受挑战作出报复。

    燕飞则比身在局中的刘裕想得更远谢玄虽接受谢安的指示没有叛晋作反。而事实上他正作出长远的安排在北府兵将中挑出能者作为继承人。

    既不能求诸于谢家只好求诸于外人而刘裕正是给谢玄看中的人。

    刘裕会是谢玄非常厉害的棋子他的才智武功均无庸置疑最妙是当人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谢玄两名心腹大将刘牢之和何谦身上刘裕却慢慢地于人的知感外冒起成为北府诸将的新星。

    如此高瞻远瞩的策略手段令燕飞由衷地佩服。

    三人走出横巷切入一条大街对街处有座宏伟的寺观!寺观前的广场非常热闹数十名小贩摆地摊叫卖挤满趁热闹和光顾的人像个露天的市集。可是寺门却紧闭不开人人不得其门而入。

    刘裕目光落在广场入口的石牌匾念出匾上雕凿的三个大字道:“明日寺”。

    燕飞的目光却给一个人吸引聚在庙前广场者没有二百也有百来人可是他一眼扫过去偏偏只见到这一个人。

    此人体魄高欣负手在人堆中穿插还不时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摆卖的货物而他停留的时间很短转眼他便出现在另一堆人里。

    燕飞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知他须长及胸可是其移动之势忽缓忽快!暗合某种绝妙的至理如此地只凭步法风姿便于人深不可测的高手感觉燕飞尚是次亲眼得见。

    那人移到广场另一端!消失不见。

    谢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你看到他!”

    燕飞望向谢玄见他像自己般把目光投往那人消失的位置点头道:“是谁?”

    谢玄露出凝重神色缓缓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人该是[天师]孙恩他故意在我们眼前突然出现是要测探我谢玄的深浅想不到燕兄弟的眼力如此高明亦能从他微妙的举动生出警觉之心。”

    刘裕吓了一跳失声道:“孙恩?”

    谢玄好整以暇的道:“孙恩不在建康才奇怪?他必须亲来了解建康以为将来作反做好准备因为若司马皇朝排挤我谢家他的机会便来了。我偏要不如他所愿。”

    刘裕皱眉道:“我仍是有点糊涂孙恩竟敢故意引玄帅去注意他肯定存有阴谋玄帅为何对他却毫不善意呢?”

    谢玄微笑道:“小裕眼前能否明白没打紧。现在你持我之令立即赶去与刘参军会合我要你为我兵不血刃的进驻石头城。”

    刘裕接过他交来的令符苦笑道:“指挥的是参军大人我说的话他未必肯听。”

    谢玄凝视他片刻,淡淡道:“你不懂假传圣旨的做法吗?快去给我办妥,否则军法处置。”

    刘裕向燕飞打个招呼领命去了。

    燕飞生出置身战场的危险感觉谢玄现在打的是一场有别于沙场对垒的另一类战争。谁能控制建康?谁便是赢家?且因各方关系微妙绝不是蛮来便成可以说是勇力和智谋的角力较量。

    兵不血刃的占领石头城更是关键所在。只要没有人流血战事当然尚未开始。

    谢玄向燕飞笑道:“该是登门造访的时刻了不要教主人久候哩!”

    燕飞随他举步横过车马道朝寺前广场入口走去问道:“玄帅是否因对方寺门紧闭一副准备打硬仗的样子所以要调整先前策略立即进占石头城兵胁建康?”

    谢玄平静答道:“和平是须武力去维持的。我今趟从前线赶回来不是要向司马皇朝摇尾乞怜而是要向它显示建康的安危只在我一念之间。坦白说司马道子既敢公然动手我们也不用再留有余地。至于此事是否展至国家的分裂选择权在他们手上而非由我决定。”

    两人油然穿过牌匾踏足广场。

    燕飞心忖孙恩不知会否躲在某堆人中伺机暗算行刺谢玄?这个念头刚起立即泥丸跳动丹田生暖体内寒暖交融说不出的受用同时耳目的灵锐以倍数增加广场虽人头涌涌他却似照单全收地一切了然于胸无有遗漏。这种神通广大的动人感觉是他平生从未经历和体验过的。

    燕飞一震止步。

    谢玄往他瞧来脸上现出无可掩饰的惊讶愕然道:“甚么事?你可知双目神光凝聚?显示你体内真气运转蓄势待。”

    燕飞迎上谢玄的目光茫然不解的道:“真奇怪!当我想到广场上或有危险我立即变得耳目通灵似乎没有异动可以瞒得过我。”

    谢玄欣然一笑,大有深意地瞥他一眼,欢喜的道:“恭喜燕兄弟功力尽复且大胜从前。”

    燕飞颓然道:“玄帅言之尚早我的能力恐怕止于此皆因我只知用以前的武功功法与人动手而哪将会要掉我的小命。”

    谢玄续往庙门缓缓而行从容道:“早在我听得燕兄弟救宋大叔回来的情况我便猜到燕兄弟会有目前的情形出现所以我特意邀燕兄弟同行正是要使燕兄弟置身险境好领悟剑道中难能罕贵的一种境界那就是自然之道。”

    燕飞剧震道:“自然之道?”

    谢玄在离庙门丈许外停步淡淡道:“老子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乃一切道法的终极天地人尽在其中。令早追击你的人其中一个是[小活弥勒]竺不归另外的蒙头剑手不是司马道子便该是王国宝。以这两人的心计武功若你没有点斤两怎能抱着一个人还可以成功突围平安逃回乌衣巷令敌人好梦成空更陷于进退失据之局当时救你的便是自然之法。在全心全意逃走下你体内真气随心之所欲令敌人无法沾到你杉角。假若你能以同样的心法用诸于对敌上把自然之道展至极限天下间岂还有能与相抗的

    对手。”

    燕飞再次剧震朝庙门瞧去忽然双掌往前虚按两股若有如无的真气脱越掌心而出轻撞寺门那种感觉与直接按门没有任何分别清楚感觉到门是上了闩的至乎木门的重量质地亦一一有会于心奇妙至极点。

    谢玄欣然道:“告诉我情况。”

    燕飞心中涌起莫名的狂喜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现在虽在起步的阶段不过他已从谢玄的提点掌握了活用体内真气的窍门等若练成另一种比日月丽天**更优胜又秘不可测的奇功。自从在边荒集被任遥击伤后的挫折感和颓丧失意一扫而空。

    点头道:“真的非常奇妙我心中刚在想是否可以隔空推开木门体内真气便自然运转真劲直趋掌心不用着意便自然而然举掌遥推向寺门觉寺门给上了木闩没法推开真气亦自然地敛收。”

    谢玄沉思片刻道:“以燕兄弟目前的情况遇上真正高手或嫌不足保命逃走却是绰有裕余。”

    燕飞目注紧闭的庙门驰想门内可能出现的情况沈声道:“玄帅有甚么指示?”

    谢玄浅叹一口气颇有感触的道:“我是被迫走上这条与朝廷对抗的不归路。当我看到宋大叔身受重创心中只有复仇之念并不愿把建康变成一个战场。可是再看到二叔因伤痛宋大叔而支持不住我知道已没有任何选择。若一切如我所愿的进行明早我将会和二叔离开建康!亦只有这样我家才可得保安宁。”

    燕飞晓得谢玄正在玩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稍有差他南晋势陷四分五裂之局。换过自己是谢玄也没有半分把握。惟有寄望谢玄凭他的不世兵法达致近乎不可能的目标。

    谢玄柔声道:“我不是要争胜也不是要求败!而是希望在失败和胜利间取得平衡点和立足点。否则如果我们就那么悄然引退此消彼长下我谢家在建康将无立足之地。”

    燕飞点头道:“我明白!”

    谢玄回复从容微笑道:“敌人现在摆开阵势不怕我上门寻晦气。孙恩又突然现身附近全不是好的兆头所以入寺之后将是九死一生的险局。”

    稍顿续道:“若我镇不住局面燕兄弟不用理会我立即赶回去通知二叔他自会为我复仇。激怒我谢玄肯定有后果回报;可是如惹翻二叔更不是闹着玩的。”

    燕飞皱眉道:“敌人是有备而战我们因何明知是陷阱仍要踏足进去呢?”

    谢玄淡淡道:“因为只有这样方可以迫司马曜兄弟心生忌惮和让步。我不是说过败也要取得有光采吗?”

    接着大步踏前。

    燕飞生出奇异的感觉一丝不漏地感觉到谢玄每趋前一步功力便增强一分当他抵达门前功力将运行提升至巅峰的状态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竟有此“神通”如此通玄的境界已乎一般武技的范畴。

    “锵”!

    九韶定音剑脱鞘而出来到谢玄手上以快至肉眼难察的惊人高照门缝疾劈而去。

    剑锋像破入薄纸般没入门缝去接着是破断木闩的响声。就在九韶定音剑回到鞘内的那一刻门闩掉到地上。

    谢玄两掌似轻实重的按上两扇寺门寺门立时洞开现出寺门内的乾坤。

    附近的群众对这边的突变已生出惊觉骇然下纷纷往远处退开。一片混乱。寺门前人影憧憧一时那看得清楚有多少人。

    谢玄别头向走近他的燕飞微微一笑道:“燕兄弟请随我来为我谢家作人证。”

    言罢哈哈一笑神态悠闲的举步人寺。

    在主殿弥勒大殿的石阶上密密麻麻站着百多人─半是光头僧服的弥勒教徒─半是身穿武士服的大汉为者有五人人人形相突出燕飞认识的只有竺雷音和竺不归前者手持禅杖胖若弥勒佛像般的体型虽然触目却远及不上竺不归身旁的年轻女尼引人注目。

    此女尼剃尽顶上青丝穿上尼姑袍服却丝毫不予人有出家人的感觉她既有一副烟视媚行的艳丽脸容!更有惹火诱人、颠倒众生的诱人体态。她手持尘拂与竺雷音重达百斤的禅杖一轻一重相映成趣。

    竺不归立于正中处神态冷漠像看着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事。

    他左旁还有个高昂英伟的男子腰挂长剑穿的是皇族的服饰华丽高贵!神态既傲慢又自信不用谢玄提点燕飞也猜到必是琅琊王司马道子。只看他出现在这里便知事情不但难以善罢谢家与朝廷的关系更濒临在公然决裂的边缘。

    司马道子另一边是位年约二十七、八的武士神态阴鸷冷静用的也是长剑。燕飞从他的体态一看,便认出是与竺不归联手袭击宋悲风的蒙脸人从而推测出他是谢安的女婿王国宝建康最有权势的吸血鬼。

    燕飞随谢玄油然举步直抵离石阶二十步处止步。

    阶顶处的司马道子踏前一步戟指谢玄厉声喝道:“大胆谢玄竟敢擅自回京疏忽职守还不给我立即下跪受缚等待皇上落。”

    谢玄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道:“今次回来的非止我谢玄一人还有刘参军和五千精骑现正驻扎石头城内。敢问琅琊王他们是否亦该一并依你的意思处置。”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登时色变可知他们对谢玄这着奇兵竟是一无所知。

    谢玄仰天一阵长笑喝道:“司马道子!你给我少说废话单打独斗又或齐上围殴只要你一句说话。”

    司马道子双目厉芒剧盛瞪着谢玄。手按到剑把处去。

    刘裕飞骑奔上朱雀航他接令后立即赶返乌衣巷通知谢家全面戒备然后取马出城。

    他心中仍在盘旋着谢玄“假传圣旨”四个字心中佩服。

    谢玄的“假传圣旨”指的不单是他可假谢玄之令以指挥刘牢之的部队还可以同样的手法诓骗石头城的守将入毂以求能兵不血刃的进占石头城。

    由于石头城的守军全无心理准备兼之刘牢之本身不但是当朝名将又挟谢玄的声威只要报称是奉皇命回京定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举制住石头城的守将再从容置石头城于绝对的控制下。

    此等若叛乱的行为一个拿捏不好建康将立即化为残酷的战场。

    刘裕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在他心中的谢玄再没有任何缺陷因为他终于体会到谢玄的处境非是他甘于作南晋之叛臣而是他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他心中更充满对谢玄的感激!明白谢玄对他另眼相看是希望若自己不幸被谢安言中英年早逝刘裕仍可以继承他的遗志统一南北。

    他是不会让谢玄失望的。

第 四 章 以眼还眼

    王国宝似乎想稍缓一触即般的紧张气氛插入道:“若石头城已落在谢帅手内当然立即轰动京师因何我们现在仍没有听到半点消息呢?”

    谢玄微笑道:“若你不是我的亲戚我今天肯定会先宰掉你。你收不到风声皆因我们手脚够干净不信的话你现在大可立即派人去查看。明天正午前我是绝不会离开京师的我若没有点手段!你们怎会直到这刻仍不敢主动出手?”

    竺不归目不转瞬的瞪着谢玄神情冷酷似要看遍看透谢玄的一切虚实。

    燕飞明悟过来终瞧透眼前由谢玄一手营造出来的局势正类似边荒集黑道的争霸皇法是根本不存在的就看谁的实力强。

    现在双方各有优势也各有弱点。司马曜兄弟的错失在任谢玄的精骑来至建康城外仍懵然不知;而谢玄的问题当然是压在他肩头的家族负担。

    燕飞是曾在边荒集打过滚的人心忖谢玄是坐言起行!以江湖的手法解决整件事自己在“谈判”上自可助谢玄一臂之力。

    淡淡道;“在下‘荒人’燕飞!愿领教王兄绝艺!好为宋老哥除去他至少占上一半的心头之恨!

    今趟连谢玄也不明白燕飞若王国宝答应出战!尚末懂运用体内新鲜**!又玄幻至极的真气的燕飞将如何对付?

    燕飞却知王国宝有九成可能不敢或不愿动手他采取的是边荒集帮会惯用的一种手法以己方较不为人晓得深浅的高手忽然挑战对方较有头面的人物若对方不敢应战气势会大幅被削弱

    以王国宝的身分地位!当然犯不着冒这个险!与一个在建康籍籍无名却又不知虚实的燕飞交手。

    在边荒集通常应付的手段是由另一个份量较次的人迎战以表示看不起对方输了亦不影响全局。

    事实上燕飞并不怕出手且是故意要自己陷身于这种情况。正如谢玄提示的置诸于死地而后生从动辄分出生死的战斗中去掌握、学习“自然之道”眼前正是最佳的成机会。何况在此强敌环伺之时!他既要相助谢家且还要照顾高彦故眼前当务之急是恢复武功。否则即使托庇谢家可以安然离开建康回到边荒集仍是死劫难逃!至少王国宝便绝不肯放过他。这卑鄙小人没法拿谢玄出气!只好退而求其次杀燕飞以泄愤。

    王国宝表现出高手的风范手落到剑把处!一言不的瞪着燕飞!假若谢玄依江湖规矩退避一旁!在场所有人都生出他会立即出手的感觉可见他的气势是如何凌厉一派置生死于度外的气概!显示他王国宝得以列名九品高手榜上!凭的确是真材实料。

    燕飞却差点要唤娘那种感觉确是太奇妙了。他一线不误地掌握到王国宝的虚实!至乎他会动的攻击他因掌握到王国宝的“现在”!故而亦可掌握延伸下去的未来。全属于一种近乎通灵的神妙感觉既没法解释更没法形容。

    燕飞一瞥之下竟已看过看透了王国宝。

    竺雷音跨前一步!来到石阶边缘禅杖往地面一顿出闷雷般的金石交呜声戟指燕飞道:“你这荒人是甚么资格身分!竟敢口出狂言.若活得不耐烦!我竺雷音立即把你渡!”

    禅杖顿地的响声传入燕飞的耳鼓他立即掌握到对方的武功路子是专走刚猛横练!善于以硬碰硬;更准确测出他功力的深浅。令燕飞泛起自己果有“神通广大”的感觉。

    对于燕飞这个曾在边荒集打滚的人当然明白竺雷音并非真的要出手只是要予王国宝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可以想像司马道子一方的人!见燕飞能独力救走宋悲风岂无戒惧之意?所以竺雷音不想王国宝在摸清楚燕飞底细前!去冒这个险。更何况若没有谢玄点头!又或司马道子肯不顾一切与谢玄决裂竺雷音亦绝不用莽然动手!致弄得情况一不可收拾。

    想是这么想!燕飞本身也准备只凭黑道的谈判方式压得对方抬不起头来!可是体内的真气却是另一回事!忽然间他成为王国宝和竺雷音针对的目标他们虽尚未出手可是精神气势立即锁紧燕飞!一触即。

    他体内直到此刻仍不是由他作主人的真气立即生出感应!天然运转在眨眼的高内!真气急聚外溢猛冲左手经脉。

    燕飞心叫糟糕却不敢对自动运转的真气有半点违逆阻止因有前车之鉴怕自己未出手已真气错乱窝囊倒地。只好顺乎自然一掌劈出。

    在其他人眼中!竺雷音刚说毕燕飞便一掌隔空朝王国宝虚劈似缓似快!其动作充满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境界但表面看来!似乎全无杀伤的威力。

    当其冲的王国宝却是另一番味道他身为出色剑手!因燕飞的言语挑衅!摆出即要攻击的姿态虽然并不准备真的下场动手!可是已然而然地亦蓄势待拟定了出手的步法和出剑的角度。而令他骇然的是燕飞此记虚劈竟封死他拟采的攻击路线!就像能预知他的招数变化般!即使他立施反击结果仍不会有两样他的剑锋肯定会给对方劈中且不敢变招进击!因为任何变化在燕飞这夺天地造化之功的一劈下均会暴露破绽!而对手在气机感应下专隙攻来!自己将尽失先机。

    燕飞的手掌似在眼前扩大隐与天地的力量结合为一!把王国宝完全锁紧笼罩。

    进既不能!只有退而守之!王国宝应掌后撤一步把剑拔离剑鞘三寸改采守势。

    由司马道子、竺不归打下、人人色变!想不到燕飞如此高明跟在饺子馆捱揍而无力还手的燕飞活像天南地北的两个人。

    燕飞本想见好该收!可是体内真气却完全不听脑袋指挥!已然而然的掌握为拳!扭腰一拳隔空朝石阶上的竺雷音击去。

    沛然难测的气劲脱拳越出!没有带起任何风声却是高度集中还击竺雷音。

    竺雷音感到燕飞的拳劲似气柱般贯胸而来避无可避!大吃一惊下禅杖点出与燕飞正面硬拚一招。

    “蓬”!

    劲气交击竺雷音全身剧震!虽然勉强挡着燕飞拳劲!全身经脉却如被烈火焚烧难过至极点身不由主的后退回原有位置接着又打个寒颤灼热被冰冻代替!又是另一番感受!登时战意全消!脸上血色尽褪。

    全场鸦雀无声!人人目光集中到燕飞身上无不生出戒惧之意。

    谢玄侧目射奇光看着燕飞。

    燕飞去除威胁体内真气再无异动终可以垂下出击的手神情有点尴尬且心中叫苦。他从来不是爱主动进攻的人!可以不用出手决不出手但看来体内真气并不会那么听话只要遇上威胁!会自然动。如此一来!说不定会弄砸了事情

    一阵娇笑声出自艳尼妙音的香唇立即稍为引开敌我双方的注意力!也为剑拔弩张的气氛注进一点春意。

    燕飞朝她瞧去!见她未语先笑万种风情不由联想起既狠又毒的无义妖女青媞!心中一阵烦厌!

    喝断她的娇笑道:“我燕飞以人头保证!玄帅并非虚言恫吓王爷若走错一着大晋立成分裂之局建康难保安定。而此事咎不在玄帅!而须由王爷承担。我燕飞没有听人说废话的习惯王爷若不肯交出暗算宋悲风的人!便请说一句话交待。”

    谢玄哑然笑道:“好一个燕飞不负边荒第一剑客的威名。”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交换个眼色!均心中叫苦。

    他们的计划只是针对谢安迫他离开建康!假若宋悲风横死街头谢家根本无从追究!更可报宋悲风羞辱司马元显之仇。

    岂知事与愿违横里杀出个燕飞救走宋悲风暴露行凶者的身分。更想不到的是谢玄突然回到建康还带来一支奇兵!令他们手足无措陷于下风。

    最头痛是燕飞表现出来的武功!即使及不上谢玄也所差无几。若两人一意突围!他们凭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止变成不动手不行!动手更不行之局。

    一直没作声的竺不归!阴侧侧的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宋悲风的事是因本人看不过眼他横行霸道放出手教训一概与王爷无关。王爷和王大人适逢此会!只因来此参拜迎奉回来的弥勒佛谢玄你若要为宋悲风出头!冲着本人来吧!”

    燕飞顿然对竺不归改观此为唯一解决眼前死局的方法就是以江湖的手法解决手底下见真章!只要竺不归能击退谢玄谢玄当然再没有大动干戈的借口。如果谢玄落败身亡!亦只好怪自己技不如人!不但谢家没法追究北府兵将也没有借口为他报仇因为这是江湖规矩。

    谢玄唇角飘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小活弥勒既肯赐教!谢某人当然乐于奉陪请!”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交换个眼色均看出对方眼中喜色。

    对竺不归他们有绝对信心此又为最佳的解决办法当然不会出言阻止。

    竺不归缓缓步下石阶手往后探取下挂在背上的无边环。

    燕飞往一旁退开他见过竺不归出手对付宋悲风!知他武功高明手上无边环千变万化!但却没有为谢玄指出暗忖他可以一剑击退高手如任遥!对方又只是竺不归而非与任遥齐名的竺法庆!谢玄肯定不会失手。

    谢玄则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名士风范!缓步后移来至寺前广阔空地的中心处!似欣赏园景多于与劲敌生死决战。

    在竺雷音的指使下两名僧徒把寺门关上!隔断寺外群众窥探的目光。

    谢玄和竺不归隔丈对峙决战如箭在弦!一触即气氛顿然紧张起来。

    “锵”!

    谢玄拔剑出鞘略一沉腕!九韶定音剑的七个音孔同时生呜整齐划一有如吹起战争的号角确收先声夺人之功!令人有莫测其深浅的休然感觉。

    落入燕飞耳中则化为一种讯息!使他完全掌握到九韶定音剑的锋快和沉重的剑质至乎谢玄于剑上力量分布的细微情况!玄妙至极点。

    燕飞生出明悟!从独叟的丹房走出来后他再不是以前的燕飞丹劫把他体内与体外的世界彻底改变了眼前的世界忽然充满生趣!纵使在生死决战中他也看到生机萌生的希望。单是视觉和听觉!己可变成最令人满足的享受。

    若以这种境界的视听之力!看通看透对手的强项弱点!天下岂还能有抗卫之辈?

    问题在他此刻尚未能控制体内真气随意化为己用以之克敌制胜。

    战斗中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变化万千不像刚才般的分明情况纯凭真气的天然感应肯定还未足以应付。且成为体内真气的奴隶或扯线木偶也太过窝囊!难成大器。但如能另创一种可以运用体内真气独特性能的武功配合近乎通玄的感官即使张狂如任遥亦不用畏惧。

    不由第二度想起怀内的《参同契》。

    所有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闪过燕飞的脑际“小活弥勒”竺不归的无边环脱手而出!弯弯的循着一道嵌合天地物理的弧线飞击谢玄顿即狂风之声大作!出啸声!出奇地无边环自身只是缓缓旋动对比无边环飞行的迅快度!矛盾而玄妙!本身己收慑敌之效。

    燕飞却清楚竺不归已落在下风他因受谢玄充满杀伐味道的“定音”所惑!误以为定音剑将主动出击!遂先制人!不知谢玄正是要引他出手。

    双方交手的微妙情况一丝不漏的显现燕飞心头谢玄一阵长笑九韶定音剑画破虚空弯击竺不归离手而来的无边环。

    “当”!

    剑环交击!竺不归以鬼魅般普通肉眼难察的高抢前探手抓着被击得回飞回来的无边环化作漫天环影狂风暴雨的往谢玄攻去场内立即劲气横空。司马道子方面爆起震天采声。

    谢玄仍是那副从容不追的样子人剑合一的投入环影里去剑到处闻雷之声大作不但倍添其声势!最要命的是剑啸声和定音剑并不真正吻合似乎另有一把出闷雷之音的无形之剑!当其真身水银觞地的还击敌人时!这把无形之剑却在别处呐喊助威扰敌惑敌令敌人生出错觉!眼所见和耳所听生出差距!玄妙非常。

    环剑交击声爆竹般连串响起!密集快谢玄在环影劲气中进退自如

    剑势像湖水般起伏时强时弱!弱时引得环势大盛强时逼得环影收敛!而谢玄仍是那么潇洒写意几番如此攻守后竺不归锐气全消!变得守多于攻!主动权落在谢玄手上。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一方变得人人脸色凝重!看出竺不归落在下风而谢玄九韶定音剑的可怕威势!形成他们心头沉重的压力!连似是永远脸挂挑逗意味笑容的艳尼妙音亦失去笑意

    “叮”!

    谢玄忽然于退后的刹那环势刚展的一刻!施出精妙绝伦的手法!重手猛劈无边环!击个正着!巧妙至极点。

    竺不归全身剧震!被劈得往后疾退!谢玄己如影附形九韶定音剑化作万千剑芒剑啸声由闷雷声而化为尖锐的破风声!人在场上游走飘忽无定忽近忽远!令人无从凭听觉去掌握应付。

    司马道子方面人人暗叫不妙!燕飞更是心中一震!感应到谢玄身负内伤所以无法支持以这种进退攻守的战略而要在时机未完全成熟下,战决。

    竺不归仍未有资格令他负伤其内伤当是以前战斗遗下来的旧患而燕飞隐隐猜到多少与任遥曾令他身受其苦的阴损真气有关系。

    “锵”!

    竺不归应剑连人带环一跤跌退!谢玄却凝立不动九韶定音剑遥指竺不归。

    全场鸦雀无声。

    “当”!

    无边环脱手堕地!竺不归双目居心处现出剑伤红点!往后便倒“蓬”的一声仰跌地上当场气绝。

    竺雷音脸上血色尽褪似欲动手为竺不归报仇!但又犹豫不决。

    谢玄淡淡道:“这一剑是代宋大叔还给你的。”接着望向司马道子双目神光剧盛!语气仍是平和如常!微笑道:“琅琊王肯否下场赐教?”

    司马道子回过神来两眼充盈杀机冷哼道:“谢帅力战之后!最宜回府休息恕本王不送哩!”

    燕飞暗凛司马道子的沉得住气不过换国自己是他也要先弄清楚双方形势始敢有进一步的行动。谢玄哈哈一笑舆燕飞扬长而去。

第 五 章 扭转乾坤

    谢玄和燕飞刚出寺门一乘马车从车马道转入明日寺的外广场!在三十多名轩昂骑士簇拥下!迎向他们驶来。

    谢玄看得皱起眉头!不悦喝道:“谁着你们来的?”

    带头的是谢琰领着梁定都等一众谢府家将见到两人安然无恙!人人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谢琰笑道:“大哥没事就好哩!你怎样怪责我也可以!我们谢家上下一心全力支持大哥。”

    在谢玄、谢琰的一代!人人均称谢玄为大哥!以表示对他的尊敬。

    燕飞对谢琰没有甚么好感避往一旁。

    谢玄哑然失笑道:“你不顾自身安危的赶来增援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你偶然也可以违背军令。”

    谢琰瞥燕飞一眼道:“燕公子和大哥请上车!我们边行边说。”

    燕飞微笑道:“我们何不找个地方喝杯喜酒庆祝竺不归授于玄帅剑下”

    谢玄点头闲话家常的道:“好主意!就往纪千千的雨坪台如何?”

    谢琰一震朝燕飞再瞧来此刻他才晓得竺不归落败身亡!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要知竺不归乃弥勒教坐第三把交椅的人物!而弥勒教在北方势力雄厚!即使在符坚全盛之时也不敢对弥勒教轻举妄动现在谢玄杀死竺不归与弥勒教结下深仇肯定后患无穷。

    兼之竺不归乃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特意从北方迎回来的上宾!谢玄如此不留情面!等若与司马氏皇朝公然决裂后果更是难测。

    令他更不明白的是谢玄和燕飞两人喜笑晏晏!神态轻松。际此建康随时爆内战的时刻还商量到那里去庆祝!教谢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燕飞目光扫过四周愈聚愈多的群众!心忖孙恩或许是其中一人故此他们表现得愈轻松写意!愈教孙恩莫测高深。

    孙恩是北人眼中的南方第一高手威名犹在“九品高手”之上。若给他看出谢玄负伤大有可能立即下手行刺好令南晋陷入四分五裂的险恶形势。

    当下闻言笑道:“我们恐怕要把高彦抬到雨坪合去!否则他怎肯罢休?”

    谢琰终找到话题!道:“我们回府后再决定行止如何?”

    谢玄微笑道:“好!立即打道回府!”

    在群众欢呼扰攘声中!马车开出。

    谢玄和燕飞坐在后排!前者目注窗外默然不语。

    燕飞则百感交集!建康大胜后的繁华实脆弱至经不起任何风雨。稳定与否全系于谢安和谢玄两叔侄身上。而由这一刻直至谢安离开将是建康最凶险的时间!祸乱的种子已撒下!倘若司马氏皇朝一念之差!危机将演变成一不可收拾的乱局。

    谢玄轻声道:“燕兄弟是否看出我负伤?”

    燕飞轻轻道:“是否与任遥有关?”

    谢玄苦笑道:“他只是其中之一令我负伤的是幕容垂致使我压不住任遥寒毒的剑气;伤上加伤!至今末愈。竺不归武功的高强!亦出乎我意料之外使我伤势加剧。唉!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司马道子!而是孙恩。他出现的时间如此关键!分明是想扰乱我的心神和布置!更代表他对建康如今的情况了如指掌!此事非常不妙。”

    燕飞向谢玄伸出左手!双目射出恳切的神色。

    谢玄凝望他片刻!伸手与他相握!在马车的颠簸中!两人闭上眼睛!真气在燕飞体内天然运转!自然而然输入谢玄体内助他疗伤。

    好一会后谢玄主动放开手!动容道:“燕兄弟的内功乃至真至纯的先天真气不合丝毫后天杂气纯净至教人难以相信。”

    燕飞张开眼睛迎上谢玄的目光!轻声道:“玄帅内伤非常严重。”

    谢玄把目光重投窗外!轻吁一口气淡淡道:“得你之助!现在已好多哩!生死有命甚么也不用放在心上。只希望燕兄弟不要把我的情况泄露于任何人包括二叔在内。”

    燕飞心如铅坠的点头等应。

    谢玄思索道:“在道家的角度来说人在母体内出生前胎儿口鼻呼吸之气断绝全赖脐带送来养份当时任督二脉贯通先天之气回转任督天。出生后!后天之气从口鼻进入与母体联系断绝任督二脉逐渐封闭至乎闭塞再难吸收先天之气。先天真气虽仍充盈天地之间!却苦于无法吸摄。”

    燕飞知道谢玄在指点他!忙聚精会神俯受教。

    他少有佩服一个人可是谢玄却在短时间内赢得他自内心的尊敬。不仅因他的盖世的剑术!运筹帷幄的将帅大材更因他高尚的品格和胸襟。

    谢玄续道:“所以修道者修的无非是返本归源之道!先要打通任督二脉!以吸收天地精气!所谓‘夺天地之精华’!成为宇宙母体内的胎儿。可是吸收的能量也有高下之别!要看修道者本身的资质和修炼的方式!稍有差池先天之气将变成后天凡俗之气况且修练过程艰苦困难所以修得先天之气者万不得一均成不可多得的高手宗师。”

    燕飞沉吟道:“这是从道家的角度去看若从玄帅的角度看又如何?”

    谢玄唇角露出一线好看的笑意!道:“我的角度是易理的角度!易卦也有先后天之别先天卦代表的是天地未判万物处于蒙胧的情态到先天卦转后天卦!为之‘扭转乾坤’!天地分明!万物依始宇宙运转。从这角度去看!先天之气就是宇宙开始前至精至纯之气!存在于万物生之前混混沌沌!至精至纯远非后天宇宙的所谓先天之气所能比。现在燕兄弟体内流动无有穷尽的异气大有可能是先天宇宙的能量!那是一切物事最本源的力量全于自然。故与现时所有修炼之法相悖致令燕兄弟无法以一般行气方法加以控制。故而我们修的只是假先天!但已非同小可!只有燕兄弟是先天中的先天。”

    燕飞点头道:“玄帅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我有很大的启不过却怕玄帅高估了我。”

    谢玄微笑道:“可惜我的说法是没法在短时间内证明!更不易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能由你亲身去体会。己到家哩!”

    车队正驶进乌衣巷去一切平静如常!似没有生过任何事。

    坐在榻子上的高彦瞪大眼睛瞧着燕飞坐到床沿来。

    燕飞洒然笑道:“有甚么好看的?”

    高彦嚷道:“究竟有什么事情生在你身上由昨晚开始失踪现在忽然出现整个人竟像焕然一新比之在边荒集的燕飞令人有更深不可测的感觉。”

    燕飞不理他叫嚷!轻描淡写的道:“坐到榻子中央去让我为你疗伤!看看能否明天起程到边荒集去?”

    高彦大喜道:“我的娘!你竟然恢复了内功!难怪我熟悉的那个在边荒集打抱不平的燕飞又回来了。嘿!话说在前头!不见过纪千千我是绝不肯死心回集的。”

    燕飞硬迫他坐到榻子中央!于他背后盘膝坐下!失笑道:“我真不明白你难道你认为自己可以今纪千千倾心吗?最后若落得带着单思症凄凉而回!又是何苦来由呢?”

    高彦气道:“和你这种对女人没兴趣的人说这方面的事等如对牛弹琴。你明白甚么呢?我从小便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娶得最动人的女人为妻!纪千千会否倾情于我我根本不会去考虑因为至少我曾遇上过。明白吗?”

    燕飞苦笑道:“你又能明白我多少?快给老子收摄心神!我立即要为你疗伤若你今晚能走路坐船!便可以还你夙愿!见到纪千千!带路的是谢玄。”

    高彦欢呼一声!急道:“还不立即下手治疗彦少爷我!”

    燕飞心中一阵温暖自己终可以为高彦做点事。随着他双掌接上高彦背心!高彦体内的情况立即纤亳毕露的展现在他心头!而从受伤的轻重位置他几可在脑海里重演高彦当日在饺子馆遇袭的经过!那种感觉玄乎其玄难以解释!只可用通灵作为解释。

    他不敢有任何一点“蓄意而为”的举动只隐隐守看泥九宫和丹田两大分别代表进阳火和退阴符的窍穴体内先天真气自然运转全身融融曳曳说不出的平和宁美充冲盈一种自给自足!不假外求的舒畅感觉。不由心中暗喜晓得凭《参同契》开宗明义的两句话已令他掌握行气的法门!是个非常好的开始。

    高彦催道;“你在干甚么?为甚么还没有料子送过来。奥!”

    沛然莫测、至精至纯!或真如谢玄所猜测的来自宇宙本源尚未扭转干前的天地能量源源不绝地送入高彦的经脉里高彦登时说不下去乖乖闭上眼睛!行气运血。

    燕飞排除杂念!全心全意为高彦疗伤再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他不但在医治高彦!同时也在感受和探索本身真气的功能和特性正面的面对体内来自“丹劫”的庞大能量!无为而无不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厢房外走廊足音响起其位置、轻重、远近浮现心湖使他几可勾勒出刘裕的样子。他的脚步稳定有力轻重如一!显示刘裕对本身充满自信!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虽然他并非正与人动手!燕飞却清楚感觉到他无时不处在戒备的状态下没有紧张和慌忙!只是一种无法言传、却是高手所独有的节奏。

    燕飞停止意守泥九和丹田两宫真气收止放下按在高彦背上双手缓缓睁开眼睛!厢房一片昏暗!原来太阳刚好下山!不经不觉已为高彦进行了近两个多时辰的疗治!却没有真元损耗的疲倦感觉。

    高彦仍处于冥坐的状态!对外间生的事物无知无觉。

    燕飞心忖高彦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最好不要让人惊扰!这个想法刚在脑袋出现!他的人已从榻上飘起行云流水的一个翻腾落到厢房门口!刚好见到刘裕正要踏步进入厢房。

    刘褡见他突然现身吓了一跳止步呆瞪着他。

    燕飞趋前把他扯出去来到四合院的游廊处道:“你不是据守石头城吗?为何会分身回来?”

    刘裕抓着他双肩道:“玄帅没有说错你果然恢复内功且更胜从前。”

    燕飞欣然道:“恢复内功尚言之过早!不过却有个很好的开始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刘裕笑道:“玄帅交给我的事我当然办得妥妥贴贴。石头城己兵不血刃落入我们手上!守城的主将是司马道子的人!制着他便等若取得石头城的控制权因为守兵的心都在玄帅的一边。玄帅使人来召我!说要请我参加今晚的庆功宴!顺道与你和高彦小子好好聚旧。唉!久别相逢!却直到此刻才能与你私下说话。我真的很高兴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希望你不会醒过来如今则担忧尽去。”

    两人挨坐栏杆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燕飞道:“玄帅在那里?”

    刘裕道:“我刚见过他他忙得要命正安排明天与安公离开建康的事宜。听他讲司马曜请出王坦之!三度到这里请安公入朝见驾!安公适才入宫去了。”

    燕飞呆道:“这不是太冒险吗?若司马曜挺而走险!硬把安公软禁宫内我们岂非缚手缚脚?”

    刘裕道:“这方面我反同意玄帅的看法!司马曜兄弟绝不敢轻举妄动!石头城既落入我们手上!假若他们稍有异动!我们便可长驱直进!攻打宫城司马曜的皇位立即不保。现在双方尚未撕破脸皮我们进驻石头城后!还依足规矩向司马曜呈报情况司马曜无奈下已颁今批准!变成我们是依皇令行事。”

    接着展出胜利的笑容道:“司马曜己经在让步!否则他会下旨召玄帅入宫!一旦玄帅进宫!立即定他违抗圣旨的大罪。现在司马曜只传召安公正表示大家尚留转寰的余地。明天之后是分裂还是团结!就要看司马曜兄弟如何对待建康的谢家。”

    燕飞可以想像建康都城此刻在暗里进行的政治角力是如何激烈更想到谢安和桓冲乃支持南晋稳定的两大栋梁。后者已逝!若司马曜敢对谢安不敬国家立即分裂谅司马曜兄弟暂时仍没这个胆量。

    想到这里稍为安道:“我有件事尚未告诉你!就是安玉睛并不是真的安玉睛而是逍遥

    教的妖后青媞。”

    刘裕听得有点不知所云!燕飞再不隐瞒把整件事情说将出来包括在没有选择下吞掉丹劫的经过。

    刘裕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数日间!竟有这般惊心动魄的事生在燕飞身上。

    燕飞最后道:“逍遥教的人由上至下行事邪恶叵测你要小心提防。至于丹劫的事你可以转告玄帅!我并不想瞒他。”

    刘裕冷哼道:“我才不怕他们!这几个月来我的刀法得玄帅亲自提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反恨不得有人来给我试刀。说到阴谋诡计我大概不会差他们多少自会见招拆招。”

    然后用心地看看他!沉声道:“你现在究竟有没有与人动手的把握?”

    燕飞苦笑道:“确是非常难说最怕我积习难改不能保持自然之法那就糟糕。你有什么主意?”

    刘裕笑道:“我只是想重温与老哥并肩作战的乐趣。既然你不宜动手此事作罢。”

    燕飞猜到他是想除掉孙恩!正要说话高彦从厢房一拐一跌的滚出来见到两人方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以为你们想撇下我私自去会纪千千呢算你们吧!哈!刘裕你怎会在这里的!该是随玄师回来的吧!对吗?”

    刘裕惊异的瞧这他!道:“又说你爬不起来甚么私会纪千千!你是否仍病得糊里糊涂?”

    燕飞欣然道:这小子倒不是吹牛皮!玄帅安排的庆功宴将于今夜在纪千千的雨坪台举行。”

    刘裕尚未有机会说话梁定都一睑兴会的赶来道:“大少爷有请燕公子和刘副将。”又两眼上翻强忍着笑道:“高公子则请回房继续静养。”

    高彦怒道:“去见你的大头鬼。”

    说罢领路先行!一副惟恐给撇下的情状!惹得作弄他的梁定都和燕刘两人不禁哄然大笑。

第 六 章 大任临身

    听着刘裕、高彦和梁定都边走路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燕飞的心神却转到自身的问题去引他驰想翩翩的是谢玄“扭转乾坤”的四字提示。

    自己之所以会摸错行气的路子原因或在自己是以后天卦理的方法行气运功此为“扭转乾坤”后所有修道者的修法正理却不知他如今体内的真气是完全不同的类别所有后天修炼之法均派不上用场。

    证据便是自己进阳火便变成退阴符退阴符刚好变成进阳火恰好相反。以此推论倘若把以前的功法掉转过来自己当可控制掌握体内的真气由“后天”的“日月丽天**”演进而成“先天”的“日月丽天**”。

    燕飞心中涌起狂喜晓得凭谢玄一句话的提点已隐隐掌握到开启体内先天正气的门径。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前路仍是步步为艰他现在顶多晓得泥丸宫反干为坤丹田穴反坤为干最要命是不能像摸着石头过河般逐分逐寸的去探索因为他是不能任意施为一个不好不是焚经便是凝经的结局。

    心中再动三度想起怀内的《参同契》那或许是解决所有困难的宝藉。

    恨不得立即取经出来看个痛快。

    梁定都的声音在他耳内响起道:“到哩!”

    四人转出林路忘官轩矗立前方。

    刘裕还是次到中园来看到入门处的对联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没有谢安就没有谢玄更没有淝水之战而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士的智者就在轩内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打了一场自古以来最漂亮的一场大仗。

    有燕飞在旁他心中更有种暖融融的亲切感觉他绝对地信任燕飞燕飞不但救过他的命还令他成为淝水之胜的关键人物更使他成为谢玄的继承人。他也欢喜高彦但那种欢喜是不同的高彦可以是很好的玩伴只要想想高彦见到纪千千的情况生命顿然生趣盎然。

    高彦的心神除纪千千外再难容下其他东西。他唯一害怕的是纪千千并不是他想像中那么完美无瑕。例如她像建康城的其他人般根本看不起荒人哪她便没啥特别!她可以拒绝他看不上他一切均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像传说中般美好令人无法挑剔。

    三人各想各的愈感受到谢家主园如诗如画的景致彷如远离建康城的繁嚣。

    刘裕笑道:“燕飞!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老实作答。”

    燕飞哑然失笑道:“难道我一向不老实吗?不过我的确不惯于回答问题这与是否老实没有丝毫关系。”

    梁定都欣然道:“你们在这里聊几句我去为你们通传看看会否忽然又有客人来访。自大少爷回来的消息传开便不断有客到访。”

    说罢去了。

    燕飞心忖纸包不住火建康的高门权贵络绎不绝的来见谢玄不避嫌疑不但表示对谢家的支持更表示对司马道子的不满。只从这方面看司马氏皇朝便处于下风教司马曜兄弟更不敢妄动。

    高彦笑道:“刘裕你也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上去混更在边荒集打过滚可知向荒人问三问四乃边荒集的大忌何况问的对象竟是最不愿答问题的燕飞?你是否想自讨没趣呢?”

    刘裕微笑道:“我们三人间的交情早破尽边荒集的规条不受任何限制。何况我问的非是甚么大不了的问题只是想问我们的燕公子以他的人品武功为何乐于在边荒集作第一楼的保镖而已!”

    燕飞开始现刘裕另一长处是待人处事很有分寸。明明晓得高彦这么说多少带点嫉忌他和刘裕关系的情绪可是经他一句话便把三人的交情拉在一起说高彦自然听得心中舒服。

    他朝忘官轩瞧去梁定都正与把守轩门的谢玄近卫说话心忖宋悲风受创梁定都又在饺子馆遇袭一役中表现出色在谢家内地位已大幅提高对他的前途大有裨益!倘若再加磨练改变性格上一些缺点见多点世面会是另一名好汉子。

    目光回到刘裕处微笑道:“因为我欢喜令本性善艮的人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安安乐乐地生活做生意赚钱人人可放心到第一楼享受片刻的安宁。谁敢在第一楼生事先要问过小弟的剑对我来说这已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刘裕苦笑道:“原来燕兄是个这么懂自得其乐的人我接着的话说不下去哩!”

    高彦讶道:“你有什么提议只要是有钱赚的大家可以从详计议。”

    刘裕道:“还不是有关边荒集的!那小子唤我们过去哩!迟些再谈吧!”

    梁定都正在阶台上向三人招手着他们入轩。

    不但谢玄在谢安亦回来了谢石、谢道韫、谢琰全在座显然在商量关乎到谢家存亡的头等大事而谢安则带来最新的信息。

    谢安微笑道:“各位随便坐下定都也来参与吧!”

    只听最后一句话已令人体会到谢家正以自身的急剧变化对眼前危局作出应变为家族的命运而奋战。

    南方最有威望的侨寓世族对司马氏皇朝的压迫排挤在作出反击。

    燕飞等各有所感的默默在外围四散坐下梁定都则诚惶诚恐的坐到谢琰背侧那是宋悲风以前坐的位子。谢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梁定都提升至家将头子的位置。

    谢玄沈声道:“司马曜已公然让步批准了我们明天离开一事可是谁都晓得这叫君子不吃眼前亏。所以我们必须为未来作部署否则终难逃家毁人亡的惨局。”

    高彦松了一口气这表示至少由此刻至明天正午建康亦应该不会有突变那他们就可安然去见纪千千了。

    接着谢玄朝刘裕瞧去道:“小裕有甚么意见?”

    燕飞心中一动明白到谢玄是要刘裕表现一下令谢安等晓得他谢玄没有拣选错人。从这角度看眼前闲话家常似的会议实是事关重大。既是如此为何会让自己和高彦两个外人兼荒人参与。

    他的目光落到谢道韫处这位风韵动人的谢家才女总能牵动他内心深处对娘亲的感情究竟是因为她那个酷肖娘亲的神情还是因为她有着娘亲的影子。

    刘裕先向谢安、谢石和谢琰三人分别请安分析道:“现在全城均在我们的严密控制和监察下任何军事上的调动均瞒不过我们所以我们的离开根本不到任何人来左右皇上只是因势成事无法可施。在现时利我的形势下我们有把握在明天日出前完全控制建康。”

    谢安点头道:“小裕不仅有胆有识最难得是气度沈稳却从容自信而不嚣张是能创出大事业的人物我对你有信心。”

    众人晓得这只是开场白他已肯定了谢玄的选择而谢安接着的答话更事关重大直接决定谢家会否推翻司马氏皇朝。

    谢安仰望屋梁柔声道:“现在的情势就像这根横梁中间的一截是司马氏皇朝两端分别是荆军和北府兵中间的一截塌下南晋立即四分五裂堕入北方的同一命运另两截任何一截折断房子也会因而崩塌。所以我谢安不想做这个带来百姓大灾难的罪人。”

    谢玄接着道:“但也不是代表我们束手待毙故此我们要为未来定下目标先是南方的安定匡内然后攘外再完成统一南北的空前壮举。”

    刘裕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安向燕飞笑道:“我没有说错吧!恭喜小飞神功尽复。”

    燕飞心中温暖赧然道:“只是有点起色打后还须看我的运数。”

    谢道韫柔声道:“说到运数公子的好运数正代表我谢家仍是气数未绝正因有公子不但救回宋大叔揭破敌人奸谋二弟又如此适逢其会的赶回来有如鬼推神使似的。”

    刘裕心中大赞透过这番说话兰质慧心的谢家才女巧妙地以天命运数来表示老天爷是站在她家的一边所以不用害怕。

    燕飞则心中一颤看看她就像娘亲重新活在他眼前那种对生命无奈地被迫去忍受的神情有如历史的重演。

    谢玄忽然现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向燕飞道:“我想求燕兄弟去做一件你不愿意的事情。”

    燕飞愕然道:“既明知我不愿意主帅因何还要迫我去做我是个大懒人最怕的就是任务或使命。”

    谢道韫“噗哧”浅笑接着又以衣袖掩口表示失态大大冲淡轩内严肃的气氛。

    谢玄哑然失笑道:“因为我晓得你拒绝不了。”

    连高彦也听得心中佩服他虽不喜欢高门大族可是谢家确有一种空山灵雨式的精神感染力名士世家的慑人风采其内涵亦透过谢安、谢玄和谢道韫三个成员挥得淋漓尽致。

    不知如何他感到燕飞是责无旁贷的。

    燕飞叹道:“玄帅该晓得我仍未适合与人动手吧?”

    谢玄欣然道:“我求你去做的事刚好是我为你对症下药令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勘破体内先天异气的运转。”

    高彦忍不住嚷道:“我也好奇得要命究竟是甚么事如此刺激?”

    谢玄微笑道:“此事该由安公亲口说出来燕兄弟更无法拒绝。”

    众人的注意力全转移到谢安身上后者从容道:“我希望小飞从第一楼的保镖跳级至边荒集的保镖不过若你选择不回边荒集可当谢安没有说过这几句话。”

    高彦、刘裕和梁定都均大感意外晓得燕飞绝不肯接受。因为谢安虽说得有趣却等若要燕飞成为边荒集最具权势的人在群雄争霸的边荒集这是任何一方势力都力有不逮的事何况燕飞只是孑然一身?

    燕飞叹道:“安公太看得起我与人仇杀斗事更非我所愿非我所长。”

    谢安好整以暇的道:“我有一半是站在荒人的立场为民请命只有一半是关乎到南晋的盛衰。现时人人明白边荒集在统一南北上的战略意义故成为北方分裂后诸胡政权必争之地也是南方一众势力的必争之地大祸早晚降临边荒集为了边荒集的太平必须有一位肯为荒人着想的人出来主事而我们能想到的人就是小飞你。不管你用甚么能耐千万别让边荒集落入某方的控制下那将代表南北的平衡被打破而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却是和平与稳定。”

    燕飞沉吟片刻道:“安公可知我体内流的有一半是胡人的血?”

    谢玄接口道:“这正是舍你其谁的另一个主因即使边荒集由你主宰南北的平衡依然没有被打破。我们并非要你成为我们的棋子而是希望你保持边荒集一贯以来不受任何一方支配的特色。”

    谢道韫轻轻道:“边荒集是二叔憧憬向慕的奇异处所只是从没有想过它变得像现在般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燕飞忽然感到谢府内他最难拒绝的人既不是谢安也不是谢玄而是这位气质神态均酷肖娘的女子。

    刘裕皱眉道:“燕兄返回边荒集已是踏足险境慕容兄弟固与燕兄仇深如海燕兄更分别与太乙教、逍遥教、弥勒教等结下梁子他却只有孤人单剑保命已不易还如何去控制天下间最无法无天的著名凶地?我们亦没法予燕兄任何支援有起事来远水难救近火。”

    谢琰冷哼一声似在怪刘裕不分上下竟插嘴且站在燕飞那边说话道:“此正为爹所言燕公子是否要返回边荒集去背后的意思若燕公子根本没意思回边荒集当然一切休提。但倘若燕公子回到边荒集去不论他是韬光养晦又或大干一场仇家遍地的情况仍没有丝毫改变。”

    高彦心情矛盾既想燕飞返回边荒集又知等若要他投身动辄丢命的险境在边荒集有很多事不是纯凭武力可以解决的。燕飞一向独来独往敌众我寡下任燕飞三头六臂想独霸边荒集犹如扑火的飞蛾徒是自取灭亡。不过话说回来边荒集更是个不讲常理的地方是为有本领和有运气的人而设的。

    燕飞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沈声道:“安公看得很准边荒集确是个奇异的处所更是我现在唯一可容身的家否则我将变成无家可归的人。而我燕飞唯一的长处是并不怕死更不害怕死亡的来临。如果保持边荒集的势力均衡确可以带来南方暂时的安稳我会尽力一试虽然现在我没有半分的把握。”

    谢安欣然道:“有小飞这句话形势顿然不同今晚小飞和高公子立即起程坐船返边荒集去。”

    高彦大急道:“今晚的庆功宴呢?”

    谢玄失笑道:“我们岂是不通情趣的人。今夜高兄弟离开雨坪台之时一艘风帆会在秦淮楼恭候高兄弟的大驾送你回家去。”

    高彦放下心事却没有丝毫感到不好意思神情令人噱。

    刘裕没有说话亦轮不到他说话不过心忖以谢玄和谢安的为人绝不会让燕飞去送死何况燕飞对边荒集了如指掌假设他在内功和剑术两方面突飞猛进凭他的才智说不定可创造出奇迹来。

    他比燕飞和高彦更明白谢安和谢玄这着棋子主要是针对桓玄因为大江帮的江海流与边荒集汉帮的祝老大关系密切如边荒集落入桓玄手上不但可源源从北方取得战马等南方缺乏的物资更可大南北贸易的财又可以在战略布置上占尽优势边荒集更变成他监视天下的耳目。

    其次是对付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令两人的势力止于建康城内所以边荒集不但关乎到南北的平衡更直接影响南方诸势力的荣枯。

    燕飞正要说话一缕红影挟着少女的香气从正门似风般吹进来往谢玄投去。

第 七 章 佳人有约

    一身红衣的谢钟秀娇喘连连的跪坐谢玄身旁满脸嗔怨不理忘官轩内的长辈、家将和外人纤手挽着乃父右臂摇晃着不依的道:“爹啊!想煞女儿哩!你怎可以回来也不早点通知女儿累得人家到小东山打猎去错过迎接爹入城的机会要罚爹多陪女儿一年半载。”

    高彦立即看得眼睛放亮梁定都反有点自惭形秽的垂下头去。

    她显然刚飞骑一口气的赶回来俏脸红扑扑的散着灼人的青春气息。

    谢玄露出又爱又怜的慈父神态忍不住探手拍拍她可爱的脸蛋满脸欢容却佯作责怪的道:“秀儿你还像个孩子般爱胡闹还不向爷爷请安问好?爹还要为你引见三位贵客呢。”

    谢钟秀挨到谢玄旁小鸟依人般说不出的嫡美动人先唤一声“爷爷”再向谢石等逐一请安最后目光飘过燕飞三人含笑道:“早见过哩!”

    接着探指一点高彦皱皱可爱的小鼻子,道:“你不是好人来的,看见女儿家便不眨眼。”

    高彦登时给她说得无地自容胀红了脸手足无措。

    谁也想不到她如此直指高彦的不是幸好她是以带点开玩笑的语调说出来显得只是耍刁蛮以报高彦无礼的一箭之仇即使是成为箭靶的高彦也只是感到尴尬而非真的难过受辱。

    谢石摇头叹道:“玄侄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刁蛮女怎可以如此失礼客人?”

    谢安显是极宠纵这个孙女儿,欣然笑道:“高公子真情真性,秀儿该为此感到骄傲才对。”

    谢道韫轺呼道:“秀儿到我这边来不要缠着爹。”

    谢钟秀不依的摇头谁也看出她绝不肯离开久违的爹半步。

    谢道韫苦笑道:“在客人面前还像个长不大的野孩子成何体统?”

    燕飞被她带点无奈的轻怨勾起对娘的深切回忆心中涌起百般滋味格外神伤。一方面他感受到天下最著名的望族成员间温馨感人的亲情另一方面更联想到现今险恶形势下对谢家的摧残和冲击而他更晓得谢玄因伤上加伤恐怕确会如谢安所料般过不了“十全相格”盛极而亡的一关。

    刘裕尚是次见到谢钟秀生出惊艳的感觉。比起刁钻狡猾狠毒的妖后青堤谢钟秀便像含苞待放的清丽秋菊纯洁如一张未曾沾麈的白纸只不知谁家男儿有幸能在这白纸上写下生命的美丽章句。自己当然是想也不敢想因不论谢玄如何看得起他可是高门跟寒族犹如隔着高山大河连目下这种对坐已是例外中的例外更不要说婚嫁之事。

    高彦终回复过来道:“高彦早前不敬之罪请小姐原谅。”

    谢钟秀的目光来到燕飞处见到他双目射出的深注表情微一错愕轻轻道:“你可就是边荒集最著名的剑手[荒剑]燕飞人家早打听过哩!”

    燕飞一呆道:“荒剑”?我倒没听过这个古怪的外号。”

    有谢钟秀在场娇嗔笑语不但打破了先前严肃的气氛还平添无限生机春色。

    谢安微笑道:“三位勿要见怪我们家风一向如此不拘于俗礼。”

    刘裕向燕飞笑道:“以荒剑来形容燕兄不是挺贴切吗?”

    谢玄乘机向爱女介绍道:“这位是刘裕刘副将是随爹徙前线赶回来。

    谢钟秀向刘裕略一点头又向乃父撒娇道:“爹啊!女儿要立刻为你引见秀儿最好的闺中密友她在外面等得很苦呢?现在行吗?”

    谢玄拿她没法苦笑道:“爹可以说不行吗?”

    谢钟秀一声欢呼弹起来一溜风的奔出轩门去。

    不一会她和另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手牵手的回到轩内正是王恭之女姿容不在谢钟秀之下的王淡真。

    比起谢钟秀王淡真多了几分文静温婉可是其淡静却令人感到她更高不可攀似永远要和别人保持一段遥不可触的距离。

    谢钟秀尽显没有机心的女儿情态兴奋得一蹦一跳的把王淡真带到谢玄身前傲然道:“这就是秀儿的爹!其他的人真儿大概都见过哩!”

    燕飞瞥高彦一眼见他脸泛愤然之色垂下头去心中暗叹。谢钟秀一句无心之言已触着高彦痛处。

    谢钟秀虽然对燕飞等三人态度不错可是那只是她名门闺秀对待下人的家教修养。而在介绍王淡真这另一位名门闺秀跟各人相识的骨节眼上便露出端倪显示她小姐并不把他们三人和梁定都等视为至少该作礼貌性介绍的人因为他们没有那资格。

    高彦是属于边荒集的至于自己只是浪迹天涯的伤心人;若说尚有个家便该是庞义的第一楼他的雪涧香比任何名山胜地更能牵缠着他的心。

    他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答应该是出于谢玄的提议那是近乎没有可能完成的使命。他即使在边荒集最得意的时刻亦从未想过当边荒集的主宰怕亦没有人敢动此妄念。

    可是他却答应了。究竟是因为谢安、谢玄或是为了边荒集来自四方龙蛇混杂的各族荒民?又或许是庞义的雪涧香?抑或只是不想令谢道韫失望。

    不过一切已不关重要回到边荒集再作打算谢家并不是要他组织帮会当个独霸边荒的龙头老大。他仍可以是每天坐在第一楼喝酒胡混的旁观者谁来惹他谁便要吃不完兜着走。虽是晓得边荒集再非以前的边荒集幸好他也再不是以前的那个燕飞。

    “支遁大师求见老爷!”

    门卫的报告惊醒陷进沉思的燕飞谢钟秀和王淡真分别坐到谢玄左右只看后者对谢玄崇慕的神情便知谢玄是她心中的英雄偶像纯是一种对长者的崇敬。

    谢安哈哈一笑长身而起亲自出迎累得所有人慌忙起立。

    谢安洒然出轩不片刻回来道:“小飞你出来!”

    燕飞心中大讶难道支遁要单独见他。

    支遁领着燕飞穿过一座竹林安详地道:“玉晴已知道燕公子回复功力的事。而且她似乎因此更有兴致想见你一面。你们是否相识呢?罪过!罪过!支遁本不该有此一问的。”

    燕飞心中浮起那对像把深黑夜空和最明亮星儿镶进去似的眼睛暗忖这才是真正的安玉晴微笑道:“大师不问才不合常理也或许合常理不等于合乎禅理。我和安姑娘确曾有一面之缘安姑娘没有提及吗?”

    支遁欣然合什道:“燕公子的话才是深含禅机难怪安公爱和你谈玄清论。支遁送你就送到这里出竹林后转左穿过一道半月门你会见到玉晴。若她有得罪之处请燕公子多多包涵。”

    燕飞听得微一错愕心想这有德行的高僧必是感到安玉晴甚难相处故有此语。

    谢过后继续举步前行心中一片宁和不知是受到支循出尘的丰仪感染还是因为星空覆盖下谢家园林高逸的气氛所影响他的心神晋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状态但要具体描述出来他却是无法办到感觉有点像整个神秘无限的宇宙正随着他而转移但同时又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存在和不存在的分界线也模糊起来过去和未来也再不存在只余下眼前的一刻存在只是由不断演进的一刻串连起来其他的事再不用理会。

    此算否是佳人有约?

    自离长安之后没有一个女子能令他心动妖女青媞并没有使他动心;对谢钟秀和王淡真他亦以平常心淡然处之可是他总忘不掉真安玉晴亮若夜星的眼睛。

    现在即可和她正面相见感觉异常曼妙至于她仍否冷漠如前他倒不会计较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踏出林路左方果有一道半月门围墙门洞均以不规则和大小不一的石头堆砌门洞内是庭园布置池塘小桥很有特色幽深雅致。

    燕飞负手油然穿过洞门安玉晴的倩影映入眼帘她坐在池心一座小亭里一道石桥把亭子和岸接连小园没有半点灯火愈显得星空深远无尽。

    不知是否因她的现身燕飞感到整个人通灵起来春虫呜叫、夜风吹拂、树木花草的独有气味人工小溪淌流的声音各具胜场整个世界丰盛起来。大至天地宇宙小至一草一石其本身已足够引人入胜令人感到生命背后的意义。生存本身已是乐趣。

    这是一种暌违已久的动人况味勾起他对童年的回忆。在童蒙的时代他最爱看草原尽处的高山憧憬山外的天地大地无有穷尽天之涯海之角究竟是如何的一番光景?在他孩童的心灵里眼见的一切均可与自身联结起来变成有意义的整体。今夜此刻他从另一处境和心态享受这种充盈天趣的醉人感觉。

    安玉晴头戴竹笠垂下两重轻纱换过别的人当然不晓得纱内的玄虚特别是在此没有灯火的幽黑环境里可是经丹劫洗礼后的燕飞却是“神通广大”一眼扫去毫无阻隔的看到重纱后那对秘不可测的美眸正一眨不眨地审视他。

    此刻他更得窥她如花玉容的全豹她那令人为之倾倒天生丽质的清秀花容。

    燕飞施礼后在石桌另一边的石凳子坐下微笑道:“安姑娘你好边荒一别想不到仍有再见的机缘。”

    重纱后的美眸现出惊讶神色安玉晴平静的道:“燕兄是否可以看穿我的面纱?”

    燕飞抱歉道:“安姑娘勿要见怪我不是存心如此只是自然如此。”

    安玉晴俏脸现出无可奈何的苦恼神情轻叹道:“我想杀了你!”

    燕飞失声道:“为甚么?”

    安玉晴若无其事道:“这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不会付诸实行。或者我不该见你何况你看来不但完全复原且胜过从前。”

    她的声音有种清脆冷凝的清晰美传进耳鼓里不知是否因感官异乎寻常的灵锐彷如隅隅耳语在淌流的河水上荡漾载着的却是她那沉甸甸的对世情的厌倦和漠不关心。

    燕飞直觉感到她不愿与人世间的任何事物拉上关系包括他本人在内。他不知自已为何有此明悟?只晓得这想法能不会错到哪里去。她有点像以前每天只懂在第一楼喝酒的自己分别在自己是对现实失去所有希望更因是没有奋斗的目标。她的情况又如何呢?是否已看破一切?可是她仍是青春少艾生命最辉煌的日子正在等待她去经历品尝。

    自长安之后燕飞从未试过去关心一位年青女子芳心内的想法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去思索猜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安玉睛柔声道:“燕兄在想甚么呢?我是否开罪你啦?”

    燕飞苦笑道:“若我坦白说出来姑娘怕要再动下手杀我的念头。”

    安玉晴似乎生出兴趣黛眉轻蹙道:“你竟在动歪念吗?”

    燕飞禁止自己贪婪地去欣赏她那对令他忘记不掉的深邃眸神。目光落到石桌上平静的道:“姑娘勿要误会我只是忽然生出感触想起以前的自己忍不住暗中与姑娘作个比较。”

    安玉晴点头道:“原来燕兄沉睡百天。竟生出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故把之前的自己视作另一个自己。”

    燕飞感到她语气减去三分冷漠多了少许亲切。而她的善解人意更把双方的隔离拉近欣然道:“姑娘的比喻很贴切我确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初醒过来时我感到非常迷惑事事均感到有心无力再难保持以往在边荒集我行我素的心态那须有一定的条件去支持。”

    安玉晴淡淡道:“你是把我当作自行其是的人哩!”

    燕飞生出知心的感觉与她谈话既不费力气更是一种享受。微笑道:“我只是觉得姑娘是个独立特行的人然于人世间的一切争权夺利之外。而这正是燕飞一向求之而不得的妄想。”

    安玉晴轻叹道:“理想和现实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你此刻见到我坐在这里正代表我难以置身事外。唉!为何我会忽然说起这方面的烦恼呢?今晚我想见你一面是因放不下心来。怕你因任遥而来的伤害仍余毒未消现在已不用为你担心哩!”

    燕飞心想说得挺投契的因何忽然又要打退堂鼓忙道:“在下尚有一事奉告是有关玉佩的事。”说罢朝她瞧去。

    安玉晴双目寒芒一闪语气转冷针对的并非燕飞沈声道“是否跟任青媞有关。”

    燕飞心中一震心忖妖后青媞亦是姓任难道真是任遥的妹子?不过“任”姓也该是假的所以仍是难说得很。

    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我并没有见过‘心佩’只看过‘天佩’和‘地佩’合起来后的样子。若安姑娘不反对我可再默写出来。因为很不幸地受任青媞所骗以为她真是安姑娘故已把图象交给她。”

    安玉睛不屑的道:“纵使她三佩俱得又如何?这个我们道家最大的奇谜岂是任遥可轻易勘破。你不用把图象写出来爹和我根本没兴趣为此花精神。我要的是任青媞的性命而心佩必须物归原主。”

    燕飞忽然为她担心起来道:“姑娘须小心点!”

    安玉晴淡淡道:“看来你给任遥打怕了。多谢你的关心我可以问燕兄一个问题吗?”

    燕飞欣然道:“我还以为你再没有谈下去的雅兴呢?我在听着不过却不保证回答与否。说到底我仍是个荒人荒人是不习惯回答问题的。”

    安玉晴现出难得一见的一丝笑容彷如月出东山的亮照大地语气仍是哪么平静轻柔的道:“你很坦白那我也坦白点我少有与爹以外的人说这么多话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令我感到害怕而我从来不害怕任何人。”

    燕飞感到有点失落若她肯和他说这么多话的原因是完全没有目的的那会有趣得多。现在明显不是如此还令她感到有点害怕和不舒服。皱眉道:“姑娘因何害怕我?”

    安玉晴白他一眼这从未出现过在她粉脸上的表情风韵迷人至极点。以燕飞的定力仍看得怦然心动恼恨全消。高彦便常说女人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唉!我的娘!为何竟会想起高彦的“女子经”难道自己意想追求她吗?

    安玉晴神秘的美目投往天上的星空轻轻道:“但现在再不害怕哩!因为我已弄清楚燕飞是怎样的一个人。嘿!我可以问了吗?”

    燕飞严阵以待的道:“请安姑娘赐示!”

第 八 章 秦淮之梦

    刘裕和高彦两人随谢玄离开忘官轩步下石阶谢钟秀与王淡真则手牵手的跟在三人身后!不住耳语娇笑登时生趣更浓。

    谢玄忽然止步回头向爱女笑道:“秀儿为淡真安排座驾好送淡真回府待会陪爹共进晚膳。”

    刘裕和高彦听得面面相觑方知道今晚谢玄不会到雨坪台去。两人心忖难道是谢安亲自出马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谢安的身体状况只宜留在府内休息。

    谢钟秀喜孜孜的瞧谢玄一眼像在说“算你啦”神态娇俏可人。

    王淡真施礼道谢接着向刘裕和高彦露出甜甜的笑容像对知交好友般与两人道别道:“淡真走哩!”

    这才和谢钟秀手牵手的朝西院广场步履轻盈的去了。

    一个笑容加上亲切的话别立即令刘裕和高彦对她完全改观感到她并没有自恃身分看不起他们两个寒门荒野之士。她的骄傲或许是来自少女的害羞和矜持。

    刘裕这个只知事业重于一切的人也不由感到神酥意软轻飘飘的如在云端高彦更色授魂与魂魄离位。

    谢玄收回落在两人背影的目光领两人朝南园的方向走去道:“我想请高兄弟帮一个忙。”

    高彦忙道:“玄帅不用对我客气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只要小子力所能及必给玄帅办得妥妥贴贴。”

    刘裕心忖单是谢玄玉成高彦见纪干干的梦想已可令高彦为谢玄卖命。

    他对高彦有很深的认识知此小子虽是嗜财却是豪爽慷慨且很有义气。

    谢玄道:“我要借助的是高兄弟通灵的耳目密切注视弥勒教在北方的动静假若竺法庆胆敢踏入边荒半步我们便要不择手段的置他于死地。否则若让他成功潜入建康我们将永无宁日。”

    高彦挺胸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幸好荒剑仍在否则我绝不敢说这番话。”

    谢玄微笑道:“我们间确不用说废话此事拜托高兄弟啦。”

    又向刘裕道:“刺杀竺法庆的任务交由你全权处理我会在人力物力上支持。此事必须不露声息行事前后更不可传出丝毫风声至于如何与你两位兄弟配合你们可在赴秦淮楼途上仔细商量。”

    刘裕热血上冲沈声道:“小裕绝不会有负玄帅竺法庆如敢踏足边荒集我会教他无法生离。”

    高彦终忍不住问道:“玄帅不领我们到雨坪台吗?”

    谢玄微笑道:“一切已由安公亲自安排妥当纪千千特别推掉今晚的约会招待你们。主客是小彦你燕飞和小裕只是陪客好壮你的胆子。”

    高彦禁不住一声欢呼跃上半空吓得刘裕一把抱着他怕他刚愈的伤腿受不住从空中落下来的冲力。

    安玉晴透过面纱!美目凝注燕飞漫不经意的道:“燕兄可知为你开坛疗伤的向独是甚么人吗?”

    燕飞不解道:“这好像并不是个问题。”

    安玉晴耐心地解释道:“我是想令你明白为何我会对你生出惧意你合作点好吗?”

    燕飞洒然笑道:“好吧我本不认识向独只因受太乙教的荣智临终前托我把一物代他送来建康予向独才和这怪人拉上关系。这样够合作吧?”

    安玉晴皱眉道:“荣智和向独一向不和怎会有此安排?”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是确有其事。”

    安玉晴道:“你似乎不愿细说其详我也没有兴趣查根究底。可以告诉你的是以炼外丹的本领而言向独实为道门近百年来的鬼才。不过他为人歹毒邪恶专做损人利己的事所以他肯为你开坛至乎因你而丢命令我对你生出疑惑怕你也是邪道中人居心叵测。”

    燕飞苦笑道:“原来有此误会不过我肯定仍未成气候姑娘何用害怕我?”

    安玉睛一对秀眸锐利起来语气却静如不波古井道:“因为在道门史籍里从没有人能臻至胎息百日的境界若能如此肯定已结下金丹!而更奇怪的是你仍未白日飞升?那你究竟是人还是仙?这个想法令我生出莫名的恐惧一种对自已不明白的东西的恐惧。现在终于弄通哩!燕飞只是如我般是一个人不过一些很奇怪的事肯定曾生在你身上。只是你不愿意说出来。”

    燕飞待要抗议安玉晴举手阻止他说话续下去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非反口我亦不是在逼你。”

    燕飞叹一口气骇然觉安玉睛已站起来愕然道:“姑娘要走了吗?”

    安玉晴轻点螓竟就那么飘然去了。害得燕飞呆了好片晌才记起纪千千和高彦。

    燕飞坐往船头顺手把背上的蝶恋花解下横放腿上两手按到连鞘的剑上去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传遍全身蝶恋花忽然像活过来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对蝶恋花的控制和了解便像对自己的手一般。

    这是从未试过的感觉那是任何剑手梦寐以求的滋味儿。

    刘裕和高彦分别坐到他两旁学他般面向船头盘膝而坐.没有谢安的专船开离码头往秦淮楼驶去。

    高彦长吁一口气道:“不瞒两位大哥今晚是我高彦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晚因为妄想终于成为事实。”

    燕飞哂道:“得知你晓得自己在妄想我感到非常欣慰。”

    刘裕失笑道:“燕兄是否太坦白了一点呢?”

    高彦傲然道:“古来所有丰功伟业都是由妄想家创造出来的。试问有甚么比想做皇帝更属妄想呢?我的妄想又不是要娶得纪千千为妻只是想在她的雨坪台欣赏秦淮的美景丽色实乃天下所有人都艳羡的风流韵事。现在我们坐的是天下第一名士谢安的座驾舟去见的是秦淮席才女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兄弟!眼前正是最著名的烟花地秦淮河哩!”

    燕飞也替他开心点头道:“算你是色迷三分醒记紧!即使纪千千对你看不上眼你也勿要哭得像个娘儿般窝囊。”

    刘裕讶道:“高彦爱哭的吗?”

    高彦尴尬的道:“不要听他的。我们现在是否该商量一下如何去干掉竺法庆呢?”

    燕飞骇然道:“你在说甚么?”

    要知“大活弥勒”竺法庆是北方踩踩脚也可震动大地的人物威名极盛其本身魔功盖世故不在话下最难缠的是弥勒教的第二号人物尼惠晖与他秤不离砣要对付他须一并把此女计算在内!更何况弥勒教势力庞大。故竺法庆虽为势力广布天下的佛门死敌佛门又是高手如云多年斗争下仍是奈何他不得。

    现在高彦说要杀死竺法庆却像他到处泡妞般轻松容易。

    刘裕把谢玄的指令向燕飞道出然后总结道:“我会在北府兵中挑选一批高手死士只要高彦你消息传到便立即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气势一举击杀竺法庆去此人间祸患。我不怕他人多只怕他人少人多便难隐蔽行藏。”

    燕飞道:“若以硬碰硬是那么容易收拾竺法庆竺法庆已死多遍了。他的[十住大乘功]不惧敌众故多次遇伏陷入重围仍能从容脱身这可是十多年前的事。近十年来已没有人敢招惹他谁都晓得他夫妇是睚眦必报的人。”

    高彦笑道:“正因他是这种人玄帅方预估他必为竺不归的事南来报复。”

    燕飞心忖单是为了谢道韫他便难以袖手旁观。

    刘裕点头道:“燕兄是言之成理对付竺法庆必须以非常手段我们可以从详计议。”

    高彦欢天喜地道:“商量到此为止今晚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刘老兄你碰头所以定要尽欢不醉无归。”

    刘裕待要说话忽“锵”的一声蝶恋花从剑鞘弹出寸许出清越的剑呜声。

    三人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高彦道:“燕飞你在弄甚么?”

    燕飞脸上惊异的神情仍未褪去沈声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事。”

    刘裕剧震道:“自古相传剑可通灵遇有危险便会声示警想不到今晚竟亲耳听到。”

    高彦骇然道:“危险在那里?”

    刘裕扫视河面最接近他们的船只离他们至少也有十多丈远构不成任何威胁。

    燕飞忽然握上剑柄不用他运功行气体内真气早天然运转攀上顶峰自然而然的跳将起来。

    刘裕也掣出厚背刀猛地起立。

    高彦仍不知所措时“哗啦”水响一团黑影从船头破水而出飞临三人头顶上两手探出分向燕飞和刘裕头顶疾抓下来强大至令人窒息的狂飕劲气一座山般压下来令人动作困难浑身疼痛!难受至极点。

    高彦先吃不消方要站起来又“咕咚”一声跌坐回去。

    操舟的谢府家将由于事起突然只能失声惊呼却无法施援。

    刘裕大怒道:“卢循!”

    厚背刀照卢循左爪劈去风雷般的刀锋立即破空声大作其反击之势不在卢循先声夺人的突击之下。

    燕飞迎着劲气全身衣衫拂扬他感到刘裕的一刀充满爆炸性的惊人力量足以与卢循的魔爪抗衡而他积蓄至顶峰的一剑亦已到了不得不的时刻假若卢循原式不变他敢肯定卢循难逃死劫。

    他们的蓄势以待大出卢循意料之外就像自已送上门去给两人试刀练剑似的。他一生大小战数以百计实战经验丰富之极见势不对连忙变招。

    他亦是了得在刹那间已感到燕飞一剑有笼天单地、莫可抗御的威力纵使全力还击也应付得非常吃力勉强何况更要分一半心神去对付刘裕。

    卢循怪啸一声竟凌空侧翻避过燕飞一剑双脚闪电连环踢中厚背刀然后再一个翻腾投往主舷旁的河水里去悄没不见。

    “铿”!“锵”!

    刀剑回鞘。

    刘裕和燕飞相视而笑。

    高彦从船板爬起来犹有余悸的道:“何方妖物?如此厉害。”

    风帆继续滑行船上数名谢府家将人人掣出兵刃目光搜索河面怕卢循不知何时又会从河面钻出来。

    刘裕轻松的道:“又算得如何厉害呢?还不是给我一刀劈回水底去老子这一刀至少可教他辛苦两三天总算收回点旧账。”

    燕飞记起刘裕因被卢循所累于边荒集被“龙王”吕光重创。点头道:“刘兄的刀法果然大有精进气势更是威猛无俦。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指的该是如刘兄的情况。”

    刘裕探手搭上他的肩头叹道:“坦白说当初听到玄帅和安公着你去边荒集打天下我心中颇为不满。因为你功力初复等若叫你去送死。可是现在则觉得玄帅是独具慧眼你适才一剑充满天地造化的气魄以卢循之能亦不敢樱其锋。假以时日真不知你会厉害至何等程度。”

    转向高彦道:“我们现在对着的大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

    高彦喜道:“我肯定会达!”

    燕飞哭笑不得的道:“不要那么夸张好吗?我还有一段很艰苦的长路要走希望能活着走到另一端吧!”

    高彦不甘后人的在另一边搭着燕飞大笑道:“我的私人保镖大爷千万不要低估自己的能力有谁能像你的蝶恋花般可以通灵示警我看躺了百天后你至少变成半个生神仙。”

    燕飞心中一动想起安玉晴害怕自己的原因是一种对不明白事物的原始恐惧。暗忖自已会否因“丹劫”而成为有别于任何人的异物否则蝶恋花怎会如此?

    幸好自己很清楚燕飞仍是那个燕飞只是体内真气迥然不同。不过以目前而言则仍是吉凶难料。

    刘裕沉吟起来皱眉道:“真奇怪?”

    高彦讶道:“有甚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呢?”

    刘裕道:“卢循身穿水靠显然早有预谋在水里埋伏偷袭。”

    高彦点头道:“对!我的心现在只存得下纪千千没你那般清醒。卢循总不能日以继夜的泡在河水里待我们经过可知他是晓得我们今晚会从谢府到秦淮楼去谢府内肯定有他的内应。”

    刘裕摇头道:“秦淮楼的人亦晓得我们会去所以仍是难作定论。”

    燕飞忽然想起纪千干新交的朋友隐隐感到事情或与他有关。

    高彦道:“燕飞你在想甚么?”

    燕飞轻吁一口气道:“卢循要刺杀的目标或者并非我又或刘裕而是安公。”

    刘裕同意道:“若卢循是从秦淮楼方面得到情报此事便大有可能。照常理纪千千只会对人说是因安公有约所以推掉原本安排的约会而不会说是要招呼一个叫高彦的小子。”

    高彦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换了是我们否则卢循确有得手的机会因为宋悲风已因受伤而不能随行。”

    风帆驶出弯曲的河道秦淮楼和淮月楼隔江对峙矗立前方数十艘画舫泊在近岸处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燕飞目注秦淮楼淡淡道:“我们或可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刘裕皱眉道:“难道直接问纪干千?”

    燕飞耸肩道:“有何不可?”

    高彦吓了一跳抗议道:“我的娘!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怎可拿来唐突佳人。若她不愿回答难道我们来个严刑拷问。天啊!我两位铁石心肠、不解温柔的大爷今晚我们是去风花雪月好留下一片美丽的回忆。请看在我高彦分上安分守己的去谈笑喝酒勿要把我的风流情事弄成一团糟啊。”

    刘裕和燕飞对望一眼同声哄笑。

    风帆缓慢下来往右边秦淮楼靠泊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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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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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