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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全文阅读

作者:丹东大米汤     天下节度txt下载     天下节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0人物

    陈允眉头微皱,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暗怒,,这陈璋不过是个降将,投靠吕方之后,虽然名义上相待甚厚,可是却一直没给什么要紧差使,投降时麾下的数百名精锐亲兵也借着整编的名义,借调到其他将领麾下去了,现在手下的兵士都是些新招募的,其在镇海军中的地位与自己相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此人居然敢当面指斥自己说错了,让他如何不怒,只是陈允城府极深,加之在吕淑娴面前,所以才没有发作出来。

    “派遣使者到主公那边去请示,来回至少要两天的时间,那赵引弓久怀祸心,一旦发作,行事必定如迅雷一般,我辈如果在此耽搁时刻,待到主公发兵应对,只怕局面已是不可收拾了。”陈璋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吕淑娴点了点头,陈允眼看她一旦出言表示赞同,自己便不好再出言驳斥,赶紧站起身来,冷笑道:“陈将军说的虽然不错,只是眼下明州那边情况并不清楚,大军岂能虚发,我等与明、台诸州并无接壤,若从海上去,风雨莫测,乃是侥幸之道;更何如今主公领大兵在外,与武勇都叛军相持,那才是心腹大患,只要夺取越州,任那赵引弓如何闹腾也不过反掌即可灭之。夫人,兵法有云,全国全军才是上上之道,如今主公在石城山已经相持多日,我等毕其功于一役,破此恶贼,余党自然胆寒,又何必舍此平夷大路,而随之在山间死斗呢?”

    听到陈允的意见,吕淑娴觉得很合她的口味,毕竟作为一名女子,无论她多么有才能,对于将胜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运上,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可是这陈璋实心用事,也不能断然拒绝驳了他的面子。想到这里,吕淑娴笑道:“今夜之事,陈将军勇于任事,果然是干才,在柳浦当个守捉使,看来是屈才了。”只是那出兵与否的事情自然是不提了。

    “夫人!”那陈璋却不罢休,抢到吕淑娴面前道:“台、温二州乃两浙东南门户,此时州中无主,百姓豪杰皆无所依,望相公如久旱之期甘霖一般,若让赵引弓引兵攻入,东南半壁糜烂,相公又有何颜面居这节度之位?其次以某家观那赵引弓行事,毫无顾忌,若武勇都逆贼授首,其必引外敌以自保,主公苦战多年方得这番局面只怕又得重头再来。”

    陈璋这番话有理有据,言辞恳切,说得吕淑娴又犹豫了起来,可是想起方才陈允所言出兵的诸般困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决定才好。陈璋见一旁的陈允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可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一丝恨意,心知自己方才那般行为已经得罪了此人,自己与他在镇海军中地位天差地别,如果今日不能拼死一搏,立下大功,只怕将来可有自己好受的。于是便强自压下心中的悔意,上前道:“当年武勇都之乱时,其形势只怕更是艰险,吕公却当机立断,出兵讨平群雄,方才有今日之基业,若今日府中之人乃是吕公,岂会这般犹豫不决?”

    陈璋话音刚落,便听到陈允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他觉得胜负的天平已经朝自己这边倾斜了,毕竟眼下吕方并不在杭州,陈璋这般问话便隐含有指责吕淑娴不堪此任之意。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准备将胜利的果实塞进自己的口袋,并在话语中暗中刺上这降将两句,却看到吕淑娴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并没有显出意料中的怒意。陈允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来。

    吕淑娴坐在上首,心中却在回味着方才陈璋所说的话:“不错,若是吕郎在此地,绝不会坐视那赵引弓荼毒台、温二州不理。吕郎临行前将州中之事委托于我,若我如陈掌书所言一般只是派使者通知一声便作罢,那和一个木偶又有何不同,不行,我决不能误了吕郎的大事。”想到这里,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陈将军,若依你所见,当如何行事?”吕淑娴开口问道,方才的犹豫已经一扫而空,整个人显现出一种下定了决心的平静。

    吕淑娴的声音不大,可听在陈允的耳里,却好似被雷鸣一般,显然对方已经采纳了陈璋的意见,才会开口这般询问,可方才陈璋那般无礼的问话,为何没有激怒吕淑娴呢?原来陈允虽然洞悉人心,方才却忘了吕淑娴乃是吕方的妻子,并不会如同其余的被临时委任的副手一般忌讳别人指责自己无力承担正手赋予的责任,他考虑的如此之多,却忘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也可以说是见秋毫而不见舆薪了。

    陈璋听到吕淑娴的问话,心下不由得大喜,心知自己方才那一注赌对了,更是小心答道:“末将听高判官信中所言,赵引弓大举搜罗船只,其水师本来不弱,这般作为,只可能是要从海上大举入侵台州,其州中自然空虚,兵法有云,当致人而不致于人。与其遣兵远渡重洋救援台州,不如攻敌根本,那赵引弓兵士皆是明州土著,若知州中家室落入人手,必然不战自溃。”

    一旁的陈允闻言冷声驳斥道:“陈将军当真是戏言,那明州城赵引弓已经苦心经营多年,岂是易于的,若遣大兵去,不但运馈甚难,海上也风浪不知,而且舟船,兵卒,器械岂是仓促之间可以具备的?若小众则难以取胜?”

    陈璋却不着恼,笑道:“这些方才末将也想过了,那赵引弓苦心经营这么久,船队规模定然不小,如今虽然已经十一月,海上虽然没有台风,可这么多船只同时出海还是风险甚大,他定然是将运送补给军资的后队船只后发,自己领兵船先行,以减少风险。据信中所言,明州兵到达也就这六七日的功夫,兵船中应有十日之粮,算来三五日内,那些运粮船还在港口之中。若我等以五百精锐,乔作寻常商船,前往那边,待其不备,猝然发作,将敌军船队后队悉数焚毁,那赵引弓就算攻取了台州,兵无粮草,也会自然溃散。此事纵然不成,我等也不过损失那数百兵士而已,对大局无碍。”说到这里,陈璋对陈允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友好之意,只是在陈允的眼里,这笑容却是分外的可恶。

    “好!”吕淑娴不由得笑道:“陈将军说的不错,大军难以猝发,可三五百精锐,呼吸间便可致,只是这般行险之事,若非智勇兼备之人,如何能成!只怕得让陈将军辛苦一趟了。”

    陈璋说出计划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吕淑娴的话语,敛衽行礼道:“末将敢不从命。”

    “好,好,陈将军,你且放心,兵甲舟船到清晨便可准备齐备,就是要用龟船也可调给你,你要那支兵,我也立刻便可调给你,便是我府中亲卫,你若是用得上,也可以立刻调给你。”吕方府中的亲卫几乎都是淮上旧部中的精锐,无论是战斗力和忠诚度都是镇海军中一等一的,吕淑娴还是第一次担当这主帅之职,心中有些紧张,居然连龟船和他们都一股脑儿都拿出来了。

    “龟船倒是用不上。那赵引弓要大举用兵,必定需要大量的粮食,末将打算挑选二十条寻常商船,装上粮食,让军士们乔装混入敌港中,再做打算。至于府上亲卫就更用不上了,还是将末将那些旧部还给在下,像这等行险之事,须得上下相熟,方能如手足一般,指挥如意,那些旧日儿郎虽然不如亲卫勇悍,可是与末将一起多年了,缓急之间更能济得事。”

    吕淑娴听了也觉得有理,笑道:“这个好说,我修书一封便是,出兵之前还有许多事情,陈将军还是快些去安排吧。”吕淑娴顿了一下,高声道:“十五郎。”随着吕淑娴的声音,门外走近一名精悍的汉子。吕淑娴指着那人道:“陈将军,此人乃是我族中兄弟,办事倒还勤勉,你且带在身边,也好让他有个长进的机会。”

    吕十五敛衽便要下拜,陈璋自是不敢受他的礼,让开半步,又回了一个礼。吕淑娴待二人见过了礼,笑道:“便不耽搁陈将军了,将军且好生去做,以将军大才,州郡之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某便在这里等候佳音了。”

    陈璋出得门外,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他今夜给吕淑娴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在镇海军中前途一片光明,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机将自己的旧部尽数要了回来,不再是光杆一条,任凭别人摆弄的角色。自从归降吕方以来,虽然他也出谋划策。可是带兵打仗的机会却始终没有,这次他便要好生显露一番本事给吕方看看,陈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101风浪

    明州望海镇,翁山城。www.uu234.com赵权站在土墙上,看着不远处港口排得密密麻麻的船只,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月色,脸上露出焦虑的事情。原来自从赵引弓引领者中军和前锋前往台州后,天气便有了变化,海上风浪大了许多,赵权不敢冒险出海,可是这么多船只猬集在港口之中,不但风险很大,而且也容易走漏消息,虽说赵引弓突袭台州的事情终究还是会为人所知,可是这时间能拖上一天便有一天的好处。而这翁山城位于明州定海县东北的舟山岛之上,其地与慈溪入海口处隔海相望,地势十分紧要。由于其地孤悬海中,岛上淡水、木材等资源皆十分丰富,加上东至登、莱、南至琼崖的商旅又有许多经过此地,很容易成为海上盗匪的巢**。于是明州的上任此刺史便将岛上的居民尽数迁徙到了内陆上,只留下三百戍卒在这翁山城中,岛上剩余的居民也基本都在这城的四周居住,大半都是戍卒的家属,剩下的也大半是靠他们谋生的。这舟山岛上岸线曲折,多有天然良港,于是赵权便将一部分装运好物质的船只开到了这舟山岛上,一来可以分散风险,二来这岛上人烟稀少,而且多半都是明州戍卒,不用担心会走漏风声,可是这些天来天气一直不好,海上风浪甚大,赵权为这军粮之事,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于是半夜里出来查看天色。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赵权看了一会儿月色,只觉得那一轮弯月旁隐隐约约闪现着一圈晕光,根据他少时听闻的天气谚语,这分明是次日有大风的征兆,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又伸出左手算了算赵引弓出师的日子,不由得双手合什向神佛祈祷,希望天气赶快转好,好让船只出海,免得耽搁了军情。

    正当赵权向神佛祈祷的时候,一支船队正在海面上颠簸,这些船只都是些平底沙船,正是两浙一带在江海间运送短途货物的常见船只,这些船只吃水都颇深,海浪经常扑击到了舱面上,可见其装运的货物分量不轻。

    “快!快将船上的帆降下来,风太大了,这般下去只怕船都要翻了。”凄厉的喊声在被海风刮得断断续续,好似喊话的人被人捏住喉咙了一般。

    仿佛是为了印证那声音的真实性一般,船体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哪怕海上最无畏的男儿听到这声音都会吓得面色苍白,这意味着船只上有一个部分正在断裂。

    十几条汉子冲上甲板,虽然他们在剧烈颠簸的船板上站都站不稳,可还是挣扎的往桅杆方向那边扑去,竭力想要将帆缆解开,好让那主帆降下来。可海风将那船帆吹的鼓鼓的,将几根帆缆缠在一起,一时间如何解得开,眼看那桅杆在剧烈的拉力下形变越来越大,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快去取刀斧来,将绳索斩断便是。”后边一人厉声喊道,众人听了才恍然大悟,纷纷去取刀斧。为首一人突然一个灵醒,转身对先前发话那人躬身道:“将军,你上来作甚,风浪这么大,若是掉入海中如何得了。”

    “将军又如何,在这船上某家不过是一介小卒罢了,任凭你这船长调遣。“那汉子笑道,此时突然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电光映照在那人脸上,只见其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身上披了一件葛袍,正是乘船出海的陈璋。那电光尚未熄灭,一声巨响,却是一个霹雳打了下来,船上众人虽都是精壮汉子,可在这茫茫天威之前,也不由得胆寒,手脚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那陈璋却好似对这天地之威毫无感觉一般,从一旁抢过一柄长柯斧,便往桅杆处冲去,口中笑骂道:“猴崽子们怎么都不动了,平日里那般能耐都到哪里去了。”

    这些船员都是陈璋那些牙兵乔装打扮而成的,几乎都是昔日从北方随他一路厮杀到两浙的,本不吸水性,船上这般颠簸,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了,十成倒是死了九成,眼下在这船面上,能够站稳脚便不错了,更莫要说去斩断帆缆,可见头领这般模样,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力气来,强自冲到桅杆前,挥舞刀斧劈砍帆缆。

    随着夜空的雷电,暴雨如同倾盆一般淋了下来,瞬间便将众人淋得透湿,黄豆大小的雨滴,夹杂在风势中,打的人肌肤生疼。那帆缆本就是数十股粗麻绞合而成,再用沥青油脂涂抹,十分坚韧,便是平日里用刀剑劈砍也不易折断,更不要说在颠簸的甲板上,情急之下一时间也砍不断,一条汉子性急,索性跳到让伙伴将自己绑在桅杆上,固定住身子,再挥舞刀斧用力劈砍,这才将那帆缆斩断了大半。

    那人越发兴奋,大声呼喊,双臂仿佛平添了千斤力气,手中的朴刀挥舞得也快乐三分,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呼喊小心,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便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接着便颈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了。

    陈璋在一边看得清楚,原来那帆缆被斩断了七八成,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嘣的一声断成两截,那船帆在烈风吹拂之下力道只怕不下千钧,断裂的帆缆便如同一条巨大的鞭子,横扫过甲板,顿时将两名兵士卷入海中,眼见得在这狂风暴雨之中,定然是不得活了,那绑在桅杆上的汉子倒是命大,只是被帆缆末端扫了一下,只是打昏过去了。

    帆缆被斩断,风势虽依然不减,可船只的颠簸程度也小了许多,不复方才那般恐怖景象,船上众人松了口气,又想起先前同伴落入水中,凶多吉少,饶是个个见惯生死的铁打汉子,也不由得个个黯然神伤。那陈璋见状,也只得强打精神为手下打气道:“这番出海,只要能活着回去的,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陈某都当做亲生兄弟一般看待,若有半份亏待,漫天神佛定不轻饶,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有唐一代,佛教极为盛行,像陈璋这般诅咒发誓,众人无有不信的,何况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没有退路了,过了片刻,众人的心情好转了些,纷纷开始收拾甲板上的家什,士气也好了点。陈璋这才松了口气,在这大海之上,又是如此行险,兵士若是哗变,那可是连条退路也没有了。

    陈璋下到船舱里,小心抚慰晕船无力的军士。他心知此次突袭,能多带一名兵士,便多了一分力量,而太大的船队易于引人怀疑,于是为了在每条船上多装几名兵士,竟然将船上的水手也减少到只有两三人,其余的活便用自己的兵士来暂时代替,没想到他手下亲兵几乎全是北人,阵上厮杀都是好汉,可到了海上十成便倒了七八成,结果在海上手忙脚乱出了不少错,把船队上的船长和正牌水手弄得焦头烂额,竟然连海上天气有了变化都没有发现,一头撞到这风雨之中,几乎丢了性命。

    陈璋待到抚慰完毕军士,上得甲板来,只见海上风雨依旧,只是降下船帆后,船只的颠簸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毕竟他们乘的是平地沙船,四周的海浪不住打了上来,将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兵士淋得透湿。

    “船长,我等现在到了何处,离明州还有多远?”陈璋走到船长身旁,附耳低声问道。

    那船长脸上都是水,满是凄苦之象,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陈璋的问话,腹中不由得大骂:“如非尔等强逼,我又怎么在这个倒霉天气出海,眼下风雨这么大,根本看不到远处岸上,又看不到星辰,我怎知道现在在哪里。”原来唐时中国的指南针等仪器还未发展成熟,航海时船员一般是沿岸航行,通过岸边的地形地貌来判断自己的位置的,像这般风雨天气,又是夜里,船员是很难判断自己的位置的。

    可是陈璋在船队中以他为尊,船长也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得搪塞道:“天黑前我等已经过了北渡江那边,想必此时离望海镇不远了,最晚明天应该就能赶到了。”

    陈璋听船长的语气,也猜出了七八分,可是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自己又不懂航海之术,除了这船长还能指望谁,他索性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高声对船上兵士喊道:“大伙儿加把力气,船长说离港口最多也就二十里海路了,最迟明天晚上便能到了,到时候赏五匹绢,人人有份,让大家先去乐上一个晚上。”他看众人模样,便是靠了岸,也要休息个两日方能动手,索性先开个空头支票,把士气先保住了再说。

    船上兵士听了,轰然而应,便是在舱中吐得奄奄一息的人也有气无力的叫喊起来,众人也不是为了这恩赏,而是听说明日便能离开这该死的船只,可以脚踏实地,不由得欢喜异常。

    陈璋见兵丁士气旺盛了许多,才放下了些许心,可他也知道,这等“望梅止渴”的办法,可一不可二,若是明天士兵们发现自己受了诓骗,心情反弹过来只怕会激起哗变。他眼见雨此时小了许多,便吩咐兵士们赶紧点起火把,好看看其余船只都到哪里去了,莫要失散了。

    读者们很多对沈丽娘的变化很奇怪,可是女人婚前婚后会有很大的变化的,而且书里面说的很明白,与其说沈丽娘是妒忌,更多的来说是害怕,现在吕方不过是在外出征自己连一个守门校尉都指挥不动,若是将来吕方对自己感情有了变化,那她的前景便可想而知,一个人的所有一切都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虚无缥缈的心意之中,那这个人心态的变化不是很正常的吗?

102倒霉

    待到点起火把,众人尽力大声呼喊,只是在这大海之上,风雨之夜,微弱的火光只能照到十余丈外的距离,再远就只能依稀看到黑影重重,根本分辨不出是船还是海浪。陈璋只得将还有力气的船员分成数班,轮流在甲板上待命,其余的也只能留在舱底,听天由命罢了。

    也许天上的神佛们听到了陈璋和赵权两边的祈祷,到了后半夜,风势小了,雨也停了,在乌云的间隙中也能有些许月光透了下来,船只也不像先前那般颠簸了,被海浪弄得半死不活的船员们也纷纷爬到甲板上,呼吸点新鲜空气,底舱里到处都是恶心的呕吐物,光那可怕的气味就能把好人给熏出病来。

    陈璋斜倚在船舷上,看着手下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躺在甲板上,几个还有点力气的正在用打上来的海水给同伴冲洗身上的污迹,饶是他刚毅果决,此时也不禁看是怀疑自己先前在吕淑娴面前夸下的海口是不是太武断了,就凭眼下这一船半死不活的兵士,也能达到突袭明州军港口的任务吗?

    正当陈璋心意动摇的时候,突然船左舷爆出一声惊呼:&前面黑乎乎的那片是什么?

    陈璋闻言一惊,赶紧快步跑到那边,只见一名水手已经愣住了,伸手直愣愣的指着左前方,陈璋沿着那水手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一段黑乎乎的东西,高出海面,稍不注意便漏过去了,陈璋正欲仔细观察,一旁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船长赶过来了。船长仔细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回身对陈璋拱手道:&托将军鸿福,那边应该是陆地。

    船长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四周船上颠簸了快一天的兵士们耳力,便好比天堂里的纶音一般,船上先是一静,接着爆出一阵欢呼声,离得远的人们纷纷向靠的近的同伴打听到底生了什么事,当听到已经看到陆地的消息,也高兴的跳了起来。船上众人不待陈璋下令,纷纷跑到桨手的位置,依着号子猛力划起桨来,士气倒比出时还高上几分。

    海上距离看着近,可划起来可不近,众人划了小半个时辰,可距离好像并没有缩短,众人毕竟海上颠簸许久了,一股子猛劲过去后,动作便慢下来了。船长察觉到以后便吩咐手下暂且休息,看风也不算大,便升了半帆,借着风力驱动,其实他也不想太快靠岸,毕竟现在天色未明,看不清楚海况,若是岸边有暗礁,一旦撞上,这满船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这船长刚刚经过风雨交织的半晚,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格外慎重,说是升了半帆,其实最多也不过三分之一罢了,就这般慢慢腾腾的一边搜罗同行失散的船只,一边往陆地方向慢慢划行,等天色大明的时候,约莫也搜罗了四五条船,算起来也有近两百人,幸喜吕淑娴派来同行的吕十五所在的船只也未走失,只是陈璋眼见得还未见真阵仗,自己的班底便有三分之一不见了,心中不由得一痛。

    此时船队相距岸边已经不过百余丈距离了,借着晨光,可以看到海浪翻滚之下,隐隐约约满是锋利的礁石,就算这些船只都是平底沙船,也无法靠岸。船长一边仔细辨认着岸上地形,好确定自己现在所在位置,一边沿着海岸慢慢划行,想要找到个适宜登陆的地方,好让晕船体弱的士卒们上岸歇歇。

    船队行了四五里路,可一直都没有找到个可以靠岸的地方。那船长也辨认不出所在,说来也是奇怪,一路上莫说房屋,连个渔夫行人也没有见到,莫非这里竟然是个荒岛不成?陈璋也不由得心中惴惴。这大海之上,若是顺风顺水,一夜之间便能行数百里去,若是逆风逆水,便是十里也走不到,昨夜风雨甚大,眼下莫不是被吹到传说中的岛夷那里去了吗?

    船上士卒眼见得这般情景,纷纷骚动起来,要求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靠岸再说。陈璋眼见得弹压不住,正要吩咐船长先用小船送士卒们上岸,那船长突然喊了一声,指着远处一座小山欢呼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我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了。那船长心知若是船只迷失方向,船上兵丁说不定就要拿自己泄愤,实在是又惊又怕,眼下突然知道自己所在,心情一下子急剧转变,不由得喜极而泣。

    陈璋赶紧上前询问,那船长好不容易才收拾心情,平静下来解释,原来远处那山便是翁山,乃是舟山岛上的重要标志物,往来两浙的船只路经此地时,经常上岛补充淡水,岛上也没有什么人口,虽然有几百名戍卒,可是一来多有逃散的,二来也纪律松弛,没有训练,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大可放心上岸休整,再作打算。

    &再行上十余里路,绕过前面那个海角,便能看到一个大湾子,可以让船只停泊,附近便有淡水,让兄弟们歇息上数日都无妨,反正岛上也没什么人烟,不用担心有人走漏消息。那船长此时避过了大难,心情甚是开朗,在陈璋面前指手画脚的解释着自己的决定。

    陈璋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属,只见一个个脸色苍白,手脚无力,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凭这个模样,突袭也是去送死,不如且去歇息,再作打算。就算此次未成,自己也给吕淑娴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也不算是白白冒险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船长给其余船只出号令一同行事。

    众船接到号令,纷纷尾随旗舰鱼贯行驶,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陈璋的座船绕过了那个海角,一个巨大的海湾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远远望去,在海滩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船,六七条深入海中的栈桥上,也停的满满的大船,桅杆如密林一般,粗粗一数,不下百余条,只怕眼下杭州的码头上,船舶也没有这么密集。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人烟稀少,平日里也就几条补充淡水的过路船只吗?陈璋不由得又惊又怒,一把抓住那船长的衣襟怒喝道,他这一晚上几乎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耐心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时这等节骨眼上却被这船长带到敌巢里去了,他几乎要把眼前这人撕成碎片。

    可那船长此时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他也不知道平日里连条渔船都看不到的孤寂海湾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大小船只来,只是傻张着一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璋见到他这般模样,是又气又狠,一把将那船长掼倒在甲板上,反手便拔出腰刀要将他斩杀于当场。

    眼看那船长便要死于陈璋刀下,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海螺声,陈璋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不远处几条快船正调转船头往这边驶过来,显然是岸上的守军现了自己,派出快船赶来探查。

    看到情况有变,陈璋闷哼了一声,强自压下心中怒气,将手中兵刃丢到一旁,不由得思忖起来,眼前这般樯橹如林,只怕便是自己寻找的明州水军所在,却不知道赵引弓为何会将船队集中在这鸟不生蛋的荒岛上。眼下自己士卒疲惫,船只又在风浪中破损严重,逃是逃不过对方的快船的,若是抵抗,众寡不敌也是显而易见的。&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难道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结果却好似束手待毙的份吗?想到这里,陈璋的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中。

    润州漕河,五六丈宽的河道被粮船几乎塞满了,由于河道多有淤积,又无有风力,所以必须依靠纤夫拉纤方能渡过这一段河道。河岸上一队队纤夫出沉重的号子声,粗糙的绳索深深的勒入他们的肩膀,可是船舶前进依然十分缓慢。

    &佛儿哥,进舱里去歇歇吧,这儿有我盯着,出不了事。吕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脸色微红,衣襟上还有湿迹,显然是刚刚饮了酒的。

    王佛儿回头看了一眼,吕雄有点心虚,口中嘟囔道:&天气寒冷,也就喝了几口御寒,碍不了事的。

    &罢了,我还想看看这周边景致,毕竟在这里我们也呆了许久,许多儿郎们还留在这边,如今这里兵荒马乱的,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王佛儿叹了口气,也不再提吕雄饮酒之事。原来这漕河本是江南运河的一段分支,六朝建都建业,都以三吴之地以为立国之基,钱粮税收皆以那里为根本。粮食财帛都是沿着河道运输,到了京口(润州古称)到建业这一段,原本走的是长江,可是当时的那里的江面靠近入海口,风浪甚大,运粮船只很容易倾覆,为了减小损失,于是便挖掘了一条运河直接由云阳西城一直到建业都下,又称丹徒水道,这漕河便是当年其中的一部分。后来隋代挖掘江南运河,这部分水道许多都淤积堵塞了。田安之乱后,吕方为了拖住杨行密的手脚,在秋收之后,运送部分军粮给安仁义,由于吉阳矶一战后,淮南军在大江之上已经重新占了优势,吕方便从这条水路运粮到润州,这段水道途径丹阳,这本是吕方故地,他出兵下江南后,王佛儿还镇守此地多时,如今看到这麽多纤夫,只怕其中还有留在丹阳的旧部也在其中,心中不禁有些恻然。

    &活该,谁叫他们当年贪图逸乐,留在丹阳,若是当年跟随主公一同到湖州去,如今又岂会这般境地,佛儿哥就是心软,连这些没眼力的家伙也善心。吕雄恨声道,脸上颇有不屑之意。

    厚着脸皮要红票,要打赏,要收藏,实在不行,在外面推荐一下,韦伯在这里谢过了。

103善心

    王佛儿冷哼了一声,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道:&吕雄,你是主公贫贱之交,迟早是要独领一军,执掌方面的,有些道理旁人都不敢跟你说,某家今日便说与你听。你说这为将之道,第一是什么?

    王佛儿虽然在吕方麾下是极信重的大将,可是平日里谦恭下士,从无仗势凌人的行为,可此时吕雄却不由得敛容答道:&这个,为将之道第一的自然是通晓军事,领兵克敌啦?

    &不对。王佛儿摇了摇头,道:&曹孟德提到用兵之道第一条便是足食足兵,让将士们有饭吃,有衣穿,妻子父母皆有所养,然后再准备好兵器甲胄,训练他们闻金鼓,知进退,后面才能谈得上用兵打仗。当年主公在丹阳,度田宅,料甲兵,让将士们有桑田自养,宅院可栖身,所以将士们才为之推锋争死,所向无敌,这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所以后来杨行密以主公为湖州刺史,主公才让已有田宅于丹阳的将士们自由选择,是留在丹阳还是随他南下湖州,便是这个道理,为将者要的便是对己方士卒的善心。

    吕雄闻言,心中却有些不服,答道:&佛儿哥莫不是读兵书读傻了,依我看也不一定,战阵之上,死人乃是寻常事,为将者有了善心,如何又能驱策士卒破敌,不说北边那些藩镇,便是淮上,当年动起手来哪个不是悉数上阵,没吃的没穿的去抢,驱赶老弱填壕沟,流窜攻取,大伙儿都是这般,不也这么过来了。

    听到吕雄的反驳,王佛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悲苦之色,往日在淮上为了不冻饿而死,四处流窜厮杀的往事一件件涌上了他的心头,再看看两岸腰弯的跟弓一般,死命拉纤的民夫们,他只觉得口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过了好一会儿,王佛儿定下神来道:&我说的那种善心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小善,为将者须得明白将士们悲苦喜乐,世人皆好生恶死,士卒们也不例外,要让他们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就得先替他们解除了后顾之忧,将士们所欲无非是妻子儿女安康,父母有人奉养。当年在淮上你杀我,我杀你,互相吞噬,死的固然是死了,活下来的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若无主公分置田亩,练兵习武,只怕你我都没有今日,主公他不是不杀人,可是杀了人之后剩下的大多数人能够过上太平日子,这便是以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若是如你所说,不体恤士卒疾苦,只管驱使打仗,那些没有明天的士卒组成的军队就算侥幸获胜,难道你在那个位子上坐的安心?

    吕雄听到这里,觉得王佛儿的话有几分道理,可又和自己平日里听到的道理矛盾之处极多,只觉得脑袋里如同一大碗浆糊一般,乱作一团。一旁的王佛儿看他这般模样,知道自己这番道理一时间吕雄还接受不了,也不再多言,自顾回到舱中,让吕雄一个人在甲板苦思。

    王佛儿回到舱中,坐了下来,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身为一镇留守,亲自押运粮食给安仁义,固然是因为此事见不得人,须得吕方极为信重之人才能担当,毕竟吕方名义上还是杨行密的部属,不但不出兵共同讨伐田、安二人,还运送粮食接济实在是说不过去。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虽然在丹阳和宣州镇海军有不少探子,可是搜集回来的情报十分杂乱,有些甚至互相矛盾,吕方无法从中得出正确的结论,于是便让王佛儿借着运粮之机跑上一趟,希望从中得出详实的情报来,在吕方麾下,如论最信重之人,便是同为吕氏一族的吕雄和内牙军指挥使的王佛儿,只是吕雄行事还有些跳脱,所以吕方才让王佛儿带着他跑上一趟,也好让他长进些。这一路上过来,润州诸县较之自己当年据守丹阳时凋敝了许多,那些被征来拉纤的百姓身衫褴褛,面有菜色,显然都是些穷苦之极的贫户,又观察到沿途的田亩荒废了不少,许多都有长起了荆棘,显然当年秋天便没有收成了。

    想到这里,王佛儿起身来到案前,取出一份写了一半的文书,在下面接着写了下去:&润州田土不辟,沟洫不整,劳役所及,豪门大户,不出一夫,贫贱小民,一年重征,百姓有怨尤之心。若安润州兵锋稍受挫折,便有倾覆之患,如今杨行密西征水师已归,大江之险,已不可持。以末将之见,主公当早定明越二州,以待杨行密大军。写到这里,王佛儿仔细检查了书信,也不留下姓名,待墨干了,便密封好了,唤来亲兵命令立刻送往石城山吕方处不提。

    舟山岛翁山,随着一阵阵的海螺声,明州军的巡逻快船相距陈璋座船已经不过百余丈距离了,便是在水上,像那等快船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了,逃跑是决计来不及了,船上的兵卒不待陈璋下令,纷纷从舱底取出暗藏的兵器弓矢,准备拼死一搏,便是先前已经吐得瘫软的人,也拄着长矛,强自要站起身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些将兵器箭矢给我放回去!一直皱眉思忖的陈璋看到众兵卒这般行动,如梦初醒的怒喝道。

    &自然是准备接战啦,难道我等要束手就擒不成?兵卒们被陈璋的问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敌兵气势汹汹的打过来了,虽说打不过,也得捞上几个垫背的,这条船上的兵卒都是陈璋的心腹,倒是没有屈膝降敌的打算。

    &胡扯蛋,快些将弓矢放回老地方,兵器也放回去,只需留下六七把佩刀即可。陈璋也顾不得解释许多,厉声喝道,众兵士虽然不知道主将的意图,可是还是习惯性的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也许他看到形势不妙,打算投降明州军吧?士卒们揣测道。

    陈璋看到士卒们收拾停当,便下令众人向其余船只出信号,也命令他们同样行事,并放下船帆,停止划桨,不得抵抗,刚刚准备停当,最快的那条明州军快船便靠了上来,一名校尉领着数名兵卒爬上传来,高声喝道:&尔等是什么人,到这里来作甚?莫不是细作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陈璋的身上了,那校尉也看出了陈璋乃是其中的头目,伸手指指喝道:&你,就是你这个大个子,快快过来答话。语气极为无礼。

    陈璋却不着恼,小步前趋至那校尉面前,敛衽拜了一拜,培训道:&这位军爷,我等都是良善商人,那是什么细作,不过想要运点粮食到明州,贩运些盐回去,将本求利罢了,只不过昨日碰到大风大雨,迷失了方向罢了,还请军爷见谅。

    那校尉冷哼了一声,打量了陈璋和一旁的水手兵士几眼,指着地上的几件兵器冷声道:&粮食、盐,依我看,你们定然是镇海军的水军,乔装打扮到明州来刺探军情来了。

    陈璋只是陪着笑脸:&军爷说的哪里话,如今海上盗匪极多,我等跑船之人若不准备几件兵器,只怕丢了钱财是小事,连自家性命也难保住,军爷若是不信,大可到舱中搜查,若是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莫要冤枉了我等。

    那校尉下得舱去,果然装的满满的都是稻米,上得甲板来又打量了几眼众人,的确这些水手颇有杀伐之气,手中的老茧显然也是握惯了刀柄的,并非寻常跑船的水手,只是这年头,海商和海盗也不过是一字之差罢了,平日里贩运获利,海上碰到单条船只,便抹把脸变作了盗匪的也是大有人在,自己也无需太过认真了,只是要看这为的汉子会不会做人。想到这里,他声音缓和了少许,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来贩盐,可杭州那边也有盐场,为何要跑到明州来贩运?

    这个问题陈璋出行前早就打好了草稿,赶紧谀笑道:&军爷问得好,杭州是有盐,只是那吕相公盐税收的不轻,将诸处盐场控制的极严,在下听说明州这边有盐,所以才来这边碰碰运气。说到这里,陈璋拱了拱手,手上已经不露痕迹的放了个小布袋到了那校尉手中。

    那校尉手中一重,隔着布袋一捏,好像是铜钱,看重量大约有快两贯钱的模样。他冷哼了一声,便将那袋钱纳入怀中,他也有听闻吕方攻取杭州后,便整顿盐政,控制了诸处盐场,集中专卖,从中获利。这商人所说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加上眼前船上的狼狈模样,是装不了假的,的确是经历了昨夜那场风雨,加上那袋钱,神色也和气了不少,道:&看样子你们也不像是细作,不如且随我们上岸,去见过上官再说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陈璋拜了两拜,笑道:&我这些手下也要上岸歇息歇息,船只也有破损的地方需要修理。不过到时候还请军爷在上官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

104屈辱

    那校尉左右看看,他只不过是这一条船上的小头目,大头目还在后面船上,是个做不得主的,再说眼下正是大军出动的时候,这些船只和粮食来的正好,肯定要被充公,自己得了人家好处,待会就说句好话,看看能不能保住这人性命,也算对得起他的钱了,想到这里,他低声道:&待会儿你老实点,性命还能保得住。

    陈璋听了心中暗喜,只要对方没收了船只,自然自己便可以留在岛上,有机可乘,可脸上却是如批丧妣的,活脱脱一个被突然而来的打击压倒了的商人。

    那校尉见陈璋这般模样,也懒得多言,毕竟也就两贯钱的情分,自己提点这么多已经够了。不一会儿,统领哨船的前部的都尉跳了上来,那校尉赶紧迎了上去,将陈璋所说的重复了一遍,又强调了舱中的确都是粮食,便站到一旁,听候那都尉的处置。

    那都尉是个黑脸汉子,身材不高,两条腿外八字站开,在这颠簸的甲板上站得稳当当的,一看就知道是跑惯水上的汉子。他冷冷的看了看散落在甲板上的兵器,目光停留在了甲板上的陈璋手下们身上,过了片刻,冷喝道:&先将船全部势到港中停泊,听候上官落。

    陈璋好似已经被那校尉的话给吓晕了,只是傻傻的瘫坐在一旁,都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便在每条船上安置了两名兵士看守,自顾回到来时快船上,押运着这些船只往港中驶去。

    待到了港中,船上所有水手兵士立刻被驱赶下船,集中到一个专门的营区,几个性子暴躁的兵士待要反抗,却被陈璋用眼色制止住了,待到押送的军士离去,只剩下陈璋极其手下后,陈璋立刻跳了起来,不复方才的窝囊模样,吩咐两个精明汉子在外圈放哨后,自己便来到吕十五面前笑道:&十五郎,幸好你昨夜风浪中无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某还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和夫人交代。

    吕十五和风浪搏斗了一整夜,次日好不容易才和大队汇合,却又撞到了明州水师,如非他行前经吕淑娴叮嘱,一切行事皆要唯陈璋马是瞻,才不会丢下兵器投降,眼下押运的敌兵都已经离开,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急道:&陈将军,我等冒着丧命的危险前来,可是为了突袭明州水师的,如今却被关在这里,到底要怎么办。

    陈璋脸上却无半点急色,笑道:&十五郎莫急,且先好好歇息养足力气,定然有你立功的机会。

    吕十五却是不信,冷哼一声道:&你休要哄我,我等现在手无寸铁,哪里还提什么立功,兵器甲胄都藏在舱底夹层之中,若是被敌军现,只怕众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陈璋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浑然不把吕十五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他指着远处大片的船舶笑道:&你看这么多船只,定然便是明州水师的所在,想必是因为天气不好,他们隐藏于此处,等待转好出兵台州。我等船上有粮食,正好编入船队中作为军粮,又何必费力气将其搬到岸上,到时候还得再搬回去,赵引弓又不是傻子。若依我所料,最迟到明天早上,就会来人将我们释放回船上,大伙儿且安心休息便是。他最后一句话声音颇大,却是对左右众人说的。

    吕十五听了陈璋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你说不会有人搬运粮食我信,可为何要将我们释放呢?

    &你想想,赵引弓搜罗了那么多船只,只怕将明州的船长水手悉数都召集了还不够用,像我等这样白送来的人手,岂有不用之理,那些船只昨夜风暴中都有些许破损,只怕很快便有人驱赶我们去修理。/

    吕十五立刻抓住了陈璋话语中的破绽,冷笑道:&若是他们自己派人去修理呢,那岂不是很有可能现我们暗藏的武器,那时陈将军又有何妙计呢?吕十五一路上心中本就生有怒气,见到陈璋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却又不出来,这下逮住机会,作起来,话语中那股讽刺的语气便是一旁的不文将士也听得出来。

    &还能怎么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一个。我等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勾当,莫非十五郎后悔了。陈璋脸色一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吕十五的眼睛,吕十五*不由得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方的冷厉的眸子,立刻又现自己方才是在示弱,抬起头来待要作,却只见陈璋已经转过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本来有些骚动不安,可看到主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由得也平静了下来,纷纷四处找个舒服的所在躺了下去,一下子唯有吕十五站在当中,显得尤为突兀,他也觉得自己这般给陈璋比下去了,便也在一旁找个所在躺下,可他一闭上眼睛,诸般事情便一桩桩涌上心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明州军好似把他们给忘了一般,从早上到下午足足三四个时辰,莫说是饭食,连一滴水也没有送来,众人纷纷饥渴难耐,只有陈璋已久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倒好似有六七日未曾好好睡过了一般。

    其实陈璋也早已醒了,只是他深知此时自己手下这一路屡经挫折,眼下又饥渴难耐,在敌军重围之中,偏生手无寸铁,军心早已摇动,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便会爆出来,那时自己身处敌军监视之下,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只怕众人没有一个能够生还。于是他躺在地上装睡,一来可以示以镇静,让兵卒们以为自己成竹在胸,能够继续忍耐下去,二来也能够集中精力看看能不能想出对策,可自己这般处境,唯一的对策就是等待机会,可自己等得到这个机会吗?

    正当陈璋躺在地上苦思的时候,外间栅栏上传来一阵敲击声,先前那登船校尉带着十余名兵士,一边打开木门,一边喝道:&起来,快都给我滚起来,上官有令,有差遣。

    众人本来都躺在地上好减少体力和水分消耗,忍耐着饥渴,这番见有兵卒来,纷纷想起先前陈璋所说的道理,不由得心头大定,蜂拥到门口处,大声喝骂:&从早到现在,水米都没沾牙,还有什么鸟差遣。

    &贼杀才!那校尉顿时大怒,挥舞着手中皮鞭四处抽打,口中骂道:&你们擅闯禁地,不砍了你们的脑袋便是开恩了,还敢鼓噪聚众,想作死吗?

    陈璋赶紧上前,呵斥着手下部属,待到众人散开,才赔笑对那校尉道:&这位军爷,兄弟们的确是渴坏了,饿坏了,可否开恩给弄得吃食来,至不济也得弄得水来,否则饿坏了小的们是小事,耽搁了上官的差遣就不好了,军爷看小民说的是否也有几分道理。

    那校尉也许是想起了先前那点情分,更可能是现的确这些汉子没吃饭做不得活,冷笑道:&你这厮倒是会说话,不然今日决饶不过这几个贱骨头,你们去弄点吃的来,让这些饿鬼吃饱了好去干活。他回头对身后的兵卒们吩咐道。

    陈璋赶紧又拜了拜,笑道:&这里谢过校尉大恩了。他在身上摸了摸,手突然停住了,苦笑道:&小人财物都放在船上了,只怕此时都保不住了,军爷的恩情只好待到小人回乡后再做报答了。

    &罢了。那校尉冷哼了一声,暗想此番出兵台州,你这厮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未定,这些许诺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不过这汉子相貌虽然粗豪,倒是个会来事的人,也怪不得能够赚得这么大的船队。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抬头仔细打量了陈璋两眼。

    正当此时,那校尉的手下已经将吃食拿过来了,众人一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不过是些薄粥,再就是些饭团,看眼色都已经有些黄了,也不知放了几天,一股馊味扑鼻而来,十几只苍蝇在上边飞舞不停。

    这些军士先前都是陈璋选拔出的精锐,衣食奉养都是上等,后来虽然被吕方调开了,可像这等饭食看上去便让人呕吐,哪里吃的下去。在看到对面兵卒投过来的目光满是鄙夷不屑,便好似看猪狗一般,几个火气大的正欲大骂,却只见一人已经走到饭筐旁,取了一个饭团站起身来,塞入口中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众人道:&大伙儿快些过来吃,莫要耽搁了军爷的差遣。

    众人见陈璋都能吃得下去,自然是作不得,纷纷上前取了饭团稀粥吃了起来,吕十五站在人群中,见去取饭团粥食的人越来越多,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得走到饭筐前,这离得近了,一股味道扑鼻而来,更觉得让人闻之欲呕,吕十五强自伸手再三,可还是忍不住,最后还是打了一碗稀粥回到一旁喝了起来。

    &哼,嫌饭馊吃不下?待会你饿了想吃还没得吃呢?那校尉看得清楚冷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吕十五这般模样,便是说不出的厌恶,倒是陈璋还顺眼的很,所以才忍不住出言讥讽。

105突袭上

    吕十五虽然心头火起,可好歹还是强压下来,躲到一旁喝粥,腹中暗自誓将来定要给这小人一个好看,陈璋在一旁一边催促着手下将饭食吃完,一边打着圆场,待到众人吃完了,赶紧领着往船舶停泊处赶去。

    众人来到停泊处,由于栈桥早已停靠的满满当当,那几条沙船虽然载重不小,也只能停靠在浅水处,相距岸边还有十余丈远,随着波浪在轻微的起伏,站在岸上看过去,只见各条船上多有破损之处,都是昨夜里狂风所致,幸喜水线下并未受损,否则要修补可就麻烦多了。

    那校尉指着那些船只,大声喝道:&上官有令,这些船只明日太阳下山前便要修补好,若是耽搁了军务,小心你们的脑袋。

    陈璋谀笑着应道:&小人谨遵钧命,只是这些船又没有靠岸,工具材料只怕也不凑手,还请军爷一应全。

    校尉看了看,冷哼了一声,回头吩咐了几句,过了半盏茶功夫,便运来了四五条小船,众人上了船,取出备用修补船只的工具和材料,几个船长细心查点了船上的破损之处,在单子上将短缺之物一一列明了,都是些木板、麻絮等填塞破损之处,那校尉看了看,觉得无有可疑之处,便吩咐军士前去取来。

    待到工具材料一应俱全,众人动手修补起来,那校尉在每条船上都留了五名军士看守,自己便安坐在船楼上,监视着众人干活。

    一旦动手起来,时间过得甚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转黑,那校尉见众人干活十分卖力,并没有推诿搪塞之处,无形之间脸色也和气了不少,与陈璋交谈时也不复开始时那股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眼见得由于光线昏暗,众人干活的效率也低了不少,便要命令兵士召集众人,准备让其回去休息。

    陈璋走到校尉身旁,唱了一个肥喏,低声道:&小人有桩事想要与校尉打个商量,不知可否?

    那校尉脸色顿时黑了起来,手中的皮鞭虚劈了一下,喝骂道:&你这厮好没颜色,某家与你些方便,居然还得寸进尺了,莫非要讨打了。

    陈璋赶忙让开,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呈了上去,笑道:&并非小的大胆,只是这些船伤损之处颇多,只怕明日期限时赶不及,误了大事,小人有个主意,军爷且先弄些松明子来,点着了连夜赶工,也好早日修好。说到这里,他指着那包裹道:&只是连夜赶工,兄弟们须得点荤腥入腹,才有力气。大伙儿凑齐了点财物,想要请军爷弄点酒食来,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还请军爷见谅。

    那校尉冷哼了一声,将那包裹打开了,里面有些零食铜钱,还有些金银饰品,算来也有三百余贯,这不到两百人的酒食如何用的尽,其余的想必便是贿赂自己的。他看了看这些金银饰品,款式各不相同,有的干脆就是胡人所戴的项圈手镯,这更坚定了他对眼前这些人乃是半商半盗的判断,想必这些便是他们还来不及变卖的部分赃物,用来收买自己,待会说不定便是想要趁着夜色逃走。想到这里,他冷笑道:&你就拿这点钱,便想买着近两百人的性命,倒是做的美梦。&随手将那包裹扔在地上,脸上满是不屑之意。

    陈璋听了一愣,他何等机敏的心思,立刻便猜出了那校尉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哭笑不得,自己想要用这些财帛麻痹此人,晚上好见机行事,想不到他却误以为自己想要收买好私放他们逃走。可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不如将计就计,想到这里,陈璋上前一步,将那包裹又捡了起来,脸上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双手呈了上去,道:&小人也知道这些少了些,可此次出行贩盐,身上并未多带财货,还请军爷见谅则个。小人也知道这么多人要军爷放过是不可能的,若军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我那朋友一条生路,小人阖家定当深感军爷厚德。说到这里,陈璋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吕十五,以示自己方才所指的那&朋友便是那人。

    那校尉看了看吕十五,心中暗想这里有近两百人,多两个少两个又有何干系,可若是不答应陈璋,若是闹开了,他固然是讨不得好,这些钱财也是落入了上司囊中,自己也落不得好,不如挣一只眼闭一支眼罢了。于是便看了看陈璋,口中低声道:&今夜三更时分,你和那厮可选条小船,从湾子东边划出去,那边没有船只巡逻,只是那边礁石颇多,你们虽然是小船,也逃不逃得出去,就要看上天了。

    陈璋赶紧拱手称谢,那校尉将包裹里最值钱的七八件金银饰品纳入怀中,将剩下的丢给手下,吩咐去弄些酒食过来,那几名手下见了大喜,纷纷抢着往岸边去了,待过了半响功夫,他们便抬了几坛淡酒,三四桶饭,两只羊过来,便在岸边杀了剥皮,切块烤制煮食,待到烤制好了,先将好的呈与那校尉,然后便是那些看守军士,最后才轮到陈璋和他那些手下。看守军士们吃的高兴,待要喝酒,却被那校尉呵斥住了,他害怕手下喝醉了误事,只是让陈璋手下喝点解乏,反正快两百人才两三坛酒,一人不过一勺罢了,也不用担心喝醉了误了修船的活计。

    待到众人吃喝完毕,已经到了初更时分,陈璋赶紧驱赶着手下回到船上,点起松明子,接着光亮开始继续修补船只。那些看守军士吃的饱了,本就有些困倦,加之又得了些许这边的好处,看守的也不再那么紧了,纷纷躲到背风处打瞌睡去了,那校尉喝斥了几次,可也就能管住自己船上的兵士,至于其余几条船上的人,也就与无人看守一般。

    陈璋见状如此,心中不由得暗喜,他知道自己身处虎穴之中,夜长梦多,手下近两百人谁知道有无人会泄露秘密,越早动手越好,眼下船上都只有几个兵士看守,随手便料理了掉了,那时取出底舱的兵甲火油,便可打守兵一个措手不及。只是眼前船上这校尉和兵士们还保持着警惕,须得想出个伎俩来,将他们除去了。

    陈璋皱眉想了片刻,心头生出一计来,他走到背光处,伸手招来个机灵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回到那校尉身旁,脸上还是一副恭敬的笑容。

    过了片刻功夫,底舱传出一阵叫喊声,好似生了什么事故一般,陈璋跳起身来,正要往舱门口那边跑去,便只见一名水手冲舱门中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神情,浑身湿透了,倒好似更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没口子的骂道:&完蛋了,完蛋了。

    陈璋一个箭步冲到那水手面前,扇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的骂道:&你这狗才,不会说话吗?什么完蛋了,还不说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那水手挨了一耳光,倒清醒了几分,口齿不清的喊道:&船底漏水了,方才我到下边去取工具,却现底舱已经进水了,已经有半尺多深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撞破的。

    陈璋闻言大怒,又狠狠的踢了那水手两脚,方才罢休,回头对校尉苦笑道:&军爷,这船底漏水非同小可,您在甲板上稍侯,小的还是先下去看个究竟。说罢便要去取一旁的火把。

    那校尉却是个心细的,只觉得有些不对,这船停在这里都有近十个时辰了,若是船舱漏水,只怕早就现了,为何到现在才现,莫非是这厮在舱底暗藏有重要东西,想要私取了好偷偷带走,他越想越觉得不错,眼前这汉子敢于在这等时候出来做私盐的买卖,定然不是简单角色,可在自己一个小小校尉面前,这般奴颜媚骨,定然所图甚大,只怕这底舱中的东西并不简单,想到这里,这校尉伸手拦住陈璋,道:&且慢,我同你一同下去。

    陈璋脸上笑容一滞,竟好似有几分苦涩,那校尉看了越觉得自己猜的对,随手拔出腰间佩刀,冷笑道:&你为何还不快走,快,在前面给我带路。

    陈璋无奈的走到舱门口,举起火把,小心的沿着阶梯走了下去,那校尉冷笑了一声,便落在陈璋后边三步距离,尾随而去,这个距离即使陈璋想要难,也足够他做出反应抵御。

    这底舱一片黑暗,在闪动的火光照射下,各种形状的粮包物品便如同鬼怪一般,显得颇为可怖。陈璋走在前边不时回头提醒校尉脚下小心。那校尉吸了吸鼻子,舱中空气比甲板上干燥了许多,哪里像有漏水的模样。校尉在黑暗中的脸上浮现出冷笑,他握紧了刀柄,对于这个一直企图哄骗他的陈璋,他此时的心中满是猫儿戏谑半死的老鼠的快感,他心中甚至有一种好奇心,等会眼前这男子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呢?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正当此时,前面陈璋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火把也随之跌落在地,顿时舱中一片昏暗,突然的明暗变化下,那校尉的眼前顿时一片混乱,慌乱间他只能下意识的横刀护住胸前,防止陈璋可能的偷袭。正当此时,校尉耳后突然刮起一阵风声,他反应未及,便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106突袭中

    那校尉脑后挨了一记重击,便如同一根木桩一般,沉重的跌倒在地,动也不动。

    陈璋快步赶到那那校尉倒地处,此时他脸上那满堆着的谀笑早已不在,满是精明干练之色。他俯下身去,借助不远处地上火把的微弱光线,仔细观察起那校尉,只见其后脑处一条深深的伤口,好似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嘴巴,鲜血和脑浆正从里面涌了出来,显然是不得活了。确认了这校尉已经死了之后,陈璋松了口气,低声称赞道:&干得漂亮!

    一条葛衣汉子微微一躬,算是回复了方才上司的称赞,他右手提了一柄短斧,斧刃上满是红白之物,想必这便是方才用来击杀那校尉的武器。原来陈璋先前趁派人到舱中去修船工具和材料之时,便留了一个心腹隐藏在底舱之中,然后作态引诱那校尉进舱,自己假装跌落了火把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由那汉子乘机取了他的性命。

    陈璋见敌兵头目已经丧命,便跑出舱外,只说舱底破损处不大,校尉派他出来找些人手立即修补,于是又招了七八人到底舱来,取出暗藏的甲兵披挂完毕,杀出底舱猝然作,这船上看守的军士本就饱食之后有些困倦,头领不在,无人监督,正好找个避风处打盹偷懒,以有心算无心,三四人侍候一个,连点声息没出便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其余几条船相距甚远,又是黑夜,上面的守兵也没有丝毫察觉。结果待到陈璋依照事先约定,出信号,不过呼吸间,各条船上那四五名守兵不是丢了性命,便是被捆的与粽子一般,丢到底舱中动弹不得。

    待到诸事处理停当,陈璋立刻分遣岗哨,小心戒备,不可泄露出半点风声,自己却将被生擒的几名守兵分别关押,开始审问,他自从冒险出海以来,不是在海上挣扎求生,便是低眉顺目以待时机,对明、台诸州的形势一概不知,可谓两眼一抹黑,眼下他手下不过两百人不到,却栖身虎穴之中,只有孤注一掷的机会,所以一定要尽快从那些俘虏口中挖出实情来。

    余修紧紧的闭着双眼,仿佛睡觉了,只有不住跳动的眼皮表明他实际不过是在假装而已,方才突然爆的杀戮把他给吓傻了,那些半刻钟前还好似绵羊一般驯服的俘虏们突然变成了魔鬼,恶狠狠的挥舞着刀矛向自己扑了上来,几个反应快一点的同伴立刻被砍倒在甲板上,倒是反应迟钝的自己还没弄明白是什么回事,便被按倒在甲板上,捆的跟粽子一般,倒是幸运的活了下来。

    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金属碰击声,余修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用眼缝偷看到底是什么声音,只见数名敌人正搬运着甲板上横陈着的同伴尸体,可让余修万分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有披甲,由细密的金属环组成的甲衣随着穿着者的动作,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胸口,两肋等要害部位,镶嵌着大块的金属锻片,在火把的映射下反射出银光,他们身上披得居然都是在明州军中牙兵都极其罕见的锁子甲,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余修的心脏越紧缩起来。

    正当余修还在那边胆颤时,那些来路不明的敌人已经收拾完了甲板上的尸,开始推搡着余修往底舱去了。

    &莫非他们要来杀我了。余修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可是看到两边敌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刃,他就像一个任凭人摆布的木偶一般,往舱门行去。

    余修下得舱来,鼻中满是火油和血腥的混杂味道,只见底舱的地板上堆满了木桶,火油的味道便是从那边飘过来的,他那被恐惧弄得几乎凝固了的大脑开始松动了,迅的运转了起来。&这些人不是海盗,否则不会有这么精良的甲胄,还准备这么多火油,他们是冲着港中的停泊的船队来的。余修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相较于反应和胆量,他的头脑要出色的多,他立刻判断出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看等会自己的表现了,想到这里,他猛地挣扎起来,竭力想要把口中塞着的布团吐出去。

    余修的挣扎立刻招来了报复,押送他的兵士开始用刀柄和刀背狠狠的打他的头部和背部,将他打倒在地,接着兵士们开始狠狠的用脚踢他,余修在地上竭力缩成一团,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胸腹要害不受重击。

    &不要打了,反正在舱中也不怕声音传出去,且把他嘴中的布团去掉,也好问话。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余修立刻感觉到殴打自己的拳脚立刻停下来了,接着便有人给他去掉了嘴中的布团,他抬起头来,接着舱壁上的灯光,陈璋坐在一个木桶上边,脸上早已没有了自被俘后的谀笑,满是酷杀之色。

    &不要杀我,小的什么都说,绝不隐瞒。余修嘴中的布团刚刚被取出,他便扑倒在地上连连叩,大声嘶喊起来。倒把准备了许多拷问手段的陈璋弄得吓了一跳,接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倒是个聪明人。陈璋笑道:&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样很省力,对你我都有好处。好吧,你便开始说!不过。陈璋突然停顿了一下,指了指一旁堆放着的几具尸,他故意将这些尸搬到底舱就是用来威吓那些被审问的敌兵的。&你若是不说实话或者有所隐瞒的话,那只好请你去和那些人去做伴了,反正他们也没死多久,正好一起赶路,路上也不孤单。

    余修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随着陈璋的手指往尸堆那边看了一眼,立刻便缩了回来,他的身体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他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了声&不敢,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明。陈璋坐在木桶上细心倾听,不时开始询问详情,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问完。问完后陈璋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笑道:&好,你且到一旁去休息,若你说的都是实话,本将不但不杀你,还要重重的赏你。接着陈璋便吩咐手下将余修押送到甲板上去.

    余修到了甲板上,一旁看守的军士将绳子放松了少许,还给他弄来点酒食,只是看守还是十分紧密。余修暗想着定然是先前讯问自己的敌将吩咐的,心下安定了少许,拿起放在甲板上的酒食吃了起来,虽然他现在酒食在嘴中便如同嚼蜡一般,可这也算是表明接受对方的好意,而且眼看便有大变生,下一顿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有的吃,此时多吃一分便多了一分力气,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余修慢慢的将那些酒食尽数吃掉,才坐倒在一旁休息,好生将养力气。

    甲板下陈璋已经将五名被俘的明州兵全部审讯完毕,将这五个人的口供结合起来,在他眼前衣襟勾勒出了一副大概的战局轮廓,而自己这支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这个战局中当如何使用呢?陈璋开始沉思起来。

    &陈将军,已经是两更时分,眼下赵引弓大军已经出动,我等在此已经无益,应当赶快逃走,无论是赶回杭州通知军情,还是前往温州,都应该马上动身,先前那敌军校尉有说过,港口的东边礁石较多,三更时分便没有巡逻船只,我们赶快换乘小船逃走吧。吕十五急声道,他虽然先前对陈璋颇有不服之心,可方才见陈璋这般厉害,不动声色的便将局面翻转了过来,那点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觉得时候不早了,有只见陈璋一声不吭的在那边出神,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已经是两更时分了。陈璋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吕十五的话,转过头对身后的兵士命令道:&快去准备一条小船,装上淡水食物,让十五郎上船。

    吕十五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得不对,回头问道:&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只让我一人走,那你要去哪里?

    陈璋却好似没有听到吕十五的问话似得,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十五郎回到杭州后,且回禀夫人,就说陈某已经现明州赵贼巢穴,自当奋勇击贼,还请夫人静候佳音便是。

    &什么?你要留下来攻打这港口,陈将军你可知道这岛上有多少守兵,足足有一千五百人呀,而我军只有两百人,他们还有六千多民夫水手,光大船便有六十余条,你是疯了吗,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吕十五瞪大了眼睛,陈璋在他的眼里几乎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按奈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高声喊道。

    &那又如何。陈璋脸上却平静的很:&敌兵虽众,可为了看管好这些民夫水手,只是分散布置,留在那翁山城上中军的不过百人。而且由于海上风浪甚大,船只已经在港中停泊了不少时日,士卒水手都十分疲惫,水手和民夫更是满腹怨愤,只要我们猝然一击,斩其脑,再说我镇海大军后继即到,我等不过是先锋罢了。敌兵以疲惫之师,风雨之中突遭神兵天降,不明敌情,我等仰仗吕相公威名,定能立下不世之功。

    吕十五听到这里,心下也有几分松动,可仔细斟酌了片刻,还是觉得这般做风险实在太大,只要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之灾,在这孤岛之上,连个跑的地方也没有,他抱着一丝希望劝谏道:&陈将军你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可毕竟敌众我寡,若稍有差池,便无回旋的余地,还请将军三思呀!

    陈璋站起身来,指着一旁侍立的兵士厉声道:&他们随我浮舟出海,岂不是冒了诺大风险,为的便是博下大功也好封妻荫子,如今碰到机会,却临敌逃走,那百余多生死不知的弟兄们岂不是虚掷了。当年班仲升领数十人纵横西域,境地还远不如此时此境,岂有弃节逃生的念头。吕校尉,你是夫人亲眷,若你不愿留下,大可独自离去,休要沮我军心。陈璋说到最后,已经是极不客气,语意中分明有若非是看在夫人面子上,便要以沮军之罪,将你吕十五当场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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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袭下

    听到陈璋方才所言,吕十五黝黑的脸庞先是变得苍白,接着又涨得通红,几欲滴出血来。/他便是个傻子也听出了陈璋话语中的未竟之意。此时他若是独自逃生,且不说是否能独自驾小船从这里生还杭州,便是回到杭州依吕淑娴的性情知晓实情后也决计放不过他。想到这里,吕十五一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陈将军说的什么话,某家怎么说也是吕氏族人,当年在丹阳也曾亲自射杀叛贼,如今岂有独自逃生的道理,此番出兵既以将军为主,自当听凭将军差遣。

    翁山城,凄厉的海风掠过屋顶上的茅草,带起呜呜的风声,好似鬼哭一般,听得让人心烦意乱。赵权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从海况变坏后,近八千人,大小数百条船只悉数滞留在这港口之中,这舟山岛虽然足以容纳这么多人口,也有足够的淡水,可岛上没有常驻居民,因而并没有容纳这些人住宿的房屋,结果连赵权自己都只能住在一间土坯茅草屋内,那些民夫水手除了少数住在船上,其余的都只能住在翁山下临时搭建的竹棚、草棚之中了。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两浙天气虽然没有北方那般滴水成冰,可在这海岛之上,凄厉的海风吹在身上还是透骨生寒,这几日来,便病倒了不少,民夫水手的怨恨咒骂之声饶是他身为一军之主,也时有风闻,可这天气的好坏,又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想到这里,赵权的心中越烦躁起来,索性将身上盖着的那张狼皮掀起,起身走出屋外,想要出来透透气。

    赵权出得屋外,便往土垣那边行去,这翁山城虽然名字里面有个&城字,其实却不过是个在蒙山顶上的一个土围子,早先挖掘的外壕这些年来无人维持,浅的地方早已只剩下两尺余深,随便一个成年男子便能一跃而上。赵权领兵到后,也来不及重新掘,只是在土垣上重新树了一圈木栅栏,以为障碍,反正这孤岛之上,平日里只有几个海盗来补充淡水,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赵权也知道眼下军心摇动,也不愿大兴苦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赵权巡视了一会儿土垣,看到手下军士并没有在岗位上打盹的事情,正准备回屋休息,却听到山下水手、民夫的宿营地传来一阵喧闹声。&莫非是生出什么事端,该不是营啸了吧。赵权不由得吃了一惊,快步跳上土垣,往宿营地那边望去,只见山下的平地上,民夫和水手的宿营地已经有几处火光,正在向四周蔓延,从那边吹过来的海风带来一阵阵惨叫和哭喊声,虽然看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但从传来的声音依然可以听出营地的混乱。

    &该死。赵权骂了一声,立刻跳下土垣,大声喝道:&来人,快召集儿郎们,跟我到山下营地去弹压骚乱。身后的亲兵赶忙前去传令,赵权也回到屋中披上甲胄,他留在山上的亲兵都是精锐,待到他披甲完毕出得屋来,已经有五十名兵士装具完毕,正听候着他的吩咐。

    赵权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也不多话便领着手下往城门处赶去,待到了门口处却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将军且慢,将军且停步!

    赵权回头一看,喊话的却是自己的副将,只见其衣衫凌乱,连脚上的鞋都只穿了一只,显然是睡梦中被惊醒才赶过来,便拱拱手道:&你且在城中留守,某家下山去去就回来。

    那副将已经抢到赵权身前,两臂一张便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声道:&如今已是深夜,将军有何事要下山。

    赵权眉头一皱,沉声道:&山下民夫营中生出骚乱,已经火了,某家要下山弹压。说罢便要伸手推开副将下山。

    那副将却不让开,大声道:&军法有云,若营中有夜乱者,为将者自当令各部皆坚营勿动,若有乱冲突者便为寇仇,当击之勿疑。如今民夫营垒虽乱,可四周要害皆为我军营垒扼守,必然不生大变,将军只需在城中静侯至明日天明,再做处置便是,又何必此时下山呢?

    原来古代军队凝聚力和组织度都极低,很难组织大股军队夜袭,夜袭的一般都是少量军队,守军遭到夜袭,如果各部妄动,只怕会落得个自相残杀的下场,不如各自敛兵自守,不得妄动,此时若有妄动的自然便是敌兵,大可击杀,不用担心误杀。而赵权为防止民夫水手逃跑作乱,便将自己手下的一千五百名军士分作六队,除了百人与自己驻扎在翁山城上以外,其余五队分驻民夫营区对外通道处,隐然间已经对对方形成了包围之势,若有生变,便可反掌之间便平定了。眼下既然明州兵已经控制了民夫营区的对外交通,与其在黑夜中去碰运气,还不如让各军坚守己方营垒,等到天明再做商量。

    赵权微微一斟酌,淡然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不过今夜是营啸,而非敌袭,眼下民夫本就军心浮动,若是死伤太大,只怕误了父亲的军情。说到这里,便推开那副将,自己领着兵士们往门口走去。

    由翁山城下来的大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便是白天,有人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在夜里,更是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此时的陈璋便潜伏在这茅草丛中,身后黑压压的满是披甲带兵的军士,口中衔着木枚,一声大气都不敢喘,手中的刀刃也都用松明子熏黑了,免得反射月光泄露了痕迹。他在船上定计之后,便先派遣十余名身手轻捷的部下,带了短刃火种潜入民夫水手营中,那营足有六千人居住,周围足有七八里长,四周的明州军也只是守住几个道路出口,反正这孤岛之上,也不用担心这些家伙逃走,只要将几条栈道口子守好就行了,浑然没有想到有十几人居然在夜里潜入那营中。那十余人潜入营中,便分散开来,四处放火,有些水手夜里警醒,看到火起还以为是哪个杂种不小心失火了,正要上前抢救,却不防背后刺来的一刀,这营区内竹棚、草棚都是易于着火之物,加之海风很大,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惊醒的民夫们在营区中自相践踏,顿时乱作一团。而陈璋则领了百人潜伏在瓮山城下山的必由之路上,准备突袭山上下来的援兵。

    可是那边营区已经烧了好一会儿,这道路上却连只大点的兔子都没有看到,陈璋的耐心也在飞快流逝。&敌将难道是在城中不出来了?不可能,他又不是神仙,并不知道有自己这个打闷棍的家伙存在,这些水手是他的心头肉,若是伤损太大,他用什么人来开这么多船只。赵引弓用来看管后军的一定是一个尽忠职守,不敢冒险,甚至有些呆板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山弹压的。陈璋说服了自己,可是另外一个疑念又在啮咬他的心脏:&难道这不是下山的唯一道路,敌将由另外一条路下山了,那个余修骗了自己。想到这里,陈璋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这次的赌注实在太大了,只要天明前自己没有斩杀敌将,占据山城,自己和手下这两百人便无论如何都要完蛋。

    陈璋猛地转过身,一把将紧跟在他身后的余修按到在地上,巨大的冲力几乎让余修窒息。

    &这里当真是下山的唯一通道?你没有骗我?

    余修开了开口,可只觉得喉咙干涩到了极点,不出声音来,只能点了点头。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早已没有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脸上抽搐的肌肉,赤红的眼睛显得分外可怕,这个男人已经濒临疯狂了,余修不敢肯定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胸口上不断加重的力量让他觉得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丧命。

    突然陈璋松开了余修胸口上的手,警惕的蹲下了身子,右手做了一个下伏的手势,余修在下一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耳边传来了军士们行军的脚步声,接着便从道路的另一端看到升起了火把,山上的敌兵终于出现了。

    余修竭力向后慢慢爬去,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无论是从安全还是羞耻感哪个方面考虑,他都不想参加接下来的战斗。此时的陈璋已经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俘虏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不远处的敌人身上。&那个身形魁梧,行走在行伍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敌军主将了,不过无所谓,他们一个人也别想从我的手心逃走。不知不觉间陈璋收紧了右手的拳头。

    赵权行走在行列里,一旁的亲兵打着火把,为他照明前面的道路,他虽然心中很焦急,可没有催促手下加快脚步,毕竟在这等夜里行军,可是急不得的。&希望不要损伤太多水手,毕竟民夫的事情可以让士兵们替代。他暗自祈祷道。

    突然,他右肩上好似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一倒,差点跌倒在地,接着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仿佛那里被人撕裂开来。这时,他才听到一声弦响,一看,才现自己右肩已经挨了一记弩矢,已经将右肩射了个对穿。

    陈璋骂了一声粗话,将手中的弩机掷在地上,方才自己那一下竟然歪了少许,只是射中对方的肩膀,这下已经被一旁的亲兵挡在身后,再想射中也就难了,他提起放在地上得横刀盾牌,大喝道:&儿郎们跟我上,杀了那火把下的敌将赏帛三百段,赐复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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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诡道上

    陈璋的射击仿佛是一个信号,一阵投枪雨点般的落在明州军的队伍中,带起一阵短促的惨叫声,这种武器在近距离内比起弓弩更加可怕,被击中的倒霉蛋即使不会丧命,也会立刻倒地不起,即使用能够用盾牌挡住,被投枪贯穿了的盾牌也会变得难以挥舞。/陈璋在考虑到夜袭中双方的距离之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明州军的惨呼声还没有平息,便只见数十名手持短兵圆盾的披甲大汉猛冲过来,将本来就已经颇为混乱的阵型撕的四分五裂,陷入了混战中的明州军士卒惊骇的现,眼前的对手兵甲十分坚利,身上居然都披着上好的锁帷子,弓矢和刀剑砍割难伤,明州军的对手中能有这等装备的只有一家,眼前这些敌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陈璋一刀砍翻了眼前的对手,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只见眼前已是空荡荡的一片茅草,原来他已经冲破敌阵,杀了个通透,回头一看,只见剩下的敌兵已经被截作三四段,少的四五人,多的有十七八人,正被手下围攻,被歼灭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倒是最大的一股敌兵背靠背排的紧密,手中长矛一致对外,不住攒刺,宛如被逼入绝境的猛兽一般,自己部下虽然勇武,遇到像这等困兽,也不敢相逼太过。

    你们闪开,让长兵的兄弟们上。陈璋大声下令道,突袭前他估计这等夜袭战,道路狭窄,茅草深长,定然是短兵相接,人自为战,并非长兵用武之地,于是让大半士卒准备短兵大盾,只留下三十人选用长矛,准备用在最后扫荡攻坚之用,眼前便是使用的好时候。随着陈璋的号令声,前面的士卒散开队形,留出后面养精蓄锐许久的长矛队冲击的空间来。

    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手持丈许长长矛的士卒们压了上来,锋利的矛刃在月光下显得越阴冷,仿佛渴血一般。看着眼前的情形,赵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等长矛方阵对冲,比得就是哪边阵线上的长矛更多,士卒更能忍耐,更能维持阵线的完整。自己这边为了防止持短兵的敌兵攻击侧翼,所以不得不排成了一个圆阵,兵士分散在四周上,这样一来,与敌兵接触的那段战线上的士兵密度要少得多,自然胜负也就可想而知了。想到这里,赵权一刀斩断那贯穿右肩的弩矢露在体外的尾部,推开拦在他身前的亲兵,大喝一声,便向前扑去。

    陈璋站在一堆尸体前,看着余修正努力的辨认着眼前的尸体,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在方才残暴的死战中,陈璋的手下几乎把这些顽强的敌人砍成了碎片,要在这些遍布内脏和碎肉的尸堆中找到自己的目标,无论在嗅觉上和视觉上都是一种奇妙的考验。余修竭力压制呕吐的冲动,迅的在尸体堆中搜寻着,虽然他身后那名男子没有说话,可那对紧盯着他背脊的眼睛只让他觉得身上一阵阵冷,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面对眼前这些碎肉块,也不愿回头去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

    找到了,找到了。随着惊喜的叫声,陈璋好似被拨动了机簧的木偶,快步赶到了余修身旁,只见在两三具尸体的下面,露出了一具粗豪汉子的尸体,身上穿着的明光铠说明了他的军官身份。陈璋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对方的尸体,果然右肩有一处箭伤,正是自己开战时射中的那人,他扭过头沉声问道:此人便是敌军酋?

    不错,此人乃是赵贼的义子,便是岛上守军的头目,名叫赵权。余修小心答道,他此时已经从骨子里对陈璋有了一种恐惧心理,深怕有一句话说错了,引来杀身之祸。

    好!陈璋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回头下令道:快将取下此人的级,铠甲也剥下来,好生保管,还有,再挑几个机敏点的弟兄,换上敌军的服装。

    翁山城,副将正焦急的在大门前来回踱步,方才赵权领兵出去后不久,他便听到海风带来的一阵阵厮杀声,虽然由于天色的原因,他无法看到战斗的详情,可是赵权遭到袭击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了,眼下天色未明,他如果再派出人在漆黑的山路上去搜寻,不过是给敌军一个新的靶子,而且城中的守兵的数量也降低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剩下的不到五十名守兵连在土墙上站一圈都不够,想到这里,那副将不由得开始在心里抱怨起赵权的固执己见,如果他听从自己的劝谏,呆在城中等到天明再说,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么尴尬的局面下。

    这时,城外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副将停住了来回的踱步,跳上土垣往声音来处看去,借着门口的火光,可以看到山路上有几个狼狈的身影,相距这边不过一箭之地了,守兵们开始警惕的张弓布矢,对准了那几个可疑的身影。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是自己人。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喊叫声,听到声音是熟悉的明州口音,守兵们的紧张松弛了少许,有几个人还回头去看身后副将的脸色。此时那几人已经跑到相距城门不到半箭的距离了,借着火光,已经可以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正是明州军的服色,只是盔甲已经不在了,想必是为了逃跑时方便,已经被他们丢掉了。

    守门的校尉看了看副将的眼色,上前大声喊道:赵将军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那几人已经跑到相距城门不过五六丈的距离,高声应答道:快开门,我们出来没多远便遭到伏击,大伙儿被打散了,赵将军生死不知,我们仗着路熟才好不容易逃回来,敌兵已经在后面追过来了,快开门放我们进来。

    此时在那些人来路出现了不少火光,应该就是他们方才所说的追兵,那几个逃兵出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守门校尉却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那些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

    我们怎么知道,夜里突袭大伙儿都打懵了!逃兵焦急的回答道,看到还不开门,他补充道:说不定是镇海军,他们装备很好,士卒们都有披铁甲,动起手来看得出都是精兵,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听到逃兵们的回答,守门的校尉转过身来请示道:依在下看,便让他们进来吧,反正只有四五人,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若是不让他们进来,只怕伤了弟兄们的心。

    副将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如果那几个逃兵说的是真的,这些镇海兵是怎么到这孤岛之上的呢,要知道前几日这里的天气很糟糕,难道他们是插翅飞来的吗?

    余修犹豫的看着逐渐推开的大门,仿佛一只猛兽张开的大嘴,将一切吞噬进去,他伸手到衣服中,紧握了一下短刀的刀柄,那种坚硬的触觉给了他一点信心。

    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抬起头来,第一个往城门口跑去。

    山路上的火光来的甚快,守兵刚刚关上大门,对方便到了大约半箭之地,便展开队形,副将阻止了手下放箭的行动,眼下天色未明,放箭也杀伤不了几个敌兵,反而会暴露自己守兵不足的实情,不如拖延下去,等待山下的援兵。

    追兵展开队形后,便有六七人往城门这边走过来,守兵们借着火光看得清楚,只见这六七人身上的甲胄反射出火光,显然都是铁甲,看这几人装束,除了为一人,其余应该都是普通兵士。守兵们想起先前先前那几个逃兵的喊话,心中不由得摇动起来,难道这真是镇海军,在这恶劣的天气,他们怎么上岛来的呢,眼前这些就是全部还是他们只是大军的前锋呢?

    陈璋停住了脚步,对身后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后面的亲兵举起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披着一副明光铠,正是从赵权的尸体上剥下来的,另外一名力大的兵士则将赵权的级用竹竿挑了起来,让守军观看。过了一会儿,一名大嗓门的军士高声喊道:城中的明州贼听着,镇海军水师统领周安国领战舰百艘,大军万人已经攻下明州,我等不过是大军前锋,贼将赵权已经授,级和甲胄便在眼前,尔等若是识相,便弃兵开门投降,还可保住家小性命,不然大军一到,这区区小城必然化为糜粉,妻小没入官府为奴,那时可莫要后悔呀!

    那士卒喊了两遍,一旁挑着级的兵士取下级,上前助跑几步,用力将赵权的级往城中掷去,他力气甚大,级越过土垣上的木栅栏,远远的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早有军士将其捡了起来送到副将面前,副将接过一看,只见其浓眉虬髯,果然是赵权的级,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109诡道中

    城中的守兵们虽然还看不清楚那级的容貌,可城外那些敌兵的喊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几个眼力好的也看清楚了挑在木架上的明光铠是赵权的,数十道目光立刻都聚集在副将的身上,虽然碍于军法严苛,无人敢于出声询问,可饶是那副将背对众人,也能感觉的到被众人视线围聚的那种焦灼之感。

    那副将手中捧着主将的级,不到半个时辰前还是和自己交谈的生人,现在却已经身异处,阴阳相隔,饶是他是历经生死的武人,此时心下也有几分恻然。他心思缜密,方才城下敌兵喊得那些话也不是没有破绽,他也知道不尽属实。本来此时他应该下令手下射杀那喊话的敌兵,表明自己坚守的决心,震慑手下的军心,可他毕竟并非城中主将,在守兵中威望不高,敌兵的行动又实在是太快太狠,在夜里孤岛之上,城内是狐疑之众,外边又看不清楚虚实,若是一个不好,只怕激起手下哗变,那可就大事去矣,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想办法拖延时间,只要天色微明,便能搞清楚城下敌兵所言是否属实,那时候是战是降便简单了。

    副将在城中低头思忖,城外那几人兴许是耐不住性子,又高声喊道:尔等莫不是以为我方才是虚言恫吓不成,也罢,你们看看山下码头处的情形,那便是我水师前锋火船,待到天明,我军水军一到,便是你有数万大军,在这孤岛之上,也不过是束手待毙,那时便是你们屈膝归降,也要看某家有没有兴致接收你们了。说到这里,那人大笑起来,话语中满是倨傲之气。

    城中守兵此时早已个个竖起了耳朵注意对手的喊话,听到那人方才所言,也顾不得自己的岗位,个个冲到这边的土垣上,往山下的港湾望过去。当年舟山岛上之所以在此地建一土城,留兵驻守,便是因为此地居高临下,对下面的天然良港一览无余,只见在朦胧的月光下,五六个火点正往己方船舶停放处那边快移动过去,应该便是城外敌兵所说的敌军火船了。虽说那些火攻船的数量少了点,后面必然还有大队。他们知道在海湾外侧都留有哨船巡逻,若有敌军水师前来,早就有通报过来,如今遇到这般局面,要么是敌军水师太过庞大,哨船已经全军覆没;要么是敌军行动太快,哨船还来不及通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港湾中现在停靠的数百艘大小船只几乎都是空船,水手都在岸上睡觉,加之停泊那么密集,只怕在第一波火攻下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没了水军,岛上的守军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对方饿也饿死你了。想到这里,守兵们不待副将下令,已经纷纷高声喊道:上官莫要心急,我等愿降。纷纷将手中兵器尽数扔出土垣,有几个性急的干脆解下盔甲,翻过木栅栏往陈璋那边跑过来,口中还喊着:莫要放箭,我等乃是归降之人。

    看到守兵这般模样,那守门校尉四处弹压,可拦得住这边,栏不住那边,眼见得越来越多的守兵不是翻墙逃走,便是往这边拥挤过来,一个个眼神不善,明显是要挟持上司,他正惊惶间,却觉得肩膀上被人轻拍,回头一看却是副将,脸上满是苦涩之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副将道:罢了,开门投降吧。

    守门校尉听了一蒙,正想说些什么,便只见士卒们一阵欢呼,从自己身边一拥而上,将横在城门上的横木抬起,准备开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吗,只听到副将苦笑道:形势如此,你我也只有随风倒了,只求能保住明州的家小便是老天保佑了。听到提到留在明州的家小,那守门校尉身形不由得一震,昂着的头也不由得垂了下来。

    陈璋站在城外,相距城门不过四十余步的距离,依稀可以听到土垣后的喧闹声,身后近百名兵士正坐在地上进食歇息,方才的伏击和上山的急行军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死死的盯着城门,虽然他强自镇定,可从不住颤抖的指尖,不难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激动,虽然先前他将数名军士乔装作溃兵,随余修混入城中,以为内应,又让留在船中的军士动,以火攻港中的船只,使出诸般手段,可毕竟他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人,而岛上光敌兵便有千五之众,更不要说许多水手民夫,若是敌军守将坚持下去,一到天明真相大白之时,只怕自己连个死处也没有,想到这里,他双手颤抖越剧烈,汗水沿着手指不住滴下,竟仿佛刚刚洗了手一般。

    陈璋身后的几名亲兵看得清楚,他们此时的心情紧张只怕不下于主将,可事已至此,前面便是万丈深渊,也只有硬着头皮冲过去了。正当他们以为已经没有指望,准备硬起头皮硬功的时候,正当此时,突然城内传来一阵喊声,依稀可以听清楚是我等愿降。,陈璋听到,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想的多了,耳朵的幻听罢了,回头想要询问身后手下,看到那几人脸上露出的狂喜,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陈璋一时间又惊又喜,竟然说不出话来,若不是他心知越是这等时候,越要不可忘形,只怕早就跳了起来。他正待命令手下军士上前逼近壕沟,给敌军更大的压力,只见远处的栅栏上现出几个人头来,接着便看到他们翻了出来,一边挥舞着双手,显示他们手中未持武器,一边高声喊道:莫要放箭!

    看到这般情景,陈璋心头大定,知道今夜之事已经成了大半,立刻手下领着十人将这些投降军士押解到路旁看守,免得让他们看到己方虚实,徒然生出事端来。果然过了半盏茶功夫,不远处的城门大开,数十名敌方兵士出得城来,夹道拜倒在尘土中。

    陈璋立刻领着军士入城,同时让余修将降兵中的军官尽数挑选出来,单独关押,而剩下的军士便打散了,编入各队之中,他虽然知道这些兵士都是敌军精锐,一旦现他口中镇海大军并未前来,很有可能会倒戈相向,现在兵力缺乏到了极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陈璋一进得城来,便立刻给余修升了官,从一个大头兵一下子到了正九品的陪戎校尉,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手下还给了五名陈璋手下的老兵和十名降兵,陈璋还许下一个大馅饼,只要这一战结束,回到杭州,立刻让他在自己府中当一个虞侯,连赵权那件明光铠也赏给了他。余修身上披了那件明光铠,看起来倒是神气了不少,连说话的嗓门高了三分,此时对陈璋已经是死心塌地。他是最明白陈璋的底细的,自然也知道镇海大军大半不实,可他此时已经和这些昔日的敌人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若是陈璋第一个完蛋,他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是以进城之后,他便干的十分卖力,将手下的降兵驱使的脚不沾地,一副忠犬的模样。

    待到诸事处理完毕,陈璋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三更末了,眼看再过个把时辰便是天明了,山下的营地现在更是混乱。先前水手营区在陈璋派出的手下纵火下,虽然火势蔓延,民夫水手们自相践踏,死伤不少,可是四周的明州军营在没有收到弹压命令的情况下却是不动,只是严守自己的营门,准备待到天明再做处置。可后来有火攻船了,他们再也不能守在营区稳坐钓鱼台了,毕竟若是这些船只损毁了,便不能完成接济赵引弓大军的任务,只怕营中守将都要受责罚。所以各营守兵虽然没有接到山城上主将的命令,还是不得不派出部分兵士驱赶着民夫水手去扑救船只的火焰,尽量挽救多的一些船只来,只是在这黑夜火场之中,要驱赶水手民夫扑救着火的船只,其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哭喊声、哀求声、喊杀声,火焰烧灼木材的断裂声,夹杂在一起,随着火焰直冲夜空,仿佛阿修罗地狱现身人间一般,便是在这山城之上,也能依稀听到。

    陈璋站在土垣之上,看着山下的惨景,心急如焚。他此时手中便是算上那些降兵也不过一百三十余人,可山下的光是敌兵便不下一千四百人,只有出奇制胜,可这般情形下,连找到敌军脑在哪里都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出奇制胜了。可若是留在这山城之中也不过是坐以待毙,一到天明,真相大白时,自己也难逃死路。难道自己这么多次甘冒奇险,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徒然吗?想到这里,陈璋的心中不由得满是绝望。

110诡道下

    正当此时,远处山路上出现几个黑影,正往山城这边快移动过来,陈璋此时心事重重没有现,可一旁的护卫军士倒是看得分明,赶紧禀报。/陈璋这才惊醒过来,此时这舟山岛上,他这支孤军可以说四面皆敌,也不用思量,立刻下令手下各就各位,准备迎战,尤其是看守被俘军官的,若那些军官有半点不对的,立即杀了,去除后患。

    那几个身影来的甚快,不过十几息功夫,便到了一箭之地,最前面那人便大声呼喊,顺着海风依稀可以听到遇袭、示下等字眼。守门校尉见来人已经进了射程,一声低喝,十几名军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弩机,屏住呼吸瞄准,那校尉举起右臂正要猛往下劈,下令手下军士放箭,给那几人一点颜色看看,却只觉得右臂一重,抬头一看却是陈璋伸手拉住了。见到头领微微的摇了摇头。那校尉虽然心中疑惑不解,可他跟随陈璋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服从命令早就变成了下意识的举动了,便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下弓弩,等待着陈璋的命令。

    墙内诸事停当,外间那几人已经到了门口,从身上衣甲辨认,应该是驻守在港湾旁的明州军派遣上来的信使,最前面的那人喘息未定,便高声喊道:快开门,快开门,有要事禀告赵将军。

    看来这几个信使还没有现这翁山城已经易手了。陈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自己进城之时兵不血刃,连墙上的旗帜都没有更换,也怪不得这几个信使惶急之下没有现。想到这里,他示意身后校尉打开城门,让那几人进来。

    那几人刚进得门来,便嚷着要见主将。陈璋在山城之上,对于山下情况也就知道大概,便也不暴露身份,偷偷吩咐手下将那归降的副将带到帅帐之中,小心安排。而自己在那边与信使虚与委蛇,不一会儿,手下回来说安排停当,他便领了这几名信使到帅帐之中。

    那几名信使早已是心急如焚,带到进得帐来看到副将,赶紧跪倒禀告,陈璋在一旁听得清楚,原来山下那些水手民夫这些天来在这舟山岛上,困苦异常,加上先前有许多人就是被强征而来的,不过是迫于赵引弓势大,不敢反抗罢了,眼下赵引弓已经领大军远去,赵权虽然并非无能之辈,可若论起权术手腕,那可差得远了,这些民夫水手怨气也渐渐作起来,这些日子哗变反抗之事常有生,所以赵权才摆了个这样的怪阵,将主力分置五营,将那些民夫水手围在当中,自己只领着百人呆在山城之上。夜里突然遭到陈璋手下游兵的纵火袭击,民夫水手自相践踏攻击,死伤无数,人们早就处于一种极度惶恐暴躁的状态下,便如一个火药桶一般,稍有一个火星便会爆炸,后来船只遭到火攻,各营明州军不得已出兵驱赶民夫水手救火,这般举动便如同一个火星一般,点燃了积蓄数十日的仇恨和反怒,许多民夫水手拿起棍棒、船桨等物件,甚至赤手空拳往驱赶他们的军士身上扑去,厮打起来。明州军虽然无论在组织和装备上都远远胜过这些乱民,可是在黑夜之中,不辨方向,旗鼓也无法指挥,加上那五营都尉皆是平级的,并无上下之分,关键时候竟然争持不下,有人说要全力进攻驱散乱民,好抢救船只,而剩下的则说要回到营中据守,待到天明再做主张,一时间竟然被这些乱民冲的阵脚大乱,可眼下情形不明,他们也不敢将手中剩下的那一半军队投入,免得一旦生变便束手无策。各营都尉都在苦等山上主将号令,可奇怪的是,山下闹得这么大,山上的赵权应该早就知道了,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莫非是聋了不成。最后五营都尉只得各自派了一人,前往山城,请示赵权,当如何行止,无论是全力进攻还是回营据守都行,总胜过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苦熬。

    那为的信使姓吴名斌,将诸事禀告完毕,可过了半响帐中还是寂静无声,禁不住偷偷抬头看那副将的脸色。只见那此时的副将神情颇为奇怪,脸上满是自嘲的苦笑,一双眼睛却是斜斜的瞅着方才领自己进帐的那名军官,到好似他才是帐中做主的人一般。吴斌本就是心思颇为机敏,此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为何这等事,主将赵权却没有出现,而且他多次来过这翁山城,对那军官毫无印象,尤其是那人身上所披的甲胄式样颇为奇怪,乃是无数铁环串联而成,心腹要害处有精锻而成的甲片保护,自己也从未在明州军见过这等甲胄,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先前登山时出的热汗已经变得冰凉,渗入背上的衣服里,紧紧的黏在脊梁上,便如同寒冰一般。

    那副将坐在胡床上,背上一阵阵的刺痛,他身后那名侍卫模样的军士便是陈璋特别派来挟制他的人,持一柄匕顶在他的背心上,只要他稍有举动,便是利刃穿心之祸,加上帐外的那些敌兵,自己现在能做的只能当好傀儡,在祈祷对方心不要太黑,事成之后,不要还过河拆桥,杀了自己。这时,他看到陈璋转过脸来,微微的点了点头,便赶紧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沉声道:嗯,倒是辛苦你了,且下去歇息吧。

    陈璋和副将的举动已经落入吴斌的眼里,他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他膝行了两步,高声道:在下还有机密事情禀告,还请将军屏退旁人,单独纳言。

    那信使话音刚落地,帐中顿时一片死寂,十几道有若实质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他的身上,此时帐中诸人除了那副将,悉数都是陈璋的精悍手下,哪个不是手中有着二三十条人命的厮杀汉子,若是寻常人,一下子被这么多道满含杀气的目光怒视着,莫说是平常说话,连站稳了都难。可吴斌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只当没有看到,又对副将拜了一拜,高声道:请将军屏退旁人。

    这下其余四名信使就算是根木头,也现有些不对了。一个个都伸手握住腰间刀柄,半蹲起身子,左右观察帐中形势,一副准备厮杀的模样,陈璋手下护卫也伸手按在刀柄上,帐中的温度好似立刻低下了几分一般。

    突然帐中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在这死寂的帐中便如同惊雷一般,吴斌回头一看,却是陈璋走出列来,笑道:壮士有什么事大可说出来便是,我等也不是多嘴的人,也不会泄露出去,将军你说是不是。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对副将说的。

    那副将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却是身后持刀那人力道又大了些,只得苦笑道:不错,这些人都是本将心腹,你大可放心说便是。

    吴斌此时心头已是一阵冰凉,显然己方将领已经被人挟持,自己和岛上守军只怕都已经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之中,饶是他平日里以机敏见长,此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唯一一条生路便是先击杀方才说话那人,再乱中求生。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往副将那边走了过去,口中道:在下路上来时,看到

    帐中诸人看到那信使往副将这边靠拢过来,不约而同的喝斥道:你干什么,快快停住脚步。连陈璋也不由得往吴斌那边靠拢过去,伸手想要阻止他。

    吴斌却好似聋了一般,自顾往副将那边走过去,待到陈璋离他只有七八尺远时,他转身猛地一跳,一刀便向陈璋顶门劈去。

    陈璋突遭大变,赶紧往后一跃,才堪堪躲过这一刀,还没站稳,吴斌已经疯魔一般,连环砍来,陈璋一时间竟然抽不出手来拔刀抵挡,帐内其余的兵士想要上来保护陈璋,却被其余几个信使给拦住了,一时间杀不过来,连那副将也趁机打翻了身后挟持他的兵士,抢过一旁的铁灯台和军士们厮杀起来,一时间帐内杀声四起,乱作一团。

    此时陈璋一连避开了吴斌几次扑击,心中是又惊又怒,眼前这人武功也就寻常,只是行事果决,下手狠辣,又有股与敌俱亡的狠劲,竟将自己逼到这般模样,他一向颇为自负,这几年来就算是钱缪那等人物,到最后也着了他的道儿。方才陈璋已经占尽了优势地位,又有了对付山下敌兵的主意,心中得意的很,没想到稍不注意,竟差点把性命丢在眼前这厮手中。

    吴斌一连砍了七八刀,气势稍有点衰弱了,被陈璋瞧出了空当,拉开了距离,将腰刀拔出鞘来,与他厮杀了起来。以陈璋的武艺,有一刀在手,形势立刻不同了,两人斗了不过两三个回合,陈璋便一刀先斩伤了吴斌右臂,又使了个绞字诀绞脱了对方的兵刃,陈璋心中暗自得意,正欲将其四肢斩断,再好生炮制一下,泄去心头之恨,却没想到吴斌兵刃脱手,居然不退反进,一矮身扑了上来,抱住了陈璋的右腿,竟然一口咬了上去。陈璋顿时惨叫起来,反手一刀便将对方钉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右腿,提起裤子一看,一片青紫上两列深深的牙痕,已然流出血来。

    此时帐中战斗已经结束,那四名信使和那副将已经都被斩杀,军士们围了上来,便要将吴斌乱刀分尸,却听到一声且慢!,回头一看,说话的却是满脸铁青的陈璋,众人还以为他要亲自动手泄愤,赶紧让出一条道来。

    陈璋一步一拐的来到身前,手上一用力便将佩刀拔了出来,鲜血立刻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又一脚将对手踢得翻过身来,只见吴斌脸色惨白,仰面躺在地上,已经无力动弹,可既不开口大骂,也不哀求饶命,只是死死的盯着陈璋,竟好似要将对方容貌牢牢记下一般。陈璋打量了吴斌片刻,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帐外走去,军士正纳闷间,却听到帐外陈璋高声道:将这厮好生看管,莫要杀他。

    那可要让大夫给他治疗。军士头目赶紧赶上去询问道。

    陈璋停住了脚步,微一犹豫,才答道:大夫就不要了,他若能挺过来,某家便饶了他这一遭。

    例行的要红票,要打赏,刚才现自己红票已经跌倒二十名开外了,真是悲剧呀,虽说我现在是vip了,可总得在十五名以内吧。

111恫吓

    身后的头目闻言一愣,待要多言,陈璋已经走得远了,要再说已经来不及了,也只得依命处置吴斌了。

    山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境地,明州军正竭力的维持着战线,忍受着雨点般飞过来的石块和着火的木块,这些都是十余丈外的乱民们投掷过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对面乱民的行动越来越有组织了,那些乱民用木棍、火把或者随便能找得到的东西武装了起来,积聚成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人的大小股。不断冲击着明州军的阵线,而明州军由于兵力有限,而且夜里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况,只是不断击退对方的攻击,却不敢动反攻,一举将对手彻底击垮。

    在战线后方的一个小高地上,黑压压的满是披甲持兵的士卒,这些便是岛上的明州守兵主力。而在高地之上的,便是直接指挥这些士卒的五营都尉了,他们眼见形势越紧急,可派上翁山城请求指示的信使都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可连半点回音也没有听到,这五名都尉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急万分。

    列位,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山上回音,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兵法有云:围师必阙,我等何不放开一个口子,这些乱民并无领,不过是乌合之众,定然会从缺口逃走,我等再尾随追击,必能将其消灭,何必在这里苦熬。一个黑脸汉子再也忍耐不住,来到其余四人面前高声道。

    这黑脸汉子姓张名三斗,便是那五名都尉之一,他出身颇为微贱,乃是一刀一枪从小卒杀到了今日的位置,在这战场上的经验可以说是丰富之极。眼下领兵在孤岛之上,又出了这么多蹊跷之事,军心已是不稳,若不能出奇制胜,只怕稍有变故,倾覆之祸便在眼前,可此地五个都尉平日里都不过是偏稗将佐,此时谁也不敢做主,眼见山上的回信始终不倒,他一咬牙,便做了这出头草。

    其余几人见有人当了这出头椽子,正要出言赞同,却听到旁边有人反驳道:张都尉此言差矣,我等在这里乃是为了赵使君出兵台、温二州押运粮秣,你这般放出缺口,在尾随追击,这深夜之中,自相践踏,只怕明日里能有三千人留下来便算不错了,那时谁来开船运粮呢?

    那几人回头一看,说话得却是个白脸汉子,姓罗名方,他和张三斗虽为同僚,可一直都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便经常互相扯后腿,这时候又出言反驳,其余几人听得也有理,也不禁犹豫了起来,他们平日里不过是偏稗将领,听命行事即可,眼下遇到这般情形,只觉得听谁说的都有道理,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张三斗见平日的老冤家跳出来了,不由得火冒三丈,喝道:好,依你的意思,我等便在这里苦熬了,现在大家在夜里傻傻得了列阵,不能攻又无法守,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是一败涂地的下场,那时候看你落得个什么下场。

    罗方冷笑了一声,道:这孤岛之上又能出什么事,此时距天明不过一个多时辰了,那时我等领兵进击,还怕拿不下这些乱民,倒是你不过一个都尉,却敢矫命行事,三尺军法便是为你所设。

    其余数人听到这里,一下子都站到罗方这边来了,他们也觉得在这孤岛之上,不太可能有敌军进攻,方才虽然有火船进攻,却没有后继的动作,也许是这些乱民干的也有可能,那又何必去冒着违反军法的危险呢。看到其余四人都不赞同自己,张三斗不由得气的七窍生烟,可他也只是五营都尉中的一人,若是独自行事,只怕不待明日赵权来对付他,眼前的老对头便能以此为借口把自己当场擒拿,最后他也只能骂了两声,冲出人群,回到自己军中去了。

    罗方见张三斗负气离去,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他也不是不明白这般做的危险,只是他就是见不得自己这个死对头快意,张三斗要往左,他偏生就要往右,眼下见其下了高地,他便高声道:传令下去,各部军士不得妄动,若有妄动者,无论是何人,都在军前斩。

    张三斗刚刚挤出人群,便听到罗方的声音,他知道对方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更是不由得怒若狂,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作不得,只得心中暗自祝祷道:妈的,但愿当真有敌寇来袭,大伙儿输个一塌糊涂,倒是倒要看看这厮的嘴脸如何。

    好似苍天听到了张三斗的祝祷,明州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战鼓声,高地上的都尉们不由得惊恐的往鼓声来处望去,只见相距明州军阵后数百步外出现了大片的火光,好似有近千人一般,看火光移动的度并不快,可是却十分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高地上顿时乱作一团,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罗方已经是目瞪口呆,他也没想到方才的置气之举,竟然马上就有了现世报,这舟山岛上居然立刻从地底下冒出一只军队来。一旁的其余几名都尉喊了他几声,见其没有反应,知道对方已经吓得呆了,指望不上他了。赶紧下令高地下还没投入战斗的士卒变换队形,面向火光来处列阵,准备对抗对方的厮杀。

    此时已经是四更时分,明州军士们已经折腾了半宿,个个疲惫欲死,又从背后遭到突袭,队形不由得大乱,下层军官们一边呵斥,一边用皮鞭刀背抽打着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赶到应该在的位置,至于军士们忧心忡忡的交谈,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马上就要见刀枪了,若是惹怒了他们,等会背后捅上一刀,那可没处说理去。

    等到明州军好不容易整理好了队形,对面的敌军相距已经不到两百步了,在黑夜之中,明州军士卒们也只能看个模模糊糊,他们竭力的整理好自己的武器,平息紊乱的呼吸,好为在等会残酷的厮杀中活下来增加一点点筹码。

    随着两军距离的接近,明州军阵中先前那嗡嗡的交谈声逐渐平息了,战前的紧张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紧了每一个士卒的咽喉,让他们口中干,不出来一点声音,对面的敌军也一直沉默不语,可怕的死寂就仿佛夜色一般,笼罩在两军的头顶上。

    天啦!快往山上看,山城着火了!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这片死寂,随着那声惊叫,几乎每一个明州军士都抬起头往翁山城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翁山顶峰处,升起了一团火光,明亮的火光,衬在夜色的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眼。

    山城的火光引起了明州军阵中一片惊叫声,这么猛烈而又突然的火焰,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纵火,翁山城是明州守军在舟山岛上的脑所在,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性,大批的敌军已经攻上岛来,并且攻占了山城。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火光下爆出一阵威武声,高地上那几名都尉不由的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惨白脸色,显然眼前的敌军和攻击山城的是一股,在这黑夜之中,同时派出了两只军队,同时对山城和自己起了猛攻,不给应变的机会。在这孤岛之上,深夜之中,其难度可想而知,要和这等敌军交战,众人还没动手,已经胆寒了三分。

    正当明州军阵中乱作一团的时候,对面阵中有人高声喊道:对面的明州贼军听着,我等乃是镇海吕相公的讨逆大军,赵引弓图谋不轨,有不臣之心,吕相公早已知晓。两日前,镇海大军已经攻破明州,尔等妻小已为大军所获。赶快弃甲归降,还能保全家小,否则赵权等人便是尔等的榜样。

    那边话音刚落,明州军中便是一片嗡嗡声,有些兵士们已经丢下手中兵器,往敌阵跑去,更多的人则是不知所措,被这惊人的消息给吓呆了,连许多底层军官也忘了砍杀那些弃兵的士卒,他们的家小都留在明州,若是对面那些人说的话属实,他们又何必在这里拼死抵抗呢?

    这边陈璋站在火光下,身后稀稀拉拉的站着百余人,人人手上都拿着两三根火把,他方才虚张声势,虚言恫吓,想要迫得敌军投降,眼见得敌军军心已经摇动,可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是紧要,毕竟双方实力悬殊,若是天明之后,对方看出自己虚实,只怕自己和这百余手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想到诸般凶险之处,饶是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陈璋额头上的汗珠也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突然,陈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赶紧又高声喊道:我家主公慈悲,此番只罪脑,胁从不问,若有反戈一击者,不吝恩赏,斩杀其都尉者,赏帛五十匹,赐复三年!

112应变

    陈璋的喊声便好似一阵有形无质的大风吹过,扫的明州军一阵混乱,古时治军之法虽然强调的重点不同,可归根结底无非两条,一个是严刑威逼,第二个便是重赏相诱,尤其是严刑,毕竟战阵之上,白刃相交,生死之地,要让士卒们克服恐惧向前杀敌,只有让他们觉得后面的惩罚比面前敌人的刀剑更可怕。www.uu234.com这般以来,军中士卒对上官与其说是尊重更不如说是恐惧,明州军也不例外,高地上的那些军官平日里役使军士,滥用酷刑的事可都没少做,只不过军士们顾忌军法森严,害怕牵连道明州的家小,敢怒不敢言罢了,可此时对面的喊话说的明白,镇海大军已经攻克明州,大势已去,杀了以前那些苛待自己的上官还有恩赏,其结果可想而知。

    罗方站在高地上,他和其他几名都尉已经被一系列的突变给惊呆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他们都只能做五分之一的主,若是说错了话,立刻惹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结果个个都打定了绝不出头主意,看清了形势再表态。这几人正面面相觑,猜测同伴的意图的时候,随着风声传来了陈璋“只罪首脑,胁从不问”的喊话声,众人只觉得一盆冷水从顶门上浇了下来,如果说方才还是军心摇动,那现在眼见得就要土崩瓦解了。不待罗方开口说话,便听到下边军阵中有人高喊道:“我等愿弃暗投明,依附吕相公。”那喊声便好似倒下的第一块骨牌,军阵中接二连三的有人应和,还有斥骂声交织在一起,方才还并肩作战的明州军士们转眼之间便兵戈相见,自相残杀起来,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身旁的同伴是打得什么主意,许多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的死在了陌生人的刀下。此时罗方也顾不得其余都尉的想法,领着六七个亲兵冲下高地想要将乱兵弹压下去,可刚冲破了两三层,身边的亲兵便被乱兵冲散了,只剩他孤身一人挥舞着佩刀大声呵斥兵士们恢复秩序,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越州石城山,吕方统领的镇海大军和武勇都叛军已经对峙了十余日,经过开始两天的接触战后,镇海军便不断的加固营地,以为长久之计,叛军多次挑战未果后,也只得加固己方的营地,而且在镇海军在砍柴汲水时遇到叛军,发生冲突俘获的敌军士卒后,吕方也下令给予酒食后纵其归去,这般数次之后,两军士卒在砍柴汲水相遇时,也自行其是,不复冲突,结果在其他地方打得火热的时候,这个中央战场反而平静了下来。

    镇海军垒壁上,吕方正仔细的观察远处的叛军营垒,身后簇拥着一众将佐,只见叛军们正从运河旁挖掘河泥,然后运回己方晒制泥砖,作为修筑壁垒的材料,叛军的营垒已经渐渐延伸到了山麓,看来徐绾打算将自己的壁垒修筑到山麓,彻底绝了吕方从侧翼迂回的决心。

    刘满福神情紧张的来到吕方身后,低声禀告道:“吕公,杭州有紧要军情来报。”听到刘满福的禀告,吕方神色微微一变,转而轻笑道:“佛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我既然以他为留后,便大可自专,何必事事都请示。”周围将吏笑着应和。

    待到吕方回到帐中,只见一名信使坐在帐中,满头是汗,也不知是一路赶来辛苦还是急出来的,见到吕方进得帐来,赶紧敛衽拜倒,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上呈。吕方不待刘满福转呈,便一把抢过书信,待检查过信封印鉴无损后,拆开帛书一看,吕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过了半响,他将帛书递给一旁的刘满福道:“满福,你也看看这信。”

    刘满福接过书信细看,原来这信乃是吕淑娴写给吕方,讲述赵引弓即将引兵侵攻台、温诸州之事,最后提到了陈璋领本部出袭明州之事。还没看完书信,他便耐不住性子,急道:“明公,赵引弓那贼子侵攻台、温二州,那温州乃是闽浙津要所在,若让他得了此地,只怕战事绵延开来,就非旬日能决了。”

    吕方点了点头:“不错,事情弄到这般境地,也怪我小看了这赵引弓,以为以大兵压境,必能震慑徐、赵二贼,想不到此人竟然弃根本不顾,行此冒险之策。结果杭州精兵猛将皆被我抽去,结果遇到突变,却无人能应变。倒是这陈璋出乎我的意料,别人在此境地都唯恐惹人嫌疑,他倒敢冒险出击。”说到这里,吕方啧啧数声,显然是感叹陈璋的果决胆气。

    刘满福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我军该如何行事,如今武勇都营垒已成,猝然难以破之,我军若在此久持不决,只怕温、台二州空虚,有大变发生。”

    吕方笑道:“叛军营垒虽固,可毕竟兵力不足,这些日子来他们兵士加紧修筑营垒,日夜不得休息,早已疲敝,我放回他们樵采汲水之徒,以来是为了麻痹他们,二来也是去了叛军同仇死战之心,如今虽然时机并未完全成熟,也可一战破敌了。”

    深夜,武勇都垒壁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摇动,便好似一只只猛兽的眼睛。此时已经是四更时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值夜的哨兵最疲劳的时候,刘真行走在垒壁上,不时将打瞌睡的值夜手下打醒,这是他从军多年以来的习惯。虽然这些天来对面的镇海军并没有发动一次突袭,恰恰相反,吕方只是加紧修筑营垒,一副坚守待变的模样,连预料中后方的土豪暴动都没有发生几次,本来还对即将面对吕方大军有些忧心忡忡的普通武勇都士卒也逐渐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军营中充斥了对镇海军的鄙视声,许多士卒们都声称一名武勇都士卒在野战中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倒两倍甚至三倍镇海兵,他们还说那些镇海军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当年和他们并肩作战围攻杭州的老兵,绝大多数都不过是些脆弱的浙兵,要不然为什么敌将拥有接近两倍的兵力优势,却为什么躲在壁垒的后面,不敢面对面的和我们决战呢?

    每当听到同僚说出这类大话的时候,刘真都沉默不语的走开,曾经亲自和刘满福亲自交过锋的他知道敌军的勇猛和狡诈,至于为什么不野战决胜的原因,他也能猜出几分吕方的想法来:“能够流汗,就不流血!”只是他一个中级军官的身份,能做的也只能督促手下士卒尽好自己的职责,其余的也只有看天命了。

    刘真巡逻完了自己部属负责的那段壁垒,正准备回营休息,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垒壁外黑乎乎的一片,好似有人影闪动。他暗想那段垒壁乃是刚刚砌成,许多泥砖还没有完全干燥,很容易损坏,是武勇都防御的薄弱环节。想到这里,刘真便领了三名士卒往那边走了过去。

    刘真走了一段路,竟然在壁垒上没有看到一个哨兵,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不祥的预兆,右手不自觉的拔出了横刀。这时,一个耳朵灵便的士卒低声道:“校尉,好像前面有挖土的声音。”

    刘真闻言侧耳倾听,果然依稀可以听到挖掘泥土的声音,他伸出右手下压,示意手下弓下腰去,免得被人发现,自己放轻脚步,往声音来处那边走去,约莫走了十七八步,借着星光,刘真看到五六条汉子正在奋力挖掘来两日前刚刚修筑好的壁垒,已经挖出了一个六七尺的口子,旁边还站着一人在放风。

    刘真见状不妙,赶紧低声命令一名手下回去请救兵,自己带了剩下两人蹑手蹑脚往那边沿着垒壁摸了过去。刘真所选的路径乃是紧靠着壁垒的阴影处,又是对方放风人的视线视角,结果让他摸到只有三四丈远敌方还没有发现。刘真此时已经可以耳闻放风的人的催促声,可奇怪的是,听那放风者的口音,竟然是北地口音,倒好似是武勇都的军士一般。

    刘真强压下心中疑虑,倒提横刀,放轻步伐,摸到那几个挖土汉子身后,蒙头便一刀砍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撕破夜空,那几个挖土的汉子还没回过神来,刘真出手如风,已经又砍翻了两人,他身后的士卒也各自砍翻了一人,只剩下最后一个挖土汉子被逼到角落里,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垂死挣扎。这时刘真借着星光看得清楚,那几个被砍死在地上的挖土汉子都是武勇都军士大半,其中有两个他还认识,都是守卫这段壁垒的军士,显然是与镇海军勾结里应外合,可武勇都作为一个以异乡人为主体军政集团,其向心力并非当时一般军队所能比拟,是何人收买了他们呢?

    刘真正思忖间,只听得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名手下士卒已经扑到在地,背上深深没入了一支羽箭,抬头一看,只见壁垒上站着一人,手中提着一张弓,正要搭箭再射,正是方才在壁垒上放风之人。刘真暗自咒骂自己居然把这人给忘了,提起手中横刀便向壁垒上那弯弓汉子掷去。

    不好意思,昨天太困了,脑袋都木了,什么都想不出来,请原谅。

113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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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横刀去势迅疾,两人相距也不过四五丈开外,待到那弯弓汉子现时,已经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的用手中弯弓一挡,他只觉得脸颊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手中弓弦已经被横刀割断,脸上想必是被割断的弓弦扫到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刘真见眼前此人举动行止,皆有法度,显然便是这些挖土汉子的主谋,要破解他心中的疑惑,便只有将拿下此人逼问,想到这里,他手中双刀舞得越迅疾,眼看便要将对方斩于刀下。!$!=~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刘真擦去脸上的火灰,凝神往对面那边看去,火光闪动之下,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形貌极为眼熟,倒好似平日里见惯了的人一般,便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对面的是何人?居然敢深夜挖掘壁垒,难道不知军法森严吗?!$!=~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许无忌也认出了眼前对手,将手中的火把在头顶上绕了三个圈,才冷笑了一声:刘真你何必螳臂挡车,还不放下手中兵刃,你以为就凭徐绾那点本事,还等挡得住镇海大军吗?!$!=~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许无忌见刘真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正在犹豫,正欲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劝说,却只见对方大喝一声,舞动双刀当头砍来,赶紧挥刀抵抗,两人便在壁垒上杀做一团。!$!=~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好甲!端得是好甲刘真叹道,一对眸子清亮的很,出神的盯着许无忌身上甲胄,腰部和右肩处各有一处破口,皮甲的破损处闪现出金属的光泽。!$!=~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呢,是想证明你这么做是对的吗?刘真轻笑了两声,口角泛出血沫,脸颊突然浮现出一片燥红,现在谁都可以看出他已经是回光返照,性命只在顷刻之间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许无忌的声音突然断了,他现自己无论怎么摇晃刘真,对方还是一言不,既不反驳也不反抗,伸手在刘真鼻前一探,果然气息已经断绝,可是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嘲讽许无忌的辩驳一般。!$!=~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这些军士并非镇海军本部,乃是许无忌到杭州时带来的武勇都军士,此次夜袭敌营,须得指挥如意,便全部带了过来。徐绾虽然修筑了这么长的壁垒,可在壁垒上只有少量的哨探,用于隔断交通所用,主力部队还是部署在临运河旁的大寨中,一来容易通过运河获得补给,二来方便封锁河道,抵抗镇海军占绝对优势的水军。所以吕方今夜先让许无忌突破壁垒,然后让罗仁琼在夜里领偏师越过壁垒,绕到对方营垒的右翼,自己领主力进攻正面,将敌军主力钉住,天明时两军同时起猛攻,一举击破徐绾叛军。!$!=~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果然正如许无忌所料,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有一都(大约五十人)武勇都军士赶了过来,却现壁垒上一个巨大的缺口,却没有一个活人,正讶异间,许无忌指挥手下打在援兵的侧翼上,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展开了,许无忌预料到了援兵的赶来的方向,他将敌兵压缩到了背后就是壁垒的狭小空间内,这样一来,敌兵挤成了一团,根本没有空间使用自己的兵器,雨点般的石块和箭矢落在他们的头上,受伤倒下的兵士们被同伴践踏着,出一阵阵惨叫声,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机会使用自己的武器,因为他们的四周要么是高耸的墙壁,要么是同伴的身体,他们只能惶恐的睁大自己的眼睛,竭力躲避投掷过来的矢石,激烈的战斗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许无忌在战线后不断的大声呼喊着,一会儿激励着手下,一会儿责骂着他们在这样有利的形势下还不能迅取得胜利。终于在战斗打响了半刻钟以后,最后一名援兵士卒倒在了地上,胜利一方的士卒们也付出了相应分量的鲜血,士卒们疲惫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有的人检查着敌兵的尸,将还没断气的敌人杀死,搜取他们身上的财物,军官们则在一旁清点着手下士卒斩的数量,作为放恩赏的标准。等到罗仁琼赶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已经是次日清晨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突然,帐中一声巨响,接着便传来一阵惨呼声,帐门口护卫的牙兵赶紧冲进帐内,只见徐绾已经床上跌落了下来,正挥舞着双手,好似在抗拒什么无形的东西靠近他一般,口中大声喊着: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已经是死人了,快来人,快来人!显然他刚刚从噩梦惊醒。!$!=~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回忆到这里,徐绾只觉得浑身都是黏黏的,满是刚才出来的冷汗,很不舒服,他正要下令手下取些热水来擦洗一下,却听到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值夜校尉已经冲进帐来,敛衽行礼道:将军,不好了,镇海军出动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aa^

114整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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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绾听了一惊,这些天来对面的镇海军只是深挖沟,高垒墙,一副要在这石城山活活拖死自己的模样,却没想到这下却无声无息的打了过来。不过他也是老行伍了,强自收束心情,沉声道:“敌兵共有多少,从哪个方向来?”~!++~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那值夜的校尉颇为精明强干,赶紧一一道来,原来刘真发现有人收买了营中兵士偷掘壁垒,便派一名手下回营通风报信。值夜校尉得知后,立刻一面派出一都兵士前往缺口处,一面赶往徐绾处通报。~!++~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徐绾一边听着那校尉的禀告,一面在旁边亲兵的帮助下,穿戴好盔甲,便急匆匆的往帐外望楼冲去,他知道吕方的厉害,可这些天来对手一直潜伏不动,一旦发作起来,定然是雷霆万钧之势,自己手中实力已经尽数集中于此时,只要一败,便是不可收拾的境地,虽说赵引弓那厮派来的使者说只要自己能够拖住吕方在这里两三个月,战局必有转机,可徐绾怎么看也觉得是诓骗自己独挡强敌的冤大头,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下去了。~!++~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待到徐绾爬上望楼,天边已经现出了一片鱼肚白,借着朦胧的晨光,只见对面镇海军壁垒的几个大门都已经洞开,黑压压的士卒们从营门中鱼贯而出,迅速的组成了一个个方阵,最前面的六七个方阵已经成型了,在方阵的间隙,有许多黑黢黢的车辆,应该是用来攻击营垒的器械,看情形吕方昨夜三更时分就应该下令造饭,让士卒们吃了个饱,憋足了心思要在拂晓时分,狠狠的给自己当头一棒,至于挖掘开侧面的壁垒,应该是为了抢占那边的高地,好居高临下攻取自己的营垒。~!++~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将军,在下请领千人出战,给那帮土团兵点颜色看看。”一旁的校尉大声请战道,声音里满是骄横之气,这些武勇都的军官向来瞧不起由两浙本地人组成的土团兵,虽然现在的镇海都的骨干是吕方先前统领的莫邪都士卒,装备和战术都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是在这些军官眼里,镇海军还不过是昔日那些“脆弱不堪战”的南人罢了。~!++~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徐绾冷哼了一声,没有答复那校尉的请战,自顾转头去观察壁垒破损处的情形,只见那边已经有大约七八百人越过了壁垒,正聚成几团,可能是在等待后继的援兵。~!++~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来人,下令营中造饭,让儿郎们一半戒备,一半进食,那些镇海兵排队倒是排的快,可真刀真枪的未必顶的上。待把他们晾饿了,再来收拾他们。”徐绾观察完形势,便在自顾下楼沉声下令道,此时他的几个心腹已经都赶到了,听到他这般吩咐,不由得齐声称赞起来,他们也都是老行伍了,镇海军布阵的速度如斯之快,各部各司其职,居前者不燥进,居后者不盲动,明明是一等一的精兵,可吕方却还是先高沟深垒,相持十余日,明显是先计后战,耗去对手的锐气。反观武勇都所倚仗的不过是一股子虚骄之气罢了,刚刚起事时那股子同仇敌忾,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劲头反而没了,若是开战之后一旦势头不对,只怕便是土崩瓦解的下场。而徐绾这般做法,却是先让军士进食,同时耗掉对方的锐气,待到手下吃饱了再攻打肚子饿了的敌军,这两厢一进一出可就差得不可以道里去了,的确不愧是老行伍的手段,于是纷纷大声称赞起来。~!++~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徐绾那几个心腹都是些终日里舞刀弄枪的粗鲁汉子,拍马屁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都是些什么“好手段!好本事!”之类的话,听得徐绾也是索然无味,他正要令诸将退下整顿军士,却听到人群中有人赞道:“以镇静持重,务整暇之道,好,好!”~!++~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徐绾闻言微微皱眉,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多言。”~!++~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那几名将佐不由得面面相觑,徐绾也知道他们肚子里有几两墨水,方才那话他听得颇有文气,自然不是他们说的出来的,他正要下令侍卫军士搜查方才说话那人,望楼旁的一个草堆忽然一阵晃动,从中间钻出一个人来,拱手长揖道:“在下方才妄言,还请将军恕罪。”~!++~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侍卫军士见草堆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剑围了过去,便要将其拿下。此时徐绾已经看清了来人模样,只见其头戴方巾,身穿圆领长衫,应该是个读书人,只是这长衫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胸腹之间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腰襟间还有几处撕破的地方,只怕路边乞丐的衣衫也不会比他这件差到哪里去了,加上他刚从草堆中钻出来,全身从头到脚,沾满了稻草,整个人看起来又是滑稽又是狼狈。~!++~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且慢!”徐绾低喝了一声,侍卫军士们停住了脚步。只见徐绾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你方才说的什么整暇之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那人倒也不怯场,上前一步笑道:“这是《左传》中的话,乃是晋国大夫栾针评价本国的用兵之道,人数众多而不混乱,阵容齐整而又从容。在下方才听到将军用兵暗合古法,忍不住出言称赞,还请将军恕罪。”~!++~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左传》?整暇?”徐绾不由得回味起来,他虽然年少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也听说过《左传》的大名,《左传》又名《春秋左氏传》,乃是鲁国国史《春秋》的解,可它与其他注解不同的是,其对战争和政*治斗争的描写十分详实,许多古代著名将领都把他当做兵法来读,甚至有些人干脆认为《左传》的作者并非史书上记载的左丘明,而是战国时著名将领吴起所写,其中含有许多兵法的至理,假托左丘明的大名流传下来的。他越是回味越是觉得方才那汉子所说的整暇之道奥妙无穷,方才看到其滑稽狼狈的外貌而生出的那股轻蔑不屑之情也消去了七八分,于是笑道:“兀那汉子,你是何人,为何躲在这草堆之中。”~!++~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那汉子听出徐绾语气中的温和之意,心中才松了口气,他姓赵名益彰,在越州也算一州望族,只是武勇都之乱后,先是许再思领兵进攻,又是浙东联军西向,赵引弓赚了越州城,见守不住便将其洗劫一空,待到许再思占据越州全境,稍微安定的时候,他已经族人星散,家财荡尽,先前的膏粱子弟,也只得回到乡下亲自耕种,才能糊口。这才安定了年余,没想到徐绾又发动兵变,囚禁了许再思,领兵与吕方相抗,乱兵征集民夫时,赵益彰跑得慢了几步,也被拉了去做了民夫,幸喜他还识得文墨,也会算几个账,就被留在军中当个计算军粮多少的书吏,不用出死力,只是武勇都在这石城山已经与吕方相持多日,军粮并不宽裕,自然他赵益彰也吃得不太饱,他便凭借自己知道军粮存储环节的好处,时常偷些粮食回去吃。今夜他正好偷了粮食回来,却正好碰到了徐绾一行,躲藏不及便躲到了这草堆中,眼见的马上各军便要召集应战,自己躲在这草堆之中,若是点名不到,只怕便是杀头之祸,只得冒险应和,想不到竟然逃出一条命来,当真是惊险之极。~!++~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正在此时,望楼上瞭望的军士突然赶下来禀告说突破壕沟后的镇海军开始往武勇都大营移动过来,好似想要进攻的模样。徐绾冷哼了一声,当先爬上望楼去,那赵益彰想要乘机溜走,却被几名将佐夹在当中,没奈何也只得苦着脸跟了上去。~!++~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待到赵益彰到得望楼上,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晨光照在移动的镇海军士的盔甲上,发射出一道道银光,好不威风。望楼上武勇都将佐看到这般情景,脸色是难看之极,这些敌兵看样子披得竟然都是铁甲,其战力可想而知,他们都听闻过吕方善治戎器甲胄,先前送给许再思、徐绾二人的那两具锁帷子甲,也不过十余斤重,可是刀剑劈砍,箭矢射击,都伤不得分毫,而且士卒纵跃厮杀自如,见过的将领无不啧啧称奇,许再思、徐绾二人也是爱若性命,只是觉得制作不易,无法让普通士卒拥有,可是远远望去,敌军阵中竟然满是这等铁甲,这叫武勇都诸将如何不丧气。~!++~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将军,敌兵欲抢占高处,末将请领兵先挫其锋芒。”先前请战的那校尉高声道,原来武勇都为了克制吕方的水军优势,便将大营修筑在河岸旁,这样一来不但水陆两军可以互相掩护,后勤补给也方便。可是这样也有一个坏处。河岸之旁地势较低,所以镇海军一旦越过壁垒,从侧面靠拢镇海军大营,便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徐绾抖擞精神,高声下令道“好,敌兵虽然装具精良,可战阵之上,比的还是人。本将军与你兵千人,当为我摧敌锋芒。”~!++~更^多-精彩&,尽*在@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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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介绍:
作品卖点:节度使:唐代外臣之,掌总军旅,颛诛杀。赐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反复无常的枭雄,流民,乱世,便是父子兄弟,都用尽一切手段互相厮杀的时代。主角由弱者变为强者,由勇士变为魔王。
6翔满身鲜血,箕踞而坐,指着吕方大骂道:“汝可知千万人死于你手,白天颂声震动天地,难道你夜里没听见万人切齿咒骂。死后定堕入无间地狱,只恨今日不能与汝俱亡。”
衣锦城中,钱缪宅外,大军云集,吕方对城头喊道:“钱王昔日围攻越州,可想有今日。”
钱缪答道:“某扫平乱贼,不过为王前驱而已。”
吕方看着满脸血污的徐温,叹道:“公昔与某为同殿之臣,若戮力勤王,无有私意,乌有今日乎?”
徐温曰:“英雄不两立,天亡仆以资公也。”天下节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节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节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