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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全文阅读

作者:丹东大米汤     天下节度txt下载     天下节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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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清口之战

    此文转载自水木清华历史军事版

    清口之战是五代淮南杨行密和宣武朱温之间爆发的一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

    清口之战后,天下中分,终周世宗之前,中原不能掌控江淮东南半壁。清口之战可谓

    是一次小型的淝水之战。虽然五代乱世之战甚多,但象清口之战这样以弱胜强且具有

    高度战略意义的战役不多,故特叙其事,亦以纪念我心中的英豪杨行密。

    一、

    自僖宗以后,唐朝这个泥足**已经被侵蚀一空,天下纷扰,群雄并起。在大小

    军阀的自相吞噬之后,渐渐形成了几大势力。其中最强大的有宣武朱温,河东李克用

    ,淮南杨行密等。

    朱温,宋州砀山午沟里人,本出自黄巢义军,以凶悍出名。黄巢义军战不利,朱

    温通过王重荣投降了唐王朝。中和三年三月,朱温升任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当

    时宣武镇内有骄兵,外有强敌,几乎无日不战,但朱温不仅稳定住了局面,还逐渐开

    始向外扩张。朱温在发展扩张中采取了极为狡猾残暴的手段,先后打败了吃人大魔王

    秦宗权,对他有恩的朱瑄,朱瑾兄弟,收服了张全义等,成为了当时最强大的军阀。

    所以**在他的点评里说朱温凶狡过于魏武。

    杨行密,本名行愍,字化源,庐州合淝人。据说他身材高大,能力举百斤,日行

    三百里。他本出自江淮群盗,后投入庐州(今属合肥)当地的军队。虽然杨行密斗大

    的字不识几个,但他为人豁达大度,做事极讲义气,很快他便在军队里小有威信,形

    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庐州人小集团。这些人中包括田頵、陶雅、刘威等,他们后来

    都成了他的得力干将。由于在与吃人大魔王秦宗权的战斗中作战勇敢,杨行密被提升

    为队长,但这引起了他所在部队都将的猜忌。也是在中和三年,都将派他出戍于外,

    并啖以好言问他所须,他回答说:“正须汝头耳!”趁机砍掉了都将的脑袋,并趁乱

    和他的集团控制了军队,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田頵为八营都将,陶雅为左冲山将。

    当时的庐州刺史郎幼复完全被架空,被迫向淮南节度使高骈推荐杨行密为自己的继任。高骈本是唐末名将,此时却沉溺于神仙诡诞,仙丹合药,治政昏乱,任用奸人。本

    来杀害上司是罪无可赦,很可能杨行密用了大量财物运动了高骈,高骈居然以行愍为

    淮南押牙,知庐州事,而朝廷则对此事予以承认。光启二年,高骈给杨行密取了一个

    令他名噪天下的新名字,从此他放弃了行愍的本名,而杨行密的威名行于天下。

    在获得新名字后,杨行密的运气似乎也变的好得挡不住,想不走上历史前台都不

    行。淮南节度使高骈耄昏,导致扬、楚、滁、和、庐、寿、舒七州一盘散沙。虽然杨

    行密在担任庐州刺史后,积极选拔人才,讨伐乡盗,励精图治,但当时和他力量相当

    的刺史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象寿州张敖的实力也很强,在舒州的争夺中,杨行密还输

    给了他,但这时上天把一个可以控制淮南全道的机会轻轻送到了他的面前。光启三年

    ,扬州发生了兵变,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鐸联合党羽高邮镇遏使张神剑,淮宁军使郑

    汉章赶走了为祸数年的江湖术士吕用之,囚禁了高骈。吕用之在毕师鐸发动兵变时假

    以高骈的名义向杨行密求援。杨行密手下的谋士庐江人袁袭认为这是夺取淮南千载难

    逢的好机会,建议他全力下手。杨行密于是集结了手上所有的部队,还向和州(今属

    和县)刺史孙端借了一部分兵力,兵至天长今属安徽天长市。走投无路的吕用之率

    残部来归附。这时候兵变军也有了新的动向,被毕师鐸引为奥援的宣歙观使察秦彦正

    在上路,如果他进入扬州,那么杨行密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别人的嫁衣;而毕师鐸的

    党羽张神剑因为分赃问题,一怒之下倒向了杨行密,形势变的很微妙。

    在张神剑倒戈后,兵变军的前途似乎堪忧,一些正在观望的高骈旧将如海陵镇遏

    使高霸和地方豪强如曲溪人刘金、盱胎人贾令威都纷纷投奔到杨行密的大旗下,他的

    兵力也膨胀到一万七千余人,足以和扬州的兵变军一较长短了,大军正式向扬州进发。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虽然秦彦在半路受到前苏州刺史张雄部将赵晖的强力阻击,

    但仍赶在杨行密之前抵达扬州。杨行密被迫开始进行一场艰苦的围城战。

    这场战斗非常艰苦,好几次胜负几乎易手,杨行密顶住巨大的压力后,终于在

    半年后迎来了久违的胜利。在这半年中,秦彦、毕师鐸大小数十战,多半失利,而且

    还杀掉了高骈,使得杨行密白白获得了道义上的优势。这种形势下,扬州再也坚守不

    下去了,秦彦、毕师鐸率残部逃往东塘。

    原本繁华的扬州受到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战前扬州有户七万七千一百五,口四

    十六万七千八百五十七,但战后仅剩数百家,而且都被饥饿折磨的如同活骷髅一般。

    残暴的宣州军把活人象猪羊一般屠杀充做军粮,城里到处都是尸骸和积血,扬州变成

    了地狱。杨行密对此残状,用自己的军粮赈济难民,可谓是劫后善政了。只要长此下

    去,看来他淮南王的宝座是没什么问题了。

    天有不测风云,在杨行密暗自庆幸时,他一生中最大的刹星就快到了。五代最大

    的吃人大魔王秦宗权在和朱温的较量中屡屡失利,决定再来淮南换换手气。这次他是

    下了大本钱的,全军共有万余人,主帅是他的亲弟秦宗衡,骁将孙儒为副手,来势汹

    汹。

    由于杨行密对秦宗权没加提防,加之所部已是久战疲卒,被迫龟缩于扬州。此时

    秦宗权抵挡不住朱温的凌厉攻势,只得招回秦宗衡部。孙儒知道秦宗权已经成不了气

    候了,想在淮南自立门户,借机杀了秦宗衡,夺取了部队的控制权。秦宗衡的部将安

    仁义则向杨行密投降。残暴的孙儒在富庶的淮南大烧大抢,实力暴增到数万人。

    蔡州刁兵中唐就以强悍著称,现在又有骁将孙儒为帅,给杨行密造成了极大的压

    力。孙儒军沿运河运动,高邮(今属高邮)全城被屠,海陵(今属泰州)的形势一时

    也亟亟可危,扬州外围的几个要冲纷纷告急。如果外围全被扫平,扬州就会成为一座

    孤立无援的死城。

    这时谋士袁袭再次建议杨行密早寻退路。于是杨行密把大量的物资积极地运转移

    到庐州。这样做,一则可避敌锋芒,扬州久战残破,人心还未归附,在此决战有可能

    全军覆没;二则庐州本是龙兴之地,城池完好,而且将帅都是庐州人,虽然经营时间

    不长,但已小有根基,扬州一旦形势不利,仍可有退守之处。

    此时的朝廷因为江淮久乱,任命朱温为淮南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未来五代十

    国的两大巨头的人生轨迹终于开始要碰撞在一起了。由于朱温自己无法脱身担任此职

    务,他指派宣武行军司马李璠为淮南留后,并派内客将张延范向杨行密转达朝廷的命

    令。

    也许朱温小看了杨行密,尽管杨当时还不是什么出色人物,实力并不雄厚,而且

    身处险境,但他在听说李璠来当留后,还是怒不可遏,坚决不肯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张延范只得向朱温建议派大军亲来,以武力为后盾解决这个硬钉子。

    朱温大军才到宋州,却接到报告说感化节度使(治今徐州)时溥派兵挡住去路。

    原来时溥对富庶的淮南也怀有野心。朱温只好暂时放弃对淮南的计划。作为顺水人情

    ,他还正式向朝廷推荐杨行密为淮南留后。两人第一次冲突就如此告一段落。

    朱温虽然没来淮南并不等于天下太平,眼下的孙儒对杨行密才是劲敌。文德元年

    三月孙儒扫清了扬州外围的各个据点,再次把战火烧到扬州,扬州也再一次变换大王

    旗。杨行密听从袁袭的建议退回了庐州。

    然而庐州也不是太平地。庐州离扬州太近,全军新败之余,士气异常低落,只要

    孙儒追击过来是很难挡的住的。怎么办?只有先往南发展,避开孙儒的锋锐,再凭借

    江南交错纵横的水网凭险而守了。只是在发展方向上杨行密和袁袭产生了分歧。杨主

    张攻打洪州(今属南昌市)的钟传,而袁主张向宣州(今属宣城市)的赵锽寻找机会。袁袭指出钟传平定江西已久,并不易取,而赵锽在宣州根基还浅,容易下手,还有

    可能得到和州孙端、上元张雄的支援。

    拥有一名对形势洞若观火的军师真的是幸福啊,但如果不能被采纳还是等于白搭。杨行密则是一个真正的领袖,他总能听取别人正确的意见。按照袁袭的计划,杨行

    密汇合了孙端、张雄的部队,打败了敌人外围部队,顺利包围了宣州。

    龙纪元年,在持续的围困下,宣州粮尽,城内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赵锽被部将

    周进思赶走,在逃亡途中被俘虏。宣州军心不稳,士兵们活捉了周进思而降。在开城

    投降后,杨行密的部将徐温煮粥赈济饥饿的难民(不要小看了这种做法,在五代多骄

    兵暴兵的情况下,杨和他的军队这么做简直就是仁义之师了)。通过上下的齐心努力

    ,人心慢慢归附到杨行密的旗帜下了。宣州本是大州,全盛时有户十二万一千二百四

    ,口八十八万四千九百八十五,现在人心既附,杨行密的实力大增。

    好事总是和坏事并行。前线传来消息说孙儒遣兵攻打庐州,守将蔡俦投降了,这

    预示着蔡州刁兵大规模进攻就快来了。困守孤城是没有出路的,必须能相互呼应,宣

    州才守的住。杨行密趁孙儒军还未进攻,攻下了常州(今属常州市)。宣州,常州东

    西遥相呼应。

    预料中的进攻开始了,在扬州养精蓄锐已久的孙儒军兵锋甚劲,渡过长江后,连

    陷常州和润州。宣州告急!

    这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孙儒本是秦宗权的部将,所部多是淮西兵。淮西兵一直

    是朱温在河南的死敌,虽然秦宗权已被打跨,但朱温决不允许淮西兵卷土重来。现在

    他又打得感化节度使时溥没有还手之力,能腾出手来插手淮南事务了。朱温对于富裕

    的江淮从来没放弃过。他派大将庞师古率领大军从颍上(今属阜阳市)趋淮南,声称

    支援杨行密,攻打孙儒。朱温和杨行密两人因为共同的敌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手。

    大顺元年,声势浩大的庞师古军沿庐、寿、滁一线接连攻下天长和高邮,孙儒军

    回师来救,双方在陵亭大战。结果庞师古军战败,被迫撤退。虽然庞师古军战败,但

    却为杨行密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利用孙儒军回救的有利机会,杨行密重新调整了部署

    ,乘虚攻陷了润州(今属镇江),常州,苏州(今属苏州)。

    不过蔡州刁兵的强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在赶走了碍事的庞师古军后,孙儒再次

    发动了进攻,其强大的攻势使得杨行密辛苦建立的防线垮得如多骨米诺牌一样快。润

    州,常州,苏州都再次守。

    孙儒总是选择先在东面动手是有其道理的。润州,常州,苏州都是大州,让杨行

    密扎下根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从扬州渡江,可以沿运河运输兵力和物资,军队

    可以以逸待劳。东线解决了,杨行密就会成为瓮中之鳖。因为从地形上看,宣州以东

    的固城湖,石白湖,南漪湖挡住了他往东北逃跑的线路,三湖中间仅剩的两条路只要

    控制住溧水(今南京东南),当涂(今属当涂县)要点就行了;往东南方向撤,可以

    选择经宣州-宁国-杭州一路,可是杭州的钱镠正因杨行密前曾攻陷常州结仇,对杨这

    样的恶客恐怕不会手下留情;往西可经宣州-池州入长江,然后或走湖北黄州或走九

    江入江西腹地,只是割据武昌的杜洪和洪州的钟传都不是善男信女,这种痛打落水狗

    的事十有**。

    完成东线攻势后,孙儒军象旋风一样横扫而过,各地城戍都望风奔溃,前军已

    进至溧水-黄池(今属安徽当涂县)一线。幸赖大将李神福指挥得当,乘敌人立足未

    稳夜袭溧水敌寨,这才勉强挡住了孙儒军的前进。

    总之大顺二年对杨行密是多灾多难的一年。这一年几次大战都告失败。刘威、朱

    延寿率兵三万与孙儒在黄池决战,大败逃回。只是运气好依靠江南的梅雨漂没了孙儒

    所有的军营,才让瘟神孙儒撤走。广德(今宣城东)之战中如果不是部将李简帅人力

    战,杨行密性命难保,恐怕淮南争霸战已经结束了。如此不利的形势,就是真英雄也

    要气短了。杨行密却以坚韧超绝的毅力坚持着,期待敌人露出他致命的弱点。

    在五代时残暴也能排的上前五位的孙儒为了彻底打垮杨行密,发布了一条完全没

    了人性的命令。他烧光了扬州所有的房子,采取扫数为兵的政策,将所有的丁壮及妇

    女强征入伍。为了弥补军粮不足,他还仿效秦宗权将老人和残弱的人杀掉充作军粮,

    然后离开了扬州。这样泯灭人性的行为终于使孙儒的兽兵要走到尽头了(大家可以对

    照一下杨行密的所作所为,相信没人会支持象孙儒这样的野兽)。杨行密部将张训、

    李德诚潜入扬州,灭掉馀火,搜罗得谷数十万斛赈济饥民,大得民心。当时的泗州(

    今属泗州)刺史张谏请求借粮以度军中饥谨,张训按杨行密的命令接济他数万斛。

    在当时军阀眼里粮食就是命根子,所谓的借粮往往有借没还,莫说非己部属难能

    得粮,就是亲父子,亲兄弟为了粮食也会大打出手。杨行密向不是自己部属的张谏接

    济这么多粮食,不能不让张谏感激涕淋。这件事为以后的清口之战埋下了伏笔。

    回过头来再说孙儒吧。快要死的东西总是会有一阵子的回光返照。这次为了保证

    前锋线上有足够的精锐部队,他把镇守常州的刘建锋、马殷所部调来,沿苏、常-宣

    州一线以宽正面进攻。他的兽兵攻势一开始总是十分凌厉,再次直逼宣州而来,并在

    大顺二年十二月第一次成功包围了宣州,似乎就要一劳永逸了。但杨行密听取了刘威

    、李神福、戴友规的正确意见,防守上屯据险要,坚壁清野以老其师,时出轻骑抄其

    馈饷,夺其俘掠;护送淮南百姓返回故乡,恢复他们正常的生活,从心理上瓦解孙儒

    军的斗志;另外再派李神福为宣池都游奕使,陶雅守润州,张训攻楚州(今属淮阴)

    ,再以轻兵袭常州。

    孙儒的作战计划其实摆明了是一锤子买卖,成功了,淮南到手了,不成功,必然

    死无葬身之地。他完全是凭力量在蛮干,既不管侧翼,也不管后路,连预备队都没有。一旦在宣州城下战斗胶着,补给和援军都成了问题,士气肯定下降。他的流寇作风

    太严重了,到一地烧杀抢掠一地,当地百姓怎么会支持他呢?相反他的对手杨行密十

    分重视根据地的建设,虽然在和孙儒的对峙中屡屡处于下风,但总能依托根据地展开

    反击,而且在征战中还十分注重对各地民心的争取(即使这是形象工程也实属难得)。

    景福元年,漫长的淮南争霸战终于走到头了。五月间,孙儒军已陷于困境了,他

    们在杨行密军事政治双重打击下进退无路。宣州城下屡次失利,而且广德营被打破,

    张训又屯安吉,切断了粮道。到了六月,孙儒想撤退都不行了。江南的六月淫雨霏霏

    ,原来的行路一片泥泞,原有的苏,常,润,扬据点都又被杨行密和钱镠占去,不重

    视根据地的弱点终于完全暴露。由于大营里部队太多,孙儒所部不仅断粮,还因为卫

    生问题爆发了疟疾。乘此良机,杨行密打破了孙儒的大营,阵斩孙儒。孙儒所部多投

    降杨行密,只有刘建锋、马殷率领残部七千人逃脱。

    战胜孙儒后,杨行密帅众回到扬州,他向朝廷上表请田頵守宣州,安仁义守润州。

    至八月,朝廷以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后,安仁义为

    润州刺史。杨行密在扬州的统制体制确立了。

    二、

    俗话说得天下易守天下难,战胜了孙儒并不意味万事大吉。经历了秦、毕、孙、

    杨之间残酷的淮南争霸战,富庶的江淮已化为了一片废墟。淮南的经济倒退了几十年

    ,人口锐减。淮南旧辖的七州现在杨行密掌握的仅有扬、楚、滁、和四州而已。庐、

    舒二州分别在杨行密的叛将蔡俦和地方势力倪章手里。作为淮南门户的寿州却是依附

    在朱温的羽翼下。四邻钱镠,杜洪,钟传都虎视耽耽,企图伺机进攻。仓廪空虚,内

    有蠹贼,外有强寇,杨行密的淮南霸业前途并不明朗。

    在五代乱世想要立身创业,没有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是不行的。在以前的淮南争

    霸战中,杨行密屡屡惨败给孙儒,究其根本原因是他的军队战斗力明显和孙儒的淮西

    刁兵不在一个档次。因此杨行密对强悍的淮西兵是青睐有加。现在孙儒覆灭后,他的

    所部多投降了杨行密,这简直让杨行密欣喜若狂。他从孙儒降兵中挑选了其尤勇健者

    五千人,用皁衣蒙甲,号“黑云都”。这支部队平时厚其禀赐,一逢作战就使之先登

    陷陈。在战斗中,黑云都以其强悍的战斗力成了四邻的灾难。四邻每逢和淮南作战,

    只要一听说对手是黑云都,心理上先有了沉重的压力。黑云都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淮南

    的王牌部队。

    但光靠一支部队是不够的,也是危险的。五代十国兵变比比皆是,尤其是象黑云

    都这样的客军特别容易发生兵变(所谓的客军是指由非本地人组成的部队,他们由于

    没有本地人对自己家族的顾忌,较本地人组成的军队发生兵变的几率要高很多)。因

    此杨行密把盱眙、曲溪二屯合并,组成另一支强力部队,号称“黄头军”(这支部队

    黄头军的称号是否和唐朝忠武军有关,此处限于资料不足不得而知,忠武军的精锐部

    队也号称黄头军),并派遣自己的心腹大将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有了这支以淮南

    本地人为主体的强力部队,杨行密不仅实力更进一层,还可以防止黑云都这样的客军

    独自坐大,看得出来他的眼光和手腕都有独到之处,不愧是五代少有的英豪。

    要想真正坐稳江山,光有强兵不行,否则象秦宗权和孙儒就不会失败了。淮南真

    正的问题还是在经济上。如果算上在淮南发生争霸战之前的就已不太平的年岁,淮南

    足足打了七年,战争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城市萧条了,农村荒芜了,人口锐减,商业

    萎靡。唐全盛时斗米不过四五钱,战争中金一斤,通犀带一,得米五升。这还是绝对

    富翁人家才能做的到的。普通人家草根木实、市肆药物、皮囊革带几乎无所不食。战

    争带来的饥谨使得人丧十六七。以前扬州富庶甲天下,时人称扬一、益二,经过战火

    不断的扫荡,江、淮之间东西千里扫地无余,商贾不行,百业凋零。杨行密接手的是

    一个完全破产的淮南。

    面对这样的困境,杨行密深知必须让淮南百姓稍稍休生养息,否则他的淮南王宝

    座是坐不稳的。他本人也是穷苦人家出生,深深了解民间的疾苦;又参加了唐末的军

    阀混战,也了解唐朝的种种弊政。唐朝的一个弊政就是战事频繁,而战争所需的军费

    又全部加在百姓的头上,这让百姓困苦不堪。杨行密在淮南治政的一大特点就是兵不

    滥发。虽然不是不打仗,但较之五代算是粗安。为了和一些割据势力达成较为和睦的

    关系,他甚至主动作出妥协。象他就和杭州的钱镠结成了儿女亲家,大大缓解两者的

    矛盾;另外他还提出和自己的死敌马殷结为兄弟,当得知部下马賨是马殷的亲兄弟,

    主动放他回湖南,向湖南方面作出友好姿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这些较友善的外

    交措施,的确为淮南百姓赢得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生存环境。

    唐朝另一个大弊政就是政府官员的贪污腐化。这也是每个封建王朝所不能避免的

    终极大问题。唐末的贪污腐化是相当严重的,同昌公主出嫁时窗户皆饰以杂宝,井栏

    、药臼、槽匮亦都是用金银制成的,普通的箕筐也是金缕装饰的,光皇帝本人的赐钱

    就达五百万缗;宰相路岩委事亲吏边咸,至德令陈蟠叟上书说:“请破边咸一家,可

    赡军二年。”,一个小吏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杨行密了解如果要坐稳江山,

    就要好好整治吏治。对此,他以身作则,平时赐与将吏,帛不过数尺,钱不过数百,

    自己吃穿也都很朴素。如果不是公宴,从不大摆排场。他到泗州视察,防御使台濛盛

    饰供帐,他很不高兴。台濛从卧室内好不容易找到补绽衣,立刻前来报告。杨行密笑

    着说:“吾少贫贱,不敢忘本。”这种做法和周围其他军阀如以骄横奢侈著称的湖南

    马氏军阀,以刻剥出名导致士民皆衣纸的浙江钱镠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在一定程度上

    也抑制了官员的腐化加速程度。

    在节流的同时,杨行密还积极开源。江淮有茶盐之利,虽经战火破坏,但基础还

    在。楚州盐城县有盐亭百二十三,常州一带则产茶叶。这些产业在战后都被积极恢复

    起来。杨行密接受掌书记舒城高勖的建议,不用这些特产强行交换百姓的布帛(如果

    真的这么做只会导致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百姓背心),而把茶盐同邻道进行物物交

    换贸易,换取军队所需的粮食和布帛;积极推行劝课农桑的政策,招抚流散,轻徭薄

    敛,选拔能干官吏担任地方官员。几年努力下来,公私富庶,慢慢淮南的元气恢复了

    ,有些承平之时期的旧模样了。

    在解决了自身的生存问题后,杨行密也把目光投向了发展。毕竟军政不分家,他

    身为淮南节度使,自己的辖境都没摆平,怎么都说不过去,何况历来守江都要守淮,

    庐州,寿州是扼守江淮的两个门户,没有这两个门户,从北方来的压力随时可以将杨

    行密击垮。下一步将是该向庐州,寿州动手了。

    庐州刺史蔡俦本是杨行密的叛将。他与舒州刺史倪章联手,试图在淮南北部建立

    一个独立势力(真是蚍蜉撼树啊)。更可笑的是,他为了表明他与杨行密的决裂,把

    杨行密的祖墓都挖了,派遣使者送去庐州的印信向朱温求救。朱温因为当时还忙于征

    讨时溥,朱瑄和朱瑾,暂时需要保持和杨行密的友好关系,又因为蔡俦曾投降过自己

    的死敌孙儒,于是拒绝增援。

    争取到外交有利形势后,杨行密派遣大将李神福带兵包围了庐州。

    景福二年,杨行密亲自到了庐州,大将田頵又从宣州引兵来会。包围仅持续了三

    个月,蔡俦众叛亲离,被砍掉了脑袋,淮南重镇庐州被收复。这时还有一件有意思的

    事情。在攻克了庐州后,将士们请杨行密把蔡俦父母的坟墓也扒了,杨行密却说蔡俦

    就是因为做了这样有伤阴德的事才被老天爷惩罚,自己为什么要仿效蔡俦的恶行呢?

    在当时能有这样的度量,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美德。

    见大势已去,蔡俦的同党舒州(今属潜山)刺史倪章也只得卷铺盖走人了。杨行

    密以爱将李神福为舒州刺史。升州(今属南京)刺史冯弘鐸(就是前上元张雄势力,

    张雄此时已死)也前来依附。此前已独当一面的大将田頵在池州(今属池州)团练使

    陶雅的配合下打开了歙州(今属黄山)大门。杨行密的势力大增。

    乾宁元年,黄州刺史吴讨举州向杨行密投降。黄州的投降打开了杨行密西进的大

    门,他派行营都指挥使朱延寿率大军进行西征战略,逐步向蕲州(今属蕲春)扩张。

    一时间杨行密在江淮的势力无出其右者。

    本来朱温和杨行密此时各自的发展方向还不是很一致,两者还没有直接的冲突,

    一度还因为蔡俦的事,双方的关系进入了蜜月期,相互之间进行着贸易往来。这时一

    件意外的事使得两者的矛盾终于激化,从此不可收拾。大顺二年,当时的泗州刺史张

    谏曾向杨行密借粮数万斛,本来杨行密并不指望有什么回报。但做事的人无意,张谏

    却一直感激不已。他虽然是朱温的部属,但却是降将出身,有着较大的独立性。朱温

    当时因在泗州也没更好的代理人,就因循旧制在他投降后继续让他担任泗州刺史。乾

    宁元年,朱温派到泗州的使者傲慢无礼,张谏不堪忍受,索性投降了杨行密。

    这件事让朱温着实懊恼愤怒不已。朱温是个强人,魏武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

    不可叫天下人负我。”在他身上有着最好的诠释。向来只有他骑在别人头上拉屎拉尿

    ,这回吃了这种亏,安肯善罢甘休。再说他一向自认为他与杨行密有恩,几次无偿帮

    了大忙,现在杨行密忘恩负义,朱温真的气大如牛。他马上下令扣留杨行密派来贸易

    的押牙唐令回,并且扣押了唐令回带来的万馀斤茶叶。虽然不知道当时茶叶的时价,

    当淮南的损失估计也有十几万缗。这下双方的关系破裂了,开始动真格了。

    其实军阀之间尔虞我诈也是常事。朱温对淮南也是念念不忘,只是以前被时溥,

    朱瑄和朱瑾拌住了手脚而已。一旦腾出手来,江淮早晚是下一个目标。这一点杨行密

    清楚,朱温自己心里也明白。朱温他其实一直在等待有一个好的借口罢了,就如同他

    以前攻打朱瑄和朱瑾那样。中唐以后,天下财赋,江淮十出**,这块大肥肉,谁都

    想吃。江淮诸州里润州,常州,婺州,宣州都是人口在十万户以上的望州;扬州,苏

    州,湖州,杭州,睦州,越州,衢州,台州,洪州也是人口在五万户以上的上州;

    其他诸州也多是人口在万户以上的州郡。只要占领了江淮作为自己的战争基地,凭借

    江淮丰富的人力物力再加上原有的强大军事实力,那么朱温用不着和生死冤家李克用

    纠缠不休了,光凭经济力量就能压倒沙陀军了。

    当时朱温对江淮已经准备下手了。此时朱温的军事形势一片大好,原来桀骜不逊

    的感化节度使时溥举族登燕子楼**死,强大的徐州镇被收服。天平节度使治今郓

    城朱瑄,泰宁治今兖州节度使朱瑾兄弟俩也快被消灭了,只是依靠着河东节度使

    治今太原李克用的支援还在苟延残喘。只要彻底完成对山东方面的战事,凭战胜的

    余威一举击败杨行密,那么其他军事实力不强的江南军阀都可视如蝼蚁,不难一鼓而

    平。

    对于朱温的计划,杨行密也十分清楚。既然和朱温的战争已不可避免,那么必须

    抢在他前面建立完整的江淮防御体系。守江必要守淮,只有把战线尽量往北推,扬州

    根据地才能足够安全,否则如果在淮南开战,即使战胜,朱温也会把淮南变成一片废

    墟的他在徐州,郓州,兖州都是这么干的,从经济上彻底掏干对手的战争潜力。只

    要能真正把淮河掌握在自己手中,前依淮河天险,背靠水网交错的黄淮海平原,没有

    强大水军,就是有千军万马也能挡住。

    乾宁二年,杨行密正式向朝廷上表,陈述了朱温的罪行和过恶,正式和朱温宣战

    了。他决定先发制人。三月,大军从扬州出发,沿运河乘船至淮阴,再沿淮河逆流而

    上,到泗州部队稍事休整,然后开始展开对濠州(今属凤阳)的攻略。在切断城内水

    源后,大将李简亲自率领身批重甲的勇士连夜翻墙而入,活捉了刺史张璲。杨行密任

    命刘金为当地守将,随后,部队顺利到达了寿州(今属寿县)。

    包围寿州虽然很顺利,但攻打寿州却很棘手。寿州,古称寿春,寿阳,是著名

    的古战场。名动天下的淝水之战就是发生在此处。寿州北扼淮河,南俯淮南平原,自

    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寿县古城轮廓略呈方形,面积3。65平方公里,城墙周长7147

    米,四门均有内外云梯与城堡连接,形式别致。现存的古城虽是宋代建筑,但却是因

    循五代旧制所建,依稀可见当年寿州要塞的风采。

    濠州的失守使得寿州守城的将士有了准备,他们依托坚固的城防同淮南军展开了

    殊死抵抗,企图拖延时间等待朱温援军的解围。杨行密自兵发扬州以来,其他地方都

    是轻松得手,只有此处顿兵凡四旬,无可奈何。寿州的城建很科学,没有象濠州那样

    的空子可钻,只能采取正面的力攻。无奈寿州将士也十分用命,多次力攻无效,反而

    白白浪费了宝贵的军力,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杨行密此时只得决定撤兵,再拖下去

    ,朱温的援兵一到,想撤也撤不了了。功败垂成之际,大将朱延寿建议让他作最后一

    搏,毕竟守兵也很疲劳了。杨行密同意了他的意见。

    朱延寿,庐州舒城人,是杨行密的妻弟。他为人勇而敢杀,作战喜欢以寡击众,

    因而用法极为严峻。他部下曾有一个士兵本不负有作战任务,却主动提出参加战斗。

    本来这样的好士兵是将领最喜欢的,但朱延寿却以胆敢违反长官的节度立刻将其斩首

    示众。在他手下凡是战败逃回的,只有死路一条。当攻城的战士听说今天最后一次进

    攻的督战官是冷酷无情的朱延寿,个个脑袋发涨,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结果这起了

    背水一战的效果,进攻的第一通鼓还没擂完,淮南军就攻克了寿州,活捉了刺史江从

    勖。

    为了表彰朱延寿的功勋,更为了以后北大门有个放心的守将,杨行密任命朱延寿

    为寿州团练使,同时为他配备了一部分黑云都部队,让他在应付朱温的进攻时有强力

    部队可供使用。

    根据杨行密的授意,朱延寿在寿州完成了部署后,乾宁三年又开始向蕲、光(今

    属潢川)二州推进。除在蕲州稍受阻挡以外,这次行动也堪称圆满。占领光州后,淮

    河防线在阜阳一带的漏洞也被弥补了。同一时期,杨行密又命部将张训率兵驻屯涟水

    ,严密监视朱温军在今江苏一段的动向。这样整条淮河防务建立完善了。

    乾宁四年,杨行密与朱温的战争阴云已越来越浓重了。这时天下的大势又有了重

    大的变化。原来一直在在朱温攻势下苦苦支撑的朱瑄,朱瑾兄弟再也扛不下去了。由

    于河东李克用和魏博罗弘信关系破裂,罗弘信不再让河东军假道魏博支援朱瑄,朱瑾

    兄弟。内外交困的朱瑄,朱瑾兄弟得不到河东军援后迅速崩溃,朱瑄被杀,朱瑾则率

    残部前来投奔杨行密。

    朱瑾,宋州下邑人。他年轻时以风流倜傥自诩,有恢弘大志,而且勇冠三军。唐

    末,他赶走了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自称留后。加上此时兄长朱瑄已经成为天平军节

    度使,两兄弟的势力和起来足以争雄天下。此时的朱温羽毛还不是十分丰满,被秦宗

    权几次打的非常狼狈,他只得向朱瑄求救,朱瑄派朱瑾为他解了危,为此朱温感激地

    同朱瑄结为兄弟。不过,朱温狡谲翻覆,他在打完秦宗权后,就把目标对准了朱瑄,

    朱瑾兄弟。因为朱瑄,朱瑾兄弟不仅和他邻接,而且所据的地方都是产兵区。不过朱

    瑄,朱瑾兄弟与朱温有恩,他一时不好下手,为此他想了一个歪脑筋。他让自己手下

    的壮士纷纷投效朱瑄,朱瑾兄弟旗下。这样他就有理由去谴责朱瑄,朱瑾兄弟勾引他

    所部的士卒。朱瑄,朱瑾兄弟回信自然极口否认,可能自恃有恩于朱温,信中还充斥

    着三字经。朱温这下算是有了合适的借口,立刻发兵攻打朱瑄,朱瑾兄弟。残酷的战

    争持续了近十年,朱瑄,朱瑾最后兵穷财尽,终告失败。朱瑄被杀,朱瑾则在率骑兵

    抢粮时被朱温掏了老窝,连自己的妻子也被朱温抢去,被迫投奔杨行密。

    杨行密对朱瑾一干人十分欢迎,他亲自前往迎接,为了表示诚意他把自己佩带的

    玉带送给了朱瑾,上表推荐他担任武宁节度使,待遇超过其他将领,并对跟随朱瑾一

    块来投奔的河东骁将史俨、李承嗣也给予了很好的礼遇。

    这支降军人数应该不会很多,根据资料进行合理的判断当在五千以上一万以下。

    但它骑兵人数却超过一半,其中有许多还是训练有素的沙陀骑兵。淮南本来就以水军

    著称于世。在杨行密收编了孙儒的淮西兵后,步兵的战斗力也有了飞跃。现在有了这

    么多优秀骑兵前来归附实力倍增,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完全能够和朱温在野战中一较

    长短了。

    朱温在消灭了朱瑄,朱瑾兄弟后,实力大增,已成为天下第一大军阀。单单他直

    接掌握的军镇就有宣武,宣义,天平,泰宁,感化,淮西,忠武,河阳等,这还不包

    括依附于他的洛阳张全义,淄青王师范,山南赵匡凝。在和魏博罗弘信结盟后,他又

    解决了出师江淮的后路问题。乾宁四年八月,朱温正式下达了向淮南进攻的命令。一

    场空前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朱温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九月,庞师古率徐、宿、宋、滑军团共7万人,从徐州

    出发前进至清口(今属淮阴),渡淮后目标直指扬州,作为主力解决淮南问题。号称

    “山东一条葛”的葛从周率兗、郓、曹、濮军团1万余人从兖州出发前进至安丰(今

    属寿县),做为辅助军团,牵制淮南在寿州方向的兵力,并伺机夺取寿州要塞。两路

    前军以庞师古为主将,朱温自己亲帅主力部队坐镇宿州(今属宿州),接应两路前锋。一时间,淮南震恐,全线告急!

    通常中原征伐江淮的线路都是从寿州下手的。以前苻坚和后来的周世宗都是这么

    做的。因为攻下寿州后,面临的就是淮南平原,地势平坦,就是有几条大江大河也是

    水势平缓,利于进军。如果战事不利沿原路退回便是,只要殿后的人不要过于无能,

    断不致全军覆没。但这条路的最大问题就是寿州要塞。如果寿州要塞里敌人有足够强

    的战力,即使绕开寿州而行,后路和侧翼也会受到极大的威胁。事实上,朱温对这条

    路线也有足够的属意。乾宁二年,在寿州易手后,朱温就派遣了数万人的军队试图夺

    回寿州要塞。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寿州守将朱延寿和他的黑云都部队作出了出奇强硬的

    反应。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寿州守军大败朱温军。为了尽快征服淮南,避免顿兵坚

    城,师老兵疲,朱温选择了从徐州——清口——高邮——扬州的线路作为主攻路线。

    选择徐州——清口——高邮——扬州这条线路好处很明显。从实际线路来看,这条路距

    离最短,而且一旦渡淮后,可以利用大运河运送兵力和物资省时又省力。但这条线路

    缺点也很明显,只要没有足够的运输船只,上面这些好处就等于空头支票。如果只是

    沿运河陆路运动的话,这条线路上水网密布,左有高邮湖,右有沥沟,把前进的横向

    空间压缩的很小,行军相当不易。而且敌人的水军如果够厉害,配合唐朝就已闻名天

    下的宣润弩手,就能给部队造成极大的伤亡。所以这是一步险棋。

    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各部史书的描述也各不尽同。如果实际情况完全如同《资治

    通鉴》的所说,那么清口之战战败的责任都应该由庞师古一个人来承担。但如果是那

    样的话,庞师古简直就是信长野望里的面人了,连基本军事常识都有问题,很难想象

    他曾独立指挥过最后消灭朱瑄,朱瑾的战斗。所以以下的描写是我个人借鉴了其他史

    书并作出的自认为合理的推论。

    乾宁四年十一月,庞师古率所部到达清口前进阵地,并开始在此处建立大营,但

    受到在涟水(今属涟水)的杨行密张训所部阻击,未能完成渡淮的下一步战略目标。

    与此同时,葛从周也率所部进入预定的安丰前进阵地,不过也遭到杨行密朱延寿所部

    的强烈抵抗。由于庞师古和葛从周所部都是北方士兵,缺乏在江淮之间水网密布地区

    作战的经验,并缺少有力水军的支援,整个行动非常迟缓。这种贻误战机的表现将会

    让他们吃尽苦头。

    杨行密在接到前线吃紧的报告后,决定立即增援。但在决策支援方向上,他和投

    奔他的河东骁将李承嗣有不同看法。杨行密认为应该支援寿州,这样自己可以与战斗

    力很强的朱延寿部合力击败实力并不雄厚的葛从周部,进而威胁庞师古部军的侧后路

    ,如果庞师古聪明的话,就得乖乖撤退了。应该说杨行密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他没有和朱温军作战的经验,这么做只是让朱温小受挫折,只要他的实力没有受

    到重大打击,来年必会卷土重来,何况庞师古在撤退前很可能大烧大掠,让清口一线

    来年撑不下去。

    所以根据以上情况,李承嗣提出相反的方案。朱延寿所部战斗力很强,又依托寿

    州要塞,以葛从周的兵力是吃不掉他的;而庞师古军有7万之众,张训所部是支持不

    了很长时间的,如果淮阴——涟水一线失守,有可能被庞师古直接冲到扬州城下,那淮

    南大势去了。所以他主张偷偷地率精锐部队出击清口。只要击垮了朱温的主力部队庞

    师古军,那么葛从周军马上就会不战自溃。这个打算其实是敢于打大战,要沉重打击

    朱温,让他短时间再也不敢有意淮南,而且充分利用朱温和庞师古,葛从周之间距离

    过远,又没有水军调动,缓急不能救的弱点。杨行密在权衡利弊之后,采纳了李承嗣

    的意见。

    时值隆冬,江淮各地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寒冷的天气使得朱温军的战意更加低

    下,甚至连侦察工作都懈怠了。杨行密则率三万精锐部队向清口进发。大军踏雪而行

    ,来到了楚州前线,由于主力部队的来到,张训放弃了涟水,赶来和主力会师。杨行

    密和庞师古两军隔着淮河对峙着。

    到达前线后,杨行密并没有立即贸然的进攻。他首先致力于对庞师古军的情报搜

    集,试图从中发现破绽。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致密的侦察工作。杨行密发现庞师古

    军的大营安的位置很不理想,地势低下,是兵法上所说的绝地。江淮多水,地势低下

    正好水攻。

    按理说庞师古虽然水战经验不足,可他好歹也曾在淮南作过战,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不太可能啊。其实这个问题恐怕要归罪于朱温自己。庞师古从细微时就跟随朱温,

    是个忠实的奴才,每次作战都要朱温指画方略才行,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样的人

    做主将随机应变能力就显得差了许多。大营地势低下其实庞师古自己的部下都已向他

    指出,只要大营再移动一舍(约30里)的距离,就可转移至安全地区,他却以没有朱

    温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拒绝接受别人的建议。真是一点主动精神都没有,这样祸

    根埋下了。

    敌不动我动,杨行密方面则积极部署。大将朱瑾率兵来到楚州的淮河上段,用土

    石在短时间内筑起一道堤坝,迫使淮河水位提高,准备到时候放水水淹庞师古军。

    庞师古此时的表现实在是蹩脚。当他听到有人报告水位发生异常变化,淮南军可

    能要发动水攻时,他竟然不对这个重要情报引起足够的重视,单方面认为报告人有意

    动摇军心,还随意砍了报告人的脑袋(可悲啊,身为大将怎么也应该对此派支侦察部

    队啊,现在砍人,到时被人砍了)。这样大家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讲真话了。庞师古

    还在部队里随意下棋,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大将风范(三国时蜀国大将费祎也曾在战前

    下棋以安军心),完全无视正在降临的灾难。

    十一月,癸酉,堤坝内淮河的水位已经提的足够高了,决战的时刻到了。杨行密

    派朱瑾和侯瓚率骑兵五千人偷偷渡过淮河,身着宣武军的军装,拿着宣武军的旗帜,

    冒充北来的增援部队向庞师古大营进发。由于朱瑾和侯瓚都有着丰富的与宣武军作战

    的经验,他们骗过了所有的斥候部队。杨行密派朱瑾为别动队主将是有其道理的,朱

    瑾和朱温有着杀兄夺妻之恨,来淮南后杨行密待他甚厚他自己也常思立功报效,淮南

    所有战将里恐怕数他对朱温的战意最高了。现在有这样和朱温决战的机会,恐怕他的

    热血都在沸腾。

    为了掩护别动队的行动,杨行密另外还命张训率老弱千余人作为前锋活动,吸引

    庞师古军的注意力。庞师古果然中计,对于这样一支人数只有千余的游军未引起足够

    重视,更未注意到淮南军别动队的行踪。

    这一天,天气非常恶劣。阴风怒号,气温已降至摄氏零度以下。连日来毫无进展

    的战事和恶劣的天气早以使庞师古军的斗志下降到了谷底。士兵们早上才走出军营帐

    篷,就因低温变的缩手缩脚。突然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巨响,大地为之震动。只见地

    平线之处涌起了汹涌的洪水,正沿着地势向军营奔腾而来。淮南军的水攻开始了!

    汹涌的洪水很快冲进了大营,部队变的一片混乱,马匹受惊了,军粮进水了,到

    处都是乱糟糟的。洪水还附带毁坏了军营外围用来防御的鹿角,蒺藜。整个大营现在

    就象没了硬壳的软体动物,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庞师古只得派亲兵大和将进行弹压,可是7万人的部队要是真的混乱了,一时三

    刻又怎么能平定地下来呢?此时他能做的,只是期望敌人不要来进攻罢了。

    朱瑾的别动队也顺利到达了大营,利用混乱,从北门而入,直奔大营中军而去。

    到了中军,别动队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朱瑾率骑兵舞槊而驰,嚣声雷沸,使得庞

    师古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们与朱温军作战经验又十分丰富,并不胡乱砍杀,单单

    寻找部队的指挥官下手。庞师古和一大批高级将领在混战中阵亡。指挥中枢的破坏,

    使得庞师古军的混乱加剧了,整个大营里7万人各自为战,人数上的优势此时一点也

    未体现出来。原本在游弋的张训所部也乘机逾栅而入,助朱瑾一臂之力。庞师古军许

    多单位此时还未接到作战命令,仓促上阵,十分狼狈。清口大营一时间喊杀声惊天动

    地。

    看到前军和别动队都已得手,杨行密亲自率领大军渡过淮河,同朱瑾他们夹攻庞

    师古军。庞师古军完全陷于困境,部队指挥混乱,斗志全无。此时战斗已没有意义,

    完全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宣武军大败,主将庞师古阵亡,主将以下被斩将士超过万

    人。余众除了被俘的外,都溃归葛从周军。

    东线的庞师古军彻底完蛋了,西线的葛从周军日子也不好过。他原来的任务是夺

    取寿州要塞。但他的兵力太少,对手朱延寿又很强,不足以单独完成任务,所以直到

    庞师古军覆没以前他都没有获得进展。他本在寿州的西北安营扎寨,结果反被朱延寿

    打破了大营。立脚不住的葛从周被迫转移到濠州,企图和庞师古军靠拢。当他接到庞

    师古军败众的报告后,他立刻意识到大势已去。原来企图和主力军靠拢作战的计划却

    因为主力的覆没,反使自己落入了敌人的袋型阵地中,如果不赶快从濠州这个袋型阵

    地中脱身,那么庞师古的下场就是自己的榜样。

    葛从周放弃了所有的辎重和其他累赘的东西,向北狂奔。但淮南军怎么会让这种

    到口的食物逃走呢?杨行密,朱瑾在战胜庞师古军后,稍事休整,尾追而来。他们和

    朱延寿会师后,马不停蹄地追赶,终于在淠水(今属六安)赶上葛从周军。葛从周对

    此无可奈何,他不能在此久留,部队士气极度低落,又没有辎重补给,想在此背河顽

    抗等待援军是不可能的。他咬紧牙关,强行渡淮。结果军才半济,就被朱瑾的骑兵所

    乘,全军几乎被杀溺殆尽,光在淮河上就浮尸万余具。幸亏遏后都指挥使牛存节激励

    将士,弃马步斗,这才稍稍挡住淮南军的进攻。葛从周和残部赖此勉强逃脱。渡淮后

    ,葛从周军又冻又饿。撤退过程中,连续四天没有食物,又恰逢天下大雪,士兵的忍

    受能力到了极限,沿途因饥寒倒毙的比比皆是。直到到了颍州境内,刺史王敬尧在他

    所辖境内的路上烧炭为士兵取暖,提供补给,这才让残军数千人逃回。

    朱温本人在得知前线两路大军的惨败消息后,也吓得胆战心惊,只好赶快从宿州

    撤退。宣武军来时是如此的气势汹汹,逃时却是如此狼狈,为此杨行密调侃朱温,写

    信说:“庞师古、葛从周,非敌也,公宜来淮上决战。”几天后在寿州又发生了一

    次战斗,七天后也以朱温军的失败告终,至此,清口之战以骄横的朱温惨败收场。

    杨行密胜利后,论功行赏,大会诸将,当众表扬曾和自己有不同意见的李承嗣,

    对他赏钱万缗,上表推荐他担任镇海节度使,进一步整和了内部的团结。从此杨行密

    威名行于天下,成为了足以和朱温,李克用并肩的五代巨人。

    三、

    清口之战是朱温和杨行密之间的决战。朱温胜了,就有可能进而控制江南。然而

    朱温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却失败了。朱温的败因确实值得好好总结。

    第一,朱温的计划不当。兵分两路本身没错,但朱温明知寿州的重要性,却企图

    投机取巧。结果西线兵力不足,杨行密还未增援寿州,西线的葛从周就被朱延寿击败

    了,就算东线的庞师古没失败,这也严重威胁东线的侧翼,影响计划的实施。

    第二,朱温的准备不足。从朱温发布命令到庞师古军进入预定的清口阵地,足足

    用了三个月,从徐州出发到清口短短距离,就算是7万大军,行动也太慢了。这恐怕

    和当地水网纵横交错,行动不便有关。朱温没有有力水军的缺点暴露无遗。庞师古军

    到达清口后,磨磨蹭蹭未曾渡淮恐怕和对方水军阻击,而己方没有有力水军有关。两

    路人马和朱温自己距离过远,缓急不能救,也是没有水军的缘故,如果想讨伐江淮朱

    温一定得准备一支强大的水军。这和后来周世宗伐南唐形成鲜明对比。

    第三,朱温临事用人有误。庞师古性子忠诚有余,变通不足,大营位置不理想,

    当事大将自当决定是否迁营,他却事事仰赖朱温的命令,结果铸成大祸。如果让葛从

    周担当主将情况也许会好些。

    杨行密虽胜,却也非侥幸。

    第一,杨行密内部非常团结。以前朱温攻打其他势力都有叛附他的降将,象时溥

    有宿州刺史张友等投降;朱瑄,朱瑾兄弟有齐州刺史朱琼投降,朱琼甚至是朱瑄,朱

    瑾兄弟的亲族。但这次淮南连一个高级将领都没投降,可以说非常难能可贵,让朱温

    没一点空子可钻。这和杨行密在淮南的建设密切相关,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人心归

    附,没人愿意跟随朱温去过动荡不安的日子。

    第二,杨行密临事果决英明。他能放下架子,听取李承嗣的合理建议十分难得。

    任命朱瑾为别动队主将也很正确,因为朱瑾与朱温的仇是最深的,所以战意是最高的

    ,这和朱温任命庞师古为主将形成了反差。

    第三,杨行密作战时重视情报,战法大胆合理。利用敌人行动缓慢的弱点,对两

    路敌人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到达东线前线后,杨行密首先展开侦察,发现敌人漏洞

    后,制定合理的作战计划。正兵,奇兵配合默契。别动队和主力使用的恰到好处。打

    败东线敌人后,坚决不放跑西线之敌,对敌人穷追猛打,取得了大胜。

    所以清口之战朱温的失败,杨行密的胜利不是偶然的。清口之战是一次决定天下

    大势的战事。朱温如果获胜,那他就有可能进而占领整个东南半壁,凭江南那些军事

    实力不强的军阀是很难挡住他的。占领江淮,配合朱温原有的强大军事实力,很有可

    能他就能统一天下。因此说清口之战是一次决定天下走势的大战也不过分。范文澜先

    生在他的《中国通史》对清口之战评论说当时的北方军阀朱温,李克用,刘仁恭都是

    些残暴的家伙,强大淮南的存在能免江南百姓被这些家伙统治。能保一方百姓平安,

    这恐怕是对清口之战的能做的最高评价了。

    附:清口之战大事记

    中和三年(公元八八三年)杨行密成为庐州刺史。

    光启三年(公元八八七年)四月毕师鐸在扬州发动兵变。杨行密入援扬州,击败兵变

    军。

    光启三年(公元八八七年)十一月秦宗衡,孙儒来争夺淮南。

    文德元年(公元八八八年)三月孙儒攻陷扬州。

    龙纪元年(公元八**年)杨行密夺取宣州,并以此和孙儒展开长期的战斗。

    景福元年(公元**二年)五月杨行密在宣州城下,大破孙儒军,阵斩孙儒。结束淮

    南争霸战。

    乾宁元年(公元**四年)朱温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张谏,张谏举州降杨行密。杨行密和朱温关系恶化。

    乾宁二年(公元**五年)杨行密上表陈述朱温罪恶,正式宣战。

    乾宁二年(公元**五年)四月杨行密接连夺取濠州和寿州,建立淮河防线。

    乾宁四年(公元**七年)二月朱瑾率河东、兗、郓兵来投。

    乾宁四年(公元**七年)八月朱温发布进攻淮南的命令。大军兵分两路,庞师古率

    7万人进入清口预定阵地;葛从周率1万人进入安丰预定阵地。

    乾宁四年(公元**七年)十一月杨行密用水攻打败庞师古,进击打败葛从周。清口

    之战杨行密获胜。

zt节度使

    度使简介

    官名。唐初沿北周及隋朝旧制,重要地区置总管统兵,旋改称都督,惟朔方仍称总管,边州别置经略使,有屯田州置营田使。唐代开始设立的地方军政长官。因受职之时,朝廷赐以旌节,故称。唐睿宗景云二年,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节度使开始成为正式的官职。

    编辑本段节度使制度

    节度使制度之所以形成,是有几个很重要的原因。

    1、唐均田制度的崩溃。

    从高宗、武后以来,均田制渐趋破坏,流民、逃户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玄宗时期曾采用很多种办法试图解决。一是重申均田法令,严禁流徙;二是检括客户,听其所在落籍;三是招募流民客户充军。在这几种办法中,前两种都失败了,而募流民客户为兵的办法虽能诱得“通逃者”“争出应募”,暂时解决了社会问题,却使这批人渐渐成为雇佣职业兵而不可卒去。于是,由于均田制度的崩溃,导致了唐兵制从府兵的征兵制,向募兵制演化。

    2、巨大的扩张机器无法继续运行,唐代边疆形势开始由攻转守。

    节度使制度的开端,是从唐开元天宝年间所设立的缘边节度使。这和当时的边疆形势是

    分不开的。在这以前,唐在厉兵秣马击败了东突厥之后,实际上对外用兵一直都是保持

    着旺盛着扩张进攻的。唐初先后击破了东突厥,薛延陀,降伏漠北诸部,设立都督府;

    此后,又打败西突厥,灭高昌,于其地设立州县治理,奠定了唐朝辽阔的疆域。但进攻

    的步伐还没有停止,显庆年间又平西突厥贺鲁,设立二都护府统其地。又在新疆以西,

    波斯以东的地区分置都督府十六、州七十二,县一百一十。最后,在显庆五年讨伐百济

    ,总章二年平高丽,达到了颠峰状态。在这段时间,征讨是由行军总管和大总管统领部

    队临时出征,事毕则解。所以杜佑说“……皆是卿相,率兵御戎,戎平师还,并无久镇”,缘边都督“其在边疆,唯明烽燧,审斥候,立障塞,备不虞而已”(参见《通典·

    兵典·总序》),和后来的缘边重兵的节度使大不相同。

    但是从高宗仪凤年间开始,到景云、开元之际,边疆形势就逐渐发生变化了。唐廷的目

    的变成了守住开拓的疆土。从七世纪时期,唐廷对吐蕃连续两次惨败,甚至在仪凤三年

    时大将刘审礼葬身青海,损失掺重。从此时开始才“少发兵募,且以备边”,“且令大

    将镇抚,蓄养将士”。到了武后时期,狄仁杰更提出“边兵谨守备,蓄锐以待敌。待其

    自至,然后击之”,认为“当今要者,莫若令边城谨守备,远斥候,聚军实,蓄武威”。定远以及东中西受降城都是在此时设防的。在东北方面,由于奚和契丹在679年受到突

    厥的煽动诱惑,侵袭州县,唐廷于朔方置云中守捉和大同军镇之。特别是自奚和契丹号

    曰两蕃之后,唐廷多次调发大军与战,却是每战皆北,于是更加紧的地方边区的军镇建

    设。范阳的清来军、威武军以及平卢军都是此时陆续设置的。这种变化的重要原因是由

    于当时唐朝内部宫廷政变此起彼伏,所以对外部军事行动和外交政策产生了很重要的影

    响。此外,就是都督府州制度促进了少数民族的经济文化长足发展,使他们势力逐渐强

    大起来。

    到了玄宗朝设立缘边节度使,正是这一形势的延伸。开元之际,大都护府实际上已经被

    八节度使所代替,缘边驻扎数十万镇兵。而且由于四面受敌,唐朝开始收缩战线,对东

    北少数民族契丹和奚晋封为王并进行和亲,以腾出兵力对付西面北面的吐蕃和突厥。

    而从开元25年(737)到安禄山反叛,是唐朝最难堪的时期,与周边各族四面作战:北有

    突骑驰和阿布思,东北有契丹、奚,西有吐蕃,南有南诏。虽然在唐廷与吐蕃激烈鏖战

    之秋,曾企图缓和与东北“两蕃”的关系,并于天宝四年(745)再度“和亲”,但契丹

    、奚竟杀公主而叛,盾廷始终未能腾出东北这只拳头,相反必须在那里集结大批兵力,

    屯集巨额军费,故范阳军能冠八镇之首,清河粮仓号“天下北库”。其余边疆形势也孰

    不乐观,因此自开元以来,边军城镇日多,这些军镇设立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行军留镇

    ,一种是派兵镇守。天宝元年时期,缘边军镇八十余处,以八节度使统之。同时,由于

    募兵制的抬头,军队素质也随之变化,军队对将领有了更多的依附性。唐初以防丁、行

    人为主,军城镇戍为辅的防御体系,就是这么逐渐演变,逐渐形成了节度使制度。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采访使制度的设立和二使归一。

    如果把缘边节度使与安史之乱以后的藩镇割据等量齐观,简单地看成边疆节度使向内地

    的移植,就太浅薄了。

    编辑本段唐朝节度使

    节度使之设立,可上溯到高宗景云年间。这时它所统领的军队主要还是府兵和兵算等征

    点制军队,只是当边疆上逐渐增设久镇长征之兵时,它所统领的军队素质才为之一变。

    但就其权限来说,仍基本上未超过唐初的都督:“都督掌管诸州兵马、甲械、城隍、镇

    戍、粮禀,总判府事。”只是节度使作为诸军统帅,所领兵力更为广大些罢了,人们往

    往把节度使兼支度营田使看成是“有其财赋”的证据,实则不然。支度使是管军资粮购

    的事务官,“凡天下边军有支度使,以计军资粮仗之用。每岁所费,皆申度支会计,以

    长行旨为准”。支度使由节度使兼任时,一般由副使、判官主其事。屯田或营田是为了

    解决边军粮食供应问题,“凡军州边防镇守,转运不绝则没屯田,以益军储”。这种办

    法自汉代已然,不足以说明节度使独立的财政权力,至多只是表明节度使仅仅有权调配

    本镇的军费开支而已,而军资的支付则必须以中央度支所定“长行旨”为准。这里就出

    现了采访使这一概念。

    采访使全称采访处置使,始置于玄宗开元二十二年(733),前身是唐初不时派遣的巡察

    等使。贞观十五年,分天下为十道,朝廷巡抚使、存抚使的派遣络绎不绝,由于位轻职

    微,所以并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于是在景云二年(711),朝廷设置二十四都督府,每

    个都督府相当于省长的地位,但由于考虑到权柄太重,容易造成太阿倒持的状况,所以

    这一实行办法还是搁浅了。但是由于领土内人口的急剧增加,所以在开元二十一年,关

    于设立更高一级的地方官又重新被提上了日程,张九龄奏请设立了十五道采访使,朝廷

    要求采访使“准刺史例入奏”,到开元末年,采访使的权限已经是“许其专停刺史务,元和年间方镇图

    废置由己”了。

    初期的采访使是没有军队的,政权与军权没有合二为一,一样不可能形成尾大不掉的局

    面。天宝年间采访使和节度使的区域划分并不完全吻合。常常是一个地区又有节度使又

    有采访使。但是随着边疆战争剧烈化,多元化指挥难以胜任,于是终于出现了采访使与

    节度使逐渐归一的状况。

    天宝九年,安禄山在已经是平卢节度使加范阳节度使的情况下,兼领河北采访使,终于

    可以做到一方军政财务自己一把通抓。在安史之乱时期,由于玄宗下令给予各道节度使

    自调兵食、总管内征发,任免管内官吏等权利,采访使的权限已经被节度使架空。

    所以在乾元元年(758)下诏,罢省采访使,改为观察处置使。此后,这个职务例由节度

    等使兼任,藩镇的军权和行政督察权彻底合而为一。

    唐代藩镇割据的格局,到此才正式形成。

    唐节度使一词出现甚早,意为节制调度。东汉安帝永初二年108,梁懂受命主持西方军事,为诸军节度使。曹魏景元四年263,魏军伐蜀,由司马昭指授节度。唐代也很早就用此语以明确指挥权限,如唐太宗李世民为秦王时,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蒲城河北诸道总管及东讨诸府兵均受其节度,但尚未用作职衔。唐代节度使渊源于魏晋以来的持节都督。持节都督出征时是一军统帅,屯驻时是军区首脑,对所统将领及州郡长吏都有节制以至生杀之权。南北朝时,刺史大都加持节都督,辖区既狭,权任亦轻,北周及隋改称总管。隋荆、益、并、扬四大总管辖数十州,事权很重,但只管军事。隋炀帝杨广废总管,唐初恢复,仍称都督,而自贞观以后,内地都督府并多省罢,惟军事活动频繁的地区尚存,以统州、县、镇戍。

    镇戍是经常性的防御据点,比较分散,兵力单弱,故每遇战事发生,必须由朝廷另行调发府兵、兵募,派遣大将统率出征或备御。这些大将称为行军总管;规模较大的战役,又设置行军元帅或行军大总管统领诸总管。早在唐初,已在军事要地留驻部分征行军队,并每年派遣士兵轮番戍守。唐高宗、武后时期,突厥、吐蕃、契丹强盛,屡次入掠内地,战事频繁。为了加强防御力量和改变临时征调的困难,这类屯戍军设置愈多,并逐渐制度化,形成有固定驻地和较大兵力的军、镇、守捉,各自置使。军、镇、守捉使是差遣的,还保留征行的组织。与此同时,行军大总管也逐渐演变成统率诸军、镇、守捉的大军区军事长官,原来有\"行军\"含义的\"道\",如葱山道、交河道、昆山道,也演变为大军区的道,如朔方道、陇右道等。于是长驻专任的节度使应时出现。高宗以后,由中央派出的行军总管或经略大使,常受敕节度诸军,因而渐获诸军节度大使的名称,但还不是固定职衔。节度使成为固定职衔是从睿宗景云二年711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开始的。至玄宗开元、天宝间,北方逐渐形成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四镇、北庭伊西八个节度使区,加上剑南、岭南共为十镇,始成为固定军区,各有受其统属之州、军、镇、城、守捉。节度使为差遣职名,例以所驻州都督、大都督长史或都护为其本官。受命时赐双旌双节,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大旗),威仪极盛。节度使例兼管内调度军需之支度使及管理屯田之营田使。天宝后,又兼所在道监督州县之采采访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又常以一人兼统两至三镇,多者达四镇,威权之重,超过魏晋时期的持节都督,时称\"节镇\"。于是外重内轻,到天宝末酿成安史之乱。安史乱起,唐廷为了平叛,内地也相继设置节镇,增至二十余道,不置节度使处亦置防御使,防御使不赐旌节,多以采访使兼领。其后,采访使改名观察使,例兼都团练使或都防御使,兼理军民,成为地位略低于节度使的地方军政长官。

    节度使的僚佐有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等,将校有押衙、虞侯、兵马使等。由于观察使是采访使的改名,故唐代后期节度使例兼所在道的观察使。节度使的僚属,都由节度使辟举,然后上报朝廷批准。所统州县长吏虽由中央任命,而实际则听命于节镇。遇刺史位阙,节镇常遣上佐摄职,然后报请朝廷正授。地方财政收入分为上供、送使、留州三部分,送使部分常占最大份额,对朝廷保持独立状态之河北三镇,甚至全无上供。内地节度使辖区虽是藩卫朝廷的军镇,但实际上往往对朝廷保持不同程度的离心状态。

    唐末农民战争爆发后,朝廷进一步失去对地方的控制,节度使林立,他们拥兵自雄,互相兼并。其中武力最强、在唐亡后建号称帝者,先后有五代;其余割据一方,立国改元(也有未改元者)自传子孙者为十国。而五代十国境内之节度使亦多桀骜跋扈,节度使部下更多悍将骄卒,逐帅杀使之军变事件不断发生。

1商队

    已经是九月的淮北大地,本该满是待收获的庄稼的肥沃田地却满是茅草和荆棘,中间稀稀落落的长着几丛野谷。远处看到几个村落也是残垣断壁,毫无烟火气。近七年以来,杨行密,毕师铎,孙儒等人在这里征战厮杀,争夺淮南霸主的宝座,将原先富庶的淮南打得东西数千里扫地无余,已非人间气象。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高宠看到周边的凄凉景象,正有感而发。身边的王启年箕踞而坐,听而不闻,只是紧紧得盯着慢慢行进的车队,有无人或牲畜掉队。突然前队一阵喧哗,他抓住旁边的腰刀,一纵身就跃上了旁边光背的坐骑,宛若白猿一般。一夹马肚,疾步向前,飞快的就到了车队前面。

    只看到十余个护卫手持横刀,围作一团,当中一人趴在地上,身上抖得跟筛糠一般,只是不断磕头,一个篮子歪倒在旁边,里面还有一些残剩的野谷,地上撒得到处都是。旁边有人牵住马匹,大声禀报:“校尉,此人在路旁草丛中躲藏,鬼鬼祟祟,想是盗贼的探子,被某等擒获,如何处置,请校尉决断。”王启年跃下马来,用脚拨了一下篮子,其中只有一些野谷。就对那人说:\"抬起头来,你是哪里人氏,为何在路旁草丛躲藏。”那人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此人长得本也端正,只是饿脱了型,脸皮下几乎就是骨头,一看仿佛骷髅头一般,两眼之中仿佛两团鬼火,飘飘乎乎没有人气。口中回话声音低微,众人听不清楚,依稀就是“饿,食”两个字眼,看他身上并无衣裳,只是披了一块破葛布,里面也藏不住甚要紧事物。王启年心中一阵酸楚,

    “看来并非盗贼探子,放他走吧,王二!”他回头对刚才那个禀报的汉子说:“拿两块胡饼来,给他。”说罢也不顾那人不住磕头感谢,往车队去了。

    “没想到杀伐果断,连扬名天下的“蔡贼”都畏惧三分的庐州王二郎今天怎么心软了。”靠在车板壁上的王启年正在低头擦刀,旁边的高宠凑过头来说。

    “某并非心软,只是此人身上空无一物,而且明显多日饥饿,只不过为了采些野谷求生,淮南这些年来几经混战,生民百不遗一,你我当年随杨使君起兵,起兵讨伐毕师铎,孙儒,也不过是为了为私保全家业,求功名富贵;与公保乡里,致太平吗?如非必要,又何必多杀呢?“

    “唉,你说得不错。方才那人实在可怜,看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次我们恐怕是最后从马殷那里换来生铁和布帛了,北方形势紧呀!“

    原来这两人并非寻常商旅,乃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麾下部属,那杨行密,本名行愍,字化源,庐州合淝人。他本出自江淮群盗,后投入庐州(今属合肥)当地的军队,他本极有勇力,又为人豁达大度,在军中颇有威望,后来于中和三年(公元后883年)发动兵变架空了上官,成为了淮南押牙,知庐州事。在淮南节度使高骈死后的淮南争霸战中,杨行密先后击败了毕师铎、孙儒,成为了淮南大地的主人,天下有数的强藩。那王启年是杨行密麾下大将王茂章的义子,字任之,族中行二,以字行,弱冠之年就以骁勇沉稳闻名军中。

    淮南经过多年混战,民生已经凋敝之极,但江淮有茶盐之利,虽经战火破坏,基础还在。这些产业在战后都被积极恢复起来。杨行密接受掌书记舒城高勖的建议,不用这些特产强行交换百姓的布帛(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导致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百姓背心),而把茶盐同邻道进行物物交换贸易,换取军队所需的物质和布帛;这次由于北方宣武(唐代方镇名,今天开封处)军朱温对淮南的态度逐渐改变,不断向与之交易的马殷施加压力,这次多次以来盐茶贸易的欠账一次付清,粮食,生铁和布帛加起来共有200余车,光生铁就有6000余斤。这才派了王启年这样的淮南少有的骑将前来押送。

    车队中的护卫150人都是来自黑云都中的精兵,甲胄兵器齐全,甚至连淮南仅有的千余骑兵也抽调了50余人,可谓下了血本,那黑云都本为孙儒麾下的“蔡贼”。有唐一代,蔡地(今天河南汝南)人素以酷烈自矜,勇猛无比,天下人称之为“蔡贼”,杨行密当年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孙儒为杨行密所杀后军中无粮便降了杨行密,杨行密厚其饷粮,倍于诸军,每遇强敌,即为先锋,所向披靡,周边诸镇闻黑云都之名无不丧胆。旁边说话那人就是高勖的堂弟高宠,是节度府中的书记,也是参预机密中的人物。两人环顾四周,看到这般情景,又想到北方那个人的残虐名声和庞大实力,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

    突然那王启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附耳在地上。高宠见状忙问:“二郎何事?“正在此时,远处山丘上一骑飞快奔来,马上人口中大喊着什么,距离太远也听不清楚,乃是先前派出的哨马。车队前方也冲出六七骑围了过去。一会儿带了探子过来,跪下报道:“前方十余里处有两三千人正向这里过来,显是对车队不利。”

    高宠大惊,却听见旁边王启年问:“那些人可有弓弩,可有披甲,有多少马匹的,打什么旗号,行列杂乱否,到这里还要多久?“

    那探子大声禀报:“对方除了少数头目以外都无披甲,夹杂着妇女苍头,器械大半是些竹枪木棒,骑马的不过那二十来个头目,行伍杂乱,到这里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旗帜更是混乱,上面只不过胡画了些图案而已,看不出字号,属下接近到约60步远时有羽箭射来,最后到了约40步远处,射来的羽箭也颇为稀少无力,估计对方可能只有一些猎弓短弓,羽箭也颇为粗糙,属下还捡了一支过来。“说到这里,探子从旁取出一支羽箭,双手呈上。

    王启年接过羽箭,见箭羽杂乱,箭杆不直,矢锋干脆不过是一块磨尖的兽骨,说道:“看来不过是些乱民贼寇,不是左近的濠州刺史张璲那厮前来打劫。”转身从车上取出两贯钱,丢在探子怀中说:“你观察仔细,又逼近敌军亲身犯险,这两贯钱赏你,回到庐州再赏你两亩桑田,但下次要至少两人同往探察,一人留在远处,若对方有强弩或精骑,伤了你,何人回报消息?”探子大喜,连连称是,领了赏钱退下了。

    见王启年镇静如恒,指挥若定。高宠大声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二郎年不过25即为独领军,军中乳虎之名果不虚传。愚兄不如多矣。”王启年回头笑笑,一搭手跳上车顶,四处远望,又跃下车来,指着约半里远处的高地对旁边的待命的牙兵传令到:“全军披甲授兵,骑兵前往前方河边的那个高地,掩护车队上到高地,上高地后将车队围绕成两圈,两圈相隔30步,装布帛的车在内圈,牲畜走骡在内圈内,车上都铺上泥土。将大车对内侧的木板放下,黑云精兵在两圈之中,车夫在内圈内。”

    车队众人都知强敌在侧,身处险境,动作飞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一切准备完毕,然后轮流卸甲饮水进食休息。又过了约大半个时辰,才看到乱哄哄的大群流民围了过来,正在乱哄哄的整队休息,有的人渴得厉害,还跑到河边喝水,有的人还被挤入河水中,正是乱作一团。

    高宠再高处看的一清二楚,问:“二郎为何不上马击贼,趁他们立足不稳。一举摧破。敌某人数悬殊,吾辈身处绝处又无援兵。等他们稳下来恐怕就麻烦了。”

    王启年笑道:“高兄有所不知,这河岸边地势平坦,某们不过步骑两百余人,车夫杂役虽有200余人,但都没见过锋矢相接的阵仗,顺风仗还好,光天化日之下双方都看得一清二楚,人数差距太大,如果战事胶着就难办了,不如等他们整好队,这高地虽然不过高出平地30余尺,但两面是峭壁一面是河边,可展开军势的不到百步宽,对方一次最多摆出个2-300人,看天色已经下午了,这季节天黑得早,待到他们攻过一次,冲在前面勇悍者肯定伤亡最重,那是他们定然气夺。那时天色已经昏暗,某们一鼓冲出,对方无法辨明某等虚实,必然败逃,只此一战就可让贼寇丧胆,夜间对方也无法收集逃兵,来日也无法追击某等。如此岂不更好,高兄以为如何?”

    高宠听了,满心佩服,说道:“孙子兵法里面说,未战先计,某今天总算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拱手而见二郎大才。”

    过了半响,高宠看到下面流民方才逐渐齐整起来,分为了三大块,但却无人上前,只有五六个甲胄较为齐整的汉子站在在前面来回走动。待他们回到阵中,便有百余人离开阵营,去砍伐周边残存的树木。

    “不好,看来贼寇虽为乌合,亦有知兵之人,快令杂役将刚才挖土收集的茅草捆扎成束,淋上火油待用。”高宠回头对王启年说:“二郎,贼寇人手众多,若只是制作挡箭牌最多半个时辰即可,某等恐怕抵挡不到天黑,这如何是好。”

    王启年也不答话,回头招来方才那名探子,附耳低语。说了十来句:待到对方点头表示明白,大声说:“久闻你在孙儒军中就以骑射闻名,这事如果成了,回去后在赏你城中一套宅院,某求义父与李叔父说说让你去黄头军中做队正可好!”黄头军乃是杨行密的亲兵所在,嫡系中的嫡系,统兵大将正是杨行密的亲信大将李神福。

    那探子听了大喜,单膝跪下大声喊道:“请大人放心,某李锐必不辱命。”高宠正要上前询问,却听到一阵鼓声,看到流民阵中走出一个在长衫外披着两当铠,头目模样的人,大声叫喊:“尔等已处绝地,无路可逃,交出货物车辆,还可以保住性命,还可以让尔等带着防身武器和盘缠离去,否则等下刀兵相见,决不轻饶,尔等不过商队护卫,何必为了些许钱帛虚掷了自己的性命,那些商人最是重利轻义,不是好人。”

2交锋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车队中一阵喧哗,一匹马突然从车队中冲了出来,向土丘下面跑了过去,几个人追出来几步又退回去了,只是大声咒骂。高宠大惊:“不好,马儿惊了,真是晦气。”

    那马儿已经向那骂阵的人跑去,那人空白的了个便宜,喜得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牵马,待走到马前,呼得一声从马肚子下面翻出一个人来,那流民头目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一把提上了马背,待要挣扎,后颈一凉,便被刀锋抵住,就微微作痛,耳中听道:“要死要活由你。”只好老老实实趴在马背上。

    原来那马并非空马,那探子使了个鞍里藏身,斜挂在马的侧面,草丛之中远远从另外一面看去仿佛惊马一般。李锐飞马回到营前,一把将那头目掼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直到这时,下面那数千人才如梦初醒,大声咒骂,声音仿佛雷鸣一般。李锐却不回到队中,催马又冲回到对方阵前,弯弓射杀了两名最前面的小头目,下边众人受不得撩拨,也不待大排制作完毕,一声呐喊就冲了上来,几个头目大声呼喊也制止不住。也被裹挟着冲了上来。

    李锐飞马回到车队中,却看到众人顶盔带甲,刀枪出鞘,就连平日以风雅自诩的高书记也在身上披了件鱼鳞铠,手上提着一把玉具剑。车辆之间放了十余辆小车,上面堆满了柴草,火油味扑鼻而来。在车队内侧车夫和杂役们手持长枪紧张的发抖,口中咬着木枚。那些平日里以酷烈自矜的黑云都精兵们倒是镇静自若,有些更是目露凶光,下意识的舔着嘴唇,仿佛口渴一般。

    王启年对他赞许的笑了一下,举起手臂猛然向下一挥,锣声大作,便听到一阵嗖嗖声,随后就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士卒们便传来放过的弩机,杂役们接过弩机,随手将装好箭矢的弩机送到士卒们,射过两波弩矢以后,弓手也上前射出最后一波弓矢。最前面乱民已经冲到不到20步远的地方。挥舞着武器的手臂,破烂的衣服,大张着嘴不知是咒骂还是呐喊,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仿佛要扑上来撕咬一般,中箭倒在地上被践踏的伤者的呼痛声和诅咒声参杂其中,高宠虽然经历过多次大战,但也有一种所处处并非人间的感觉。

    “点火!”旁边一声大喊把高宠从那种恍惚的感觉扯了出来,只看见小车上的柴草球被点燃,然后用矛柄一推,小车便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浇了火油的柴草烧得飞快,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火焰冲起来足有两人多高,冲上来的人流立刻乱作一团,面前有火球的人转身向后躲避,却被后面的人挡住,进退不得,前面没有火球的人看到左右无人,也犹豫不前,后面的人却没有看见继续冲了上来,将前面的人挤倒在地,自相践踏。

    众人正乱作一团,那火球滚得飞快,一下子就有数十人浑身是火,在地上滚来滚去,眼见的不活了。几个火球被地上的伤者挡住不再滚动,伤者几下子就没声息了,显见的烧死了。耳边传来尸体烧灼的噼啪声,闻到人肉的焦香味,高宠觉得胃中一阵翻滚,几乎将刚吃进去的战饭吐了出来。

    这时听到通通的鼓声,旁边的牙兵摇了几下旗帜,就听到马蹄声,最后面的骑兵从刚才士兵的留出的通道中冲了出来,十几步的距离就提起了速度,沿着火球滚开的通道,冲了下去。紧接着那些披铠带甲的黑云都士兵们也从车辆间隙中走出去,列成两行横队,如林缓步而进。

    王启年拔出横刀,戴上头盔,回头对高宠说:“高兄,战阵之事属吾,营内之事属汝,勉之!”说完翻身上马,后面传来高宠的回答:“二郎放心,战阵凶险,珍重。”

    杨拱拱一只手拄着短矛,另一只手费劲的用衣襟擦着被烟熏得红肿的眼睛。想:“这群商旅到底是什么人呀,先是弩弓,嗖嗖的密的跟雨点一样,手边的两个弟兄挨了一下就爬不起来了,要不是祖先显灵保佑,刚才被绊了一跤,估计自己身上也要开个窟窿,后面还有火球,自己手脚快,躲过了,不然自己恐怕也同旁边那几个烧的焦黑的尸体一般。\"

    正在此时,他突然看到旁边的赵三突然长大了嘴巴,很吃惊的样子。紧接着一支箭就从赵三嘴巴里面射了进去,从后颈里面冒了出来,整个人被带倒了下去,仿佛一个破麻布袋子。杨拱拱回头一看,只见从前面的烟雾中冲出了一群黑衣骑兵,凶神恶煞的挥舞着马槊横刀,自己刚想端起短矛,脖子一紧,就被巨大的冲力带倒在地上,看到两个黑黑的马蹄向自己胸口落下来,就昏死过去。

    李锐扔下手中的套索,熟练的拉了一下缰绳,让马在刚才那人身上踏了过去,他们这群骑兵都是打老仗了的,经验极为丰富,没有理睬那些没有受到火球冲击,还能保持很好队型的敌人,只是砍倒射死单个的企图反抗的人,并把那些向后逃窜,已经快被吓疯了的乱民往后面还能秩序完好的敌阵上驱赶,他们只是不时地加速上前射死或砍死拉在后面的几个家伙,有的还用马槊江还在燃烧的火球挑起来扔到密密麻麻的乱民头上,让那些已经吓得半死的人们更加疯狂的向自己的友军挤过去,有的甚至用手中的武器砍杀起前面挡路的同伴来,好让自己能离后面的那群骑马的魔鬼更远一些。

    惨叫声,呼救声,倒在地上的人被践踏的骨头折断的闷响汇成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声响。待到那群黑云都士兵走出车营的时候,斜坡上面只有五六十个进退为难的乱民挤成一团,看到那片十二尺长步槊如树林般涌了过来,纷纷抛下手中武器趴在地上求饶,立刻被围成一团捅死在斜坡上。

    李舍儿紧张的抓着手中的鞭子,手指甲已经把掌心抓出血来都没有感觉:紧盯着下面的战场,心中暗想“这次得到消息有一笔大肥羊过,抢了今年冬天就不愁吃穿了。方圆百里最大的四伙流民联合起来,连当年吃人魔王秦宗权都没啃下来七家庄都答应派了三百人来,本来还怕人多不够分,没想到那商队手底下这么硬。不要说强弩,铠甲,长槊,那几十个骑兵连战马都甲具齐全,就算是全濠州城恐怕都凑不出这几十甲骑来吧。更不要说那些骑兵许多都可以左右开弓驰射,后面压下来的那几百步兵,身上的铠甲,手中的步槊不说,在那坑坑洼洼的河边地上走得那么快,偏生队形丝毫不乱,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步槊如同一片黑色的树林一般,显然是一等一的精兵,旁边最勇悍的王猪儿提了他那把陌刀带了百余人反冲上去,想挡上一下,让后面的弟兄喘口气,结果半盏茶的功夫就全被捅倒了,王猪儿身上至少多了五六个窟窿,和他手下横七竖八得倒了一地,对方就断了三五根步槊,连人都没死一个。自己当年在黄巢军中也呆了五六年,就算是天子的神策军也没这般凶悍。那边的两队都已经垮了,自己还是先撤吧!回头把那两家跨了的吞了熬熬还是可以过冬的“

    作者的话:前面章节分的太小是因为我是第一次写书,一开始分章节分的不好,抱歉了。因为明天要值晚班,所以这一章就先发了,如果我明天晚上下班比较早的话,再更一次,就算我为我分节不当向大家道歉。

    最后,希望大家看了书,如果喜欢就收藏一下,如果有红票就更好

    如果不喜欢,请在讨论区里面提提意见,我是第一次写书,希望可以从中吸取知识,去的提高,多谢了。

3短毛贼

    李舍儿看看左右手下都在四处张望,为自己寻找等会儿逃跑的道路,他回头小声对二头领王安吩咐:“你先让后面的弟兄先撤,看情况不妙,咱们可不能被拉在后面当垫背的。”这时,突然听到自己阵中一阵欢呼,李舍尔回头一看,正从侧面压过来的那群步卒队形有些混乱,倒下了十来个人,他们后面的半坡上有一群弓手正在向他们射箭,他们手中的弓形状颇为长大,足有一人高有余,坡顶上升起一面大旄,夕阳从后面映了过来,将旗上那只飞凤照得仿佛鲜血画成的,那凤爪上抓着七支羽箭,正是七家庄的大旗。

    “这帮七家庄的杀才,最会的就是打闷棍捡便宜,每次都是干的吃肉的事,啃骨头的都是别人.,这次带兵来肯定是吕方那短毛贼,这厮更是奸猾,让我们替他触霉头,只可怜那几百弟兄。”李舍儿骂得正开心,旁边的二头领王安却腹诽到:“刚才第一波上去的都是其他两拨流民的,咱们弟兄一个都没死,你更是还打算趁那两拨实力大损吞并了来过冬,若不是吕方来了,等下撤退说不定也要丢下一百来人,不知你和他哪一个更是奸猾。”看首领一直大骂,没有停歇的意思。王安试探道:“那我们还撤吗?丢下七家庄人马在这里,让他们自己杀个痛快。”

    “撤?那吕方要是打赢了,我们连根毛都捞不到了,几百号人的冬天吃穿哪里来?”

    “我们可以吞并那两帮人的东西,估计加起来还凑合过一冬。总比留在这儿——万一七家庄也垮下来了,恐怕连这两斤半也得丢在这儿。”

    王安胆怯的指着自己的脑袋回答,他是着实被那帮人打怕了,王猪儿那么好的武艺,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好汉,力举百钧,带着上百个弟兄冲上去,全身上下被扎了十来个窟窿跟血葫芦似的,半盏茶的功夫就垮下来了,对方连毛都没少一根。还是躲的越远越好,回去把窝棚里面藏的那壶酒倒下去,找个婆娘好好睡上一觉把这一切忘光了才好。

    “老二呀老二!”李舍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着王安,手指着王二的脑袋说:“你用你肩膀上那玩意想想,要是那短毛贼打赢了,我们固然是什么都分不到,那两拨人首领现在都不知道还活着没有,你以为吕方那人还会留给我们去吞并,他肯定连骨头不会留给我们,说不定还借口我们临阵脱逃,不啃一块肉下来不会干休。”李舍尔的嗓门越来越大,唾沫星子溅了王安一脸,一张满脸横肉的黑脸几欲贴到手下的脸上,逼得王安步步后退。

    李舍尔接着说:“就算七家庄打输了,那短毛贼的手下都是地头蛇,天色也快黑了,肯定死不了多少人,那群煞星只是商旅的护卫,不会追多远的,要是我们落下七家庄那帮人独自先走,待到这帮煞星走了,你说那短毛贼会不会拿这个做借口来找我们麻烦,那时候这边的几拨人肯定都恨我们独自先逃,到时候你来独自抵挡那短毛贼?”

    王安正听得汗流浃背,说:“那现在就叫弟兄们上?”

    “上什么上,就在这看热闹,要是短毛贼赢了,就上去咬一口,说什么也得分点什么给我们。要是输了,撤也来得及,毕竟我们没有抛下他们独自逃走,到了最后才走,也算仁至义尽了,他们也怪不了我们什么。天也快黑了,那帮煞星也不会冒险来追赶我们的,毕竟他们是商队护卫,又不是捉讨使。”

    王安听得有理,正要猛拍几句马屁,突然背后传来一句“小舍这里风景不错嘛,不知是要看什么热闹呀?”

    王安正要回头大骂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大头领面前放肆。却发现刚才还说的唾沫横飞的大头领脸色颇为奇怪,两颊的肥肉正在**,嘴角努力的向上翘,仿佛想要笑出来,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却听见刚才那个声音又说:“不知早上跟随王头领前来的某妻兄在哪里,怎么没在王头领身边?”

    “与王头领前来?早上与王头领同来的吕之行的妹妹就是七家庄的吕家的嫡女,有名的大美人,嫁的就是吕方那入赘的软骨短毛贼,莫非背后就是吕方这短毛贼?”王安想到这里,才反映过来,看到眼前头领那张黑脸一下子就白了,额头上的汗珠雨点般往下掉,口中一个字一个子往外嘣:“吕小哥自告奋勇上前劝降,结果被人诡计所乘,被抓去了。”

    “自告奋勇?”王安感到一个人哗的一大步从自己身边冲过,站在头领面前,自己两侧也各自站了一人,把自己夹在中间。那人身形颇为长大,身披一件灰色长袍,样式颇为怪异,还有一顶兜帽连在袍子上,此时帽子搭在背上,头上并无发髻,只有寸许长的短发。

    “正是。”李舍儿一面干笑着,一面向后退去,却被后面的护卫挡住。“吕小哥自己要求前去劝降,你知道某等皆是斗大的大字不识一筐,比不得吕小哥识文断字,所以.”

    “好,这个先不提,你把你的人准备好,尤其是那群索囊。如果这次不能把下面那群家伙收拾掉,把之行救回来,某放得过你,吕家和王家的那几位长老在议事堂里可饶不了你。”吕方指着下面的黑云都精兵说。

    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黑云都不愧是天下有数的精锐,虽然刚才侧后被偷袭,被射中十余人,但队形不乱,先是一声尖利的哨响横列中央的将旗先向右点了一下,然后又朝侧后敌人划了一个弧,就看见那排向前徐徐移动的步槊停住了,紧接着,右翼就以将棋为中心转了过去,面朝原先侧后敌人的方向,原先中箭受伤倒在地上的伤兵全部都被移到行列的后面,紧接着两翼的士兵向中央收缩,就将腹背受敌的横列变为了圆阵,数百根长槊密密麻麻向外指出,宛如一只巨大的被激怒的豪猪。

    王启年看到麾下士兵已经变为圆阵,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些贼寇还有这么多花样,还好对方没有骑兵,士卒也不够精锐,不然要是从背后冲过来,腹背受敌,就算自己武艺再高也得躺在这里,不过刚才那队弓手离了足足有70-80步远,居然可以射穿自己手下那些士兵的铠甲,有一个甚至大腿都被射了个对穿,筋都断了,眼见的好了也是个废人,难道他们连弩机都有,可是哪有弩机上箭那么快的,稀里哗啦已经射了两三排,雨点似的,还好后面那几排老兵都背了革盾。可惜了,要是他们再晚来半盏茶的功夫,前面的流民就全部赶走了,现在又得重新开始,结果就难定了。

    “果然是百战之余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总算亲眼看到孙子兵法里面说的四如精兵是什么样子了。”吕方一只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回头看了看侧后的两位头领,王安还好,没看出其中的妙处;那在黄巢军中呆过好几年的李舍儿,眼睛珠子已经凸出来了,看到吕方转过头来,目中全是哀求的眼光,只差说出口来请求撤了,吕方笑着转过身来,拍着李舍儿的肩膀说:“现在可以把索囊们派下去了”

    陈五是黑云都中的一名队正,他站在圆阵靠外的第二排,正在胡思乱想:“自己算上跟秦宗权起兵开始,当兵已经有15年了,先是打黄巢,后来是和朱温打,再后来就跟着孙儒到淮南打杨行密,最后孙儒被砍了脑壳,蔡州兵降了杨行密,自己武艺不错,被编入了这黑云都。今年已经30岁的自己,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打仗,杀人或者被人杀,连个老婆都没有,什么时候可以有自己的一块地,两头牛,一个老婆,晚上回家有口安稳饭吃,哪像现在。”

    突然一个东西嗖的从自己耳边飞过,速度很快,“弓箭手?”前面有几十个流民在动着,手上并没有弓弩,“自己搞错了吧,那些人可能是来收尸的。”

    “嘣”一声闷响,前面的那个人软软的到了下来,陈五只感到脸上一热,被热热的液体溅了一脸,抹了一把睁开眼睛一看,那人的脑袋跟自己原先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瓜一样,烂做一团,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旁边是一块沾满了血液脑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鹅卵石。

    “投石索,契丹人什么时候跑到这么南了?”陈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蹲下,手抱头,带了革盾的士兵都到有弓箭手的敌人哪一边了,从人缝向外看过去刚才以为是收尸的那几十个山贼都在甩着一根带子,突然一放,便是嗖的一声飞过来一块石头,正是先前朱温军中的契丹游骑所使的投石索,阵中不时有人被击中,呻吟声,咒骂声不绝于耳。突然背后咔嚓一声响,军阵一阵混乱,原来一块石头碰巧把中军的将旗旗杆打断了。

    李光觉得左边的胳膊有些抽痛,刚才被那个回头拼命的贼寇的竹枪捅了一下,虽然让了一下,又披了甲,但还是受了轻伤,前面的逃跑的贼寇路很熟,全都往陡峭不平的山坡上跑,弟兄们怕伤了马蹄,都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没有还在抵抗的人了,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丢弃的武器。

    “黑云都怎么撤了,连将旗也没有了,队正某们也回营吧。”李光回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刚才还在他们侧后面稳步前进的黑云都已经变为圆阵,正在向高地的车营后退,自己的背后又出现了一队人,仿佛要截断自己的退路。

    “大家跟着某,”李光举起手中的长槊:“咱们先回营喘口气,喝口水,回头在把这帮兔崽子砍成成肉酱!”

4对峙

    王启年静静的站在车营的出口处,紧紧的盯着下面空地上的那队打着朱雀鸟旗帜的人马。后面的车营仿佛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黑云都的士兵们都坐在地上,默默的饮水进食,但是伤兵的呻吟声,搬运物质的碰撞声,盔甲兵器的铿锵声闹成一团。刚才那队人马并没有乘自己后退的时候冒然上来追击,只是停在对面的半坡上,静静的等着自己回营,等到自己的骑兵也回了车营,他们才下到平地,立刻在斜坡和平地的交界处竖起了十来块木排,斜朝外侧,木排之间留下了出击的通道。刚才已经乱作一团准备逃走的那几拨流寇也恢复了胆量,在后面一字排开,乱哄哄的仿佛一大群蚂蚁。

    “难道那群朱雀贼猜出了某想要引他们过来,然后回头和骑兵前后夹击。那就麻烦了,草莽之中实有龙蛇呀!”王启年紧握着腰刀的右手指节已经发白了。

    “二郎,这后面的那帮朱雀贼看来颇为棘手呀,难道他们要长期围困某们不成?某们这地形虽然险要,但也没有回旋余地,如鼠在**中,死地呀!”不知何时,高宠来到了王启年的背后。

    “伤兵们都包扎好了?士兵们都吃过了吧?

    “死了10多个,加上伤的重的,至少有40多.,我们要不要等下从侧面陡坡用绳子放下去部分人夜袭他们呢”

    “没必要,我们人手太少,到庐州还有不少路,损失不起,我们粮食充足,又在河边,不用担心水源,他们下面足有快2000人,肯定耗不过我们,只要小心他们夜袭就行了,告诉弟兄们,所有人今晚不得卸甲,晚上警醒点。天已经快黑了,熬过这次,回到庐州人人都有赏,战死的加倍,受伤的也有勋田。”

    在李高两人对面的山坡后有一个草草搭成的竹棚,四周戒备森严,四周十来个火把将竹棚中照的通亮,当中坐了两人,仿佛刚从万军从中逃了出来,伤痕累累,一人还折了条胳膊,布带挂在脖子上。两人神情委顿的各坐在一块石头上,相对无言。

    这时吕方与李舍尔走了进来,那李舍儿跟在吕方后面拉了半步,半弯了腰,满脸谄笑,牙都看不见了,嘴里不知说着什么。突然一人扑到两人面前,仿佛猛虎出涧一般,呼的一声带起的劲风竟将四周的火把带熄几支,劈胸一把就将李舍儿其提了起来,吕方慌忙退了半步,定睛一看,竟是先前坐着的那断臂汉子。那人坐着还看不出来,站起来身形极为魁梧,手脚又是长大,李舍儿本也颇有勇力,但在那人面前竟如婴儿一般,无力反抗。

    那断臂汉子悲声喝道:“舍尔你这厮,方才那帮商队护卫冲下来,形势危急,某和你约定,李猪儿兄弟带人从正面冲击,你的人在侧面夹击,为何你半个人都没派过去,猪儿兄弟身上连块铁片都没有,却要和那帮盔甲齐全的敌人厮杀,如非你这杀才,猪儿兄弟又岂会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那汉子声音已经嘶哑,眼角崩裂,鲜血和着眼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单手已将那李舍儿百十斤的汉子提了起来,五指用力,竟要将其在空中扼死。留在外面的王安领着六七个护卫冲进来想要分开两人,那汉子回头一声大喝,王安耳边宛如晴空里打了个霹雳,一**就坐在地上。护卫们手中兵器也拿捏不住,落了一地,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李舍儿双手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腕,两脚乱踢,但在空中无处借力,又被扼住了喉咙,哪敌的住那汉子的神力,两眼翻白,眼看无救了。

    突然那汉子右手肘弯处一麻,五指自然松开了,他随即回手一抓,咔嚓一响,已将一根矛柄折断。李舍儿跌落在地,双手抱住喉咙大声喘息,总算逃得一条性命。汉子回头一看,一人手中拿着半截长矛,头上并无发髻,只有寸许短发,对自己微微的笑着,正是吕方。

    那汉子怒极反笑,“原来你们已经串通好了,舍尔跟了你们七家庄,想要害了我们两家,借机吞并了我们,怪不得呀怪不得。好好好,反正当年某和猪儿兄弟立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天倒要看看我王佛儿这颗脑袋要换几条人命。”说到这里,右脚后退半步,反手拔出腰刀,横在胸前,背上微微拱起,两眼微眯,如同**中猛虎,杀气腾腾。

    吕方见状,仿佛没看见那汉子的举动,随手扔下手中的断矛,坐下说道:“某吕方行事只有一个章程,那就是一切以利益来考量,你王佛儿虽然武勇,但手下多半是妇孺老幼,也没什么财货,眼下就是冬天,谁都缺粮食,吞并了你们,庄里还要倒贴不少,某又不是黄巢,秦宗权,要吃两脚羊。这赔本的买卖谁肯做?”

    说道这里,吕方顿了顿,看那汉子并未暴起,接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打下坡上的那个营盘,大家都看到了,护卫那么精悍,里面的油水肯定不少,打下了大家都可以过个肥年,光他们身上的盔甲都可以换不少粮食。至于你猪儿兄弟,这乱世人命不如草,不要说节度使,留后,就算是长安城中的圣人也说不定哪天就死于刀下,何况你某这般厮杀汉,也只不过早走两日,他今日还有某等为他收尸,却不知你某死时葬身何处,说来某还羡慕他,不用在这世上受苦了,这世道我们这般苦命人只求每日两餐饱饭,家人不冻饿死于眼前,难道你王佛儿还指望年满七十,老死榻上不成?”

    众人听了吕方那番话,皆都无语,王佛尔已是满脸都是眼泪,掌中的腰刀也无力的垂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到:“这世道,这世道。”颓然跪倒在地低声呜咽,那声音低沉的很,仿佛将人的心肺都掏空了,酸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响旁边那个伤痕累累半天不出声的汉子出来打圆场说:“佛儿兄弟是一时心情激愤,吕兄弟说的是正理,大家都是有近千把张嘴巴要养活,打下这个盘子才是正理,某和佛儿都丢了不少弟兄,不能再死那么多人了,可以用牌子慢慢的往前推,这样上面的强弩和骑兵就没什么办法了。不知各位还有什么法子?”

    “还可以用某的革囊们轮流骚扰,耗掉他们的精力,到了明天凌晨再冲上去。”说话的是刚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的李舍儿。

    “大家说的都不错,某这倒有个法子,加上大家的办法,想来再填个50来条人命,就可以把这盘子打下来,大家可要听听?”吕方低下头在地上划起草图来,众人低头围了过去,就连刚才那已经心若死灰的王佛儿也往中央围了过去。

5鏖战

    王启年看着坡下的几团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模模糊糊,仿佛在搬动什么物件,整个晚上敌人都在不断骚扰,射冷箭、投石手、敲锣等等。并且不断将大排向前移动,现在最前面的已经离外圈的车营只有100步左右了。还好手下的士兵都是老兵了,除了少数在岗的哨兵,都能够好好休息,但是那些车夫还有杂役几乎都没有睡着,一个个都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紧抓这矛柄,折腾了四个时辰,都困的东倒西歪,也没办法,那帮人哪见过这阵仗。

    “已经四更天了,估计天一亮,这帮贼寇就要上来了,二郎可有什么妙计.?”却是高宠在后面问道,王启年回头一看,只见他满眼血丝,嘴唇干裂,竟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哪里还有在节度使府中平日风流倜傥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强忍着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妙计,此时就是两鼠斗于**中,勇者得胜,只要我们今天顶住,这帮贼寇士气粮食就都不够了,只是苦了你了,没想到这次押运如此凶险,你本文官,何必来干这添刀锋的活计。”

    “是呀,不过昨日那被擒来的喊话贼寇招认,新来的乃是七家庄人的人马,其他三支分别为、李舍儿,徐大眼。那七家庄的人看来就是打朱雀旗的人马,看来颇为棘手。”高宠一面捋着自己的长须,一面说道,两人苦思,却是相对无言。转眼便是天明,坡上坡下都的营地都躁动起来,一股股炊烟都升了起来,两边士卒都在饱餐一顿,准备这最后的一搏。

    吕方手里拿着一根荆杖,穿行在队伍的行列中,不时用荆杖敲着熟悉的士卒的肩膀,说些荤笑话,缓解紧张的心情。这些七家庄的士卒,器械装束远远胜过其他三家流民了,虽然没有如同黑云都那般人人带甲,但是都带着大盾,两只8尺长的短矛,腰上还带有短剑,这盾牌大到足以把一个人从头到脚遮挡在后面,中间从两侧凹了进去,仿佛两个上下叠在一起被压扁了的泥团,用一根带子挎在人的肩上。前三排的士卒还都披着简陋的皮甲,士卒也都是青壮。这些士卒组成了3个10x8的方阵。

    在这三个方阵的前面,就是先前的在坡上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颇为奇怪,仔细看就是一根的中间厚两端薄的长木条,木条的外侧粘着薄竹片。镶着角或骨制的弓珥的两端向外侧微微的弯曲,长度有一人高,足足有6尺长,上了弦以后仿佛一个长长的“c”字那些弓箭手正在往箭支上绑上破旧的麻布,然后从旁边的几个火堆上面的瓦罐里面舀出黑色的粘稠物涂在麻布上,后面远处的流民们好奇的看着弓箭手们的举动,交头接耳的猜测着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吕方巡视完了队列,回到了队列的前面,拿起盾牌,开始有节奏的用腰刀的侧面敲击着盾牌,后面的士兵们也用矛柄敲击着自己的盾牌,并不断的发出“巴拉巴拉”的吼声,响亮的盾牌敲击声和低沉的吼声逐渐汇成一片,随着吕方的一个手势,弓箭手们前进到大排后面,将浸透了黑色粘稠物的箭支在大排后面的火把上点燃,然后半仰着向半坡上的营盘射去。

    “嗖!”一只火箭落下来,插到陈五的脚旁,他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尽量缩在盾牌下面,剩下的事情就要靠祖宗保佑了。

    “还好这次来的是王校尉,是王将军的义子,身经百战。早就把地上的草木都清理干净了,装运绢布的大车也在内侧,连车上都铺了泥土,看你们的火箭烧什么,咦?这味道怎么这么怪,咳咳!”陈五痛苦的咳嗽着,满脸都是眼泪。

    车营里面一片混乱,士兵们眼泪鼻涕横流,痛苦的掩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那些火箭并没有伤到什么人,也没有烧掉什么物件,但是那些燃烧的火箭放出的黑烟让士兵们呼吸起来十分痛苦,战马们也在不安的躁动着,旁边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它们,伍长们竭力让士兵们保持安静,但显然他们的努力没什么效果。

    “贼寇上来了,”一个眼尖的家伙大声喊道。

    “与其在这里被呛死,还不如冲出去杀个痛快,难道那些连竹枪都配不齐的乱民还是某们黑云都的敌手。”又一个声音回答。

    顿时喊好之声不绝于耳,伍长们再也控制不住士兵们,后来连他们自己也被裹挟了出来,士兵们排成了横列,中央和右翼夹杂了选拔出来的车夫和杂役,都大口的喘息着外面的空气,被下面的情形惊呆了。

    那些步兵,斜举盾牌,连成一片,盾牌的间隙里面露出矛尖的寒光。行动一致,有如一人,准确的仿佛那种无坚不摧的攻城锤,从坡下面冲上来,踏着尸骸枕籍的险地,消失在烟雾里,继而又越过烟雾,出现在他们面前,始终密集,相互靠拢,前后紧接,喧哗的战场这时变得宁静,可以听到他们整齐的踏步声,远远地望下去,仿佛一只巨大的蜈蚣爬上山坡。这一大群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怪物,并且只有一条心,每个伍队都随着地形蜿蜒伸缩,有如腔肠动物的环节,透过烟雾的缝隙看到他们,无数的矛尖,盾牌,头盔,压抑着的呼吸声,声势猛烈而秩序井然,显露在最上面就是那一层层盾牌。这景象仿佛出现在梦中,类似的图像在小时候村中老人的怪异故事中听过,那些巨蛇,金乌,逐鹿古战场上的那些巨兽,坚强无敌,雄伟绝伦。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槊,绷紧身上的肌肉,准备给对方迎头一击。

    双方已经只有二十步远了,鼓声急促了起来,进攻者猛的投出自己手中的短矛,然后手持着原先夹在盾牌握手上的备用短矛。扑了上去。

    雨点般的短矛击中了不少士兵,但是黑云都的士兵们不愧为百战之余,他们的队形没有崩溃,反而更加凶猛的用长槊向对面敌人的盾牌间隙刺去,七家庄的士兵们也用肩膀抵在盾牌上,竭力想要靠近对手,好使用手中的短矛和短剑。从盾牌的间隙刺进对方的身体,或者干脆用盾牌把对方挤倒在地上,用脚踩死。两边的士兵们都没有把力气浪费在喊杀上,战场上只听到武器的碰撞声,长矛刺入**的闷响,人垂死的呻吟。

    一开始七家庄的左翼几乎立刻被冲垮了,车营方的右翼几乎全是黑云都的老兵,他们居高临下,瞄准盾牌的间隙猛的刺去,几乎一下子就把第一排的士兵们击倒了,有的甚至刺穿了盾牌,直接将对手钉在地上。没有被打倒的士兵纷纷退入稀疏的第二三排,他们不得不后退并排的更加密集,肩并肩的站着,更好用盾牌保护自己和同伴,仿佛一堵墙。

    右翼的士兵的长槊密集的仿佛一头受惊的豪猪,不断的把前面的敌人逼的后退,可是他们的胜利反而毁了自己。商队中间和左翼的的士兵们没有能随着右翼的胜利而前进,反而被对手压着不得不后退。他们许多在在此之前都不过是些车夫杂役,面对眼前的刀锋矛尖犹豫不前,于是车营的中央和右翼战线连接处出现了断裂,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王启年和吕方几乎同时看到了这一切,但是王启年手中已经没有后备队了,骑兵们因为马匹受惊已经拿起长槊加入战阵了,人数更多的吕方迅速让自己的弓箭手们扔下长弓,拿起护身的腰刀从缺口冲了进去,从侧面包围了过来,战斗迅速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那些拼命用手中十二尺长的长槊攻击正面对手的士兵们发现,自己的后面和侧面也有敌人用短刀刺向自己的肋部,而行列如此密集,使得甚至连转个身连面对对手都成一种奢望,士兵们纷纷惨叫着倒下,双手捂着肋部,徒劳的将流出的内脏塞回自己的体内。越来越多的人扔下手中的武器逃走,只有黑云都的士兵们纷纷两三成群,拔出横刀厮杀,但正面的敌人也像一堵墙一般挤过来,短剑和短矛不断从盾牌的间隙中刺出来,许多人都被前后夹击打到了。

    右翼的黑云都士兵不得不相互靠拢,猬集成团,形成一个圆阵,退回到车营阵前,顽强的抵抗着对手的围攻,甚至面对30步外的长弓手的射击也巍然不动,仿佛一只被猎人包围在洞**中的受伤了的野猪,让人不敢靠近,一直到逃入车营中惊魂未定的败兵们拿起强弩,爬上车顶,迫使追兵后退,他们才慢慢的退回营中。

    陈五左手紧握横刀,拄着地面,否则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靠自己直立。他身上的伤在黑云都剩下的四十多个人中不算多,但都很重,左肋被短矛捅了一下,恐怕已经伤到内脏了,捂着伤口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了,那是刚才和敌人抢夺牙旗的时候,一名对手短剑的功劳。至于那个对手,已经脑浆崩裂的倒在地上了,在自己失去右手手指的同时左手的刀柄也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每次呼吸都仿佛肺里面有一把刀在搅动。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吐出血来。

    从早晨持续到现在的战斗仿佛是一场噩梦,第一波进攻就消耗了己方的几乎全部的反击力量,发现车营进口的狭窄,无法发挥人数的优势。那支打着朱雀旗的贼寇就撤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随后就是持续的流民冲击。激烈的战斗就像榨油机,把自己身上每一分精力挤了出来,当敌人冲上来的时候,自己只能机械的挥舞手中的长槊,杀死人或者被人杀死,当敌人退下去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就仿佛被抽去了骨头,瘫倒在地上,直到下一次厮杀不得不爬起来为止。

6和谈

    “必须想什么办法,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那些贼寇的目的很显然,用这些流民来消耗士兵的体力,然后用那些精锐一次击垮我们,顺便还可以节约些过冬的粮食。”高宠气喘吁吁的说,手中的玉具剑已经断了,上面也有些变黑了的血迹。

    “那只有报出杨使君的名号来,来威慑这帮杀才,看看能不能只交出粮食来保全其余的财物,先把昨天擒获的那个贼寇头目交还过去,行个缓兵之计,让弟兄们歇口气,只是你某谁去,旁人说不明白。”王启年回答。

    “那当然是我去,二郎若是被扣押,这营盘也就不攻自破了,贼寇分为好几家,利益定不相同,说不定可以离间他们,让他们不攻自破。”高宠的气息已经平静,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四口大锅并排的摆着,里面盛的是滚烫的玉米粥,粘稠的可以插进一根筷子不倒。里面还放了昨天在淮河边打到十几尾鱼,七家庄的士兵们正在排队领粥,香味让远处的流民死死的盯着这边,喉结在不断的上下滚动。

    “上面那些兵都已经疲了,等咱们的弟兄们吃完中饭,一鼓就踏平他们,这次油水可大了,那么多盔甲,牲畜,就算车里面都是空的,那些拉车的牛马还有驮畜,明年开春每家都不用用人拉犁了,还可以多开一两倍的田,退之,我拉着你背着长老会出兵没有害你吧,这么多东西,就算最和我们对着干的刘家也没话说了。”吕方完全没有在人前那庄重的样子,说的唾沫横飞,脸上的眉毛仿佛都要飞起来。

    “还好让你打下来了,死了二十多个,还伤了三十多,不然……。不过那批兵还真是能打,不知是哪里来的商队,任之你也够狠的,大舅子还在上面也不管,你不怕被他们大卸八块。”站在吕方旁边的是一个矮壮的男子,正是七家庄王家的嫡男。名俞字退之。和吕方同为七家庄当年的执政。

    “正是因为落在他们手上更要加紧攻打,显示我们的实力,否则要是我们像其他几家那样被打趴下,恐怕之行他立刻就被砍了头,你看,之行这次肯定没事,说不定对方马上还要派人下来求和呢。”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面却有人通报,商队有人下来要求停战,并说先前俘虏的吕家大爷平安无事。

    “任之长的真是可七窍玲珑心,你前世可别是能掐会算的狐仙。”王愈佩服的五体投地。

    “停战?缓兵之计,正好用那使者作为大哥的抵押,不投降就踏平了他们。”吕方恶狠狠的一刀将旁边的小树砍断。

    “淮南节度杨使君的车队,你说的是真的?”李舍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旁边的杨大眼还有王佛儿的脸色也变了。

    “正是,正是杨使君的车队,当今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营田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上柱国、宏农郡王杨行密,这车队中皆是紧要物事,方才与尔等厮杀的就是天下闻名的黑云都精兵,骑兵乃是具装铁骑,若非是杨使君,这江淮地界谁还有这等精锐人马?尔等何不解了包围,某也放了那俘虏,免得触怒了使君,汝曹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杨使君又如何?黑云都又如何?就算是当今的李家天子,兵强马壮即可为之,何况一个节度使。”说话的是最后进来的吕方;“再说我等与他们厮杀两日,他们士卒损伤无算,就算现在解围退去,那杨行密还能放过我们,他们是官,我们是贼,岂能指望他们发慈悲。不如立刻打开了营盘,过了这个冬再说,将来杨行密打过来,我等联合起来势力强大打也好受抚也罢,总有个说法,最多打不过要么死在他手上要么逃去其他地方,总胜过今日活活饿杀了,再说,佛儿,若是我等撤围,猪儿兄弟岂不是白死了?”

    众人都看着王佛儿,那魁伟大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低声说:“吕家兄弟,你也不用多费唇舌了,今日就算明知前面是火坑我王佛儿也得闭眼跳下去了,这世道,我们这苦命人也就只能在刀口上抢饭吃了,吃得一日是一日,若是那日来了,眼睛一闭也就是了,也省的在这世上苦熬。”说罢,闭上眼睛再不多言。

    李舍儿徐大眼两人对视一眼,苦笑着对吕方齐声说:“罢了罢了,吕兄弟说的有理,今日事已至此,节度也罢天子也罢,也顾不得了。”

    高宠听到这里,脸色苍白,他事先也想过贼寇害怕秋后算账,无法达成和议,打算首先用杨行密的大名来恐吓,然后拿出部分粮食财物作为交换的砝码,利用贼寇并非一家,利益分配不均,使之相互不信任,至少争取时间,从绝境之中寻出一线生机来。可这短毛贼吕方果然是贼中的枭雄,不但用兵大有格局,颇得孙吴之妙。对人心更是了解的极为深刻,寥寥几句就已经将利害剖析的分明,并置众人于死地而后生的境界,已生同仇敌忾的心理,自己就算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也没有开口的余地了。他正思量如何寻找机会说出俘虏的叛贼头目,以要挟所属的同伙,不求使之投鼠忌器,但求让其内部猜忌,等下有逃生的余地。就听到那吕方大声对自己说。

    “昨日被你们所俘的乃是某的大舅哥,你写封信回去,让他们不得伤了一根毫毛,否则就先把你剥了皮,煮做肉羹,味道可好得很。还有让营中立刻投降,还可以保住性命,如果攻上去了,就玉石俱焚。”

    高宠听了大怒:“投降还可保住性命?某又怎么知道尔等会信守诺言?某是来与尔等和议的,岂可写劝降书,你要杀便杀,高家男儿岂可降贼。”

    “因为形势比人强,现在信不信都由不得你们了,方才退下来的弟兄们说你们上面等到我们冲近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可见已经疲劳至极了,你不要想拖延时间,来人,击鼓,进攻!”吕方大声喊道。

    作者的话:我一章的字数太少,主要是因为我一开始写书的时候分段分的太差,后面就会逐渐好起来,见谅了,不过每天三千字一更是不会少的,早上加班去了,如果晚上不用加班,赶的回来,再补上一更,补偿一下前面一开始一章千把字,给大家造成的不快。

7转机

    陈五绝望的靠在内圈的大车上,那该死的战鼓又敲响了起来,和前面几次不同,没有听见流民的喊杀声,这次应该是那群朱雀贼又上来了。自己肋部的伤口应该没有伤到内脏,否则自己没法活到现在,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了,精疲力竭的自己绝对没有办法活着挺过这一次敌人的进攻。上一波贼寇有一伙人从侧面大车组成的墙上翻了过来,人手是在太少,竟没有发现,待到他们杀到营寨门口的时候才被发现,自己一刀就将一人钉在地上,那人双手将刀刃抓住,自己竟一时拔不出来,届时被旁边的一人一斧头将左手斩断了两根手指。自己一时竟痛昏了过去,要不是被几个同袍扯了过来,早就没命了。

    “破了。破了”只听到一阵呼喊,王启年铁青着脸看着面前的景象,只见冲进来的敌人阵列严整,宛若一人,前排的都用一人高的大盾相互掩护,连成一片,侧面的也是如此,中间的人便将盾牌顶在头上,竟没露出半点破绽,仿佛一只巨大的乌龟,几个胆大的想要冲近砍杀,立刻就被从间隙中刺出的长矛击倒。看看左右皆是面若死灰,疲累欲死,王启年嘶声喊道:“罢了罢了,我等降了,要杀要剐任凭汝等,只请饶了士卒性命。”说罢将手中横刀掷在地上,屈膝跪下,扑在地上,不再看场中景象。

    赵小五猛地一脚踹开车门,里面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用手中的尖头木棍捅了下去,金黄色的黍米用破口出涌了出来,那些黍米金黄的仿佛闪耀着光芒,小五都有些头晕了,后面的人赶紧跪下去用自己衣襟接着涌出的黍米,小五抓起一把黍米,猛地塞进嘴里咀嚼起来,锋利的谷壳撕痛了食道,让他清醒了起来,他用上衣抱起一包黍米,冲出车营,扑到在两具尸体前面,将黍米凑到头旁边,喃喃的说:“阿爹,阿弟,你们看,这是黍米呀,你们没白死,某可以活下去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有人可以活下去了。”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扑到在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王启年懒懒的斜靠着旁边的坑壁,紧闭着眼睛。自从命令士卒投降后就一直这个模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旁边的士卒一开始还害怕对方会杀俘泄愤,都拢成一团,打算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可是后来发现对方只是收去了长槊,盔甲,弩机,不要说匕首短刀,连横刀都没有收去,只是围在一个土坑里面,四周有数十个披甲手持长槊的朱雀贼看守。心思就活泛了起来。下午居然还有人送来了一桶麦饭,一桶热水。虽然少了点,只能吃个半饱,大家心思就定了下来,那帮贼寇粮食那般紧缺,都有人直接将未脱壳的黍米直接填入口中,吃的口吐血沫。如果要杀俘何必还浪费粮食,莫非还怕自己饿着死来当冤鬼。于是纷纷争抢起来,看到王启年那活死人模样,哪里还有人理他,只顾把热腾腾的麦饭往嘴里塞。

    这时俘虏一阵混乱,却是从土坑上面下来了七八个人,众人认得为首的却是原先被李锐抓来的那个贼首。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那人走到王启年面前,一揖到地,朗声说道:“几家头领请李校尉前往叙话,还请校尉移步。”

    “败军之将,一个阶下囚而已,何谈一个请字,你也不必客气,先前某对你也不过如此,只是高先生安否?”

    “高先生安好,我们不过是群求口饭吃的穷汉,这世道没种田人的活路了,先是黄巢,后来是秦宗权,孙儒,还有水灾,蝗灾,流民,人总要吃饭才能活下去吧?若是家中有过冬的粮食,又岂会面朝强弩长槊求口饭吃,先前得罪之处还请校尉见谅,实在是没法子。”那吕行之满脸都是不得已的苦笑,双手连连作揖。

    “哈哈,堂堂黑云都却被一帮泥腿子打趴下了。”王启年听到这里,大笑了起来:“打赢了的向打输了的赔礼作揖,要他见谅,某平生从未见过,这世道哪有这般道理,也罢,某就去见见你们头领,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说罢跳了起来,两三下爬出土坑。

    王启年一路上看到流民们正在打扫战场,收拾尸首,不但流民一方,就连商队一方的尸体也被单独收集起来,深深掩埋。不禁微微颔首。待到走入帐中,大声说道;“败军之将王启年前来拜见,各位首领有礼了。”

    却见的帐**有五人,带路的吕行之走到其中一人背后站定,那人身量颇高,鼻梁高挺,脸颊微圆,眼睛笑的仿佛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倒像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眉毛却生的十分秀气,让整个人多了几分书卷气。头上却无发髻,只留的一头短发,仿佛头陀一般。听到王启年的话,他转过身来,轻声说道:“高先生正在用膳,稍后便到,校尉腹中饥否?可要前往一同吃些。”

    “那倒不必,只是在座诸位何人是那朱雀队的首领。不知要见某这败军之将作甚。”王启年憋了半天的疑问脱口而出。

    “正是区区吕方,”方才那短发之人笑着说道:“败军之将这话再也莫提,某辈也都是朝廷赤子,不过是这几年来淮上兵灾连连,实在无以为生,所以束武成兵,守护桑梓而已,要不是今年冬天实在过不去,才冒犯校尉虎威,借些粮秣糊口过冬而已。”那吕方容貌清秀,言语文雅,要不是身边几条大汉,腰上横刀,竟仿佛乡间教书的冬烘先生一般。

    “冒犯虎威?糊口过冬?”王启年听到这话,怒到极处,竟笑出声来。“某看你麾下士卒队伍严整,号令严明,而且装具也很不错,虽然武艺还不如某手下这些黑云都精兵那么精悍,但也顽强得很,如果器械甲胄齐全,就算放在淮南军中,也算一等一的强兵。刚才走过来,看到你的营寨次序井然,布营之处旁有水源,身处高地,控制要道,深合孙吴之法,更看到你手下还在营寨旁挖掘壕沟,修建土垒栅栏。颇有章法,分明平日就习于攻战据守。这等强军,你就为了糊口过冬?还是朝廷赤子?你欺某是三岁小儿吗?”

    “当今乱世之中,如果不习攻战,恐怕随时都有可能身死族灭,某等也是没有办法。校尉不信也无办法,今日却有一事相求,还请校尉钧允。”说到这里,那吕方竟双膝一曲,跪倒在地,砰砰的磕起头来,后面的几个首领也纷纷扑到在地,齐声喊道:“还请校尉慈悲,允了小人。”

8投名状

    王启年站在众人当中,心中又好笑又好奇,自己是命悬人手的败军之将,对方却扑在地上求自己应允什么事情,看样子又并非作伪。当真荒唐至极。只好苦笑着说:“尔等当真蹊跷,若是某办的成的,性命都操在你们手中,又何必相求,如果某办不成的,求又有何用?”

    “校尉办得成的。”吕方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片,“我等所求只有一事,待校尉回到淮南,将吾等的心意禀报节度大人。”

    “回到淮南?他日回到淮南,若节度大人不以死罪相责,自然随兵前来将尔等一网打尽,个个砍作肉酱,带口信又有甚用。”

    “吾辈口信正是为此而来,先前我们也说了只是为了粮食过冬才敢冒犯校尉虎威,并非造反逆贼,杨节度乃朝廷使相,爵位尊荣,天神一般的人物,我等岂敢冒犯,只是为饥寒所迫,除粮食外些许不敢触动,明日便请校尉带着剩余的财帛返回扬州,还请节度大人饶过吾等鼠辈些许性命,待来日一定以死相报。”吕方大声说道。

    “尔等真是异想天开,打劫官车还妄想和节度求抚,节度定然不允,真是异想天开,那兵器生铁呢,莫非你还要吃那些过冬?”王启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那帮贼子居然还有这般想法,当真那短毛吕方失心疯了。

    “在下听说,智者在世上始终明确自己的目的,不会把它和手段搞混,杨使君从淮上群盗变为朝廷使相,淮南节度也就十余年,一定懂得这个道理。以杨使君的势力,想消灭掉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就算杀死了我们,夺去的粮食物质也回不来,士兵们还会有损伤,我辈本为朝廷赤子,乱世求生才荷戈自卫,杀了我们不过减少了给杨使君当兵纳粮的丁口而已。\"

    说到这里,吕方顿了一下,看了看王启年的脸色,看到他并未发怒,接着说道:“当今天下,天子暗弱,百姓有倒悬之苦,正是英雄豪杰奋起有所作为的时候,淮南土地肥沃,又有盐茶之利,周边的藩镇除了忠武军的朱温外并不强大,弘农郡王麾下又有黑云都这样的精兵,实在是成就齐恒、晋文事业的好机会。为何不收揽我辈,反用刀剑相逼,做那为渊驱鱼的愚行。故秦穆公饮盗马之酒,楚庄王赦绝缨之客,且楚庄秦穆,夷狄之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天下英雄听说杨使君连我等冒犯于他的盗贼都能宽恕接纳,岂不会纷纷前来投奔,这也就是“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吧。”

    王启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吕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当今已是群雄逐鹿的局面,正是好男儿有所作为的时机。南方那些藩镇倒也罢了,军力薄弱,不足为患。北方的忠武军朱温凶狠狡诈,贪得无厌,与徐州镇、天平节度使治今郓城、泰宁治今兖州镇已经大战多年,已经逐渐占据优势,与淮南之间日益紧张,将来必有一战,若要割据淮南,必定要把防线推到寿州,濠州、泗州、清口淮河一线,淮南方才能为泰山之靠,然濠州张璲、寿州江从勖却位居朱温宇下,彼辈身处其中,他日又说不定能收穆公亡马之效呢。再说今日粮食布帛肯定是拿不回去了,如果能把那十几万缗钱还有生铁拿回去,总能将损失减到最小,这朱雀贼颇为精锐,若是招抚成功,也是杨公麾下一只劲旅。”想到这里,王启年回答:“汝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汝欲投至节度麾下,空口无凭,可有什么投名状。”

    听到这话,吕方喜形于色,站起说道:“校尉请上坐,待在下为校尉筹划。”回身取出一卷布帛,打开竟是一份地图。山脉河流描画颇为清晰。竟比王启年在节度府中看到还要细致,王启年看了着实吃了一惊,对吕方又高看了三分。

    吕方手指着其中向右倾斜的狭长一块说:“杨节度虎踞淮南,一共七州已经控制了六州,四邻钱镠,杜洪,钟传等要么势力弱小,要么并无远图。并无大的威胁。唯宣武朱温实力强大,又贪得无厌,已经吞并了宣武,宣义,淮西,忠武,河阳、洛阳张全义,山南赵匡凝诸镇。天下藩镇势力稳居第一,又联合了河北魏博罗弘信,恐怕下一步就要南下淮南,此人凶狠狡诈,反复无常,本为黄巢部下,对朝廷并无忠诚之心,如果让他吞并了淮南,天下再无人能与之抗衡。自古中原下淮南大半都是从寿州开始的,只要控制寿州,进退皆可。当今淮南七州,不在节度手上的就是只有寿州一处了,若要稳固淮南,伺机进取中原,首先就要夺取寿州。若节度给予某一个名义,在下就可以在此暗地联合豪强,招抚流民,此地离濠州治所不过百余里,快马一夜可到,濠州乃是寿州的门户,节度出兵进取必然从江都沿运河而上,再沿着淮河由淮阴至泗州,然后攻打濠州,若是节度以轻兵疾进,以吾等为内应,彼必措手不及,只有束手就擒。濠州一旦在手,寿州唇亡齿寒,也不可独存,如此,淮南为固若金汤之势,使君即可囤积粮草,以盐茶之利休养士卒,积存武具。压服南方诸藩,蚕食山南,坐看北方群雄厮杀,一旦时局有变,即可遣大将直上徐州,己帅大军沿运河背上,山东即不为敌所有,然后从山南出兵进取中原,这可是魏武一般的功业呀。”

    听到这里,王启年只觉的心脏跳极快,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当真无双国士!想不到这次护卫商队竟遇到这般人物?往日听义父说,节度的方略大致也是首先要吞并寿州,控制淮河一线,割据淮南然后再压制南方,坐看北方互斗,等待时机,只是害怕一旦进攻寿州,和朱温扯破脸,那寿州城防坚固,如果大军顿兵坚城,久攻不下,宣武大军前来救援,那就主客易手,局势就不妙了。本来还首鼠两端的张璲、江从勖两人只有完全投靠朱温,其大军有了后据,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就算这次打败了宣武军,朱温的军队其也不会有大的损失,但淮南稍有好转的局面肯定被烧杀一空,绝对挡不住那恶贼的下次进犯。所以一直投鼠忌器,不敢出兵。此人方略若是可行,淮南当可安矣。”他深吸了两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急切说:“空口无凭,汝还是写一个方略呈上来,写明誓书,遣人为质,某可将之禀明上官,至于节度是否怪罪,尔等还是等候回音吧。”

    “多谢校尉成全,还请校尉好好歇息,来人!送校尉回去休息。”吕方回头使了个眼色,众人躬身为礼,恭送王启年回帐歇息。“

9隐私

    “高兄,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虽然我等护卫商队有失,但却遇到这吕方,若是他这方略能成,濠,寿两州一鼓而下,这次的过失又算得什么,节度一定重重有赏。想不到这草莽之中,还有这等人物。”王启年毫无在众人面前的矜持,在好友面前面色涨红,看到左右无人,低声将那吕方所说的一切和盘托出。

    “那你真的将那人的方略报于使君,为他们消弭了这番大祸?”高宠皱着眉头回答。

    “那当然,没有他们做内应,实在很难在朱温出兵救援前,拿下寿州。莫非你觉得那吕方的方略不可行。”王启年奇道。

    “那倒不是,吕方的方略颇为可行,他本为本地土豪,士卒精锐,只不过因为兵力颇少而且不为人熟悉,又处于一个三不管地带,才没有为人招揽。这次打劫杨节度的商队,必然势力大增,以害怕节度报复为名依附张璲、江从勖,两人定不怀疑。一旦大兵压境,两人兵力吃紧,吕方为节度旧仇,必被委以重任,以吾之有意乘彼之无备,结果不问可知。更可贵的此人后面的方略,知人者智,知己者明,此人且明且智,自古以南伐北,以步克骑,难胜易败,患于坚城之下,野无所掠,退兵之时,极易为敌所乘,恒温,刘牢之皆一代英豪,也难逃此过。然此人的几条出兵路线,皆沿河而进,水陆呼应,吾淮南舟师,天下闻名,以此行兵,纵然有小挫,绝不至大败。只是……。”说到这里,高宠沉吟了起来。

    “只是什么,这等国士,如不收揽,岂非节度大憾。”

    “只是此人胸有山川之险,腹有城池之深,又并非无根浮萍,麾下已有如斯强兵,羽翼已成,只是未得其时。此次立此大功,又身属强宗豪右,手中矣有强兵,恐怕不出十年即可出掌方面,杨公虽然恢宏大度,知人善任,乃一方雄主,毕竟根基不深,出身低微,族党不藩,身边大将安仁义,朱延寿多为盗贼乱兵出身,并无尊上之心,且节度起于微贱,历经多年苦战,杀戮又多,恐非长寿之相,此人年纪尚轻,那时正是春秋鼎盛,一旦有变,恐你我悔之莫及。”高宠一开始说的还颇为顺畅,最后几句竟声音越来越小,吞吞吐吐,王启年就在旁边,也只听了个大意。饶是如此,王启年也是脸色大变,想起吕方攻打营寨时的勇猛果决,步步紧逼;后来在帐中拜服在地陈明利害,软语相求,不禁打了个冷战,低声说道:“那你我回去后,就烧掉书信,杀掉人质,统兵将其剿灭,绝了这个后患。”

    “此人恐怕已经将此节想到,若是我等不将信件人质方略交上,你我就是覆军之罪,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还剩如斯钱财,可连骑兵都丢的干干静静,还有那些残余士卒,为何贼寇将我等放回,这般蹊跷的事情你如何和人解释的清;若是我等将方略呈上,起码可以将功折罪。节度看得这份方略,自然大喜,而且这份方略还少不了他们,不用担心卸磨杀驴。那吕方已将我等的利害算的清清楚楚,此人看似做事鲁莽,其实已经算的极为精细,实是诸葛一流的人物。”两人说到这里,已是面如土色,就算明知那吕方的心思,也是无法可想,于是一夜无言。

    恭送王启年后,众人都盯着吕方,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眼神,离得近的还不自觉的挪远了些。看到这般情景,吕方苦笑着拱手作别,独自回到自己帐中,扑通一声倒在自己的草铺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才后背已被汗水浸湿。索性脱掉衣物,裹着毯子躺在草堆上,两眼透过帐篷上方的破洞看着星空,回想着过去七年的经历。

    自己原名张雄翼,七年前自己还是一个现代的南方一个小警察,大学毕业后考公务员进入公安队伍,所在地方财政充裕,警察的收入颇为丰厚,唯一的出格点的爱好就是弓猎,也通过朋友向当地射箭队的教练拜师请教,工作三年下来,在国内弓友的小圈子里面也颇有名声,又找了个清秀的女朋友,生活正是惬意之极。08年冬天受几个朋友相邀,一同前往陕西汉中聚会弓猎,于是带着自己心爱的BEAR公司的thetruth2滑轮复合弓兴冲冲的前往。

    上山后在水源边蹲守,第一箭就射中了麂子,平日只是打些山鸡野兔的自己于是沿着血迹穷追不舍,不知不觉就跟进了一个山洞,待到找到猎物却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好不容易从山洞钻出来却发现外面已是另外一个世界,乃是唐末的江淮大地,自己旅行背包里面的一份详细的5万分之一的中国地图还有从寄宿的农家顺手牵羊来的几块马铃薯和两根老玉米。靠随身药包里面的救急的抗生素,救了当地豪族吕家急性肺炎生命垂危的孙儿的性命,总算成为了吕家收容的庄客,没有因为外形语音怪异被当做流民的奸细,被赶出去成为路边的饿殍。时常回到那洞**中乱转企图回到现代的他,发现洞中的地上堆积的都是多年以来的蝙蝠粪便,乃是极好的肥料。靠着现代高产农作物和大量的肥料,虽然他庄稼活不行,也有了很不错的收成,成为吕家的好庄客。想办法脱去客籍,找个大**的媳妇生一大堆儿子努力脱去奴籍,成为一个小地主仿佛就是他未来的人生目标了。

    正当已经准备认命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的时候。即使在唐末的残暴军阀中也绝对可以排前五名的秦宗权派兵直下淮南,途经之处烧杀一空,青壮编入军队,老幼妇女充作军粮。为了自保,周边的强宗大族纷纷联合筑堡自守。于是地势险要人数众多吕家也成为了周围七大家族的聚集求生之地,自己也被扔给一根短矛赶上壁垒,看着周围的庄客一个个血流满面的倒在地上,口中泛出苦涩的味道,这世界和原先的一样,没有权力的人都要被踏在最下面,送死你去,好处他来,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虽然围攻的并非闻名天下的‘蔡贼’,只不过是一群400余人的乱兵,但毕竟刀枪俱全,身披盔甲,最厉害的是还有数十张强弩,而堡中连猎弓也不过十余把,虽然人数众多,但眼看着已是抵挡不住,眼看身死族灭的下场。

    此时自己却趁敌首领不备,用手中的复合弓在80步外将其射杀,依靠现代偏心轮的省力和多针瞄准器,贼帅被从80步远处一箭眼睛直贯后颅,立刻死得不能再死了。乱兵为此所惊,一时不知堡中虚实,竟退兵了,晚上自己力主夜袭,亲帅十余人放火夜袭,这乱兵本为乌合,竟自相残杀了起来,自己躲在远处射杀了几个企图控制手下的贼首,贼寇乱了一夜,便四散逃走了,丢下了一地兵甲强弩。

    在此事之后,自己的地位扶摇直上,入赘吕家,吕家族长以长女妻之,也改名为吕方。庄中也有了教训,乱世之中,无强兵无以自存,于是按照吕方的提议,所有田客脱去客籍,按丁口军功分配田地(反正周边村落也被杀的干干净净,没死也都跑的一干二净,不缺空闲田地),选精壮者严加训练,荷戟而耕。

    吕方又看到周边山地上有大片的赤柏杉和枫木,想起原先在网上看到的北美自制长弓的资料,当年自己还曾经照着做过,工艺简单,也不需要极为短缺的牛筋角,威力很大,于是就先取材制了十余把,演与众人看了,堡中人看了,纷纷效仿,不久即使庄中身无片瓦的穷汉,只要身材合适,手中也有了一把长弓,吕方更是要求各家族长立碑为记:各家门前屋后必须种植20棵赤柏杉用为备用弓材,平日不得随意砍伐,庄中男丁只要身无残疾都必须有一把与自己身长相仿长弓一把,箭12,胡禄1;农闲之余均须刻苦练习,射艺优秀者可减免赋税。众人经此劫难也知在此乱世,要保的家人安康除武艺精熟别无他途,纷纷在空闲时间苦练。

    几年下来,七家庄已逐渐成为濠州徐城一带首屈一指的坞堡,粮食可支三年,丁口7千有余,披甲之士千人,庄中不要说成年男子,就算是壮妇,十三四岁的少年,也都可以挽强弓,持长槊,与人相斗,地处三不管地带的庄子也没有哪家刺史团练使前来拉丁要粮,一时间竟成了当地一霸。吕方心肠早已硬得如同顽石一般,变成了一个骑得劣马,挽得强弓的厮杀汉。地位在庄中也是举足轻重,今年更已成为两位执政之一。这次如果投靠杨行密成功,只要历史没有改变,杨行密能够在清口之战中打败朱温,虎踞淮南,未来数十年淮南也是粗安,不用担心变成两脚羊,穿越以来七年的辛苦总算有个结果。想到这里觉得一阵轻松,肩膀上的一块大石仿佛总算落了地,这才于是昏昏睡去。

10暗斗

    吕方走后,七家庄的人也散了,其余的流民头领却仿佛事先有什么约定似得,都来到王佛儿的帐中,就连先前差点被他掐死的李舍儿也说要看望佛儿的左臂伤势带着二头领钻到帐中,众人寒暄了几句,纷纷闭了口,纷纷互相偷偷的看着其他人的脸色,却都不说话,气氛极为诡异。静了半响。那徐大眼叹了口气,说:

    “各家头领,今日到佛儿帐中的心意,某也大概猜了个几分,大家都这般不说话也不是办法,某便随便说上几句,若是对的,便点点头,若不是,便摇摇头,省得这般,憋屈得很。可否?”众人纷纷点头。

    “大家今日上午听那吕方说可以有办法不让杨行密报复某等,还可以将粮食牲口还有兵器铠甲平安入袋。只是如果能成要让他在其中拿大头,生铁也得全部归他,我等还要与他们庄子联盟,奉其为盟主。我等都不相信,纷纷答允了他,现在没想到这人居然办成了,现在大家可是有些肉痛那些东西,也不愿意奉他们庄子为盟主,可是想要联合起来反悔。”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那李舍儿头点的尤其快,有如啄米的公鸡。只有那佛儿却是不动,只是低头沉思,过了半响才慢慢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列位觉得吕方这人如何?”

    “这吕方,不,短毛贼专爱做这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买卖,别人打死打活,他却在中间检便宜,两边人还得谢他,最不地道,佛儿你的胳膊断一条,连猪儿兄弟那等猛将都损了,拿到的东西却那么少,这怎说的过去,我等联合起来明日与他闹,若他不肯吐出来就一起前往濠州告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落的好,定要要他多吐些出来。”李舍儿说的尤其大声,唾沫横飞,右手不断上下挥舞,显得极为激愤,仿佛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得。

    “住嘴!”徐大眼厉声喝道,说罢走出帐外左右巡视一番,待到没有发现有人,才回来低声对李舍儿低声说:“告密的话再莫出口,你我都已参与密谋,否则让那吕方知道,早晚我等都得得死于非命。”那徐大眼身材中等,满脸皱纹,平日佝偻着背,满脸苦相,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穷汉,此时神色庄重,满脸杀气,李舍儿气为之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点头。

    “某却不这么想。”王佛儿这时慢慢的摇摇头说:“那吕方有句话说的极为有理,他做事情不论善恶,只看是否有利,若是前天没有他带兵前来,某恐怕不止丢一只胳膊;没有他,昨日恐怕也为那高书生的话语吓住,如何拿的下营盘,猪儿兄弟就白死了;今日若不是他,杨行密大兵一到,我等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确他利用我们探明对方实力,又哄骗我等拿了最大的一份,不过就算他不这么做,某打不下营盘,大半人都过不了这个冬天;就算打下了营盘,也迟早为大军所杀。”

    王佛儿平日里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有点不适应,喘了口气接着说:“这吕方原先不过一个庄客,七家庄也不过千余丁口,可这七年来,他们不但没有饿死过人,势力还不断增大,眼看投了杨行密,立了大功,就成了朝廷命官,将来就算是一方牧守也不是不可能,当今乱世,弱者只有依附强者才有活路,王佛儿没能耐,让下面千余弟兄活下去,只有依附于他,就算将来死于刀兵之下,起码可以让妻儿活下去。你们怎么打算某不管,明日就告诉吕方,某那份都不要了,只求收手下众人加入七家庄,即使让某卖身为奴,做他吕家的庄客也可以。”

    说到最后,那王佛儿越说越慢,但字句清晰,语气坚定,几人听的明白,都不做声。李舍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说不出话来,突然起身冲出帐去,徐大眼叹了口气也随着出帐去了。

    次日清晨,就有人在王启年和高宠帐外低声禀报,说诸家头领有情,待两人来到帐中,只见众人满脸堆笑,以吕方为首纷纷跪下行礼,口称校尉、先生,须臾便送上方略,并以吕行之为人质,待到这里,李舍儿笑着说道:“只是某等乌合之众,只恐来日坏了节度大事,校尉前日交兵之时,以寡击众,视吾等如土鸡瓦犬,还请校尉抜冗在在下处屈尊几日,调教一下儿郎们,借校尉虎威也让小的们长点出息,待到节度回信一到,一定恭送校尉。”旁边众人轰然称是。

    高宠正要拒绝,王启年大声回答:“尔等不过害怕节度发怒伤了人质性命,以某为质而已,也罢,某便留在尔等之处,好男儿生于乱世,不五鼎食,即五鼎烹,又有什么好怕的。”众人听他揭破了自己心思,都有些尴尬,只有吕方赞道:“王兄果然豪爽,节度心胸宽广,必不会伤了某兄弟性命,且放宽心在这里耍子,在下在兵法上还有许多想要请教的,伤兵也会好好照料,必不会让枉自丢了性命。”众人忙轰然称是。

    这时高宠高声说道:“吾有一事相询,不知尔等先前想要向节度求一个名义,那所求官职是为何职,告身上写谁的姓名?”听了这话,众头领都齐齐看着吕方,都不做声,神情皆紧张得很。吕方心中一动,低头思索,暗道这高书记果然利害,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一句话就让某这边几个人的心思都拨弄活泛了,王佛儿、李舍儿,徐大眼倒也罢了,那王俞和某同为执政官,还是王家长房嫡子,那王家在庄中和吕家势力相匹,虽然对外是同心协力,但那王俞对这官职也有心思,不过这次引兵截道,拟定方略都是某的主意,不好说出口罢了。但某锋芒太盛,若坐了这官位,不但这高书记,李舍儿,徐大眼之流对某提防猜忌之心更盛,就算那王俞气度虽然宽广,明知某坐这个位子对庄子更有利,但心里未免没有一个疙瘩。他都如此,庄子里的外人只看到两人同时领兵,好处全让某占去了,恐怕说的就更难听了,某一个赘婿,根基不深,一旦有变,必受大祸。

    想到这里,外人看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吕方抬头说道说:“吾等本为赤子,那官位乃朝廷名器,岂敢索求,只不过这淮上地界,乱兵过后,强豪颇多,如无显爵无以威众,只恐坏了节度的大事,这濠州刺史身为淮南道属官,却首鼠两端,端的可恨,定须以大贤任之,只请与吾等一个徐城镇将的名义,方能以之招募豪杰,待到节度讨平濠、寿两州,政治清明,吾等自然弃官还乡,躬耕田亩,”说到这里,吕方后退半步挽起王俞的胳膊,延揽至高宠面前,大声说道:“至于告身上所书何人名字,在下同僚王俞王退之,大才胜某十倍,更得众心,如任之为镇将之职,大事必谐,还请书记为吾等进言!”说到这里,吕方回头环视,后面众人会意,齐声说道:“请书记进言!”

    王俞侧过头看着吕方的眼睛,脸上满上不敢相信的神情,正要说话,吕方用力的抓着对方的胳膊,盯着对方的眼睛大声说道:“大家以为方略为某所画,其实此乃王大哥的妙才,某不过脸皮颇厚,说了出来而已,不敢贪他人之功,在此言明,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王俞只得低头说道:“惭愧惭愧,好说好说。”

    众人纷纷说好,那高宠和王启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猜忌之意,王启年嘴唇翻动,高宠看出是个“杀”字,慢慢摇了摇头,不知是说还身处险地还是此人还留之有用。两人刚想走近细说,却听到吕方说道:“高先生,时候不早了,还请上路吧,本来还想交还生铁,只是车队中伤员颇多,架不得许多车辆,于是只将钱帛金银等贵重物品放了10车请先生带回,余下的车辆牲畜某等好生保管,往先生见谅,同行的舅哥还请先生多为照看,吾等在此静待佳音了。”说到这里,众人躬身为礼。高宠虽然发现又少了许多货物,胸中一口闷气直冲脑门,但看着眼前吕方那张笑脸,竟是无话可说,只得草草拱手作别,跳上大车离去。

    高宠看着稀疏了许多的车队,车队里面30多个护卫也大多身带轻伤,只觉的胸口一阵翻滚,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正在这时,外面的护卫说:“先生注意身体,外面起风了,这季节淮河边上的北风可是往人骨子里吹,最伤人身子的。”高宠两眼入神的看着手中的血,口中喃喃到;“这淮上风起了,是要注意呀。”

11火并

    扬州节度府内,白虎堂前,禁卫森严,门外黄头军护卫正披甲持槊而立,猛听到堂内一声大喝:“大胆,这帮盗贼竟抢到贼祖宗头上来了,还敢投书求抚,讨要官职告身,高宠也够糊涂的,居然还为其传书,莫非王启年为其所挟,迫不得已?”说话的是个神情粗豪的汉子,手足长大,背阔三停,身披紫袍,正生气的来回走动,正是淮南节度使、弘农郡王杨行密。

    旁边一人劝解道:“使君息怒,先看看那些人的书信再做打算,高宠为人谨慎,王启年更是深沉武勇,两人如此作为必有隐情。“

    说话这人脸色白皙,颔下有须,双目有神,轻袍软带,腰佩玉带,实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正是杨行密麾下亲信的谋士袁袭,他打开书信,读于杨行密听,只念了十余句,杨行密便坐下来,慢慢倾听。待到读完书信,两人皆坐下细细考量,半响无声。

    “故秦穆公饮盗马之酒,楚庄王赦绝缨之客,且楚庄秦穆,夷狄之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故公何不释一时之仇,收万世之利。昔雍齿先封而众人无忌,若吾等尚能为君所用,天下英雄岂不望风而归,齐恒晋文事不足道耳。”袁袭重复了一遍书信中最后几句,叹道:“且不论方略如何,此人口中那根舌头就与张仪苏秦相仿了,何况寿州濠州乃淮南门户,某等势在必取,只是苦无机会,此人如为内应,对方必不起疑,濠州城不过反掌可取,寿州也难独持。也怪不得高宠为此人传送书信,若是某在那时也这么做了。只是此人劫了某方车队,将来反受重赏,后来者何以为戒?”

    “那倒没什么,濠、寿两州事大,劫道之事小,可以从权。某麾下黑云都本为孙儒降兵,群臣中也多有降将,那蔡俦挖了某家祖坟,某也不过杀了他本人。某容得过他们怎容不得这人,最多将来斥责一番,小心防备也就是了。再说当年穷困是某也曾为盗贼,说来也是同行。“说到最后一句,杨行密不禁笑了起来。

    “使君说笑了。”袁袭笑着回答:“不过这吕方不但言辞便给,洞悉人心,后面所述修养士卒,积聚粮草,蚕食山南,坐看北方两强相争,以待时机的方略颇为可行,士卒也颇为精悍,黑云都是何等强兵使君是知道的,当年那”蔡贼“何等利害,就连庞师古统领的大军都为其所败,那孙儒不务根本,轻兵急进,顿兵坚城之下,方才为某等所败。就算如此,若不是那孙儒好杀,天怒人怨,天夺其魄,连降大雨,他士卒多病,粮草不足,自己也大病在床,恐使君也难胜他。书信中说那吕方麾下不过500,居然能击破王启年,不可小视,这次如果他立了大功,就要给予官位,此人本为地方土豪,如果又有了官职,恐怕就蛟龙入水,难制了。“

    “多虑了,这人兵不过千人,纵然勇武无敌又有何患,再说当年孙儒如此猖狂也败在某手下,何况此人。如今淮南粗定,大患乃是北方朱温,此人颇识时务,如不用之,只恐寒了天下英雄之心。“杨行密笑着回答,”回头你修书一封,答允那人的要求,让高宠带去,王启年和高宠就留在他那边以为联络,让他假意投靠濠州以为内应,某会悬赏求其首应之,待明年出兵一举拿下濠、寿两州。”

    两人商量定了,杨行密想到数年以来心头的一块石头眼看就要落了地,自从淮南大战以来,虽然朱温与自己互为奥援,打败了一个个共同的敌人,但两人心知那不过是一时之计,双方也互相没少玩过小手腕,朱温曾表宣武行军司马李璠为淮南留后,企图取杨而代之,杨行密则武力将其驱逐,但两者当时共同的敌人孙儒极为强盛,接连击败庞师古和杨行密,眼看就要吞并淮南全境,朱温在北方和时溥、朱瑄、朱瑾兄弟大战正酣,也无力南顾,两者就维持了这个局面,但今日孙儒已经授首,时溥、朱瑄、朱瑾三人也是民穷财尽,苟延残喘。可淮南的门户寿州还在他人之手,仿佛芒刺在背,实在是寝食难安。今日若是内应能成,拿下寿州,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到这里,手猛的向下一挥,就听到咔嚓一声,竟将旁边的竹几案打了个大窟窿,抬头看见袁袭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面也满是兴奋,一句话脱口而出:“明年3月发兵讨贼。”

    淮河边,小曲沟,中军帐中,吕方,王俞,王启年三人正在一起吃晚饭,浓浓的黍米粥加咸菜,吕方稀里哗啦吃的大呼快活,吃完了还舔着碗沿,惬意的用手拍着自己的肚皮,一脸爽快的样子。抬起头来却发现王启年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问道:“李兄为何如此,莫非某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某看你谈吐举止颇为有礼,那书信更是写的文采斐然,想是世家子弟出身。怎得吃像却是如此难看,就是某麾下的积年老兵也不过如此,你看王兄和你年纪差不多,身份相当,起码折冲樽俎远胜于你,看来你推荐王兄任那刺史之职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王启年指着正在悠闲喝粥的王俞说道,

    “那是那是,退之他家原有田地4千余亩,大牲畜也有两百余头,自己又是家中长房嫡子,那自然是席暖履厚,那是某这种赘婿所能比的,六七年前某还是吕家的庄客,天天都是挖土疙瘩的黑脸汉,有这样就不错了。”吕方笑着回答。

    “赘婿?当真如此,”王启年听了大吃一惊,侧头看着王俞求证,却看到王俞点了点头。原来自古以来赘婿是极为让人瞧不起,普通男人就算再怎么穷苦无依,也不愿意入赘他家。昔时汉武帝征讨匈奴兵力不足,就征发赘婿从军,世人眼里是和囚犯,奴仆差相仿佛的,这军中全是男子,吕方却由一个赘婿成为军中首领,王俞和左右士卒并无半分屈辱不服的神色,可见往日做了多少让众人敬服之事,方才如此,今日在自己面前还若无其事的说出,那器量更是非常。想到这里,看吕方的眼光变得复杂了起来,低声说道:“英雄不问出身低,吕兄真乃人杰。”

    “王兄高抬某了,杨使君击破孙儒那吃人恶贼,救江淮百姓于水火,从一小卒成为淮南节度使,一方守臣,不过七年时间,将来公侯万代,这才是真英雄,大豪杰。某和退之这些年来荷戟而耕,只不过求得家人安康,腹中保暖。期待明主可投,今日投得杨使君,实在是大旱逢甘霖,心中也安泰了许多。”吕方大声说道。

    “是呀是呀。”旁边王俞接着说:“当今正是英雄奋起的时候,某等敢请追随校尉骥尾,为杨使君大业立些微功,博个封妻荫子,还望校尉提携则个。”王俞接着话,腆着脸笑道。

    “两位的心思某也明白了,只是这事须得机密,知情之人除了你某还有王佛儿,李舍儿,徐大眼三人,如何让那三人也闭住嘴巴呢?”王启年笑着看着两人说道。

    吕方王俞两人对视了一眼,王俞低头凑近说:“王兄考虑的是,等下就让王兄安心。”

    王启年听了一惊,正要再问,只听到护卫有报,“王佛儿王头领求见”。却看到两人脸色也颇为惊讶,不似作伪。心想:“莫非这并非那吕方安排的,算了,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吕方唤来一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反手拿起横刀放在右手顺手的地方,挥手示意让那王佛儿进来。

    少时王佛儿进来,王启年看到,不禁暗自惊叹:“好一条雄壮汉子,恐怕那庙中的金刚护法也不过如此了。”只见那佛儿身披一件葛袍,左手打了夹板用一根草绳挂在脖子上,进来也不作礼,一**就坐在三人面前,伸手拿起陶碗,五根手指跟小鼓搥一般,自顾自就在锅中舀了一碗吃了起来。三人面面相觑,颇为尴尬。那佛儿一连吃了六七碗,将那锅吃了个底朝天,方才意犹未尽的抬头说道:“三位莫怪,腹中甚饥,顾不得了。只是有事情打搅吕王二位头领。”

    “有事?”吕方不自觉的把**向后挪了一下,那王佛儿身量本高,坐在地上都高出吕方半个头,让他觉得很有压力。说“都是自家兄弟,佛儿请明说。”

    “也没什么大事,某佛儿还有下面的弟兄想要投入七家庄,不知吕兄,王兄可否答允。”王佛儿说。

    “什么,加入七家庄,你是说你带领的人马加入七家庄?那是为何?”众人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大汉。

    “正是,若是不愿接受的话,那就请吕头领收下某等为你的家奴,有口饭吃就行,还请两位在庄中议事院中多为美言。”王佛儿起身长跪,肃容说道,说完还俯身磕了两个头。

    “某的家奴?王头领莫要笑话了,你某本为平起平坐的,为何要投入某家庄子,你不说个明白,某等何敢接受。”吕方听到王佛儿的话,脸色变的极为阴沉,起身后退了半步,右手也抓住腰间刀柄。

    “某并无恶意,投入你们庄子只是为了求生而已,至于为你家奴也未尝不可,这世道,多少人想卖身为奴求个饱腹也不可得,七年来,七家庄势力不断扩大,庄中人都有饭吃,也不用担心随时为人所掠,就算死也是为了家人安康而死。而某自以为武勇,可是家人子弟连个半饱也混不上,猪儿兄弟也死了,那还不如投入庄中,哪怕为你家奴,起码可以活下去了。再说这次的事情,离发动至少还要好几个月,你们又如何能信的过某们,与其等你们来杀掉某等来灭口,还不如投入庄中,大家都安心。”王佛儿自顾自说道,旁边三人看他的眼光随着话语而变,到后来竟是满是佩服。

    王启年咳嗽了两声,说:“王头领果然深明大义,若是此事能谐,节度定不吝重赏,……“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牵强,王佛儿的行为和大义没什么关系,只得尴尬的闭了嘴。

    吕方看了王俞一眼,笑了笑,便拔出横刀,拍了三下旁边的盾牌,就听到帐外一阵兵器甲胄的抨击声和脚步声。王启年听到声响,脸色瞬时变得惨白,回头看了看王佛儿,却见他脸色如常,方才对方在帐外埋伏了数十人要自己的性命,他却不喜不怒,只是盯着吕方的双眼,显是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好好好!佛儿,既然你如此信的过某,你们投入庄子的事情就是某的事情了,将来有某吕方一口吃的,你手下的也都饿不着。”吕方侧头看了一下王俞,王俞也点了一下头。

    王佛儿听了这句话,一连磕了六七个头,低声说道:“还请尊上吩咐,徐大眼,李舍儿二人如何对付。”

    “佛儿你这左手胳膊还碍事吗?”吕方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左手还不行,不过就凭一只胳膊也够了,”王佛儿抬起头说道“只要某那大铁锥在身边,十来条汉子也近不得身。”

    “甚好甚好,如此便简单了,你且附耳过来,”吕方笑着说,那王佛儿起身,吕方贴着他耳朵说了半响,王佛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了几句,如此反复几次,王佛儿便转身离去了。吕方回过头来,笑着对王启年说:“今夜请李、王、徐三位头领商议如何投入濠州的事情,保密的事情李兄可还放心?”

    “吕兄王兄算无遗策,某在此恭候佳音即可。”王启年大笑道,两眼之中却并无半分笑意。

    傍晚,小曲沟,李舍儿帐中,吕方,王俞、王佛儿,徐大眼,李舍儿五人围坐一团,正在议事,只听到李舍儿正在大声说话:“某等弟兄死伤是在太多,粮食只拿上五成实在太少,兵器甲胄也不能全归你们,钱帛归还杨行密是你们七家庄的主意,当官的也是你们七家庄得人,某们应得那一份也得从兵器粮食里面扣除。”

    听到这里,吕方笑道:“依你的意思,钱帛不还给杨使君,那淮南的讨贼兵马来了你李舍儿挡回去,当日说的好好的,如果某能让杨使君不来讨伐某等,物品就由某来分配,尔等也听某指挥,莫非今日你就忘了不成。”

    李舍儿听了脸上微微一红,旋即消失掉,大声说道:“众人都以为你用别的办法的,没想到你竟钱财布帛还于杨行密,这等诈术也就框得佛儿那老实人,某确是不答应。你如若不将粮食兵器分于某等,某就……”

    “你就如何,莫非你还想独自向那濠州刺史出首卖了某等不成。”吕方听了不怒反笑。

    看到两人说的火了,旁边诸人纷纷前来劝解,只有那王佛儿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两眼微闭,竟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今天他又穿了件黑色的长袍,更显得整个人死气沉沉,仿佛自从他兄弟死了以后,活力也从他身上消失了。

    徐大眼正拦住李舍儿,劝他以和为贵,却听到李舍儿大声喊着:“出首便出首,反正某们穷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拖下马,佛儿,大眼,某等抱成团,也不怕他吕方这短毛贼,这次某们分多点,定要过个肥冬。”

    吕方笑道:“好好,违背誓言,出首买友,这可怪不得某了。”他回头对后面的护卫大声喝道:“给某杀了这个逆贼。”

    李舍儿闻言大怒,一把挣开抱着他劝解的徐大眼,拔出腰刀大声喝道:“你这短毛贼也猖狂了,在某的营中也敢如此嚣张,看今日到底是谁死。”这里,突然背上一疼,自己就腾云驾雾般的飞了起来,落在帐外,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一片混乱,喊杀声,武器的碰撞声,铁器和人**接触的闷响。突然帐中一声低吼,宛如闷雷一般,风声乍起,竟如同里面有一头困虎一般,须臾间便安静了,

    李舍儿费力的抬起头,只看见六七个人走出帐来,为首的便是那吕方,跟在后面就是王佛儿,手中拿着一柄硕大的铁锥,上面满是红白之物,腰间系着一具首级,却是徐大眼,吕方笑着说:“在你营中又如何,你说今日是谁死?”

    李舍儿喉头咯吱作响,却是不理吕方,只是盯着王佛儿的眼睛:嘶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王佛儿并不回答,上前一把扼住脖子,五指一用力,咯吱一响,李舍儿的脑袋便向后仰去,眼里也没有了神光。佛儿随手替他掩上暴瞪着的眼睛,口中喃喃说:“猪儿兄弟,哥哥替你报仇了?”

    外面数百乱民围了过来,看到头领死在那里,群情激愤却不敢上前,正在乱哄哄的,只见王佛儿上前砍下李舍儿的首级,连同徐大眼的一同掷在众人面前,上前喝道:“李徐二人宴中企图作乱,袭杀某等,反为某等所杀,外面已被大军包围,尔等还不散回,莫非也想作乱不成。”

    众人听了这话,一阵混乱,回头看去,果然外围高处都是七家庄的弓箭手,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矛尖。纷纷心想:“你说某等头领暗害你等,怎的你们还事先调兵包围某等,莫非你们全是神仙,分明是你们设计杀了某等头领。”众人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形势比人强,又素闻王佛儿的豪勇,眼见得那黑乎乎的大铁锥就在在眼前,上面红白之物到处都是,怕不有百斤,再者头领的首级还在于眼前,又无人领头,实在是无人敢上前,散了又不甘心,害怕人家事后报复,一时竟僵持住了。

    吕方低声咳了两下,高声说道:“佛儿也说的明白了,首恶既已伏诛,尔等也是受他们蒙蔽的,并无过错,某吕方若是事后报复,将来一定死于乱枪之下,等下就打开粮车,众人吃个饱,每个人都发五升黍米,回去让家人也吃个饱,大家看这可好?”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交头接耳,人群中仿佛如同一个马蜂窝,王俞补上一句,“先到二十人可领双倍,十升黍米,先到先得。”下面轰然叫好,纷纷回去拿米袋领取黍米。待到人群散尽,两人才松了口气。吕方回头对护卫低声吩咐:“将这两人好好葬了,领取粮食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清点人数,然后清点器械,待得回到庄中,也好向长老会禀报。”护卫低头领命离去不提。

12府兵

    待到次日,众人回到七家庄地界。王启年细细观察,只见那庄子处在一条小河汇入淮河的交汇之处,两面临水。庄子的议事堂便处在其中的一个最高的山丘上,名叫岐丘,其他重要的仓库建筑也在岐丘之上,奇怪的是,除了上山路上除了路口有几个望楼,却并无围墙,土垒,倒是庄中的房屋修的极为奇怪,分为十余个巨大的圆形土楼,极为坚固高耸。王启年询问王俞,王俞低声回答:“以砖为墙,不若以人为垣,庄中地域狭小,并无回旋之地,若不能团结一心,野战破敌,纵然城墙高耸又有何用,何况城墙太长无力修筑,太短庄民的家业都在外面,也无心为某等苦战。不如把这力气花在练习战阵武艺上。”王启年本为骑将,以先登斩首为上,心中颇以为然,对王俞的观感也好了许多,觉得不似吕方,全靠阴谋诡计伤人。

    岐丘之上,议事堂中十分肃静,大堂上首坐着七位老人,正是庄中的七家大族族长,下首处坐着两人,乃是吕方和王俞。

    “你们这次出去也辛苦了,先奉还兵符,跪拜了祖先吧。”上首的一位老人言到,此人长眉修目,容貌端正,年轻时定是一位美男子,正是七家之首王家的家主吕深。

    王俞向吕方使了个眼色,吕方上前跪倒,说:“孩儿有大事禀报,此次截获的车队乃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获得生铁6000斤,步兵甲百二十具,弩机60具,马甲40具,战马30余匹,弓矢兵器、牲畜、粮食无算。一同攻打的王佛儿火并了其余的李舍儿和徐大眼两家,率领余众想要投靠某庄。”

    吕方刚说完头两句,上面的长老们便乱作一团,徐、柳、陈两家的族长惊得呆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势力最小,年纪最大的胡家族长干脆两眼翻白昏了过去,王、吕、刘三人面面相觑,都在皱着眉头苦苦思索。静了半响,王家族长王任之低声说:“可否将那王佛儿拿住,交给杨使君,就说是此人乃是贼首,退还物品,以求得宽恕。”

    “此事恐怕难行,爹爹,商队护卫已有人逃走,他们很清楚围攻人马主力是某们庄子,再说王佛儿也会拖某们下水的。”王俞回答。

    “那倒简单,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围攻的人是谁,至于王佛儿,某们割了首级送过去即可,死人还能说话吗?”刘长老摸着颔下的山羊胡子,得意的说。

    “在下却有一计。”吕方抬头说道,“杨行密虎踞淮南,久欲夺取濠、寿两州,以抗宣武朱温,某已向杨使君输诚,假因畏惧报复而投入濠州张璲,待得杨使君大兵来到,里应外合,立下大功,如此这般,庄中有大树可以依附,不用担心哪日为贼所破。”听到这里,上首众人意见纷纭,哄的一声吵作一团。

    “你们两人也累了,祭拜了祖先,交付兵符后,先回家休息去吧,明日再仔细商量吧。”吕深站起身来,双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禁声。厉声说:“此事极为重要,关系全庄人的生死。吾等都需在堂上里立下重誓放得出去,如有多言者,人人共诛之。”众人纷纷点头跪下立誓。

    吕、王两人前往议事堂时,王启年被两个亲兵带往一座宅院,听亲兵解释,吕执政吩咐切莫怠慢了校尉,此处乃是吕方的家宅,请校尉好好安歇。王启年多日行路,又历经苦战变故,本已疲惫,于是吩咐送来晚饭用罢了便洗漱休息了,一夜无事。清晨醒来便听到窗外传来武器的披风声,披衣起来便看见吕方正打了赤膊练习矛法,那吕方持矛法颇为奇特,一手持长矛的根部,一手持长矛的四分之一处,出矛甚长,虽一时看不出这矛法的妙处,但看他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为一,周身成一整劲,进退既快又稳,9尺长的长矛后手不露把,矛尖端的水平,端的是好臂力,显是花了一番苦功。

    “吕兄好功夫,想不到凯旋大胜之日也不好好歇息一日,这么早就起来习武,可真的是让人钦佩呀。”王启年击掌叫好,问道:“只是这枪法颇为奇怪,小弟却是未曾见过,不知可否为吾解疑。”

    吕方吃了一惊,原来他这枪法原是在现代时在武术队时学会的杨家枪,来到这乱世之后,他深知这以前用来强身健体的游戏现在都是报命的技能,夹杂了庄中师傅的教授,认真练习,就算后来升为执政也丝毫不敢懈怠,本着多练一分便是一分的好处。可没想到现代的杨家枪的起源乃是宋代反贼李全的妻子杨妙真的“杨家梨花枪”,号称横行天下二十年而无抗手,与当时流行的枪法颇有不同。王启年精通武艺,一看便觉得颇有妙处,但也未曾见闻。他自是不敢多言,赶紧随口带过:“祖上所传的庄稼把式,李校尉见笑了,昨夜歇息的可好。”

    “自从杨使君庐州起兵以来,已经快十年了,便是尸体堆中也是倒头就睡,何况有热乎乎的铺盖,何况某不过是个败军之将,何敢多求,多谢吕兄了,只是在下没想到淮上草莽之中居然还有吕兄这样的豪杰,练得如斯精兵,“黑云都”天下精兵,没想到居然被你逆锋摧折,说实话,就算你没有为内应的功劳,这样的精兵,使君大人也要收至麾下,这两日某回思那日交兵,颇有心得,想与吕兄切磋一番,不知可否。”王启年在杨行密军中素以勇武著称,这次被一群流民击破,心中早有许多疑问,早就想一一询问,这次逮到机会两人单独相处,于是便直接说了出来。

    “王兄谬赞了。”吕方心中一动,这王启年统兵极有法度,只是一开始受制情报限制,于是后面步步受制,输在自己的手上,若是自己易地而处也无他法,如果多相切磋,也有些进益。“在下兵法之道不过足食足兵,先教后战。某队中兵卒皆为自有田亩的农人,有恒产者有恒心,财均者取强,力均者取富,财力又均,则取多丁,加上士卒都是族中子弟,自然坚韧耐战一些。”

    “财均者取强,力均者取富,财力又均,则取多丁,这不是府兵制吗?”王启年听了这里,看吕方的眼光又多了几分凝重,原来这府兵制出自南北朝时的大枭雄宇文泰,此人本为北魏的大将,北魏经历了尔朱荣之乱后,他与高欢相持争雄,高欢占据了关东的大片富庶土地,兵强马壮,势力远远大过宇文泰。但宇文泰采用府兵制这一兵农合一的办法,从富裕农户和小地主中征集士卒,免去服役士兵们的赋税,并将功勋和士兵们得到的勋官和勋田相联系了起来,建立了一个强悍的武人集团——关西将门,并凭借这打败了户口数远大于他的东魏。后来的北周,大隋,大唐都是以府兵作为起家的基本武力。一直到开元年间,均田制受到破坏,府兵制也随之衰落,朝廷不得不采用募兵制,玄宗年间开边甚急,尤其是河北安禄山兼领数处节度,而且十余年而不易人,从胡人中招募士兵,因而军中不知有李家天子,只知有安节度,为后来的安史之乱埋下了伏笔。

    “正是,当今之世,武人不但不能护卫社稷,反而吞噬弱民,实在是乱世的根源,募兵弱不足以却敌,强则主骄,反生祸端,所以某力主重新均田立府兵,再造大唐盛世,再说庄中穷困,实在没有财力募兵。”

    王启年听到这里,深以为然,自安史之乱以来,骄兵悍将的祸端实在太多了。,两人坐下细谈,由行军到掘濠筑垒,最后聊到枪棒,两人谈的入巷,王启年生平从未见过这等人物,见识广博,志向深远,看对方不过30许人,竟仿佛世家子弟一般,偏又历经苦战,掌中虎口厚厚的一层茧子,显是历经艰辛的人物,吕方明明坐在眼前,却越来越看不透了。心中暗暗思量:“此人当真是天下奇才,古人云:‘圣天子在位,必有星宿下凡辅助,当年某朝高祖皇上有卫公,大汉高祖有萧何、韩信、张良。当今天下大乱,唐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莫非杨使君也有那九九之命?“想到这里,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抬头紧盯着吕方的眼睛,低声问道:“吕兄这般人才,就算是一方刺史也是委屈了,何况区区一个镇将。却不知为何推举那王俞任之,吕兄休要欺某,某看那王俞不过中人之资,岂能破某。今日真是好男儿逆而夺取的时节,你如此大才,如锥处囊中,又岂是谦退之道可以掩盖的。”

    吕方听到王启年的问话,心中苦笑,自己身为赘婿,却将吕家的嫡子送去做人质,现在已经有许多人不服了,还好族长明白情况,如果自己要做镇将,恐怕连吕家都不会支持自己,自己没了根本,又有何益。这些话自然说不出口,只是浅笑回答:“待得击破濠、寿两州,再考虑这些吧,说这些还太早了吧。”

    王启年听到吕方的回答,心知对方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语,便不再提那话题,便斜靠在后面的墙上,调笑道:“你得了六千斤生铁,可打造多少兵器甲胄,某看你麾下士卒,除了头三排后面的连副最破的步兵甲都没有。这次某看你要把他们穿成乌龟一般不可,不过某看你的最后攻坚阵法也和乌龟差相仿佛,四面都是盾牌,让人无从下口。”

    “生铁倒也罢了,某打算在长老会上进言,大半用来打制农具,只是这次得到许多马匹牲畜,来年可以多开许多田亩,也可以建自己的骑兵。”吕方回答

    “不用来打造盔甲兵器,你可是没有工匠,那可是要吃大亏的。”王启年急道。

    “足食足兵才是正道,庄中缺乏铁器,收缴了许多人家中的铁锅,大家连吃饭都是在公共大食堂吃,许多人都只有木犁,这不是长久之计。其实小河上游200余里处就有一处铁矿,旁边也有石炭,只是庄中没有足够的粮食来招募流民开矿炼铁,这次有了这些生铁和粮食,又有了杨节度的名义,今年冬天就可以招募流民,开矿炼铁。”吕方也不避讳,老老实实的与王启年说的明白。

    王启年听了暗自心惊,正在此时,有人外面通报长老会相招,商谈要事,两人只得作别,约定明日在聊。却连续十余日那吕方天不亮就出了门,深夜方才返家,见到王启年面也是满脸疲惫,两眼都发青了,竟仿佛被征发开河的苦役一般。突然一日被吕方早早带到议事堂,只见堂上坐了10来人,正是庄中掌事之人,都是满脸堆笑,请王启年上坐,一会儿便做出决议,派王俞前往面见濠州城张璲,命吕方与王佛儿招募流民,选拔青壮,严加训练。待到杨行密大军到达便起事。

13屯田

    乾宁元年(894年)的冬天,整个北中国的广袤土地都笼罩在漫天飞雪下,昔日那个强盛的大唐帝国也仿佛一个垂危的老人一般,已经如同风中残烛,日子不多了。她势力最强大的两个藩镇,河东李克用和宣武朱温之间还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双方都在竭力的拉拢侵吞河北的诸镇,为未来的决死战斗积蓄力量,胜利者的奖品就是这个古老帝国的最高宝座。从去年十月来到这里算来,王启年来到庄中已经呆了一年了,去年十一月,他的好朋友高宠就带着淮南节度的密信来到庄中,不但赦免了他们打劫官车,杀人越货的大罪,还带来了一份濠州团练副使的空白麻纸告身,连在那边做人质的吕用之也给了一个黄头左军校尉的官职。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分杨行密的心腹谋士袁袭亲笔所书的密函,命令他潜伏在庄中,仔细观察,并且帮助训练军队,伤愈的护卫们也听候他差遣,而高宠将袁袭的信归结为一句,钉死吕方,干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

    濠州张璲在见到王俞献上的一万贯钱和十五套具装马甲,立刻派探子查证了打劫商队的战场,就相信了王俞的话,流民们打劫的的确是淮南节度的商队,乱世甲具本不稀罕,但南方骑兵本来就少,这么精良的具装马甲就算翻遍濠州也就能拿出个50来套,战场上那惨烈的场面绝非作伪。听了王俞的投诚表示以后,张璲大喜,由于七家庄所处位置正在泗州和濠州的交界处徐城一带,治所早就被来来往往的乱兵烧杀的空空荡荡,城池也破损的厉害,自己兵力不足,便将哪里的残余百姓全部迁走,充实濠州,于是哪里就变成了一个三不管的缓冲地带,流民和豪强四处横行,这七家庄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看这王俞带来的百余护卫颇为精壮,看来实力不弱,他们又与杨行密有仇,不用担心他们倒向淮南,只要给一个空头官衔与他,起码可以成为自己对淮南的屏障,就算打探消息也好。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于是立刻给了一个徐城镇将的告身,勉励一番打发去了。

    而吕方却整日带着那王佛儿和那些黑云都的伤残士卒们们混在一起。那伤兵中约有十六七人残胳膊,伤了腿的,一股脑儿全部拉了过来,一个个把臂细谈,称兄道弟,拖到家中吃饭。伤兵们养伤时心情本颇为窘迫,又担心自己残了回到淮南没有依靠,那吕方就拍着胸脯说这事落在他身上,若是不弃,兄弟们可以落在庄中,田地房宅都不是问题,就连媳妇都可以为你们安排了。众人听了欣喜,又见得王启年对吕方也颇为尊重,纷纷都答应了吕方的邀请,就连那些不过是些轻伤的士卒也有十来个投入吕方麾下。

    待伤兵的事情了了,已是快要过年了。吕方便从族中选出二十余个亲信,还有好了的伤兵们一起前往王佛儿处,那王佛儿吞并了徐大眼和李舍儿的势力后,麾下青壮有900余人,加上老幼妇女竟有两千余人,若不是先前打劫的粮食,都要断粮了。吕方到了以后,立刻与王佛儿从中选拔出较为强壮武勇的百人,由那些伤兵当教头加以训练,然后将剩余的流民分为50屯,按照男丁授田70亩粮田麻田20亩,女丁40亩、20亩麻田的标准予以分配田亩,分配农具种子,划分屯田,建筑住所,房前屋后也按庄中一样要求种植预备做弓材的赤柏松。将夺来的拉车的牛骡分与各屯,收获按照公4民6的比例分配,待那百余人基本训练完毕后,将之与黑云都士兵与吕方的亲信分与各屯,或为屯长,或为屯副。春天一到,就忙着调配耕牛,劳力。一年到头都穿着草鞋,葛衣带着十余个随从不断的从一个民屯跑到另一个屯点,监督各处农事如何,农闲时分有无勤修武事。每日稍有空闲也不放下练习枪术弓箭,总之恨不得把一个人当成三个人使。初始王启年还对吕方颇有疑心,防备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后来看到此人不好醇酒妇人,只是见到田中禾苗茂盛,牲畜肥壮便笑逐颜开。见了屯长就问庄稼长势如何,牲口有无病症。几个月下来,竟是变得又黑又瘦,仿佛路边老农一般,也就渐渐没了兴趣,独自在庄中和那些族长们厮混。

    转眼秋收已经完毕,玉米和土豆的产量十分惊人,看着堆尖的谷仓,就算平日对沉重的劳动和严酷的纪律的颇有怨言的屯民们也笑逐颜开,中间的老人们更是没口子的称颂着校尉的功德(吕方从杨行密哪里得到了一个典农校尉的官衔),那些平日里老是黑着脸催逼着干活操练的屯长老爷看起来也可亲了许多。虽然这些粮食中有一小半不是自己的,但种田纳粮是那朝代也免不了的事情,何况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有碗饭吃也就知足了,就算那些劳役也都是为了自己,操练武艺是为了保护家庐,挖沟修渠是为了田园灌溉,修缮房屋要么是为了后来的屯民住,要么是为了打造自己手上的农具武器的工匠们所需的,虽然累的狠但总比先前强上百倍。说来奇怪,那个年轻的校尉真是少见,不喜欢娘们酒水,倒是看到田里的庄稼长的好就开心,要是以后年年都这般,那就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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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介绍:
作品卖点:节度使:唐代外臣之,掌总军旅,颛诛杀。赐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反复无常的枭雄,流民,乱世,便是父子兄弟,都用尽一切手段互相厮杀的时代。主角由弱者变为强者,由勇士变为魔王。
6翔满身鲜血,箕踞而坐,指着吕方大骂道:“汝可知千万人死于你手,白天颂声震动天地,难道你夜里没听见万人切齿咒骂。死后定堕入无间地狱,只恨今日不能与汝俱亡。”
衣锦城中,钱缪宅外,大军云集,吕方对城头喊道:“钱王昔日围攻越州,可想有今日。”
钱缪答道:“某扫平乱贼,不过为王前驱而已。”
吕方看着满脸血污的徐温,叹道:“公昔与某为同殿之臣,若戮力勤王,无有私意,乌有今日乎?”
徐温曰:“英雄不两立,天亡仆以资公也。”天下节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节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节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