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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东大米汤     天下节度txt下载     天下节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9输诚

    [本章由为您TXT电子书下载**“殿下,末将临走之时,王大将军亲口叮嘱小人,请大王尽快返回建邺”那使者脸上惨白,他方才肩膀上挨了一刀,幸好吕方当时神智昏luàn,那一刀砍歪了,否则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不过也流了不少血,好不容易才强撑着回答完吕润xìng的问题**泡!书*

    “嗯你办事得力,赏绢五十段,你现在可以下去休息了,不过母后驾崩的消息和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一个字也不得泄lù出去,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使者颤抖的低下了头,他自然清楚luàn说话的下场

    吕润xìng看着两名亲随将使者扶出帐外,转身向陈允问道“陈公,现在应当如何处置?”

    陈允做了个手势,帐中的其余人都退出帐外,他小心的放下mén帘,此时帐中除了躺在卧榻上昏mí不醒的吕方之外,只剩下他与吕润xìng二人此时帐篷中的蜡烛大半都在方才的húnluàn中熄灭了,只剩下边角还有几只还亮着昏暗的烛光照在陈允丑陋的脸上,吕润xìng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庞突然变得陌生了

    “殿下,如今之计最重要的是不得显lù消息,先将邓州城中的梁军给解决了,不然若是消息显lù出去,只怕战局又有反复”

    “陈公说的是,受降如受敌的道理我也明白那具体应该如何处置呢?”

    “加紧攻打,明天天明便先让士卒将粱帝北遁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以炮火猛轰南mén、西、东三mén,留下北mén不攻”

    吕润xìng点了点头,答道“围三缺一,这个我明白,但为何不让霍彦威入城劝降?这样岂不快”

    “殿下,人心难测,此人家眷又不在此地,现在说得好好的,回到城中又变了主意的,也是大有人在,军国大事岂能寄托在一个降将身上”陈允沉声答道“再说李振手中还有十万大军,若非将其打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李振也绝不会那么容易归降如今这天下,任你嘴皮子多有能耐,若是没有刀把子在后面,还是顶不得事的,咱们还是多做些准备好”

    “陈公所言甚是”吕润xìng点了点头“那天一亮就加紧猛攻,打得差不多了,再派那厮进城说项如何?”

    “如此甚好”说到这里,陈允看了看躺在榻上昏睡不醒的吕方,走到吕润xìng身旁,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攻下邓州之后,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吕润xìng讶异的看着陈允,反问道“自然是趁势进取宛洛之地呀,这不是过去计划好的吗?陈公你也是知道的”

    “可现在中宫驾崩,情况已经大变,殿下你还要在外领兵吗?”

    “那是自然,使者也只是请父王回建邺,再说大军在外,总得有人指挥”

    “殿下”陈允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道“你可知道为何中宫驾崩,王大将军便遣人请大王回京,吕大将军也从淮上赶回?”

    “这个?”吕润xìng微微一愣,答道“父王与母后伉俪情深,母后驾崩大王返京去见上最后一面这也是人之常情,吕大将军便和母后亲弟弟一般,回京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殿下你天xìng纯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陈允摇头叹道“大王出镇武昌,便以王大将军为留守大王与吕大将军乃是贫贱之jiāo,又是同族,为何不将建邺这个根本之地jiāo给吕大将军,而是jiāo给王大将军这个外姓人呢?”

    “这个?”吕润xìng犹豫了片刻,小心答道“想必是王大将军虽然是外姓人,但却对父王忠心无比,二十多年来办事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大王对他信重的缘故?”

    “大王信重王大将军,就不信重吕大将军了?而且殿下可曾注意到,当年大王在安润州麾下时,每次出征就是以王大将军为留守,难道这是偶然吗?”

    “这个?那陈公你以为是何原因?”

    “这是因为王大将军不姓吕”陈允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吐出这句话“大王乃是赘婿出身,起家根本就是吕氏一族,吕氏族人在亲军中的潜力非同小可,夫人又是吕氏宗nv,在军中也极有威望大王出征,若是留守将领也是吕氏族人,若是和夫人加在一起,其势力就太大了可若是王大将军,他并非吕氏族人,无法控制中低层军官多为淮上人士的殿前司宿卫亲军,而夫人也无法控制王大将军,两者之间正好形成了一个平衡,这样一来,大王才能安心出征呀”

    听了陈允这一席话,吕润xìng默然了半响,虽然从感情上他很难接受陈允方才所说的,但稍一思量,他就明白对方所说的相当一部分是事实,至少说非常接近事实过了半盏茶功夫,吕润xìng重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低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陈允回头看了一眼吕方,据他自己估计,吕方至少还有半响才回苏醒过来在确认了吕方还处于昏mí状态之后,陈允低声道“我说这些是希望殿下随陛下回建邺俗话说‘母以子贵,子以目贵’这次击败梁军之后,大王就要称帝,那时便要册封皇后,本来夫人若是健在,皇后之位自然是非她莫属,可现在夫人不在了,皇后便会在沈夫人和钟夫人二人之间产生,无论是哪一个,她们都有自己的子嗣,难道她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之位落到殿下你的头上?殿下你也是读过史书的,可曾记得太子无母,领兵在外,屡立战功而有好下场的?”

    吕润xìng听了这一席话,脸sè惨白,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般陈允也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当代过了好一会儿,吕润xìng低声问道“那陈公你以为应当如何?”

    “随陛下回建邺,赶快探望沈夫人,支持她登上皇后宝座虽然你并非她抚养长大,她还有其他儿子,但毕竟你是她亲生骨ròu,而且她其余数子无论文略武功都远不及你,要想夺嫡风险太大,她应该愿意和殿下结盟只要沈夫人在你的支持下登上了皇后宝座,殿下的太子之位便是泰山之靠”

    “那这里的大军jiāo给谁?”

    “jiāo给朱太尉即可,他对梁国仇深似海,能够指挥大军攻粱,肯定会感jī万分”

    吕润xìng点了点头,他抬起头凝视着陈允,只见对方静静的与自己对视,目光清亮,显然心中并无异见

    “陈公,你对我说这番话,到底有何目的?”

    “殿下,从公心说,这吴国虽说是大王一手创立,但也凝结了我陈允的半生心血如今陛下年岁已大,在这luàn世之中,须得一个有德有能的继承人,才能将这番基业发扬光大在陛下诸子之中,并无一人及得上殿下,支持殿下也就是保护了我这些年的一番心血从sī心说,大王时日已经不多,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殿下继位之后,自然会用自己心腹的那一拨人,在下对这尊荣富贵还放不开,若想继续保住这位子,自然就要乘着殿下还没继位之前,向殿下输诚一番这便是臣下的目的,殿下可满意吗?”

    吕润xìng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陈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吕润xìng低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今后你好生做,我继位之后亏待不了你的”

    “多谢殿下”陈允一揖到地

    这时,陈允身后传来一声呻yín,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吕方已经醒过来了吕润xìng赶忙上前将其扶起,忙luàn之间,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陈允一眼,只见陈允站在自己身后,意味深长的对自己一笑

    邓城府衙,已是一片忙luàn,各种各样的贵重服饰随意丢弃在地上,却无人收拾,军士们来回奔走,将这些衣服踏入泥泞之中

    李振坐在堂上,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副杯盏,正自斟自饮,他本出身世家,富贵尊荣的日子又过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就是随便吃顿饭也要十多名俏婢环绕,珍肴罗列,像这般一个人独自枯坐饮酒,实在是少见的很这时,外间突然一声巨响,李振手臂一晃,杯中酒顿时洒出来不少,他面前衣襟顿时湿了一大块

    李振苦笑了一声,脸上满是自嘲之意,随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重倒满酒,正要继续饮酒,外间冲进来一人来,大声喊道“相公,这里呆不得了,吴军的重炮刚才击中了府外的一栋三层小楼,里面死伤无数相公快随我走”

    “走?”李振将手中酒杯放下,苦笑着反问道“走到哪里去?”

    那将佐没有听出李振回答中的讥讽之意,答道“城中东、西、南三mén都有遭到吴贼的炮击,唯有北mén安全,相公还是先去北mén,若是战况不妙,便可先退”

130巧遇

    首发「域名请大家熟知」“北mén安全?”李振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道“若我这双老眼没瞎,北mén那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吕方肯定在北mén外挖了坑等着咱们往里面跳,围师必阙的把戏,谁还看不出来呀”

    那将佐顿时哑然,片刻之后,方才低声问道“那现在应当如何是好?”

    李振闻言长笑道“我若是知道,又怎会在这里喝闷酒?不如你也坐下和我一起喝酒,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泡!书*”说到这里,李振又倒了一杯酒,向那将佐递了过去

    那将佐看到送过来的酒杯,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左右为难间外间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好像是出了什么变故他赶忙对李振拱了拱手,道“外间好像有什么事,末将先出去看看”说罢便如脚底板着火一般跑了出去李振独自一人坐在堂上,目光凝视着左手的杯中美酒,目光深沉,突然,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公,李公”霍彦威大声叫喊着上得堂来当李振看清来人的面容,脸上不禁泛起一丝jī动的神sè,站起身来便要相迎,但迈出两步后突然又停住了,脸上lù出了怀疑的神sè

    “霍将军,你这是为吕方做说客的吗?”

    李振此言一出,霍彦威脸sè一变,旋即便恢复了常态,笑着对李振拱了拱手道“不错,李公好眼光,不过可以问问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吗?”

    “这有何难”李振冷哼了一声“眼下形势如此紧张,可你却神采奕奕,毫无败军之将的颓然慌luàn;还有城外我军大溃,你从luàn军之中逃得出来,身上盔甲却如此整洁,天下间岂有这等道理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这双眼睛就该让老鸦叼了去了”

    “果然高明,不愧是先帝爷的股肱大臣”霍彦威翘了翘大拇指,大声赞道,心底却在打闪般的权衡利害,他本来打算先探探对方的口风底线,然后再寻机开口说和,但却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李振揭了底牌,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但也猜出了李振不准备死心塌地当纯臣,否则方才就直接一声令下把自己拉下去砍了霍彦威心思转的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盘算停当,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李振道“李公,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来意,那某家也就不绕圈子了吴王吕方不yù多伤士卒,若是李公让诸军解甲归降的话政事堂上有李公的一个位子”

    “那个稀罕那个位子”李振冷笑了一声,突然问道“若是归降,那梁军降兵当如何处置?”

    “这个”霍彦威稍一犹豫,先前与吕方jiāo谈时并没有提到这个方面的问题,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梁军将吏家小都在北方,留也留不下来,若是要回乡的,允许其自行返乡”

    正说话间,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声,随后整个房子剧烈的震dàng起来,房顶上的瓦片一片响声,蜡烛倒地熄灭,屋内顿时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儿,堂上才重平静下来,升起了两团烛火,重驱走黑暗李振这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拂去脸上浮尘,才发现右颊上火辣辣的疼,却是自己方才慌忙中不小心擦破了的

    “李公,这屋子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说不定随时会倒塌,咱们还是到外面说话”

    李振这才发现扶自己起来的却是霍彦威,只见对方现在也是灰头土脸,和方才的盔明甲凉迥然不同突然,李振觉得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充满了整个身躯,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霍将军,你也是累世在梁国为将,为何这般轻易的降了吕方?”

    “这个?”霍彦威微微一愣,思忖了片刻之后答道“非我降吴,是粱弃我,这个答案李公满意了”

    李振没有吭声,他看了看四周惊魂未定,满身灰土的梁军将佐,半响之后,突然叹道“罢了,天命如此,夫复何为你出城去告诉吴王,停止炮击,天明之后,我军便出南mén归降”

    建邺,未央宫往来的每一个人都穿着用粗粗剪裁而成的黑sè粗麻布制成的孝服,人们低垂着头,不时可以听到低沉的chōu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戚饿气氛

    吕雄穿着一件粗麻孝服,跪在吕淑娴的棺木旁,在他的身旁则是吕方的几个子nv,还有沈丽娘、钟媛翠二人这个粗豪的汉子双目红肿,神sè恍惚,显然吕淑娴的突然去世给了他非常沉重的打击为了确保吕方赶回来还能看到妻子最后一面,存放吕淑娴尸体的棺木和棺木的房间里放了很多冰块,以防止尸体的腐化在冰块的作用下,吕淑娴的棺木上方依稀有雾气漂浮,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这时外间进来一人,却是范尼僧,他留镇杭州,得知吕淑娴亡故之后,安排完政务后方才赶来建邺,所以落在吕雄后面范尼僧对吕淑娴的棺木行礼叩拜之后,来到吕雄面前,这两人跟随吕方都已有二十年了,现在都已经位极人臣,要么在中枢为高官,要么出外为一方守臣,数年也未曾能见一次面,好不容易一碰头,却只见对方都已两鬓斑白,已是垂暮之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吕太尉,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路赶过来也累得很,不如先去休息会儿,这里自有我和高公看守便是”范尼僧低声道,他口中所说的“高公”便是身为吴王掌书的高奉天,此时他正在外间主持吕淑娴的丧事,已经忙得如同转陀螺一般

    吕雄摇了摇头“我不累,还是在这里送我姐姐最后一程她一生辛苦,好不容易大王大业将成,可以登基为后了,却这样走了”说到这里,吕雄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要落泪下来

    范尼僧在一旁赶紧拦住,低声劝慰了几句这时,外间传来通传声,两人赶忙让到一旁,进来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玄衣nv子,生得雪肤红chún,琼鼻杏眼,却是吕润xìng的未婚妻子崔珂,吕淑娴平日里最是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fù,每隔个三五日便将其招入宫中,聊天说话,便是亲生nv儿吕润华只怕也有几分不及崔珂来到吕淑娴棺木前,叩拜过后,便走到一旁沈丽娘与钟媛翠身旁,低声说起话来吕雄不yù打扰这些nv儿家的小话,便拉了范尼僧到外面去了,顺便透口气吕雄刚出来片刻,便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吕太尉,可否借步和小nv子说上两句话”

    吕雄转过身来,说话的却是崔珂,他虽然对这nv孩儿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若是没有什么大变故,只怕此人便是未央宫的未来的主人,便向一旁的范尼僧拱了拱手,便随崔珂走到一边,崔珂看了看四下无人,回头低声道“小nv子敢请太尉发一个誓,等会与小nv子jiāo谈的事情决不能泄lù出去,让第三者知晓”

    吕雄看到对方神sè十分严肃,显然并非说笑,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沉声道“待会从崔家小娘子口中所说出来的事情,吕某决计不会泄lù出去,若让第三者知晓,神人共诛”

    崔珂见吕雄依照自己所要求的发了誓言,心下松了口气,低声道“此事干系重大,若是泄lù出去,小nv子xìng命事小,只怕有千百人要丢了xìng命,还请太尉见谅小nv子说与太尉听,也是因为太尉现在是吕氏族中官职最高之人”

    吕雄闻言一愣,暗想若说现在吕氏族中官位最高的自然是吴王吕方,就算去了吕方,你的未来夫君吕润xìng是一国储君,官位也在自己之上只是吕雄这些年历练多了,也不再像过去那般言语冲动,便将xiōng中的疑huò强自压下,且听崔珂接下来的话

    崔珂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一些往事,旋即低声道“老夫人怜我本是北方人,来到建邺,老父又不在身边,每隔三五日招我入宫相聚小nv子自小时便有一桩本事,行路毫无声息,便如那猫儿一般,父亲以为如此会惊吓到他人,便在我衣带上挂了两块yù佩,行走之时便能发出点声响,免得无意间惊动了别人”说到这里,崔珂来回走了十余步,只见她落足轻稳,行走十分迅捷,果然除了腰间衣带上的两块yù佩发出的脆声外,便再无半点声响

    吕雄听到这里,知晓后面定然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他回头仔细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方才回头对崔珂道“崔小娘子莫非是在宫中看到了什么事情?”

    “不错”崔珂微微一笑,旋即笑容便消失了“老夫人这几年来身子骨都不太好,都是宫中的吴大夫看护,那吴大夫祖上是洛阳人氏,祖父与父亲都是名医,中原战luàn后才逃至淮南避难,一身医术小nv子在中原时便有耳闻可是两个月前的晚上,我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取一件东西,却在宫中走mí了路,无意间撞到那吴大夫和一个黑衣nv子说话,那黑衣nv子对吴大夫言辞jī烈,仿佛在bī迫他做什么事情一般而那吴大夫却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口中只是说‘莫要bī我了,便让我一人死了便作罢’”说到这里,崔珂压低嗓mén,用自己清脆的声音模仿那吴大夫中年男子的口音,听起来十分滑稽,但吕雄听在耳力,却只觉得yīn恻恻的,浑身满是寒意

131装病

    听到这里,吕雄脸上已经满是森寒之sè,目光lù出杀机,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中宫之死与吴大夫有关?”

    “小nv子不敢这么说,但老夫人的病症的确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转重的!”

    “那你可看清了那黑衣nv子是何人?”

    “此事干系重大,某也不敢靠近去看,具体是何人小nv子也不知道,看吴大夫当时模样,那黑衣nv子应该在宫中地位甚高!”崔珂低声答道。3泡&)

    吕雄点了点头,对方的回答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如果崔珂方才所言属实,吕淑娴果真是被人暗害而死,若是让吕方知道真相,定然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背后的主谋之人无论是什么人,都要落得个满mén族灭的下场。那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定然所谋极大,说不定便牵涉到了皇后之位和夺嫡之事中去了。如果自己揣测的没有错的话,这黑衣nv子应该就是吴宫中地位最高的那几位之一。自己虽然已经是位极人臣,但贸然牵涉到这等事情里去,一个不小心,被满mén抄斩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吕雄低声对崔珂道“崔小娘子,此事干系甚大,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还是莫要泄lù出去的好!”

    “小nv子明白!”崔珂点了点头,她突然对吕雄福了一福,低声道“老夫人生前对小nv子极为看顾,若是当真为jiān人所害——”说到这里,崔珂突然chōu泣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吕雄赶忙接过口道“若是当真如此,吕雄拼却这条xìng命,也要手刃此獠,为中宫报仇。”

    两人言罢,崔珂收泪拜别而去,只留下吕雄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沉思半响之后,转身向停放吕淑娴棺木的未央宫正殿走去,此时的他心中除了先前的悲痛之外,又多了几分愤怒和茫然自己跟着吴王辛苦半生,总算打下了这半壁江山,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宫中却突然生出变luàn来,吕氏一族的首领,未来的皇后突然为人所害,眼看京中就是一番腥风血雨,千百人人头落地,无论结果如何,对于本来欣欣向荣的吴国的大业都不是一件好事,难道这些年来千万人的血泪和努力,都只是镜中huā,水中月,到头来都会化为一场空吗?

    “吕太尉,吕太尉?”范尼僧一边喊着,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刚想说话,却看到吕雄脸sè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得一愣,放低声量问道“你莫不是一路赶来太急,受了风寒?”

    “不是!”吕雄本能的否认,旋即他又反应了过来,这不正是一个接近那个吴国手,探察事情原委的大好机会。他赶忙伸手附额,呻yín道“范公你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我额头还真疼起来了,难道是真的生病了不成?哎呦!”

    说话间吕雄摇摇晃晃的竟似要马上倒下去一般,范尼僧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大声喊道“快,快来人,将吕太尉搀扶下去,请大夫来好生看护!”早有数名近shì赶来,要搀扶吕雄,却被吕雄一把推开,连声喊道“某家没事,某家没事,要替夫人值上最后一班宿卫!”他力气不小,一时间那四五个近shì竟然近不得身。范尼僧赶忙在一旁劝慰道“宫中自有空房,太尉只需在旁屋歇息便是,也算得替中宫宿卫!”吕雄这才放松手脚,让众人扶了下去。

    吕雄被扶到相距大殿不远的一件厢房中,那几名近shì刚刚离开,吕雄便从榻上做了起来,看他双目jīng光闪烁的模样,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他正想起身去看看四周环境,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吕雄赶忙重新躺回榻上,装出一副病人模样。只听的吱呀一声,房mén被推开,进来两个人来,前面那人身披绿袍,乃是宫中近shì,那近shì手指吕雄对后面那人道“这位乃是检校shì中,振武军节度使吕相公,身有恶疾,你要小心看治!”

    后面那人身穿长衫,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颔下长须,手中提着青囊,面容古朴,也不多言,径直走到吕雄身旁,先伸手搭在吕雄手腕上,替其切脉。可过了半响功夫,那大夫脸sè颇为古怪,又让吕雄张开眼睛和嘴巴,仔细观察了对方的舌苔和眼珠,口中啧啧称奇,道“吕相公脉象沉稳有力,脸sè、舌相、眼sè也都正常的很,并无什么病症,想必是一路赶来有些疲惫,过于哀伤的缘故吧,小人便开一副宁神温补的yào物,再好生休息几日便好了!”说着便要从一旁取出笔墨纸砚,准备替吕雄开yào方。

    吕雄听到那医生的诊断,暗想自己这装病果然瞒不过这宫中太医,只是不知眼前这人是否便是崔珂方才提到的吴国手,若不是此人,自己岂不是白白装了这一场病。想到这里,吕雄急中生智,故意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大夫名讳!”

    那大夫受宠若惊,还以为吕雄想要感谢自己,赶忙起身答道“不敢劳动相公垂询,小人姓区名端,字任宏,久闻相公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吕雄听到这里,确定了眼前这人并非那吴国手,立刻从榻上跳了起来,抢过那砚台便一下砸在那大夫头上,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满身都是墨水,口中大骂道“哪来的庸医,老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你却偏偏说并无病症,只需吃些乡下大夫便能开的吃不死人的烂yào,还不给我滚出去,快快换那吴国手来。不然老夫便要奏明大王,彻查中宫驾崩之事有无庸医伤人之处!”

    那大夫飞来横祸,劈头盖脑的被砚台砸了一下,当即跌倒在地,正寻思自己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位大佬,成了泄愤的对象,莫非当真是自己学艺不jīng,刚才诊断有误,可听到吕雄最后一句话,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连连伏地叩首哀求不止。他虽然在宫中供奉,也算的是一个官,但和吕雄这等封疆大吏,宗室成员比起来,不啻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吕雄想要nòng死他,比nòng死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若是让吴王觉得吕淑娴的死和他们的救治不力有半点关系,全家上下立刻就会化为糜粉,成为吕淑娴的殉葬品,这个节骨眼上,他哪里还有心思回想自己方才切脉、察舌时有无差错。

    吕雄甩了一下衣袖,冷声道“快快滚下去,换吴国手来替老夫诊治,这等厌物,看着便烦心的很!”

    那近shì赶忙将那大夫扶起,带出屋外。吕雄躺会榻上,看着地上血迹斑斑的砚台,他心底也有一丝恻然,那大夫也是一个良医,细心为自己治病,却稀里糊涂的挨了一砚台,吃了皮ròu之苦倒也罢了,还被吓的魂不附体,这次回去只怕就要生一场大病,自己这事情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但吕雄眼前立刻闪现出吕淑娴的温婉的笑容,想起自少年时起吕淑娴便将自己如同亲弟弟一般看待,让自己从淮上的一个农夫渐渐成长为吴国重臣,可现在吕淑娴却被jiān人所害,为了替她报仇,莫说是委屈了一个大夫,就算是杀千人万人又有何妨?想到这里,吕雄心中的那一丝恻隐之念又消失了。

    约莫半盏茶功夫后,那近shì便又带了一名大夫进来,吕雄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此人生得五短身材,黝黑的脸庞,若非颔下留了三缕长须,倒有些像是个粗鄙的农夫。吕雄害怕自己nòng错了,便沉声问道“这位可是祖籍东京的吴大夫,吴国手?”

    那医官对吕雄敛衽拜了一拜,笑道“国手不敢当,不过宫中医官只有小人一人姓吴,祖籍也的确是东京洛阳,不知何时小人之命有辱尊耳,实在是惶恐之极!”看他脸上笑容,倒是得意的很,哪里有惶恐之意。

    吕雄点了点头,对那近shì道“你出去吧,也清净些,免得打扰吴国手替老夫看病!”

    那近shì早就被方才吕雄的发作给吓住了,此时得到吕雄让他离开的命令,赶忙唱了个féi诺,快步退出屋外。屋中此时只剩下吕、吴二人。那吴大夫屏气凝神,伸手搭上吕雄的右手手腕,细心诊脉,可过了良久功夫,他还是从脉象中感觉不出什么病症的兆头来,他又查了几遍吕雄的舌苔、眼珠,可无论吴大夫怎么诊察,还是无法从吕雄的身体中找出什么病症来,最多也就是有点因为疲累而产生的虚火,和自己的同事刚刚的诊断无异,一想起方才那同事回来化为冷汗,从他的背心里渗出来了。

    吕雄冷眼看着眼前这人,突然冷声问道“吴大夫,老夫病势如何呀?”

    “这个——”吴大夫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方才同事的那幅惨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吴大夫不禁哆嗦了一下。这时,他急中生智,赶忙答道“相公在淮上经年,风邪入里,中宫驾崩,又悲戚过分,内外jiāo征,病的着实不轻。待小人开一个方子,好生煎了,先服了一个月,那时小人再看看!”吴大夫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开张温补的方子,好人吃了也没事的那种,先把眼前这局面应付过去了再说,他痛恨吕雄故意为难他,便故意在方子里多开了几味黄连,准备让吕雄好生吃一番苦头再说。

134威逼

    吕雄斜倚在榻上,冷眼看着吴大夫在一旁替自己开yào方,心中却是且怒且恨。TXT电子书下载**片刻之后吴大夫开好了yào方,正要唤人来区区拿yào,手腕却是一紧,已经吕雄一把抓住,那方子也被吕雄夺过。耳边便听到冷声道“这方子当真治得老夫的病?”

    吴大夫一愣,硬着头皮答道“自然是治得的!”

    吕雄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吧,以老夫所见,这yào是给死人吃的吧!”说罢手上猛的发力,他在虽然不及王佛儿、朱瑾这般天生神力,但数十年在军中历练,披铁甲,挽强弓,一身筋骨早已打熬的如同钢铁一般,那吴大夫不过是个大夫,顿时只觉得右手手腕上落入了钢钳手中,眼前一黑,立即大声惨呼起来。

    此时屋中只有吕、吴二人,吕雄没有了顾忌,手上只是发力,那吴大夫再也忍受不住,突然大叫一声,已然痛昏了过去,瘫软在地上。吕雄站起身来,走到mén外,对那近shì冷声道“你且道远处候着,若有来人,将其拦住,此间的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那近shì也是个晓事的,赶忙躬身领命,退到一旁。吕雄回到屋中,随手取了一杯冷茶泼在对方脸上,片刻之后那吴大夫才悠悠醒来。吕雄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我有几桩事要问你,你须得照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老夫便在这里斩了你,想必吴王也不会怪我。”

    那吴大夫此时的右手手腕处已经肿起了寸许高,一片紫黑sè看上去极为骇人,他通晓医术,心知自己只怕已经被对方捏碎了腕骨,早已被吕雄狠辣的手段所慑服,赶忙伏地叩首道“小人定当知无不言!”

    吕雄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某家已经问过,夫人临死前两个月的都是你开的,其中可有什么蹊跷?”

    吴大夫闻言一愣,脸上立即现出一副极为恐怖的颜sè来,接着他便连连叩首道“中宫驾崩之事,与小人无关呀!小人所开的yào方都是医书中的验方,绝无半点问题呀,还请相公明察!“也无怪他如此害怕,若是和吕淑娴之死有半点干系,吕方迁怒下来,绝对不是自己一条命就能了结的了,只怕家族也要牵涉其中,实在是弥天大祸。15

    吴大夫叩头极为用力,额头撞在室内的青石地板上砰砰作响,依稀可以看到石板上的斑斑血迹。看他这般模样,吕雄心中不禁暗想眼前此人是不是当真无辜,是崔珂搞错了,但此时他眼前又闪现过过去吕淑娴的音容笑貌,心肠一下子又硬起来了,就算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决不能轻易放过了。想到这里,吕雄硬起心肠,冷声道“不必装了,实话跟你说吧,有人已经看到你在宫中与人sī谋,光这一条,就足够治你的死罪,我要找的是你背后的那个人。今日之事,不论你承不承认,你自己都是要死的。不过你若是将实情说出,还可以保全家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吴大夫听到这里,抬起头来,血迹斑斑的脸上现出极为恐怖的神sè,目光里满是底牌被揭穿的赌徒心态,如果说方才吕雄还对于崔珂的话有三分怀疑的话,现在他已经对吕淑娴之死还有隐情毫无怀疑。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低声威胁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处事严密,现在还不是泄lù出来了?现在吴王还没回来,你出来首告,还能保住家人;若是吴王回来,严加拷掠,自然总能查出真相,那时候你就是说实话只怕也晚了!”

    吴大夫听到这里,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跪伏在地上痛哭道“小人年近四十,却只有一个儿子,和不该沉浸青楼与人争斗,误伤了人命,被打入大牢,问了死罪,秋后就要问斩。小人无奈,四处求恳,建邺府尹却要八百贯的财货,小人不过是一介医官,俸禄微薄,如何拿得出来这么多钱来,此人却有人以此为要挟,小人和不该,和不该——”说到这里,那吴大夫已然泣不成声,大声痛哭起来。

    吕雄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沉声问道“夫人所有yào物皆有太监宫nv尝过之后,看到无事方才服用,而且夫人临死前也并无中毒迹象,你是如何得手的?”

    吴大夫抬头答道“小人并未用毒,自然尝yào的太监宫nv都没有事,也没有中毒迹象”

    “并未下yào?那是夫人怎么会死的?”

    “相公有所不知,得了中风之症的人,舌苔腻脉滑。治宜通腑化痰。尤忌甘滑féi厚,我与反倒行之,又多开燕窝人参厚补,时日一久,病人虚不受补,自然病发亡故!”原来从现代医学上说,中风是一种表象,而产生的原因主要有高血压、高血脂、糖niào病、féi胖等,而吕淑娴中风的原因也就是年龄大了以后,摄入的营养太好,运动不足,而得了这个富贵病。古代中医对中风的治疗办法是苏合香丸和涤痰汤等yào剂,同时用清淡的饮食调养。而这吴大夫则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让吕淑娴忌口,反而给她开了很多燕窝、人参等大补之物,这般几个月下来,吕淑娴果然发病而亡,他这yào方是滋补的好方子,让那些太监宫nv吃了自然是无事,可在吕淑娴身上却不啻是杀人的利器。

    吕雄听到这里,才模模糊糊明白了过来,xiōng中不禁大怒,一脚便将那吴大夫踢倒在地,怒声喝道“好,好,好!我且问你,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

    吴大夫挨了一脚,也不敢呼痛,赶忙爬起身来急道“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只是有次我入宫时,一名黑衣méng面nv子在我面前突然出现,替我解了这个难题,后来又帮小人解决了几件难事,宫中nv子甚多,小人实在分辨不出。最后她要我谋害中宫,小人本yù拒绝,但她威胁小人说,能帮小人救出儿子,自然就能再将其送回狱中,既然小人知道了,要么将此事办成,要么满mén族灭,小人无奈,只得应允!”说到这里,吴大夫脸上已经满是无奈。吕雄此事倒是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毕竟自古牵涉到这等宫内斗争的,就算是名臣大将,也少有落得个好下场的,更不要说他区区一个医官,若非被人挟持,他又怎么做这等事。吕雄稍一思忖,沉声问道“你说那黑衣méng面nv子,每次都能在宫里找到你?”

    “不错!”吴大夫答道“我好几次有为难事,进宫之后这黑衣nv子便自己找过来了,主动替我解决。”

    “嗯!”吕雄点了点头,脸上神sè凝重起来,显然那黑衣méng面nv子在吴王宫内地位不低,应该是吕方嫔妃的心腹shìnv或者宫中的管事,否则也不能那么容易在宫中制造与吴医官单独相见的机会;而且对方只怕在宫外也有不小的势力,而且准备很长时间了,在吴医官家中说不定还有眼线,否则他家遇到难处,那黑衣nv子也无法立即知道。这样的谋划,这样的势力,吕雄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只怕已经踏入了一个蜘蛛网中,惹来无尽的麻烦。但旋即吕雄眼前闪过崔珂向自己求恳年疼爱,便记得知恩图报,自己受恩深重,还是吕氏同族,这个时候还能犹豫不成?想到这里,吕雄的心中已经坚定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正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吴大夫,沉声道“今日之事便到这里了,你回去后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那黑衣nv子若再出现,你便查出她的来历,立刻告诉我。你死罪难逃,但至少可以保住你家人xìng命,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吴大夫苦笑了一声“相公请放心,小人自会处置!”他犯了害死王后吕淑娴这等大罪,就算吕雄苏秦再世,张仪复生,也没法让他相信能免去自己死罪,保住家小便已是缴天之幸了,多说反倒让其生疑。

    吴大夫起身收拾好yào囊,正要出mén,吕雄突然问道“且住,你脸上和手上的伤势怎么说!”

    吴大夫一愣,赶忙答道“那是小人失足跌伤的!”

    吕雄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对方迅捷的反应很满意,沉声道“你回去之后,便将你儿子送到我府上来,对外说是出外游学去了,明白了吗?”

    吴大夫闻言一震,心知这是吕雄防止自己让儿子逃走,但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只得低头道“小人遵命!”

    吕雄出得屋来,便叫了两名心腹,让其跟着吴大夫回家将其独子带回。他唯恐惊动了暗中的敌人,挑选的手下还是刚刚从淮上带回的,在建邺城中是个脸生的,以免被有心人认出。待到手下将吴医官的独子带回府中,吕雄才放下心来,回到卧房中呼呼睡去。

135峰回路转

    吕雄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次日快到中午方醒来,洗涮罢了正吃早饭,mén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自己派去监视那吴医官的心腹,神惶恐的冲了进来。器:无广告、全文字、更吕雄心中不由一动,起身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到里间说话!”

    两人进得里间,那心腹不待吕雄发问,便急道:“禀告主上,那吴医官死了!”

    “什么?”吕雄睁大了双眼,不禁站起身来:“当真是死了?”

    “小人与同伴奉了主上将令,便将吴医官隔壁院中租了一间房,那房与那厮在一坊里,只隔着一堵墙。今天早上天刚méngméng亮,小人便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哭声。细听却是说家中有人在昨夜里悬梁自尽了。小人乔装是前来探望的街坊,确认死的正是那吴医官!”

    听了手下的这一番陈述,吕雄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夜工夫,吕淑娴死因的唯一线索又这样断了,自己已经许诺只要那吴医官和自己合作,便不会牵连他的家人,他若是悬梁自尽,难道不怕自己杀了他的儿?还是说此人并非是自尽,而是被那幕后人所杀,装作是自尽模样,如果是这么说,自己昨天问那吴医官的一切都已经落在背后那人的眼中了。吕雄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未免也太过于神通广大了吧!

    “走,去看看那尸体,还有,把那吴医官的家人控制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吕雄站起身来,唤来一名与自己身材相仿的家将,自己换了他的衣服,便带了十几名亲兵往那吴医官的住处去了。一行人到了目的地,远远的便听到一片哭声,院外面人头攒动,都是看热闹的街坊。吕雄一行人好不容易挤出一条路来,进得院mén来。那名留下盯着的吕雄手下早已看到,赶忙靠了过来。吕雄目光扫过院内:只见一名中年人伏在mén旁,身旁还跪着三四个nv孩,mén前的台阶上放着块mén板,上面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吴医官。那名中年人带着那几个nv孩正围着尸体放声哭泣,四五个衙役站在一旁,正大声呵斥些什么。

    “你过去叫个衙役过来!”吕雄低声吩咐道,那手下赶忙跑了过去,片刻之后,便带了一名衙役畏畏缩缩的过来。4∴⑧0㈥5吕雄止住那衙役行礼,沉声道:“罢了,那吴医官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衙役闻言,jīng神为之一阵,他在这建邺城中已经多年,别的不说,一双眼睛认人的功夫倒是厉害的紧,方那人向自己亮出的腰牌便是个致果副尉,这已是正七品下的武阶了,放在军中至少是个团头了,而这样的人物却只是个跑tuǐ的,向自己开口问话的身份已是可以呼之yù出了。那衙役对吕雄唱了个féi诺,将自己方看到的低声说道:“禀告郎君,那吴医官眼睛凸出,舌头出口,脸青紫,被人发现时尸体被悬挂在半空中,脚下有被踢翻的胡chuáng。看上去是悬梁自尽而死。但其实却不然,据小人方勘察尸体时所见,死者悬梁用的是麻绳,可咽喉上的压痕却比麻绳要宽得多,而且连后颈也有被挤压的痕迹。以小人所见,死者是被人先用布带勒死,然后再挂在梁上,假作自尽的模样!”

    “果然如此!”吕雄冷哼了一声,他快走走到那尸首旁,伸手将那尸首翻动,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的,死者的后颈也有一条被挤压过的紫红痕迹,显然是被人勒死的,否则若是悬梁自尽,麻绳只会在颈部两侧和正面的皮肤留下痕迹,绝不会在后颈留下这么长一条伤痕。那吴医官果然是昨夜被人勒死的,动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谋害吕淑娴的背后主持者。

    “死者的尸体还有他的遗属我带回府中!”吕雄抬手制止住对方那衙役的话语,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来,递给那衙役,沉声道:“你回去后告诉你家上司,这案牵涉重大,本相公先带回去了,处置完了,自会转jiāo给他,此物便是信物,明白了吗?”

    那衙役已经看清了那铜牌,哪里还管多言,赶忙连声称是,吕雄也不多言,派手下将吴医官尸首还有他的妻nv、家中物件一同带回自己府上,衙役则将围观的群众尽数驱散,以免碍事。

    吕雄回到自己府中,他害怕方那衙役出错,又调来建邺城中的老仵作,重新查验了一遍尸体,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这吴医官乃是被人所勒杀的。他又唤来那nv,可一连问了一个多时辰,那nv却是对那宫中黑衣méng面nv的事情一无所知,想必是这吴医官也知道这宫中黑衣méng面nv来历神秘,若是让妻知道,万一失口流传出去,只怕便是一场大祸,干脆连自己老婆也一并瞒了。

    吕雄在家中问了那人多次,又带了建邺府中的老吏去那医官家中勘查,可都没有半点头绪。吕雄这半辈最擅长的便是拔刀杀人,攻城野战,像这等缉凶拿盗的勾当可是从来没有干过,眼看着吴王吕方就要回来了,可自己还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吴医官已死,吕雄关于吕淑娴被害之事手头连半点确凿的证据都没有,难道到时候跟吕方说宫中有个黑衣méng面nv指使吴医官害死了吕淑娴?这等毫无根据的控诉吕方自然是不会理会的,吕雄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头疼yù裂。

    这天吕雄正在家中苦思,亲兵通传府外有人求见。吕雄本想不见的,但转念一想,便当是换换心情也好,便让管事的将来人带入。

    “小人拜见吕太尉!”来人下跪对吕雄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吕雄一看,只见来人是个干瘦汉,形容倒也寻常,目光狡黠的很,看上去颇为眼熟,只是一时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你是——”吕雄正yù开口询问,那干瘦汉已经接过话头,答道:“小人便是那日在吴医官府上的那个衙役,得见太尉尊颜,实在是小得祖上积德!”接着便是谀词如,几yù将吕雄说成是当时孙吴,白霍复生。

    “罢了,原来是你!”吕雄这想起此人,这衙役当时办事颇为干练,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吕雄的脸转好了些,沉声问道:“你今日来有何事呀?”

    “小人昨日寻到这个物件,寻思与吴医官被害一案有关,便赶快送到太尉府上,还请太尉收纳!”那衙役说到这里,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呈上。早有一旁的shì从接过布包。吕雄接过布包,打开一看,脸大变,低声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衙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起身答道:“自从那天吴医官之死后,小人知道这案十分紧要,便经常在附近巡逻。昨日小人经过附近的曲家当铺,遇到当地的无赖施大出当此物,那施大说此物乃是他家祖传之物,可小人看此物材质、式样都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有的,那施大更不可能。将那施大讯问一番,知道那厮便在那天晚上去吴医官家中行窃,正好遇到吴医官的尸首,惊恐逃走,这物件便是从吴医官的地上得到的,小人得知之后,知道事关重大,便将此物送至太尉这里,还望太尉明察!”

    吕雄此时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小心的将那物件重新用布包好,纳入怀中,沉声道:“你做得很好,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那衙役闻言大喜,赶忙跪下连连叩首道:“多谢太尉!”吕雄轻击了两下手掌,mén外进来两名亲兵,吕雄指着那衙役道:“将此人带到后院去,好生招待,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出后院,明白了吗?”

    “喏!”

    吕雄坐在案前,眉头紧锁,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件羊脂白yù簪,在烛光下反出的光。这簪式样并不复杂,但品质和工艺都是一流的,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出现在吴医官家中,莫非是暗杀吴医官那伙人无意中遗失的?想到这里,吕雄的xiōng口顿时火热起来,大声下令道:“来人,将那吴医官的妻带来!”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人便被带进屋来,她瑟瑟抖抖的看着端坐在案前的吕雄,眼神中满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吕雄取出那枚yù簪,问道:“兀那人,这可是你家的东西?”

    吴医官的妻抬头细看,吕雄怕她搞错了,便将这簪jiāo与手下送过去让对方细看,片刻之后,那人抬头答道:“回禀太尉,这yù簪并非小人家中的东西。”

    吕雄闻言心中大喜,他唯恐对方搞错了,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沉声问道:“你且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东西,这干系到你丈夫的死因,不可马虎了!”

    人闻言大惊,赶忙又仔细看了一遍,回想了片刻方用肯定的口气答道:“回禀太尉,小人方看清了,确实并非小人家里的,这么贵重的簪小人这等家境如何有的。”

    “好!”吕雄再也控制不住xiōng中的兴奋,从手下接过那白yù簪,大声道:“这簪便是从吴医官自尽的那件屋里找到了,。好叫你知道,你丈夫并非是自尽而亡,乃是是被人谋害!”

136返乡

    那fù人闻言跪在那里眼神呆滞,两行清泪从目中流了下来。15.PaoS片刻之后,突然扑倒在吕雄面前连连叩首不止,大哭道“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fù做主呀!”

    “那是自然!”吕雄随手将其扶起,心中暗忖道“你丈夫运气倒也不错,反正就算他这次不死,到头来也逃不过那当头一刀,说不定还要牵连你们!”

    吕雄将府内事处置完毕后,便乘着祭奠吕淑娴的机会,来到宫中。吕吴毕竟建国时间很短,宫中各种制度尚未严密,为了确保安全,不少宫中shì卫nvshì都是从吕方起家的班底人家选拔出来的。吕雄暗中将自己信得过的宫nv太监一一招来,取出这白yù簪子让他们辨认,想要从中找出线索来。可一连四五天过去了,熟悉的宫nv太监也问的七七八八了,却连一点头绪也没有,吕雄心中不禁越发烦躁起来,难道这唯一的一条线索也这样断了?

    这天吕雄将这yù簪子与一名太监察看,他此时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那太监用一种颇为怀疑的口气答道“这yù簪子好生眼熟,奴婢好似在哪里看过。”

    “当真?快说,到底是何人?”

    那太监闭目思忖了片刻,小心答道“小人好似在云nv官头上见过,也是这般材质,也是这般模样。”

    吕雄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你能确定?”

    那太监看到吕雄如此看重,心知此事干系重大,又不禁犹疑了起来,吕雄看出对方此时心里所想,低声道“你好生回忆一下,慢慢想清楚,不必着急!”

    那太监猛的一拍手,道“咱家那对食正好是替云nv官梳头打扮的,她肯定清楚,这簪子让她一看就知道了。”

    “好,好!”吕雄的手指都jī动的颤抖起来了“你且去将你那对食招来,不过不要多言,只说让她过来坐坐,知道了吗?”

    “小的明白!”那太监赶忙磕了个头,便往外边去了。小半个时辰后。e^看他便领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素净fù人进来,对吕雄唱了个féi诺,指着那fù人道“这便是咱家的对食。”

    “起来吧!”吕雄从怀中取出那没yù簪子,沉声道“兀那fù人,你且来看看,这yù簪子你可认得?”

    那fù人接过yù簪子,一看便惊道“这不是云nv官的那枚簪子吗?数月前云nv官丢了簪子,找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怎生在太尉这里?”

    “你没有nòng错?”

    “当然错不了!”那fù人语气肯定的笑道“小人是替云nv官梳头的,这yù簪子是云nv官的心爱之物,每日里都看熟了的,太尉请看,这簪头有一个红点,与他物不同,岂会nòng错了。”

    吕雄接过yù簪子,果然正如那fù人所言,簪子头部有一个红点,宛如朱砂一般,鲜红yù滴。他强压下心中的jī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那云nv官在宫中做什么差使?”

    “云nv官是沈夫人身边的人,最得沈夫人喜爱,聪颖美貌,在宫里也是极出挑的!宫内都传说,若是大王登基,广纳后宫,云nv官只怕便是第一个。”那fù人翘了翘拇指,笑着赞道,显然她自己服shì的这个nv官颇为喜爱。

    “这就对了!”吕雄暗中喟叹了一声,吕淑娴若死,无论从太子生母还是吕方的爱慕程度来看,沈丽娘都是最接近皇后宝座的那个人。虽然吕雄没有学过犯罪学,但他很明白从犯罪行为中获益最大的人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这个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那fù人问道“今日之事,你不可泄lù于他人,否则我定要取你首级。”

    “小人遵命!”那fù人被吕雄突然而来的威胁给吓到了,赶忙跪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吕雄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布包,丢在那fù人面前,布包在地上滚了两下,散了开来,里面lù出数枚金饼来。那fù人和太监脸上都lù出贪婪之sè来。

    “这些是给你们俩的!只要你俩老老实实依照某家吩咐行事,事成之后再给你俩这么多。”

    “奴婢拜谢太尉!”那fù人又惊又喜的将那布包纳入怀中,对吕雄连连叩首。吕雄点了点头,脸上lù出一丝厌烦的神sè。那太监与fù人都是宫中作久了的,最是懂得察言观sè,赶紧起身小步退出mén外。吕雄起身走到窗前,jīng立良久,脸sè神sè变幻,突然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便是天王老子,做了这等事,我吕雄也要取了他的xìng命,为夫人报仇!”

    吕方坐在船舱之中,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他的脸上,反倒给他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yīn郁。从襄州赶回建邺的一路上,吕方几乎一直将自己关在舱中,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吴军攻陷襄州,俘获十余万梁军,赢得从未有过的巨大胜利也没有在他的脸上增添几分喜sè。吕淑娴这个在吕方穷困潦倒的时候嫁给了他,给他带来幸福和权力的nv人,在离开人世的同时,仿佛也将幸福从吕方的身边给带走了。

    “淑娴!”吕方轻叹了一声,口中突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枚yù佩来,轻轻的抚mō着,这是吕淑娴与他的定情之物,虽然由于当时的家境所限,这枚yù佩无论是从质地和做工来说,都是很一般的货sè。但吕方还是珍而贵之的带在身边。可现在yù佩犹在,人已不在了,睹物思人,吕方只觉得xiōng中仿佛有一把小刀子在搅动一般,痛侧心扉。

    这是mén外传来几下轻微的敲mén声,吕方沉声问道“谁?”

    “父王,是孩儿!”

    “进来吧!”吕方将yù佩收好,转身坐下。吕润xìng进得舱来,躬身行礼,虽然舱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但吕润xìng还是不难从父亲的脸上看到悲伤的痕迹,他暗叹了一声,低声道“阿耶,船还有一会儿就到燕子矶了!”

    “知道了!”吕方站起身来,正要去取一旁的佩刀,这时船身突然一晃,吕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旁的吕润xìng赶忙抢上前扶住。吕方这才站稳了,轻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背,低声道“为父已经老了,今后这吴国就看你的了!”

    燕子矶上,戒备森严,留守建邺的吴国将相们坐在凉亭中,身披麻衣,仪态俨然;但心中却各怀心事,吕淑娴的突然亡故对于吴国的权力高层来说是一颗重磅炸弹,由此带来的权力真空,由谁来填补,即将到来的吴王吕方对此有什么样的腹案,自己所在那个派别能够从中获得多少利益,这些都是每一个人此时在心中考虑的。但表面上,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悲戚的表情,仿佛是他们而非吕方刚刚亡故了老妻一般。

    “吴王座船到了!”随着一声通传声,所有的人赶忙从亭子中走出,依照官职大小在栈桥两侧展开,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两名黑衣nv子来,在一群太监宫nv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沈丽娘与钟媛翠。这些臣子们赶忙让开通往栈桥的路来。

    吕雄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从不远处走过的沈丽娘,已经年近四十的她依然保持着苗条的身材和白皙光洁的皮肤,时间在她的身上仿佛停滞了一般。相比起她来,一旁的钟媛翠虽然也是少见的美人,年纪还小了几岁,但还是相形见绌了。

    “毒fù!”吕雄暗骂了一声,此时的他xiōng中充满了愤怒,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右手也握住了怀中的匕首。正当这时,一只有力的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其扯住了。吕雄回过头来,充满怒气的双眼向那人瞪去。

    “做甚?小心失仪!”范尼僧低声道,抓住吕雄的右手如同磐石一般。吕雄这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退回行列中,范尼僧也松开了手,低声道“小心些,不久之后她便是皇后了,君臣之间,天野之隔,可千万疏忽不得。”

    吕雄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回答,不过紧握着怀中的匕首的右手出来了,他冷眼看着沈丽娘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栈桥的尽头,在第一排等待着吕方的到来,他的右手不住握紧,直至手指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

    座船划破水面,缓慢的滑向栈桥,甲板上水手们忙作一团,降下船帆,下锚,放下跳板。吕方站在船首,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虽然不难看出憔悴,但还是那副jīng明强干的模样。披甲跨刀的吕润xìng站在吕方身后,由于母丧的缘故,他的盔甲上并无什么装饰,仿佛一个普通随从。

    “臣妾拜见大王!恭贺陛下大败粱贼!”沈丽娘对刚刚从跳板上走下来的吕方敛衽下拜,此时的她虽然一身麻衣,未施脂粉,但更显得仪态万方。

    “罢了,起来吧!”吕方扶起沈丽娘,又对在其侧后的钟媛翠做了个让其起身的手势,低声道“回宫吧,我想再见淑娴一面!”

137真相

    [本章由为您沈、钟二人赶忙让到一旁,吕方便上了马车,沈、钟二人也上了同一辆车,吕润xìng则上马在车旁一路随shì,其余接驾群臣则或骑马或乘车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宫城去了,道路两旁跪满了身着麻衣的百姓,马车所过之处,一片寂静

    吕雄坐在马上,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上,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从吕方下船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寻找机会上前将沈丽娘这个毒害中宫的美nv蛇揪出来,可吕方一下船就钻进了那辆马车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直接上去蛮干一想到这些,吕雄就觉得xiōng中火燎燎的,好似就要胀裂开来

    吕方站在冰棺前,由于尸体四周的冰块的原因,吕淑娴的尸体上空飘dàng着一层雾气吕方看着这个静静的躺在棺材里的nv人,是她在他最卑微,最困顿的时候爱上了他,嫁给了他;这几十年来他从一个田客成为整个南方的主人,如果说有谁在其中起到了最大的作用,那就是这个躺在棺木中的nv人,可是现在眼看着大业将成,她却独自走了一想到这些,吕方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下”吕方背对着众人,低声道众人静静的退出殿外,最后一个人还小心的掩上了mén待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房间之后,吕方突然跪倒在妻子的棺前,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吕方哭声渐止,经过一阵感情的发泄,他感觉到好多了吕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突然他感觉到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吕方本能的拔出腰刀,猛的转身冷喝道“谁在这里?”

    “是微臣陛下”吕雄从一旁的帷幕后走了出来吕方看到并非别人,才松了口气,一边还刀入鞘,一边问道“原来是你,方才寡人不是说所有人都出去吗?”

    “请陛下恕罪”吕雄敛衽下拜道“微臣有一件大事要单独面禀陛下,所以——”

    “好了,起来,有什么事情你便说”吕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制止住了吕雄的话语,此时的他整个人非常疲倦,只想早些打发了吕雄,回去歇息但随着吕雄的话语,吕方的脸sè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你方才所言全部属实?”

    “绝无半句虚言”吕雄沉声道“那衙役和吴医官现在便在我府中,太监和宫nv也可招来,陛下一问便知真假”

    吕方半响无语,脸sè黑的就好像外面的天sè一般,吕雄也不催促,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终于,吕方快步向殿外走去

    殿外,沈丽娘、钟媛翠、范尼僧等十余人正静静的等待着,突然殿mén被推开,吕方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正想上前见礼,却听到吕方沉声道“你们都退下,丽娘,你那里有个云nv官,让她立刻来见我”

    “是”沈丽娘错愕的应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吕方一回来就要见那云nv官,虽然那云nv官容貌俏丽,xìng格乖巧,在宫中也是拔尖的但以她对自己丈夫的了解,吕方也绝不是那种在正妻刚刚去世,就忙着找漂亮nv人的好sè之徒这时,吕雄也从殿内走了出来,看到对方并没有依照吕方刚才吩咐的那样退出殿外,沈丽娘不禁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吕雄的眼里她感觉到一种刻骨的仇恨

    崇化坊马宣华静静的走着,在她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一名中年仆fù懒懒散散的跟在后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就在三个月前,就在湖南民变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的父亲马殷突然病势转重,虽然宫中派来了大夫,也开了yào方,但马殷却任凭nv儿如何哀求,还是不饮不食,只是闭目等死,这般在榻上tǐng了数日临死前,马殷拉着马宣华的手低声道“我一日不死,宫中便一日放不下心,反倒牵连了你,走了反倒干净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忘了自己是我马殷的nv儿,找个好人嫁了,好生过日子,千万不要再有其他念头,知道了吗?”

    “孩儿明白”那时的马宣华已是泪如雨下,死死抓住父亲的手,仿佛这样能够拉扯住老父的生命一般但方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马殷所剩的最后一点jīng力,当他看到nv儿答应了自己,了却了最后一点心事,手掌一松,便去了任凭马宣华千般呼唤,马殷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果然正如马殷所料,他死后,对马宣华的监视立即就松弛了不少,尤其是湖南民变被平之后,不但监视的人手少了很多,每个月还能出坊外透上一次风,相较于过去那般如同囚犯一般的日子,现在的生活不啻是天上了,但失去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老父,马宣华独自一人在这囚城之中日子也是难熬的很

    “胡家娘子,胡家娘子”一名fù人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喊着监视马宣华的那名仆fù转过身来,疑huò的看着那名同伴那fù人一把将其扯到一旁,连声道“出大事了,可出大事了”

    “大事?”那胡家娘子疑huò的问道“前几天不是中宫驾崩了吗?还能出什么事情?”

    “哎哪里说的那事你可知道沈娘娘吗?她被打入冷宫了,便关在房东边的那间院子里”

    “什么?你说的可是吴王身边那个沈娘娘?那怎么可能?中宫驾崩之后,她不是要当上皇后了吗?怎么被nòng到咱们这里来的?”

    “不是她还有哪个,那边的管事的便是我族中姐妹,她亲口跟我说的,哪里有假”那fù人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嗓mén道“听说那沈娘娘和前些日子中宫驾崩有些干系,才被关到这里来的”

    “阿弥陀佛那沈娘娘俺也曾见过一面,生的如同菩萨一般,看上去好生可喜,怎生做了这等事情”胡家fù人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sè那同伴不屑的扁了扁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面皮生的好看,一副蛇蝎心肠的多得是你想想,害了中宫,她便是一国之后,儿子便是当朝太子,满mén富贵,这等买卖如何做不得”

    两个fù人一开始还提防点马宣华,聊到得意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倒让一旁的马宣华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马宣华虽然表面上一副木然模样,心底早已翻了天,她生长于楚王宫中,见识自然是这两个粗使fù人比不上的吕淑娴的突然死亡,沈丽娘被打入冷宫,在宫内是巨大的变故,而且这种宫内斗争,往往会牵涉到外廷的权力变化,这会对整个吕吴上层权力结构造成的多么巨大的冲击,这是不难想象的这时,马宣华耳边又想起老父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忘了自己是我马殷的nv儿,找个好人嫁了,好生过日子,千万不要再有其他念头?”想到这里,她不禁犹豫了起来

    这时,那两个fù人已经jiāo谈完毕,看到马宣华呆呆的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胡姓fù人冷哼了一声,道“小娘子,你今日可逛完了,若是完了便请回去,天sè也不晚了,某家还要回去给汉子煮饭呢”

    突然而来的话语将马宣华从幻想中扯了出来,她一边点头向自己住处走去,一边在心中自嘲道“你显然不过是个阶下之囚,就连这个粗使fù人也能对你呼来喝去,就算吕吴高层真的出了变故,难道你一个弱nv子还能翻身不成”

    建邺城东崇德坊,相距宫城只隔着两条街,住在这里的无不是吴国的高官显宦,此时天sè已经晚了,由于吕淑娴刚刚去世的缘故,在城中实行宵禁,禁止宴饮,娱乐这些深宅大院都早早的熄灭了灯火,只有不时从上空飞过的夜鸟发出一阵阵鸣叫声

    屋中只有一只蜡烛,借助微弱的烛光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胡chuáng上,面容在yīn影里模糊不清那男子坐在胡chuáng上一动不动,从粗重的呼吸声中不难猜出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紧张,仿佛在等着什么重要消息突然,mén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mén声,那男子身形一动,仿佛要站起身来,旋即又缓缓坐了下去,沉声道“进来”

    随着轻微的摩擦声,mén被打开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进得mén来,跪在低声,低声道“禀告郎君,宫中传来消息,事情已经成了”

    “嗯”yīn影中的男子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来,沈娘娘已经被赶出宫城,送到崇化坊去了?”

    “正是”跪在地上那人低声答道他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命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屋中依然寂静无声,终于再也耐不住xìng子,抬头道“可要小人传话给宫中那位”

    “不”yīn影中那人立即回绝道

    “不?”

    “对,什么也不必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做的多,就越容易错的多,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你回去后什么都不必做,也不要来我这里,你懂了吗?”yīn影中那人的语气斩钉截铁,十分坚决,显然已经有了定见

    “是”跪伏在地上那人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主上的意图,但还是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退了出去此时屋中只剩下胡chuáng上那一人,突然,那男子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仰首向天,冷声道“吕方你看着,某家岂是食禄终老之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其虬髯阔面,正是钟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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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老奴

    自从吕方回京以来,整个建邺城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吕淑娴的突然病逝,接着沈丽娘被打入冷宫,宫中并没有发出明诏对事情的原委做出明示,各种各样的流言依然在人们中流传着。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虽然众人对这两件事情的原因众说纷纭,但在一件事情上是有共识的——那就是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为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就这样,在赢得襄城之战胜利之后,建邺城中的人们并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喜悦,在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茫和恐惧。

    而身处暴风眼中心的吕润,也感觉到巨大的无形压力,母亲的突然去世,生母又被突然打入冷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他的本来笃定的储君之位又变得未知了起来。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管在他短暂的生命中经历了多少磨练,有多么出的能,在这个陌生而又饱含着敌意的世界面前,吕润还是感觉到了茫然和恐惧,毕竟以前不管他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在他背后都站着一个巨大的影——吕方和强大的吴国;而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谁也不知道未央宫中的那个老人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要知道近三十年来,即使在天下群雄中,吕方都是以行事出人意表而闻名的,但结果只有一个,敌人的毁灭和自己的兴旺。

    “殿下!前往宫中的人回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吕润忙不迭道,这几日来关于吕淑娴突然亡故,沈丽娘被打入冷宫的各种流言到处都是,一个比一个听起来还要离奇,但宫中一直保持着沉默。吕润只得让自己的母去宫里一趟,此人原是吕淑娴的好姐妹,两个儿,三个nv儿都在宫中当差,在宫中人头极熟,便是吕方本人见了她也要叫一声五娘(在族中行五),此时去宫中最适宜不过了的。

    此时屋中只剩下五娘与吕润二人,吕润低咳了一声,道:“阿娘,你从宫中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郎君!”五娘对吕润福了一福,她是个打扮的颇为素净的人,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还保留有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韵:“老身去了宫中,向几个宫中管事的、老姐妹打听过了。听说此次沈娘娘被逐出宫来是和中宫突然驾崩之事有关!”

    “什么?”吕润这几日虽然也有耳闻过类似的消息,但毕竟是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和此时五娘口中所说的大大不同,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惶,低声问道:“那可有什么凭证?”

    “郎君,这等宫闱之事哪里会有凭证?否则沈娘娘又岂止被逐出宫外,拘禁在崇化坊就作罢了?”五娘低声道:“只是沈娘娘出宫前的那个晚上,她属下的云nv官突然被施总管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那可有从施总管那里打听一下详情?”吕润话刚出口,就感觉不对,果然五娘摇头道:“那条老狗口风严的很,这等事情决计是半个字也不会漏出来的,还是算了吧!”

    吕润点了点头,正如五娘所言,这施树德这十余年来,在吕方身边扶摇直上,做到宫中总管,靠的就是口风严,做事严密,像这等事情更是不会出半点风声来,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派人入宫打探,反而不好,还是作罢的好。4∴⑧0㈥5想到这里,吕润强压下心中的烦闷,笑道:“五娘,这次进宫辛苦你了,先下去歇息吧!”

    五娘稍一犹豫,低声道:“郎君,现在外间情况的很,你身份不同,说啥做啥都不合适,还是在府中静养的好。大王是个有宿慧的,他膝下嗣虽然不少,但能及得上郎君你的,一个也没有,这个位始终是你的!”

    “我明白的,五娘安心!”吕润点了点头,脸上出感jī的笑容来。

    哐啷!随着一声响,一只茶盏被从屋内扔了出来,落在地上摔得成四五块,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这只茶盏乃是浮梁新平官窑所产的上品青瓷,制作的极为jīng美。黄巢之之后,浮梁的官窑工匠早已逃散的七七八八,吕吴占领江西之后,虽然官窑生产有所恢复,但要生产出这等上品青瓷,还是力所不逮,是以这等青瓷茶盏更是罕见,价值只怕不下百余贯。

    “你们将某家拘在这里作甚,我要见大王!”沈丽娘站在屋中,脸上满是jī愤之,两名太监站在面前,一脸的惶恐和无奈。她被拘禁在这崇化坊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却一直无人来见她。一开始的惶恐已经发酵成为愤怒,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肌ròu扭曲,更显出三分的狰狞来。

    “沈娘娘!”这时一名绯衣老者从外间走了进来,只见其颔下无须,双眼微眯,声音尖利,腰间挂着金鱼袋,正是内shì监施树德。

    “老奴拜见娘娘!”施树德敛衽下拜道。沈丽娘虽然此时十分jī愤,但也只得强笑道:“公公无须多礼,快快起来吧!”这施树德虽然远不及前代的同行那般权势熏天,但在吕方身边这些年办事得力,又重来不说话,此番前来定然是代表吕方本人,怠慢不得。

    施树德站起身来,目光扫过那两名太监,那两人会意,赶忙如méng大赦一般退出屋外。施树德微微一笑,颤巍巍的俯下身,将地上的青瓷碎片一一拾起,纳入袖中,笑道:“娘娘在这里可是饮食起居有不如意的,惹得不快,老奴自当处置!”

    沈丽娘摇了摇头,闭口不答。

    “娘娘,那可是奴们办事不力,惹得娘娘不快,老奴自当换上得力的便是!”

    沈丽娘冷哼了一声,道:“到底是为何,公公知晓,又何必明知故问,我且问你,任之为何自己不来。”沈丽娘积郁多日,此时竟然对吕方直呼其字了。

    施树德笑了笑,将那几块碎瓷放到一旁的几案上,小心的拼合起来,道:“娘娘,这青瓷茶盏本来价值数百贯,可现在已经一文不值,就算是重新粘起来,也只能值个贯许了。人和人也是如此,数十年的夫妻情分,若是打碎了,也就再难如初了,娘娘你可千万莫要胡语,做些后悔莫及的事情。”

    吕淑娴听了施树德的话,心里不由得一凛,她何尝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警告之意,低声道:“公公,自古以事人者,衰则爱弛,大王若有情分,如何会将我赶到这个禁闭罪人的地方?连见我一面都不见。丽娘有今日,倒也是寻常!”

    “娘娘休得胡言!”施树德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厉声道:“陛下是什么人物,难道您还不清楚,这二十余年来,陛下以万乘之尊,一共纳了三房妻妾,岂是好之徒?中宫驾崩,娘娘又与此有牵连,若非陛下与你情深意笃,老奴此次带来的就是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了!”

    “中宫驾崩与我有关?”沈丽娘听到这里,已是惊的目瞪口呆,那天她稀里糊涂的被关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那云nv官给带走了,这崇化坊看守她的太监宫nv又是特别挑选的,她与的外界消息就被断绝了,自然没有听到那些流言。她也是出身世家,对历朝历代的宫闱争斗自然不陌生,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想,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境地,不禁吓的chún白脸青,一屁股呆坐在胡chuáng上。

    施树德也不顾忌沈丽娘的感受,继续说道:“中宫一旦驾崩,沈娘娘你便是皇后的第一人选,现在中宫死因未明,而逐条线索又都是指向娘娘你,你说陛下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吕氏族人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沈丽娘一下惊醒了过来,膝行了两步,一把抓住施树德的衣襟,连声道:“公公!公公!中宫之死和我无关呀!你一定要替我与陛下分说,一定要替我分说呀!”说到这里,沈丽娘已经涕泪jiāo加,全无方那副美丽尊贵模样。

    “娘娘快快起身!折煞老奴了!”施树德赶忙让开,低声道:“娘娘莫要惊惶,陛下将你贬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娘娘你想想,中宫与陛下乃是结发夫妻,军中诸将多有méng中宫旧恩的,这基业可以说是陛下和中宫共同打下来的,中宫死于非命,逐项证据又多指向你,陛下若没有一番举动,在众将面前如何说得过去?现在娘娘你虽然在崇化坊里,但饮食起居与宫中无异,这里看守严密,其实也是一种对娘娘你的保护。这样对外也说的过去了,再说您的封号、品位丝毫未动,待到时机一到,还是能回宫的!”

    听了施树德这一番话,沈丽娘惊魂稍定,她本来身负剑术,可此时竟然手脚酥软,在施树德的扶持下站起身来。沈丽娘擦拭了一会脸上的妆容,低声问道:“妾身见识浅薄,让公公见笑了,不过还想多问一句,不知这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施树德躬身道:“天威之下,世人皆是如此。至于这时机,老奴有一点浅见,不知娘娘可否愿意拔陋俯听。”

    “施公公请讲!”沈丽娘此时也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的结好之意,心下大定,低声道:“丽娘若能回宫,此生此世也不敢忘了公公的这番心意!”

    “不敢!老奴刑余之人,当不得,当不得!”施树德拜了一拜,低声道:“陛下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世间常人初时不解其妙,往往事后叹服不已。依老奴看来,陛下将娘娘逐出宫中,禁闭在这崇化坊中固然有保护娘娘,缓解外部压力的用意。还有‘引蛇出dòng’之意,娘娘请想,中宫之死既然和娘娘无关,那必然是另外一人所为,再将水搅浑,使那借刀杀人之计,将娘娘除去,从中取利。那陛下便佯装不知,将娘娘逐出宫外,让那厮自以为得计,出痕迹来,再将其一网打尽。那时真相大白天下,娘娘自然洗去冤情,重进宫中!”

    这里说两句:说书中宫斗不可信的同志们可以去看看汉武帝末年的巫蛊案,原因更是可笑之极,但是结果却一点都不可笑。要记住,这不是金田一的侦探小说,而是古代宫廷斗争,这种斗争不需要绵密的逻辑,也不需要充分的证据,只要有利益的冲突还有一个触发的原因就够了。说到证据,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来俊臣、周兴等人的名字总该听说吧!他们想要你说什么,你就会说什么。

139崩溃

    154∴⑧0㈥5到这里,施树德走到mén旁,轻击了两下手掌,外间五六名粗使fù人搬进来十余个大小包裹,他指着这些包裹道“娘娘,陛下担心你在这里住的不习惯,本yù将你在宫中用惯的器皿送来,但又怕那隐藏在暗中的贼人在宫中有耳目,误了大事便又暗中遣人重挑选了一套一mō一样的,遣老奴这次带来”

    “奴家愚钝,误了郎君之心”听到这类,沈丽娘已是泪盈双眼,先前对吕方的满腔怨尤完全化作了自责,她走到案边,取来笔墨,挥毫写下数行文字,待墨干了,小心折作一条鲤鱼状,转身来到施树德身旁低声道“劳烦公公将此物带与陛下,丽娘在这里谢过了”

    施树德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信笺,纳入袖中,低声道“娘娘且放心,老奴自当省得请娘娘在这里安居一些时日,诸事必当有所转机”说罢便躬身离去,他出得屋来,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先前那股冷峻神sè,在旁人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屋中模样,全然是刚刚受吕方之命来这里呵斥有罪嫔妃的钦使模样

    在此之后,建邺城中还是老样子,吕方躲在未央宫中,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发出旨意,将吕雄任命为权知陵墓使,担任监造吕淑娴的陵墓的任务,本来吕方自己就有在钟山脚下选了一块墓地,也有开始动工,吕淑娴的突然死亡,使得工程进度必须加快吕雄得到诏命后,当天夜里就搬出建邺城,到工地上吃住去了朝中群臣见状,谁也不知道上意如何,正当群臣莫衷一是的时候,突然宫中有使节赶到,吴王要立即召见群臣

    未央宫,内殿,十余名文武重臣分两厢站开,虽然他们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让自己的脸上流lù出内心的jī动,但每个人都在小心的观察着别人,想要从别人的举止中猜测是否这次召见的目的,是否和自己的前途相关但每个人都是一无所获

    “吴王到”随着一声拖长了的通传声,群臣赶忙抖擞jīng神,肃立起来,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吕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当中的那张矮榻上和往日不同,此时的他身上穿着一件明黄sè的锦袍,xiōng口和袖口的金丝龙纹在烛光下闪着光,分外耀眼

    “微臣拜见陛下”随着整齐的声音,群臣向矮榻上得吕方下拜行礼,站在矮榻旁的施树德用尖锐的声音答道“众卿平身”

    吕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上,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后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有消息传来,四天前晋军大将李嗣源由郓州出发,疾行数百里,攻破粱都汴梁梁帝朱友贞下落不明,镇守徐州的梁国重臣敬翔已经遣使来,请求内附”

    吕方话音刚落,群臣稍微静了一下,旋即每个人的脸上都lù出了呆滞的表情,虽然这些年来众人对于梁国都贬称为“逆贼”、“luàn臣贼子”、“黄巢余孽”,但事实上,在唐帝国崩溃之后,在诸藩镇当中,梁国据有了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块领土,不但长安、洛阳东西两京在其控制范围之内,而且下辖的人口、资源都是其他藩镇无法比拟的如果从过往的历史来看,梁国在后世会被称为“中国”,中原、正统;而吕吴则只能和偏安、南朝、江东之类的词汇相关即使在赢得了襄州之战,俘获了十余万梁军;吴臣中最乐观的人也不认为北伐中原,一统天下是短时间内就能达到的目标而突然之间,梁国这个庞然大物突然崩溃了,通往中原的大mén已经敞开在众人的面前,这几乎让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大喜,大喜呀”高奉天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上前一步,脚下却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他的上身晃了一下,旋即站稳了身子,高声道“陛下有天命在身,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呀”

    “是呀陛下有天命在身,微臣为陛下贺”

    “万喜,万喜呀”

    内殿顿时充满了狂喜的气氛,即使是互不想让政敌,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lù出了真诚的笑容,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们大声的欢笑着,以至于都忘了此事的礼仪吕方也没有打断他们,只是坐在矮榻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范尼僧大声道“陛下,此乃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淮北诸州,徐州为大,当年杨行密虽然横行江淮之间,但未得徐州,不得窥中原之地,敬翔归附,正是北上中原的大好时机呀”

    “范长史所言甚是,梁国瓦解,若我以轻军出泗口入徐州,一军由襄州越义阳三关,经叶县直指汴梁,大发檄文,中原各军州定然望风而降,臣敢情大王立即发兵”陈璋也出列大声道,襄州之战后,他也随着吕方一同返回建邺,作为一名武将,他对于现在吴军的态势为了解在襄州之战后,吴军的大部分机动兵力都已经在以襄城为中心的汉水中游广大区域,只有隶属殿前司的部分军队随吕方返回建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沿着广陵——楚州——徐州——汴梁这个方向发起进攻,以吴军现有的态势是不现实的,但如果要进行调整,则需要相当的时间以现有的情报来看,晋军已经攻陷了汴京,而且朱友贞本人的情况不明,很有可能已死或者落入晋军的手中如果吴军的行动迟缓,中原的大部分还在观望中郡县都会投入晋军的阵营,甚至已经投靠己方的也会改变主意,转而投靠晋军这种后果对吴国是无法接受的而陈璋的建议则是立即从建邺派出一支轻装部队,沿着运河而上,直入徐州,先控制住这个淮北重镇,同时让襄州的吴军主力通过义阳三关,越过大别山脉,然后向北进军

    吕方点了点头,但对于陈璋的意见却并没有立即表达意见原因很简单,从理论上讲陈璋方才提出的方略是很不错的,两路吴军协同进军,出义阳的吴军主力可以牵制占领汴京的晋军,使其不敢贸然南下,进攻兵力空虚的徐州;而占领了徐州的吴军则可以利用敬翔对梁国残余地方势力的号召力,不战而获得淮北众多郡县的支持,使得由西而至的吴军主力免去转运粮食的困苦,使其进军的度快,而现在这个时候,度往往就意味着胜利但两路吴军相距近千里,想要有效的协同极为困难重要的是,晋军和梁军不同,对于吴军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敌人,敌军的数量、已经控制的范围,粱国各个郡县对其的态度等等情报都一无所知,在情报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发动大军分兵合进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吕润xìng站在下首,却有些神不守舍,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刻在了他本来光洁的额头上——这是这些天来的苦闷和打击给他留下的留下深深地痕迹四周众人的jī动和兴奋好似和他都没有什么干系

    “如果在一个月前,自己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欢呼雀跃,大声要求父王将最困难的任务jiāo给自己,满怀着信心带领大军,去征讨敌人”此时他不禁有些羡慕起王自生来,自己的这个好友不用像自己这样苦恼,只需要打败战场上有形的敌人就可以了,然后就可以获得功勋和恩赏而自己则还要对付那些在自己背后的无形的敌人这可就太困难了想到这里,吕润xìng的嘴角微微翘起,lù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来

    “殿下”

    吕润xìng耳边传来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他惊讶的转过头来,只见陈允站在他身旁,正和其他人一般面朝着吕方,满脸都是jī动,不像是有话和自己说的样子吕润xìng本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耳边却又传来一声“殿下,你何不请战”

    这时吕润xìng已经很确定声音是来自陈允这边,但陈允还是面朝着吕方,嘴chún也是闭合,并无说话的样子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吕方曾经和自己提起过陈允以前曾是一名隐士,会很多奇异之术,其中就有一种奇术,可以口齿不懂,而从腹中传出话语,想必现在自己听到的便是这“腹语”之术了

    “殿下可曾记得重耳、夷吾故事?”陈允看到吕润xìng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腹语,第三次用腹语低声道

    “重耳、夷吾故事?”吕润xìng一愣,旋即他便反映了过来,他低下头去,做出整理自己衣袖的样子,低声道“在内则亡,在外则生?”

    陈允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吕润xìng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他咬了咬牙,上前行礼道“父王,出兵徐州之事,孩儿愿服其劳”

    殿中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吕润xìng的身上吕方抚mō了一下右手的凭几,沉声道“润xìng,眼下敌我情况不明,出兵之事风险甚大,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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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报仇

    书m15吕润xìng咬了咬牙,抬头直视吕方的双眼,道“我们不清楚晋军的情况,晋军也是一样李嗣源破了汴京,已经抢了先手,若是咱们不紧跟上,只怕便步步落在后面,再也赶不上了;再说那敬翔乃是第一个遣使请求内附的,若是儿臣领兵前往,梁国各州县就明白了父王进取中原,一统天下的决心,而不是偏安之辈,这样他们才会愿意选择大吴”

    “好,好”吕方听到这里,脸上lù出了满意的笑容“有勇有谋,这才是我吕家的好儿郎不过现在建邺只有兵力空乏,算来算去也只有军三营,算上淮上可以chōu调的也不过两万余人,你看可够?”

    “儿臣以为至少要五万人,‘受降如受敌’,那敬翔与我大吴并无恩义,只是yù借我之力抗晋寇罢了,若是我兵少了,只恐其会轻视于我,反倒生出事端来”

    “嗯你能想到这些就好“吕方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样,你先领殿前司三营兵北上,广陵周边郡县多为兵家子弟,骁勇善斗,明日陈大将军便去广陵募二万人,庐州募两万人多则十五日,少则十日,自会沿河随你北上”原来吕吴这些年来战事不息,为保证有足够的兵员补充军队,便在建邺、广陵、杭州、武昌、越州、洪州等要地设有大行台,大行台在周边州县分辖折冲府,负有组织兵户cào练之责,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候,便依照名册chōu调军士,便是万人也不过数日间便能征集虽然在军中已经募兵的数量已经渐多,但绝大部分士卒的来源还是从各折冲府上送的征士中挑选出来的

    “多谢父王”

    汴京城雨下得好像瓢泼一般,斜飞的雨线将天地相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城mén外不远的汴河暴涨了起来,河里已经不复往日的平静,在大雨中,即使站在城墙上,也能够听到一阵阵浊làng拍打在河堤上的骇人巨响

    高大的东méndòng内,两厢满满当当的跪着十七八个人,从他们满身的朱紫来看,这些人在朝中的官职都相当高虽然高大的顶拱遮挡住了大部分雨水,但是一阵阵大风还是将雨水从外面卷了进来,将人们身上的衣衫打得透湿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们跪在满是泥水的地上,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但却没有一个人起来换件干衣服,在他们的心中,就好像外面的天气一般,笼罩在晦暗的雨雾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从这场毁灭梁国的暴风雨中幸存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些已经被雨水和寒冷nòng得筋疲力尽的人们强打起jīng神,俯下身体,让自己的面孔紧贴地面,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来,所有的人都明白,自己的命运现在已经掌握在即将到来的征服者手中了

    “吁”

    李嗣源猛的勒住缰绳,坐骑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马蹄猛力践踏在泥水里,溅起好高李嗣源凝视着不远处在雨雾中巍峨的汴京城楼,目光悠远,仿佛在努力回忆过去的事情一般

    “父亲,雨水这么大,咱们快些进城”李从珂大声喊道,这时一阵急雨打在他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看上去有些狼狈

    “三十年,有三十年了”李嗣源喟然叹道“想不到我还能在回到这儿”

    “什么?”在风雨中李从珂根本听不清楚义父在说些什么,正要细问,李嗣源猛的踢了一下坐骑的侧腹,沉声道“走,让某家看看这汴京城中还有什么人物”

    随行的骑士赶忙跟上李嗣源的步伐,自从一个多月前李嗣源领十余万晋军从杨刘渡河以来,晋军连战连胜,一连攻取了郓州,德胜等要地,又在汶上击破了梁军大将谢彦章,斩俘梁军六万余人,领军直bī汴京,汴京城中守将彷徨无计之下,只得开城归降看到与自己苦斗了三十余年的强敌终于覆灭,李嗣源不禁百感jiāo集

    李嗣源策马进得城mén,在他的两边跪满了归降的梁臣,他们的面孔紧贴着地面,身上本来十分华丽的朱sè或者紫sè的官袍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透出一种恶心的暗红sè来李嗣源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城中梁臣都在这里吗?”

    最前面的那人抬起起头来,已经冻得铁青sè的面孔挤出一丝笑容来,正是赵岩

    “启禀大将军,城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在这里”

    “那伪帝朱友贞呢?”

    赵岩赶忙答道“那厮不识天命,以螳臂当车,领着少许顽贼在太庙之中据守”

    李嗣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冷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是何人,在梁国担任什么官职?”

    赵岩赶忙小心答道“小人姓赵名岩,忝居租庸使一职”

    “原来是你”李嗣源冷笑了一声“来人,将这厮给我拿下”话音刚落,身后便有数名如狼似虎的晋兵跳下战马,将赵岩按到在泥水里赵岩惊惶之下,没口子喊道“小人无罪,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

    李嗣源跳下战马,走到赵岩面前,冷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拿你?”

    “小人不知“惊魂未定的赵岩答道“这汴京城mén便是小人力主打开的,小人无罪呀”

    “好,老夫便让你做个明白鬼”李嗣源冷笑了一声“汝父便为粱国重臣,你自己是尚长乐公主,为驸马校尉,年纪轻轻的就入典禁军,朱友贞继位后,是对你恩宠无比,将租庸使这等要位也jiāo在你手上,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依势nòng权,卖*官鬻狱,嫉贤妒能、离间旧将相,nòng得国事日非国有危难,你不但不尽心竭力以报人主,反倒开城降敌,像你这种小人,我岂能饶过了你”说到这里,李嗣源大喝道“来人,将其拖下去,luàn鞭打死”

    “喏”随着一声应喝,数名晋兵便将赵岩拖到一旁,绑在一旁的一颗槐树上,狠狠的chōu打了起来,赵岩一开始还有力气大声惨叫,但随着鞭打的继续,很快他的惨叫声就停了下来,整个人被打得如同血葫芦一般,昏死过去行刑的晋军见状,便将其绳索解开,将其丢弃在路上,纵马践踏,一阵沉闷的骨ròu折断声后,赵岩已经化成了一团血ròu

    “这等小人,活该这等下场”李嗣源冷哼了一声,跳上马背,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梁臣,挥鞭轻击了一下马股,策马向城内行去,李从珂赶忙跟上一行人走了一会儿,李嗣源突然停住坐骑,凝视着左边的那片房屋,李从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风雨中依稀可以看见大mén前的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字“上源驿”

    “便是这里,便是这里了”李嗣源跳下战马,向院mén走去,目光闪动,似有泪光李从珂赶忙跟了上来

    李嗣源站在院mén前,轻轻的抚摩着mén廊,口中喃喃自语道“那是中和三年,那时我才十七岁,武皇刚刚擒杀了黄贼,那朱温假作殷勤,便在这上源驿宴请武皇,为其庆功夜里却遣兵包围此地,放火围攻,好不容易才护着武皇杀出重围那时我便发誓,定要斩杀朱温老贼,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想不到这一过去就是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呀”说到这里时,李嗣源已是满脸水迹,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看着李嗣源在这里痛哭流涕,李从珂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刻骨的仇恨,经过数十年的酝酿,早已化为了一种摄人的苦酒,让人一饮则醉,若非是局中之人,是难以知晓其中滋味的

    过了半响,李嗣源哭声渐停,他转向西北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满脸肃容的祷告道“父皇、大弟在上,历经多年苦战,邈佶烈终于入得汴京,定当覆其宗庙,掘墓鞭尸,以报大仇”祷告完毕后,李嗣源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道“走,进宫城”

    李嗣源一行人沿着汴京中轴大道一路而来,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梁军丢弃的军器盔甲,这些汴京城中的守军,大部分都不过是城中的富户子弟,为了炫耀,而从军的这等人物最是贪图逸乐,晋军离汴京还有数十里地,他们便丢弃武器,躲到家中去了,有些还乘机四处剽掠,放火杀人,幸好有大雨,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李嗣源一路上遇到这等盗贼,一律斩杀,悬首在坊mén始终,很快就控制了汴京城中的局势

    待到李嗣源一行人来到宫城前,只见宫mén大开,一人被吊在mén前,素袍赤足,披头散发,情形十分诡异,待到晋兵上城头砍断绳索,将那人尸体放了下来,早已都硬了,显然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

    李嗣源打量了一会那尸体,只见死者容貌生前倒是长的颇为俊雅,只是现在双眼凸出,舌头暴突,自然难看的很,这时,李嗣源突然发现死者xiōng口鼓鼓囊囊的,伸手一mō,却是有个一锦囊,挂在颈子上,李嗣源正要打开看看,不远处的mén廊人影一闪,赶忙喝道“快,拿住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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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黄袍加身

    首发话音刚落,李从珂便催马冲了过去,那人刚跑了两步,便被李从珂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揪住背心,提了起来_&李从珂打马赶回,将其掼在地上,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呻yín不止

    “你是何人,为何在那边窥探”李嗣源沉声问道

    “奴婢乃是宫中内shì,不合冲撞了军爷,还望列位饶命呀”地上那人抬起头来,只见其面白无须,说话声音也颇为尖细,身上衣衫正是宫中太监打扮,李嗣源冷哼了一声,一旁的李从珂会意上前,扒下那厮的下裳,察看之后回头低声道“义父,的确是个阉人”

    “你过来看看,这是何人?”李嗣源指着那尸首对那阉人问道那阉人爬了过来,将那尸首翻过来一看,骇的大叫一声,跌坐到一旁,好似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你认得这人?此人到底是谁?”李嗣源见状,赶忙问道那阉人却好似疯了一般,扑在那尸首旁,一边连连磕头一边嘶声哭喊道“陛下,陛下呀”

    “陛下?”李嗣源听到这称呼,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赶忙打开手中的锦囊,将里面的物件取出一看,竟然是一枚金钮盘龙yù玺,翻过来一看,只见yù玺表面上用篆书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形同龙凤鸟之状,竟然是秦始皇时制成,千余年历朝历代相传的传国yù玺

    “义父,义父”李从珂看到李嗣源站在那里,看着手中的物件,一动不动,好似中了什么邪法一般,赶忙一面大声呼喊,一面摇着对方的胳膊李嗣源这才从刚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向那阉人问道“躺在地上便是梁帝朱友贞?”

    “正是万岁”那阉人抬起头来,他额头早已磕破了皮,脸上血泪jiāo织,糊成了一片,一边痛哭一边答道“昨天夜里汴京城中便传言沙陀贼已经过了虎牢,离汴京只有半日路程了,可城中jīng兵早已丧尽,控鹤、龙虎诸军中只剩下些市人子弟,都弃了兵甲四出劫掠,城头上连守碟的人都没有陛下敲钟召集群臣前来议事,商讨对策,可却无一人前来,奴婢本以为陛下已经出城逃走了,却想不到,想不到……”那阉人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嗣源走到朱友贞尸首旁,只见死者双目圆瞪,脸上肌ròu扭曲,舌头突出,脸上满是临死前的绝望和恐惧李嗣源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朱温一生作恶多端,倒行逆施,虽然名为全忠,却对上不忠,对友不义待下不德,自己也不得善终,报应还落在子孙身上,足以为后来者戒”说到这里,李嗣源大声道“来人,取下粱贼朱友贞的首级来,收拾好了,和这yù玺一同送往晋阳”

    李从珂却没有向往日一般立即从命,他jī动的盯着李嗣源手上的yù玺,问道“义父,你手上的莫非便是那传国yù玺?”

    “不错,正是此物”李嗣源将那yù玺拿到李从珂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角道“前汉末年,王莽篡位,此玺由其姑母汉孝元太后代管王莽派其北阳侯王舜进宫索玺,孝元太后怒斥之,以玺投地,才缺了这一块你看,这里缺了个角,后来用黄金补上的,便是当年孝元太后摔坏的地方”果然正如李嗣源所言,yù玺的左上角有一小块sè泽和质地都与一旁的yù质不同,乃是用黄金镶嵌而成的

    “义父”李从珂将李嗣源拉到一旁,低声道“孩儿听说当年武皇去世之时,以三矢jiāo付先王,其一复刘仁恭之忘恩,其二便是惩朱温之篡国;其三乃是罚耶律阿保机之背义若不能复此大仇,复三矢于家庙之中,便不为李氏子孙,不知是否有此事?”

    “是有此事,那又如何?先王创业未半则中道崩殂,我无论为人臣还是为人子都应该将余事做完呀”李嗣源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

    李从珂扯来一名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那手下脸上立刻满是兴奋,跳上战马就往宫城内去了李从珂转过身来,答道“依我沙陀旧习,从子虽非骨ròu至亲,但与亲子并无大异,当年武皇去世,晋阳城中莫衷一是,多有异心之人,若非义父全力支持先王,先王也没有那么容易登上晋王之位现在义父攻陷汴京,斩杀粱酋,以矢复于家庙,武皇在泉下有知,也必当瞑目,义父您才是真正的李氏子孙,才最有资格登大宝之位”

    李嗣源听了李从珂这一番话,不由得大惊失sè,赶忙叱呵道“一派胡言若非义父简拔,某今日也不过是一塞上牧羊儿,沙陀乃贵种,又得前朝赐姓,非分之想,切莫有之”

    “义父,神器本无主,有德有能者居之若说家世,蜀中之王建,淮上之吕方、凤翔之李茂贞,哪一个是高mén出身的?若是义父您不是天命在身,为何这汴京城不战而下?朱友贞悬梁自尽?这传国yù玺自己没长tuǐ,却出现在您面前?”

    两人正争执间,先前那骑已经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块黄布,看那破破烂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来扯过来的李从珂眼疾手快,一步抢过yù玺,又将接过黄布,强行披在李嗣源身上,高高举起yù玺,对身后的众沙陀骑士大声喊道“吾辈披甲挽弓,临阵厮杀,历经万死,主上年幼处深宫之中,如何知晓我等功劳太尉久经戎行,深知我等辛苦,又有吉兆在此,不如便立太尉为天子”

    众骑士都是李嗣源的心腹,跟随他征战多年,早就看不上那个整日躲在晋阳享乐的幼主了,巴不得李嗣源当上皇帝,自己也能跟着升官发财,此刻看到yù玺,纷纷齐声喊道“太尉做天子,太尉做天子”

    李嗣源见状大急,一面取夺yù玺,一面喊道“小儿辈yù灭族乎?”

    李从珂也不和李嗣源争夺yù玺,大声道“义父,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您立下这般大功,就算一心想当忠臣,只怕晋阳那小儿也容不下您了您看看将士们,难道现在还有退路吗?”

    李嗣源闻言目光转向正对他大声欢呼的晋军将士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流lù出贪婪和狂热的光芒,他立刻明白了李从珂方才所说的正确,如果现在拒绝属下推举自己称帝,不待晋阳的张承业和幽州的周德威来对付自己,这些现在还对着自己高呼“万岁”的将士们就会立刻砍掉自己的脑袋,拿来作为向晋王李继岌作为洗脱罪名的凭证正如李从珂所言的,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日若失计,吾当食汝之ròu”李嗣源一面对众将士挥舞着手臂,一面低声骂道,显然他已经面对现实,接受了义子的自作主张

    李从珂笑道“义父他日为九五之尊,食膏粱甘féi尚且不及,孩儿皮ròu腥sāo,哪里入得陛下尊口”

    李嗣源冷哼了一声,他也知道这时并非和李从珂计较的时候,他低咳了一声,对众将士大声道“汝辈随我李家已经数代,立功弥多,今日破敌巢xùe,吾自当重重酬谢于汝等,汴京城中土地、人口为我所有,金银yù帛尽数赏与尔等”

    “万岁”听到李嗣源的赏赐,众沙陀骑士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比起方才黄袍加身时候的呼喊声,这时的欢呼声要加热烈,也要加真切的多了这正是晚唐乃至五代时期通行于藩将和士卒们之间的规则,藩将只有用越来越多财富填满手下士卒无厌的胃口,才能保持住士卒的忠诚既然士卒们将黄袍披在了李嗣源的身上,将他捧上了至高无上的宝座,那李嗣源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财物来回报这些士卒们,否则他很快就会被从宝座上踢下来,摔得粉碎

    一阵阵粗野的欢呼声回dàng在汴京城的上空,这是晋军在向自己的皇帝和荷包欢呼,连漫天的大雨也阻拦不住这声音居民们躲在自己的家中,一阵阵的马蹄声和呼喊声从mén外传了进来每个人都将所有的或多或少的财物隐藏在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将自己的妻子和nv儿关在内室之中,而自己则瑟瑟发抖的看着大mén,向祖先和神佛祈祷自己能够安然度过这场劫难但是他们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粗野的晋军撞开房mén,夺走自己能够拿走的每一件东西,任何一点抗拒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当财物不足以满足他们贪婪的胃口时,他们就用暴力来bī迫百姓jiāo出隐藏的财物,无论那些臆想中的财物是否真的存在抢*劫很快变成了杀掠和纵火,惨叫声和黑烟jiāo织在一起,升上天际,远远望去,一股黑气直冲云霄,好似地狱之mén在汴京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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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情报

    [本章由为您3∴35686688魏州,校场_&&

    “手持叉架前進叉架靠槍前進放下叉架,槍下肩”

    随着一声声有力的号令声,校场上数队身着黑衣的晋军士卒依照口令的指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练习着使用火绳枪,看他们笨拙的动作,显然他们对于这种武器还使用的很不习惯

    校场旁的高台上,一名年轻将佐皱着眉头看着校场上正在cào练的兵卒,一边向一旁的薛舍儿问道:“薛押衙这些shè手还要cào练多久才能上阵呀?”

    “回石将军的话”薛舍儿恭敬的对那年轻将佐答道:“这些兵卒都是各营中挑选而来的,听金鼓,识旗号,知进退都已经有了,火绳枪的cào作使用须得两个月,再huā上半个月和长矛队合练也就够了”这年轻将佐姓石名敬瑭,便是后世无数愤青切齿痛恨的那个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的儿皇帝,他此时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xìng格朴实稳重,寡言笑,喜兵,行事仿佛李、周贞明元年915,李存勖得魏州,梁将刘鄩急攻清平今山东清县,李存勖急往驰援,为刘鄩所围石敬瑭率十余骑突破粱军包围,救李存勖于危难之中李存勖拊其背而壮之,由此声威大振,在军中名噪一时他还数次解救李嗣源于危急之中,从而得到器重,逐渐成为李嗣源之心腹李嗣源遂把nv儿永宁公主嫁给他,并让他统率“左shè军”的亲兵此次李嗣源领大军渡河,便将魏州这根本之地jiāo在他手上,可见对其的信重

    “嗯”石敬瑭点了点头,他眉头微皱,显然对薛舍儿的回答不甚满意:“想不到这火铳手成军竟然如此之慢”

    薛舍儿笑道:“石将军有所不知,这铳手成军便同盖楼一般,要挖地基,打桩子,一开始最难只要成了伍,只需将兵稍加训练,将其拨入队中,历练月余,便也勘驱使了”

    石敬瑭也是久经行伍的,一听便明白了薛舍儿的意思,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来薛舍儿投入李嗣源麾下后,颇得其信重,让其专mén负责cào练火器,此次渡河伐粱,他的火器部队还没有成型,便留在魏州,必要时也可帮助守城此时校场上传来一声号角,原来是已近正午,士卒们解散队形,准备吃午饭了石敬瑭正准备下去看看士卒们的情况,校场入口却有数骑飞驰而来薛舍儿闻声望去,脸sè不由得微变,那骑士身着红sè外袍,背上的认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竟然是晋军中最为紧急的金牌传骑

    转眼之间,那数骑已经到了台下,为首的骑士滚鞍下马,连滚带爬的冲上高台,跪在石敬瑭面前,嘶声道:“汴京有急信到”

    石敬瑭脸上闪过一丝jī动,但旋即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伸手接过信,拆开一看,脸sè不由得一变,冷声道:“你起来说话”便将那信使拉到一旁问话,薛舍儿也不敢靠过去,只能竭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双耳上,依稀听到些诸如“破城、登基”之类的零碎话语正当薛舍儿竭力将这些零碎话语拼凑起来还原其原意的时候,石敬瑭已经问完了信使,快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向高台下走去,刚走了几步,便转过身来对薛舍儿大声道:“薛押衙,传令下去,让火器营停止吃饭,披甲持兵,准备应战”

    薛舍儿赶忙应了一声,跑下高台发出号令,经过短暂的húnluàn,五百多火器营的军士已经准备停当,列队待命薛舍儿快步跑到石敬瑭身旁,沉声道:“火器营军士准备停当”

    石敬瑭坐在马上,目光扫过排列整齐的军士们,突然高声喊道:“全营将士,目标,监军府”

    “监军府?”薛舍儿一愣,晋军各部都有监军使臣,以确保各军对晋王的忠诚,李嗣源这里也不例外石敬瑭居然向那里进兵,难道李嗣源已经反了吗?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腹背受敌,他总不会背叛晋王,归降梁国了?薛舍儿跟在石敬瑭身后,脑海中却luàn成了一锅粥

    “薛押衙”石敬瑭突然低声道:“大总管已经在汴京登基了”

    “什么?”薛舍儿闻言大吃了一惊,他是南方人氏,马术远不及石敬瑭这些沙陀将佐,险些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幸好被石敬瑭扶了一把

    “不错怎的?大总管便不能当皇帝了?”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薛舍儿此时颇为尴尬,赶忙解释道:“大总管功高盖世,自然做得皇帝,只是这也实在太过突然了,让末将吃惊的很”

    “不要说你,便是我也吃惊的很”石敬瑭平日里古板的脸上突然lù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来,看上去颇为诡异:“汴京不战而下,朱友贞悬梁自尽,大总管黄袍加身,登基称帝,这一连串事情凑在一起,都不像是真的了”说到这里,石敬瑭抬头看天,仿佛在和某个不知名的存在说话:“这个世界,还真是不会无聊呀”

    监军府外,薛舍儿看着火器营的军士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在他的身后,一名士卒正身手敏捷的爬上旗杆,好将监军使臣怒目圆瞪的首级挂在上面,这个张承业的亲信言辞jī烈的拒绝了石敬瑭的招降,并对李嗣源的谋篡行为痛斥了一番石敬瑭则干脆的砍掉了他的脑袋作为回应——既然不能招揽你,那么砍掉监军的脑袋来表明自己起事的决心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薛舍儿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小心的走到一旁,跳上自己的战马,飞的向自己的住所奔去进得屋来,便快的取出白纸,在上面写道:“汴京已破,李嗣源已登基,魏晋已有嫌隙,舍儿字”写完毕之后,薛舍儿待到墨干了,将其卷好塞入一个特制的细竹管中,用蜡封好,走到后院,郑重其事的从鸽笼里取出一只信鸽来,将那竹管牢牢的绑在信鸽的tuǐ上,猛的将那鸽子往天空一掷那只灰白sè的信鸽猛的扑扇起翅膀,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一周,向南方飞去

    薛舍儿看到鸽子飞远了,这才回到屋中,将笔墨蜂蜡等器物收拾完毕了,这才出来上马重回到监军府那里,确认无人发现自己离开过,这才松了口气

    楚州,三国时称临淮,西晋因之东晋时建为重镇义熙中,分广陵立山阳郡刘宋因之泰始中,侨立兖州治淮yīn县齐曰北兖州,亦为重镇梁因之太清中,没于东魏,改置淮州,又分置淮yīn郡隋开皇初,改置楚州其地正处于京杭大运河和淮河的jiāo界上,延泗水北上则可直取青徐,而沿运河南下则可直取广陵,进入大江实乃南北对峙时的必争之地,吕吴建都于建邺,以江东淮南为其腹心之地,楚州若是有失,只恐大江两岸皆有烽火,是以在此地留有重兵守卫

    吕润xìng站在船首,一阵阵江风从岸边刮来,将他身后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而他此时的心中,也好似身后的大旗一般,在风中jīdàng不久前在建邺城中的巨大变故给这个年轻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虽然从小吕方便将其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让其在行伍中磨练,虽然吕润xìng只有二十出头,但在军事和民事上已经有相当的经验了但是在一切都是在吕方的安排下进行的,由于吕淑娴只有一个养子,实际上在吕吴太子这个位置上,吕润xìng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也就是说虽然吕润xìng在很多方面都经历过磨练,但唯一在争夺帝位这个古代皇子最重要的专业技能上反倒是毫无经验这也是吕方故意造成的局面,这个luàn世野心家实在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政治资源来玩诸子争位的把戏但是吕淑娴的突然死去改变了这一切,沈丽娘的突然被逐出宫去,吕方的暧昧态度,这对于那些潜在的野心家来说都是最美味的yòuhuò,还有什么能比皇帝的宝座大的奖赏呢?不需要多么敏锐的感觉,吕润xìng就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虽然他按照陈允的劝谏,主动出外领兵以避祸,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失落感,充满了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殿下,离楚州还有二十里了”一旁,吕宏凯沉声道吕润xìng点了点头,转身向船下走去,吕宏凯忧心的看着他,像一只忠诚的狗,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吕润xìng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当房mén关上了的那一刻,他似乎觉得一直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他轻松的吐了一口气,躺在自己的卧榻上,如果说这次变故给自身带来的最大变化那就是自己变得喜欢独处了,一个人让他觉得加安全,加松弛,加舒适,马上就要到楚州了,这种独处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了,自己还是好好享受一下

143降臣

    吕润性躺在榻,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微弱的灯光下,天花板斑驳的纹路也活动了起来,幻化成一头头魔兽在相互厮杀、吞噬。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魔兽又恢复了成了斑驳的木纹,吕润性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吕宏凯的声音:“殿下,楚州防御使高许带着敬翔乘小舟来了!”

    “什么?让他稍待片刻!我马出来!”吕润性大大吃了一惊,他赶紧收拾了一下身衣着,片刻之后从舱内出来时,脸已经满是自信而又温和的笑容。

    “降臣拜见殿下!”敬翔一丝不苟的对吕润性行礼下拜。吕润性待其行罢了礼,笑着将其扶起道:“此次润性领兵北,事物繁多,不解之处,还望敬使君多多提点!”趁这个机会,吕润性目光扫过这个梁国重臣,只见其一身皂衣,满头白发,颜色枯槁,一副老朽衰颓之貌,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根枯木一般,心中不由生出轻视之心来。

    “罪过,罪过!敬某才智愚钝,老朽不堪重用,生死操于人手,如何及的殿下年少英锐,如何敢当提点二字。如有一得之愚,自当尽心竭力!”敬翔说到这里,便站到一旁,高许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汴京有急信传至!”

    吕润性点了点头,便与高许进得舱来,待到了舱门口,吕润性回过头来,笑道:“敬使君也进来!”敬翔这才跟了进来,

    高许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双手呈。吕润性接过竹管,小心的打开封蜡,取出里面的绢来,凑到蜡烛旁细看。刚看了两行,吕润性手一抖,若非他这年余经历的变故颇多,养气功夫大有长进,险些将这绢丢在蜡烛了。待到将其看完了,吕润性稍一思忖,将绢递给敬翔,低声问道:“敬使君,你以为这消息如何?”

    敬翔接过绢,打开一看,身形不由一震,脸枯槁的神情终于生了变化,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来,吕润性心知是看到朱贞自杀的消息,心中也不由得一动,对敬翔的观感改善了几分,沉声道:“使君,不如你先且去隔壁舱中歇息片刻可好?”

    敬翔摇了摇头,擦去脸泪水,答道:“罪臣虽名为粱臣,实为朱氏老奴,今见主家亡故,叫罪臣如何不悲戚。还望殿下体谅。但若要为主复仇,便在这几日间,老朽还撑得住!”说到这里,敬翔将信看完,闭目思忖片刻之后,抬头答道:“殿下,李嗣源登基之事利害牵涉极多,现在所知甚少,一时间也解说不清。不过依老朽所见,这对于殿下来说,是一个机会!”

    “嗯?怎么说!”

    “殿下,李嗣源轻兵袭破汴京,随即登基称帝,显然这并非是先前预谋的,而是临时起意的,甚至是手下将吏临时推举,否则这等大事绝不会搞的如此仓促。”敬翔冷静的分析道。

    “不错!”吕润性轻击一下手掌,脸露出兴奋之色。的确正如敬翔所言,古时皇帝登基有一套很复杂的仪式,像李嗣源这般的,就连隋末唐初那等乱世中的草头天子只怕也不如,显然是临时起意的结果。

    “既然如此,其仓促登基,就算为了酬功,也得给麾下将士一大笔钱财,不然只怕李嗣源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只怕坐不稳!”敬翔说到这里,脸露出一丝得色来:“而这便是殿下的机会了!”

    “机会?”吕润性微微一愣,旋即会过意来,探询道:“相公莫非是说汴京中的梁国重臣会被勒索财物?”

    敬翔笑道:“不错,殿下,梁国版图辽阔,如今汴京虽破,先帝弃世,但各地郡县尚在。李嗣源既然登基称帝,自然与河东的旧主关系恶劣,岂能不重赏手下将士,以忠其心的。且不说经历连年征战,汴京府库中财物早已空虚,根本不够他花使,只说这帮骄兵悍将,在这个节骨眼岂有不侵掠汴京中富户高门的道理?难道李嗣源还能惩治这些有拥立大功的手下?梁国那些郡县守臣本来就和汴京高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见了,岂有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若是殿下没有动作罢了,他们迫于兵威虽然心中怀恨,但最后还是会向李嗣源降服,可若是殿下举兵北,彼辈只怕就不会继续任沙陀贼宰割了?”

    “对,对!”吕润性大声笑道:“敬公所言甚是!”随着交谈的进行,吕润性对敬翔的称呼也在不断改变,由使君变为相公,又从相公变为敬公,端的是越来越尊崇,这个从梁国投降过来的老臣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吕润性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道:“我此次只有三营兵来,所征发的新兵编练成伍到这里来至少还需要三十日,待到新军一到,便立刻出发,敬公以为如何?”

    “殿下!”敬翔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那李嗣源也是打老了仗的,这些老臣看出来的,他自然也看的出来,只恐其一稳住了汴京的形势,便会分兵收取四周郡县,那汴京乃是道路辐辏,水路纵横之地,无论是到河洛、河内、山东、淮北都无名山大川隔限,不过六七日便可到,以当地郡县的守兵,如何能与沙陀铁骑相抗?必然望风而降。那时主客倒转,再想进取中原可就难了!”

    吕润性点了点头,但看他脸为难之色,显然还在权衡利害,还没有下决心。敬翔赶忙继续劝说道:“殿下所虑无非是沙陀铁骑精悍,若是兵少了,一旦大军受挫,后果不堪收拾。但老臣却以为沙陀兵虽精,但其最可怕之处乃是其本身的那一股子凶悍之气。彼君臣下生于朔北之地,习于苦寒,寻思南下,以求富饱,颇有剽锐之气,是以难当。如今其兵已入汴京,下所获何止亿万,将士皆成富家,自保所获子女玉帛尚且不及,其志气已盈满,如何还勘驱使?是以其兵虽众,但却不可畏,若能稍挫其锋,彼部自然退兵。”

    听到这里,吕润性与高许对视了一眼,自从僖宗年间庞勋之乱,这数十年间沙陀铁骑纵横中原,或为唐皇,或为藩镇,虽然偶有败绩,但最终都为他们所覆灭,隐然间已是天下第一强兵,吴军虽然自成军以来,也未尝一败,但毕竟都是在南方,面对的敌人远非沙陀军可以比拟的,吕润性等吴军将佐虽然嘴不说,心里对河东军都不无畏惧。但听了敬翔这番解说,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正如敬翔所说的,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由于所处环境艰苦,物质贫乏,所以相比起中原百姓来,这些游牧民族更能够忍耐饥寒困苦,而且游牧迁徙生活本身也使得他们有更高的组织性,进入富庶的中原改变自己命运的强烈渴望,加在战马和组织方面的优势,这些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往往在短时间内能够爆发惊人的战斗力。但是一旦进入中原,得到了大量的战利品,他们的**得到了满足,这种惊人的战斗力又会迅速衰退掉,这在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是屡见不鲜的。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时曾经下令烧毁手下士兵获得的所有战利品,也是这个原因。

    “敬公,此事干系重大,我须得先与众将商议,你一路辛苦,先先去休息一下!”吕润性对敬翔笑道。敬翔赶忙躬身退下,吕润性将手下将佐召集起来,将方才敬翔的建议复述了一遍,沉声问道:“你们也来说说,如今应当如何行事!”

    “殿下,末将以为应该北!”吕宏凯第一个应声道,他现在才二十四五岁,正是功名心最旺盛的时候,听得说有这个一个好机会,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李嗣源称帝,必然和晋贼决裂,最多能拿出个四五分力气来。咱们兵少,他们未必知道咱们兵少呀,再说也就个把月时间,大军就来了。殿下提万人便抵定中原,这是何等的武功呀!”

    “不错!”

    “正是,末将愿为先锋!”

    吕宏凯的话语就好像一颗火星,将众人心中的**点燃了,舱中顿时热闹了起来,每个人的脸都涨红了,就要喷出血来一般。吕润性也不禁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整个人熏熏然,仿佛灌了两壶老酒下肚。正当此时,突然有人沉声道:“微臣以为此事还需商榷!”便好似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顶。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向声音来处望去,说话的那人正是高许,他已经四十出头,在一众年轻的面孔中显得格外显眼。

    “殿下,这敬翔说的虽然在理,但焉知此人不是将我军诓过去,和那晋军做那两虎相争,自己做那卞庄子呀!”

    “卞庄刺虎!”吕润性脸色一下子变了,刚刚离开建邺的他对于这些阴谋伎俩,实在是敏感到了极点。

144麻烦1

    “不错,我大吴与李嗣源,一个在襄城大破梁军,一个刚刚攻陷汴京。对于敬翔来说,都是敌国。现在汴京失陷,朱贞自杀,群龙无首,凭区区徐州之地是绝对无力抵抗的。如果能引得我大军北,与李嗣源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梁国还有复国之望。须知此人素来以狡黠多智而闻名天下,方才那些也只是他一面之辞,焉知不是他故意来诓骗殿下的!”

    高许这一番话言罢,舱中顿时一静,旋即又争论起来。吕润性眉头紧锁,坐在首座沉思半响,伸出右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众将顿时静了下来。吕润性站起身来,沉声道:“朱贞已死,我大吴与李嗣源迟早必有一战,我离开建邺前,父王便以定下东西并举,进取中原的方略。敬翔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只要我大吴能够击退李嗣源,他也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靠咱们自己!”说到这里,吕润性转身对高许沉声道:“高府君!”

    高许赶忙站起身来,躬身道:“末将在!”

    “明日我便领兵由泗水北,前往徐州,据我所知,这些年来淮战事繁多,河流久未清理,淤积甚多,我水师大船无法通行,只能换乘小舟。还有不久之后,后续大军也会随之北,也需要大量船只,这换乘还有清淤之事,便由高府君一肩担了!”

    “末将遵命!”高许赶忙应道:“末将得到消息后,已经征发了各种船只六百余条,民夫四万余人,楚州民间船坊也都被征用,以打制船只,以供大军驱使,转运之事,还请殿下放心!”

    吕润性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满是脸满是跃跃欲试神情的手下们,大声道:“众将听令,明天出师,目标,徐州!”

    “末将遵命!”整齐而又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舱室中,几乎要将房顶掀飞了一般,

    公元919年十月,吴军大发师徒,分两路并举,东出楚州,西出信阳,并指汴京,舟船车马绵延百余里。自古由南伐北者,师徒无有如此之盛。

    汴京。李从珂走出屋外,伸了一个懒腰,**的半身曝露在空气中,十月的汴京已经有些寒意了,但是他还是浑不在意的走到天井的水缸旁,这是用来防备宫中走水的。李从珂一头扎进水缸里,宿醉带来的那种不爽利立刻消失了,他甩了甩脑袋,又从水缸中捞出水来擦洗自己的身,擦洗干净后,李从珂回到房内,对榻低声抽泣的妇人喝道:“兀那妇人,莫在那里哭哭啼啼,听的烦人的很,快起来替某家更衣!”

    那妇人爬起身来,披衣衫,只见其容貌艳丽,皮肤白皙,乃是个少见的美人,只是现在满脸泪痕,凄苦的很,也不知是宫中女傧还是汴京城中那个达官贵人的侍妾,被李从珂掳了过来,据为己有。那妇人忍住心中悲苦,替李从珂穿衣,她身外衣早就在昨夜的昏乱中被李从珂扯破了,胸前背后数处破口,露出大片大片白皙丰满的肌肤来,看在李从珂眼里,不禁食指大动,伸出手去抚摸揉捏,那妇人又不敢反抗,只得强忍,结果花了小半个时辰,李从珂才穿好了袍服盔甲,出门去了。

    李从珂出得门来,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这种兵火之后留下的气味,他倒是熟悉的很。李从珂满不在意的打了个喷嚏,大步向院外走去,刀鞘和裙甲发生碰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余人呢?”

    李从珂看着院外空地稀稀拉拉的十几个牙兵,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可是还缺了一小半人,来了的也装束的乱七八糟,不是马没有喂足,就是胡禄里只有六七支箭。他咬了咬牙,大声呵斥道:“狗崽子们,都一个个皮痒了吗?军中法度都忘了?击鼓,老子要给这帮狗崽子一个好看!”

    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一个个衣甲不全的汉子连滚带爬的从四面跑了过来,李从珂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冷喝了一声:“全部给我拿下,狠狠用鞭子给我抽!”

    “喏!”那十几个牙兵应了一声,一拥而,将其一个个按倒在地,狠狠的抽打了起来,场中立刻传来一阵惨叫声。那牙兵头目看了看地的手下,又看了看李从珂,靠去低声道:“将军,这些狗崽子固然该死,但念在这些年他们为将军冲锋陷阵,也不无微功,好不容易才打进汴京来,高乐了些,且饶了他们这一遭!再说,眼看马又要出师了,若是打残了几个,谁替将军拼命呀!”

    李从珂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鞭打的亲兵赶忙停止了鞭打。他走到那些在地呻吟的牙兵旁:“你们几个进了汴京城,就整日里抱着女人胡混,小心软了筋骨,不得马,开不了弓,让别家再打进来,到时候你们自己也和那朱贞一般下场!”

    “喏!”躺在地的牙兵们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李从珂跳战马,数名手下赶忙马跟了去。一行人出了门,一路向宫城行去,尸首和焚烧的余迹随处可见,道路两旁不时可以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胡兵跨马横行,马背驮着掠夺来的妇人和财货,连宫门前皇道两旁的沟渠也有十几个打着赤膊的胡兵在饮马洗浴。

    “该死,也太不成体统了,看来是要砍几颗脑袋好生整治一番!”李从珂口中喃喃低语道,不需要多少见识,也能知道这样的军队是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的,若不整治一番,只怕要出大问题。

    “孩儿拜见父皇!”李从珂躬身下拜。坐在胡床的李嗣源站起身来,他面带笑容,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起来!”李嗣源扶起李从珂,他笑着挥了挥手中的信纸,道:“来,你看看!”

    李从珂接过信,刚看了两行便笑道:“父皇洪福,想不到河的梁军竟然这么容易就解甲归降了,这段凝还真是无胆鼠辈,五万精甲竟然不战而降,朱贞尽是用的这种鼠辈,岂有不悬梁自尽的道理!”

    李嗣源笑道:“嗯,不过若非如此,咱们也没这么容易稳住汴京。这段凝领五万大军,据守高陵渡,无论是回师汴京,还是投靠晋阳那边,都是一个大麻烦,现在倒是好了,粱国剩下诸将中就属他所领兵力最多,连他都降了,其他各地就能传檄而定了!”原来这高陵渡又名卢津关,位于黄河北岸临黄县东南三十五里,乃是黄河的要津。梁国在失去了魏博六州之后,和晋军的前线已经被压到了黄河,梁国的腹心区域直接曝露在晋军的兵锋之下。为了抵御晋军的进攻,身为北面招讨使的段凝则统领五万大军,在此处屯守。晋军由下游杨刘渡河,长驱直入,袭破汴京。段凝得知晋军攻汴京的消息,赶忙由高陵渡渡河,返回汴京救援,前锋至封丘时得知晋军已经入城,便顿师于此地,犹豫不决。其实晋军长驱直入,所有的只是一部分轻兵,只占领了汴京城,四周郡县还都在忠于粱国的官吏手中,而且汴京城池广阔,李嗣源现有的兵力不足以无法防守,一旦段凝领军还攻汴京,只怕城内百姓立刻就会群起应和。那时李嗣源唯有狼狈退出汴京。即使段凝所部呆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会像一根骨头卡在李嗣源的喉咙里,让他难受的要命,现在段凝一下子归降了,这对于李嗣源自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从珂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也立即好了起来,方才在外间看到的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情也抛到脑后去了,笑问道:“那父皇以为当如何安置这个段凝?”

    “这个!”李嗣源稍一犹豫,笑道:“本来让他就地当滑州防御使就可以了,也少些波折,但现在某家登基称帝,只恐河东那边有些举动,这滑州扼守黄河要津,放在这等货色手中,倒是不放心的很!”

    “父皇所言甚是!”李从珂点头道。在此时李嗣源父子眼中,他们主要的敌人方向已经不是南面,而是位于河东的晋王李继岌,还有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尤其是周德威,此人善于用兵,麾下精兵数万,一旦和河东连成一气,对于根据地在魏赵之地的李嗣源眼里,就是极大的威胁。所以对他们来说,要迅速的消化梁国的剩余势力,以抵御北面来的强敌,至于更南面的吴国,还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那受降之事便让你去,将降军中挑选精壮,独立成军。这些人和我军交战多年,多有仇怨,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事端来,千万不可大意了!”李嗣源沉声吩咐道:“还有,段凝这厮在汴京如有宅邸,你去看看,莫要让人糟蹋了!”

    “孩儿晓得!”李从珂额头立刻冒出一层汗来,进城以来这几日沙陀兵几乎将汴京翻了个底朝天,多少达官贵人的宅院都成了他们的马厩,谁知道其中有没有一家是段凝的,这下可就糟了。

145麻烦2

    李从珂出得宫来,立刻让手下找来几名熟识汴京城中情况的太监来,引领他前往段凝的住所。李从珂一行人一路赶来,相距段宅还有百余步便远远的闻到一股熟悉马骚味,李从珂暗叫不好。待到了段宅门前,他匆忙跳下战马,向里面一看,顿时气得满脸发青。

    只见段宅大门敞开,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宽阔的中厅内稀稀拉拉的点着十余堆还没有烧尽的篝火,在篝火旁的空地,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个已经喝得烂醉,正酣然大睡的骑兵,在他们的四周到处都是马粪和人呕吐的遗迹,本来这段宅大门的庭院两边种满了修饰的十分漂亮的灌木,但现在这些灌木早已被十几匹拴在一旁的战马啃食的七零八落,便如同生了癞痢的脑袋一般。

    “快,快,给我把这些鞑靼狗全部打醒,狠狠的用皮鞭抽,狠狠的抽!”李从珂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虽然沙陀人起源于西突厥,也是塞外游牧民族的一支,但他们早在唐太宗就已经和汉民族有了密切接触,唐永徽四年其首领就因为征讨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叛乱立功而受封李姓。其后虽然有所波折,但至公元0年,其酋长朱邪尽忠和长子朱邪执宜领三万帐部属投奔唐王朝,唐王朝将其分别安置在河东的定襄川和神武川的黄花堆,成为唐王朝的外族雇佣军。在这个过程中,整个沙陀部族的汉化程度也越来越深,尤其是部落的中层,更是如此,自诩为贵种,对于塞外的其他不那么开化的胡人,反而更加鄙视。李从珂也不例外,李嗣源的军队中就有大量的从塞外招募而来的杂胡骑兵,这些杂胡虽然勇猛善战,善于骑射,但也兼有未开化民族的那种凶残和野蛮,平时有军纪制约还好,眼下攻破汴京之后,军纪暂时放松之后,这种兽性也立刻发作出来了。

    在皮鞭和冷水的伺候下,那些喝得烂醉的杂胡骑兵们很快就被弄醒了,李从珂也懒得和他们多说,让手下亲兵将他们立刻驱赶出去,自己则自顾往里面走去,只见每个院子门口都有四五头装的满满当当的驼畜,在驼畜的背后,十几名被捆成一串的男女正一脸惊惶的看着李从珂,显然这些本都是段凝宅院中的奴婢和家人,这些杂胡骑兵进城后就像过去一样,划分了各自的地盘,然后将自己地盘内的财物和男女搜罗好,准备悉数搬走,在他们看来,这些战利品属于他们是天经地义的。

    “把人全部放了,财物全部没收,人全部给我赶出去!”李从珂连珠炮一般的下着命令,心中暗自祈祷道,段凝的家人可千万别有什么损伤,否则倒是麻烦了。随着一阵咒骂声和兵器的撞击声,李从珂的手下终于将那些杂胡赶出府外,李从珂调来一队亲兵看守段府后,方才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前往封丘梁军受降的事宜。

    封丘,位于汴京以北九十里,相距黄河的重要渡口延津骑兵不过半日路程,乃是汴京的北大门,段凝得知晋军突袭汴京之后,赶忙领大军渡河,自滑县向南行军,前锋杜晏球得知汴京已下,朱贞自杀,震怖不知所从,解甲待命,此日,段凝便暗中遣使节向城中李嗣源请降。

    封丘县衙内,首座坐着一人,皮肤白皙,颔下微须,目光颇为灵动,不过四十,生的十分俊雅,相比起四周个个皮肤黝黑粗糙的梁军将佐来,显得格外显眼,正是梁国北面招讨使段凝。此人本是开封人,少时十分聪颖,善于察言观色。为渑池主薄时,颇得朱温欢心,其后其姐为朱温侍妾,因此成为怀州刺史。此人在怀州刺史任,盘剥百姓,以获得财物供奉朱温,朱温以其为能吏,是以扶摇直,一路升迁。朱温死后,他又以重贿讨得赵岩、张汉杰二人,是以取代梁国名将王彦章,登了北面招讨使的宝座。

    “都督!”一名粱将沉声道:“方才末将在城外遇到不少从汴京城中逃出的流民,据他们所说,晋军进城之后,便四出劫掠,搜罗财物子女,城中火光四起,情形惨不忍言!”

    “国破家望,这可真是国破家亡呀!”

    “可恶的沙陀狗,恨不能尽食其肉!”

    “哎,圣人大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今可是全完了!”

    这粱将话音刚落,堂便引起了一阵议论声,每一个人的脸都露出了忧虑和愤怒的神色。这些将领大部分属于梁国侍卫亲军的编制,他们的家小都在汴京城中或者郊外,如今汴京城中这般模样,他们岂有不担心的。

    “都督,沙陀狗杀我家人,毁我家园,末将请为先锋,立即回师,与之决一死战!”一名粱将突然大声喊道,十余人也随之附和道:“正是,哀兵必胜,定能击破晋贼,夺回汴京!”

    段凝叹了口气,道:“本都督受先皇简拔,受恩深重,岂有不想回师汴京的,为先皇报仇的?只是汴京已失陷,现在敌众我寡,且将士们家小都在城中,稍有不顺便是土崩瓦解的局面,反倒害了大家。我现在领数万将士,肩膀的担子重的很,不得不慎重考虑呀!”

    听到段凝这一番话,众人立即静了下来,正如段凝方才所说的,他们麾下将士的家人现在都在晋军手中,一旦对方放人前来招诱,立刻就会土崩瓦解;而且现在朱贞已死,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逃出,他们根本没有效忠的对象,段凝也没有足够的威望能够整合全军,即使能够将晋军逐出汴京,梁国作为一个政治集团也已经土崩瓦解了,在这种情况下,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当堂众人争论不下的时候,堂下一人快步跑堂来,在段凝耳边低语了几句。段凝脸的愁云立刻消散了,他站起身来笑道:“列位,汴京那边有使者前来,不如先听听再说!”

    “汴京?使者?”堂下众人顿时一愣,一个个脸露出了惊疑之色。原来段凝得知汴京失陷,朱贞已死的消息后,由于他本人全凭贿赂拍马才登北面招讨使之位,在军中并无什么根基威望,朱贞一死,他自然也就无法继续控制这支大军了。他便决定向李嗣源请降,那这五万大军作为自己保持荣华富贵的晋身之礼,但他害怕军中那些主战的将佐不愿意归降李嗣源,便暗中派出心腹赶往汴京请降,自己表面却装出一副持重的模样,待机而动,现在得到汴京来使的消息,他自然心中欢喜的很。

    李从珂跳下战马,昂首走堂来。他不难感觉到四周那些矛盾的目光,既有仇恨、又有恐惧,还有几分讨好。李从珂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在表面显示出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李从珂得堂来,昂首高声道:“某家突骑指挥使李从珂,奉父皇之命,前来招降列位!”

    “父皇?”李从珂的话语一下子激起了堂众人的惊叹声,作为晋军中出名的勇将,李从珂和堂的晋军将佐也是老相识了,从他口中突然冒出一个“父皇”来,叫他们怎生不又惊又疑。

    李从珂低咳了一声,高声解释道:“好叫列位知晓,我义父数日前已经荣登大宝!”

    堂顿时哗然,粱将们一个个长大了嘴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转眼之间,粱帝朱贞刚死,李嗣源便又登了宝座。虽说唐王朝崩溃后,刘仁恭、朱温的先后称帝已经将皇帝宝座的神秘感破除了不少,但五代最混乱的时候还没有来到,大唐三百年的漫长时光还给至尊宝座保留了一些神秘的力量,这越发让粱将们目瞪口呆。

    堂众人之中段凝第一个清醒了过来,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立刻从李从珂的话语中提取了极为重要的信息。对于他来说,李嗣源的突然登基其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原因很简单:向一个将军投降总比向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投降要有前途的多,更不要说李嗣源登基之后,就会和河东原有的晋军决裂,尽快吞并消化梁国的旧有地盘就十分必要了,那么率领着五万大军向其投降的自己一定会得到十分优厚的待遇,如果李嗣源能够一统天下,自己甚至可以在原先梁国的位置更进一步。到了此时,段凝已经下定了决心,归降李嗣源。

    “殿下请座!”段凝笑容可掬的站起身来,让出自己旁边的那个位子。看到段凝对李从珂如此相待,堂的粱将们不仅睁大了眼睛。

    李从珂大模大样的坐了那个位子,现在也不是谦让的时候,他傲慢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不少人的脸露出了羞愤的表情。李从珂收回目光,大声道:“各位请放心,你们的家财妻小都安然无恙,某家已经派出亲兵保护看守,只需你们解甲归降,某家保证你们不但不会有损失,还会另有赏赐!”

    李从珂粗鲁的话语在粱将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他的话语虽不文,但的确触动了所有粱将最担心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交织着,即使是刚才最激烈的反对者,现在脸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起来,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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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介绍:
作品卖点:节度使:唐代外臣之,掌总军旅,颛诛杀。赐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反复无常的枭雄,流民,乱世,便是父子兄弟,都用尽一切手段互相厮杀的时代。主角由弱者变为强者,由勇士变为魔王。
6翔满身鲜血,箕踞而坐,指着吕方大骂道:“汝可知千万人死于你手,白天颂声震动天地,难道你夜里没听见万人切齿咒骂。死后定堕入无间地狱,只恨今日不能与汝俱亡。”
衣锦城中,钱缪宅外,大军云集,吕方对城头喊道:“钱王昔日围攻越州,可想有今日。”
钱缪答道:“某扫平乱贼,不过为王前驱而已。”
吕方看着满脸血污的徐温,叹道:“公昔与某为同殿之臣,若戮力勤王,无有私意,乌有今日乎?”
徐温曰:“英雄不两立,天亡仆以资公也。”天下节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节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节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