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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一章 缘故

    红尘借着倒茶的工夫,仔细看了两眼。

    那鬼确实是没恶意,至少对王长浩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近不了王长浩的身似的,只一脸焦急地瞪着他。

    林旭一笑,小声问:“怎么样?”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小姑娘偶尔泛滥的好奇心有什么不好,她这般年轻的女孩子,本该更肆意妄为一些。

    红尘挑挑眉,并不和林旭多说,也没和那个鬼多说,反而看向王长浩,见他眉眼间暗藏晦气,一脸的不悦,想了想,轻声道:“这位兄台可还在想刚才的事?”

    王长浩一怔,抬头看红尘,一时要恼,可看到红尘这张脸,脸上登时浮现出几分红晕。

    他一开始只坐着烦心,林旭和红尘来搭话,心不在焉的应了,根本没抬头仔细看,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坐过来的竟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年轻男子面对绝色的美女,总要有几分手足无措,更别说恼怒生气,只是随即脸上又露出几分羞惭,刚才闹了那么一出,想必这两位对他的印象很差,想到此,就不免垂头丧气。

    “哎。”红尘一叹,“刚才那位是令弟吧,兄台别怪我说句僭越的话,我看你这弟弟心思不简单,明明不过是一场误会,那女子卖身葬父,兄台出钱罢了,她不愿意自可以明说,难道还要强迫她不成?与兄台起争执的那个薛公子,一看面相就属于暴躁易怒的,他不明就里,闹起来也就罢了,你弟弟是你的亲人,竟不光不为兄长说话,还一开口便定罪,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王长浩顿时愣了愣,瞬间对红尘印象大好。

    林旭也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是啊,兄台小心为妙,我看令弟故意的成分大些,你也别怪我们交浅言深,实在是曾在这等小人身上吃过大亏,总不愿意别人再受人蒙蔽,我看你这个弟弟,应该不是头一次做这等事,兄台在他身上,应该没少吃亏。”

    林旭的相貌风度都是一流,大部分人看到,都不免自惭形秽,王长浩乍一见他,都有些说不出话,如今见这般人物竟然为自己说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悦的心思,再一想林旭的话,他也皱起眉:“……其实,我也是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只是总说不出来。”

    他那弟弟王长洋在家表现一向很好,看着对他也客气尊重,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别别扭扭地被自家弟弟逼着变成坏人,不光如此,在家里他也总被父亲责骂,而弟弟就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好人……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

    只是如今是继母当家,他弟弟是继母所生的亲儿子,他母亲早逝,没娘的孩子在后宅里吃了亏,都不知道该找谁诉说。

    此时让外人一口道破,王长浩顿时大生知己之感,没一会儿便自报家门,把底细都给泄露出来,也是心中苦闷,在茶棚里到喝上了酒,两壶浊酒下肚,人就醉得稀里糊涂。

    “呜呜,爹爹什么都想着王长洋,眼下就要科举,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可家里没一个觉得我能中,都把心思放在王长洋身上,好像他这会儿已经是状元了,他要考得很好,我,我在家里还,还……”

    这等话,显然他平时绝不会说,也绝不会流露出来,毕竟嫉妒的名声也不好听,此时醉了,到算得上酒后吐真言。

    眼看着王长浩趴在桌子上直哼哼。

    林旭不觉失笑:“没想到竟是个憨人,王家两任家主都是狠辣的性子,生的儿子到纯良的很。”

    红尘也一笑,看来自家林师兄也挺关心这件事儿,谁让事关王家?

    京城姓王的人家不少,不过一提及王家,指得只有一个,现任家主乃兵部尚书王昆,很有眼力,唯皇命是从,目前积极向太子靠拢中。

    不过,从各种消息报告上,红尘就看得出来,林旭很瞧不上他,这个姓王的自以为是******,为人却独的很,霸着太子身边的一切,不肯让别人靠上去。

    前一阵子,林旭暗中举荐上来的几个官员,都让他给打压了下去,为此林公子很是不高兴。

    可王昆家世不俗,想对付他有点儿难度,而且他表面上一直对太子示好,若是被太子一脉的人出面对付,也不太好看,至于太子亲自动手,更显得刻薄了些。

    为此,连林大公子都觉得该好好琢磨琢磨,动一点儿脑筋了。

    他这两天看的各种消息,都是关于王家的,如今忽然冒出一件事关王家的事儿,自是有那么几分关注。

    王长浩醉得不省人事,红尘就给茶棚掌柜的塞了银子,让他多加照看,回头就冲那鬼点了点,让他跟着来。

    那鬼登时大吃一惊,瑟缩了下,可感觉到红尘身上的气息,终究不敢违背,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避开人,上了马车,红尘才问:“说说吧,你跟着王长浩做什么!”

    那鬼缩在角落里,一听红尘提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黑气,红尘轻声一咳,他一下子又把黑气收回,却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告诉少爷,不是他害死的我,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他要害死少爷,二少爷才杀了我灭口!继夫人,她还害死了我家夫人!”

    这个鬼叫李楠,是王长浩的书童,按照目前的说法,是去年受命为王长浩回府拿银子去书院,半路不幸失足落水致死。

    当然,他要真这么倒霉,自己摔下去淹死了,这会儿估计早就入了地府,也不会在此地蹦跶。

    据他自己说,他是被二少爷的人推入湖中致死的,是杀人灭口。

    王昆原配发妻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姓袁,和王昆意外相识,一见钟情,后来王昆坚持娶了她回去,也琴瑟和鸣了几年,后来王昆和她感情虽然淡了,也纳了两房妾,不过,大部分夫妻都是如此,袁夫人有了儿子,日子也还过得去。

    “我们家夫人是个善心人,每年都施粥舍药,对穷苦人也知道怜悯,我和弟弟当年才不到五岁,就失了爹娘,快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夫人,夫人看我们可怜,就把我们带回家,还让我,我陪着少爷读书识字。”

    说着说着,那李楠就嚎啕大哭。

    “可是坏就坏在夫人这份善心上,十七年前,夫人去庙里进香,正好看到年轻女子在树下要自杀,便把人救了下来,听说她叫裴佩,爹娘早逝,她孤苦无依,一时想不开,便动了善念,好生劝慰,还带在身边,说是收了做丫鬟,其实当半个妹妹疼爱,可没过多长时间,夫人就开始精神恍惚,整个人也暴瘦,噩梦连连,时常暗中垂泪,大夫过来看过,只说是惊惧过度,我们做下人的都很着急,却找不到病因,问太太,太太怎么都不肯说,不过半年,太太就,太太就病死了……”

    李楠恶狠狠地咬牙,“后来,老爷就娶了裴佩,当时夫人都去了,老爷也不可能不续弦,继夫人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反而只娶了个孤女,我们还觉得不错,至少不影响我家少爷的地位,毕竟夫人的出身就不算好,要是老爷迎一位大家闺秀进门,我们家少爷以后可要怎么办!”

    “继夫人进了门后,少爷对她也知道退避,她面上做得也还好,不但没住夫人原来住的柳园,把房子空下来保持原貌,哪怕生下二少爷,不,生下王长洋,也没苛待我家少爷,大家相安无事,没想到那一日,我陪我们家少爷去书院,路上忽然发现忘了拿大衣裳,怕晚上再冷,便转回去拿,却正好撞见王长洋从少爷的房里出来,当时我就吓了一跳,不过他说他来找少爷,进门才想起少爷不在,我就没有多想,可我离了家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二少爷要找少爷,家里还留下两个小厮和嬷嬷看门,总要通禀一声,怎能直入卧房无人看见,而且我回去时,家里也不见人,我一时担心,就返回去查探,不曾想又撞上王长洋和裴氏说话,他们说是在少爷房里找什么东西没找到,他还恨恨道,一次弄不死少爷,那就第二次,第三次,总不能次次都弄不死,我吓得跌倒,结果让王长洋发现了,他,他威胁我说,若敢胡言乱语,就杀了我弟弟。”

    李楠几近崩溃,“我一介下人,又无证据,就是说出来,怕也要被当成污蔑,但我若是瞒着少爷,让他不小心被害了,那我又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夫人,没想到不过纠结了两日,我到先让人推到湖中淹死了,都是我蠢笨,怎么就不想想,王长洋连我们家少爷都敢害了去,何况是我!”

    “我这一死,不光没能提醒了少爷,还让他愧疚自责,我想告诉少爷一切,奈何别说跟少爷说话了,连靠近都靠近不得,一碰我家少爷,就身如火烧一般。”

    李楠呜呜咽咽地哭。

    红尘点点头:“看来你们家少爷身上应该带着什么法器。”

    哭了好半天,李楠才又道:“我死之后,心有不甘,既然接触不到我家少爷,便想去找裴氏算账,可我力弱,竟也不能杀了她报仇,但跟了她许久,知道她很多事,原来,原来我家太太,也是被她给害死的。”

    “当初这恶毒女人就是有意接近我家夫人,她早就看中了老爷,和老爷有了露水姻缘,只她却心高气傲的,不愿意做妾,只愿意为妻,耍了手段骗了夫人,得以近身,那女人借着接近夫人的机会,给夫人的饭食里下了药,竟让夫人时常昏睡,产生幻觉,明明丈夫没有留宿,可身上总是多出莫名其妙的痕迹来,哪里都不对劲儿,竟让夫人误以为自己,自己在家中遭人侮辱,失了清白,夫人大为惊恐痛苦,在家里也****坐卧不安,神思恍惚,甚至家里的小厮近身也会特别紧张,却什么也查不出,更不敢让丈夫和儿子知道,只自己夜夜都不敢睡觉,夫人性情很是坚韧,即便如此,为着儿子,也无寻死之心,那恶毒女人终于是等不得,还是直接下药害死了夫人。”

    李楠神色悲痛,“世间怎有如此恶人存在?夫人那么好的人,她,她怎么下得去手!她还说,要不是我家夫人为人谨慎,即便出门,也要带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家丁下人,下人们又大部分非常忠心,很难收买,她就,她就直接……”

    红尘也听得愣住。

    说实话,恶人她不知见过多少,可这样的,还真没见过,若果真如李楠所言,那个裴佩,完全不能被称为人了,她做出来的事情,简直是恶心,既然有那么好的下毒技能,明明能直接杀人,偏偏还要袁氏多受如此多的折磨,真不知心是怎么长的!

    红尘沉默片刻,才慢慢吞吞地跟林旭转述。

    林旭听了,脸色也很难看,半晌才道:“问问那个李楠,他想如何?”

    李楠幽幽叹息:“我已经死了,王长洋一时到没对我弟弟下手,大约也是担心我们两兄弟死得时间太近,让我家少爷察觉出什么,我现在除了少爷,只担心弟弟,还请小姐帮我把我说的一切,转告少爷,好让他有所防范,要是少爷愿意,让他把我弟弟送走吧,送得越远越好,我看王长洋这人做事狠辣果决,绝对会斩草除根,我弟弟在王家待着,我实在是……很不放心。”

    红尘点头。

    这事儿到不是不能答应,举手之劳罢了。

    林旭却叹气:“只不知道王长浩听了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眼下他还有数月便要科举,此时分心他顾,恐怕不太好。”

    李楠苦笑:“再耽误下去,怕要连命都丢了,那王长洋是越来越着急,似乎很想在科举之前害死我家少爷……家里人都说王长洋会读书,其实他的天分,远比不上我家少爷,只是惯会装模作样骗人罢了,考秀才时也就罢了,死记硬背便好,真要科举取士,他肯定比不过我家少爷。”(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沟通

    红尘失笑,那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会读书和聪明人并不是一回事儿,就王长浩那样的,真要通过科举做了官……当个小官混混也就行了,大官怕是别指望。

    “你先去吧,等我想想怎么和你家少爷说。”

    打发走李楠,红尘和林大公子面面相觑,神色间都略带了几分唏嘘。

    虽说遇见的各种惨剧不少,但每一次,都会让人很不痛快。尤其是红尘还得自己再跟林大公子详详细细地解说一遍,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啊!”

    红尘长叹一声。

    林旭半晌无语:“……好人坏人,也不能只分男女,女子中恶毒刻薄的,也数不胜数,那位王家家主的继室,不就是个毒妇?”

    红尘又叹:“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也不知道这帮家伙都是怎么想的。”

    林旭拍了拍自家小姑娘的额头:“好了,不要瞎琢磨,怎么样?要我帮忙吗?和那位王长浩王公子交流,还是我出面更方便些。”

    “你怎么这么积极?”红尘瞥了林大公子一眼,“我们林公子并不是心肠特别软,听见人的苦难就要马上伸手帮忙的人。”

    这到不是说,林旭是个坏人,事实上,他绝对是正人君子,但为人处世时,总不免带着几分豁达洒脱,待人接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对看上眼的人可以事无巨细,认真对待,对看不上眼的,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儿忽视。

    就王长浩这样的,还不值得林公子另眼看待,红尘还以为,要是自己不打算插手,这位知道了,也最多不过是找人提醒个一句两句的,至于王长浩信还是不信,信了又要怎么做,能做到什么地步,可不可以顺利报仇雪恨,林旭绝对不会插手。

    林旭一笑:“咱们家那位太子爷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他的岳家虽然不用太过看重,但绝不能是会拖后腿的人家。”

    红尘了然:“……王家就是会拖后腿的那个。”

    林大公子忽然进京,果然不只是为了薛柏桥。

    薛小侯爷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还是为了太子的可能性大一点儿。

    不过,一想到林大公子手里拿着各家闺秀的花名册,当成正事儿似的,一家接一家地替太子排除那些不适合结婚的人选,还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自己自动自发退出竞争队伍,红尘就觉得……唔,这样的林师兄,似乎更可爱一些。

    “噗嗤。”

    红尘想,也许林旭拿着女孩子们的花名册,也不只是只关注她们的家庭,说不定,还会和亲近的人吐槽几句——这位千金性格太骄傲了,这个姑娘长得不够漂亮,连清秀也算不上,似乎不好,这个小姐竟然会打骂下人,不妥不妥。

    他做这等很不妥当的事,肯定不只是担心岳家影响到太子,至少也有半成是真心为太子的婚姻幸福着想的。

    在四国之间翻云覆雨的林旭,当然了不起,可他偶尔的,不合时宜的小举动,才让他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生动又可爱的人。

    “就是对不起那些让林大公子挑来选去的千金小姐了。”

    红尘暗自咕哝了句,随即把话题转回来,“我看,直接把李楠的话,转告给王长浩算了,这毕竟是他的家事,被害死的是王长浩的母亲,报仇是他的责任。”

    “好。”

    林旭应下,此时天色不早,他逛街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干脆就送红尘回去休息。

    红尘路上顺便给瑶姐儿她们买了点儿礼物,就是些点心瓜果,也没有别的。

    瑶姐儿如今也没心思和姐妹们玩,满腹心思都用在应付未来夫婿人选身上去。

    她和乔氏选定的那个对象,吴家的小公子鸿雁传书,相处的很不错,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却也有七八分靠谱了。

    一般正经人家,婚事谈到这个地步,只差最后确定,通常不会出现差错,之所以还没订,不过是显得女孩子贵重,要多考察考察,这种时候,两家都不特别避讳让孩子们来往。

    毕竟,一旦真正定亲,两家的孩子反而不好过多接触。

    这些日子吴家那位小公子很是殷勤,时不时地借助茂哥儿的手,往瑶姐儿那送东西,还都送得十分贴心,都是瑶姐儿喜欢的,不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就是一本很不错的书,市面上罕见,瑶姐儿平日里也难得,都是他亲笔所抄。

    吴家夫人也很满意,以前他小儿子性格跳脱,有点儿不稳重,也不大爱读书,结果自从中意了瑶姐儿,就整日钻书房,在学问上也特别认真。

    吴老爷私底下还跟夫人笑说,他们儿子是怕被媳妇给比下去了。

    吴夫人当时就啐了他一口,事后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瑶姐儿在学问上,真不比一般的学子差,是正经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功课扎实的很,哪怕让自家宝贝儿子和人家比,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儿天分的缘故。

    虽然有些人家一直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类,吴家可不信这一套,给儿子把妻子娶回来,是为了能相夫教子,自己没有见识,能教导出什么好孩子来?

    吴家两口子都对学习好的女孩儿很有好感,要说以前还对瑶姐儿有些不满意,偷偷摸摸看了儿子和人家谈诗论文,还有谈论的那些经学方面的东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瑶姐儿这姑娘再好不过了。

    红尘回卢家安安稳稳地待了两日,也没急着去办王长浩那事儿。

    既然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出差错,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如今离科举还有一段时日,不必太急。

    李楠的话自然是可信,他都死了,死人还有什么必要说谎,可究竟如何,还得仔细查一下才好。

    林旭向来是个谨慎的,红尘不查,他也要查一查。

    不过,只是短时间内简单查了一下,到没查出什么,王家那边的二公子王长洋口碑不错,听说谦逊有礼,对自家大哥也很是客气,继夫人也没磋磨过王长浩,至于原配夫人袁氏,只听说是病死的,而且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不是骤然身亡,虽说继室进门有点儿快,可这年头,男人总是比女人更容易让人宽容,而且,据传闻,继室进门是袁氏安排的,为了找个稳妥的照顾自己的儿子,再加上继室出身很低,这么说还有点儿道理,总比再有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进门让人放心,所以,也没什么人说王老爷薄情寡义,反而说他重情义。

    这么多年,王长浩虽无劣迹,可和次子一比,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儿。

    红尘到觉得,主要还是相貌的缘故。

    王长浩长得不够好,比较像王老爷,长相一般,王长洋长得就更像他母亲,一副好容貌。

    长得好的人,总比长得不好的人更讨人喜欢,至少外人一见他们两个,第一印象就是,王长浩是纨绔子弟,蠢笨的很,而王长洋就是个温润尔雅的公子哥。

    从资料上面真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林旭却已经确信,林楠所言,至少九成都没什么问题。

    略带几分嘲讽地笑了笑:“不用看别的,只当初咱们见到的那一出,也说明王长洋不简单了,在王家,堂堂一嫡长子被说成不学无术,这等传闻,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就来的。”

    既然事情明了,红尘也不拖泥带水。

    想找王长浩还是挺容易的,他最近不喜欢在家里待着,总在外面溜达,到也不去那等秦楼楚馆,就是喜欢去酒楼,茶馆,喝喝酒,喝喝茶,听听书。

    红尘和林旭乘车到了一家酒楼前面,抬头就看王长浩坐在二楼,一脸阴郁。

    店小二刚刚送来一壶酒,他直接拿在手里,抬手就想灌进嘴里,李楠站在不远处,急得脸色发绿,跳着脚喊:“不要喝,不要啊,不要喝!”

    红尘脸色顿时变了变,连忙喊道:“小荷,打下上面……”

    话音未落,上头王长浩被撞了一下,撞得一个趔趄,酒壶扑通一声,直接从二楼落到外面的地上,碎裂成好多片。

    红尘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酒液,吐出口气:“真是下了药,只是闻不出是什么药来。”

    李楠在阳光下明显很痛苦,可还是坚持留在王长浩身边,这会儿一眼瞧见红尘,猛地扑过来,崩溃一般大哭:“呜呜呜,小姐您总算来了。”

    他尝试着找了好久,根本就找不到红尘,这两日真是水深火热,恨不得再死十八次。

    “我找不到小姐,怎么也找不到,哇,他们要害死少爷!”

    红尘失笑:“我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个阴魂找到,那也太惨了些。”

    两句话的工夫,上面就闹了起来。

    也不能说闹。

    王长浩笨嘴拙舌,明显是个老实人,反而是撞了他的那个,不得理还不饶人,一个劲冷嘲热讽。

    “你得多笨,连个酒壶都拿不好,怎么,想讹少爷我?说吧,多少钱,我陪你十壶八壶的,随便你喝,现在多喝点儿挺好,就算提前借酒浇愁,反正落榜落定了。”

    红尘抬头一看,说话这人也是个熟悉的。

    就是那日和王长浩起争执的薛风。

    林旭失笑:“和以前的薛柏桥有点儿像。”

    红尘也笑,这人的性格和薛柏桥像不像,她不很清楚,毕竟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侯爷她没见过,她见到的那个,从一开始就被林大师兄欺负。

    不过,两个人的容貌到有三分像,都舒眉朗目,长得很好。

    “这人也姓薛?和宁侯……是亲戚?”

    林旭点头:“宁侯是薛家的旁支,薛风是本家的少爷,薛家也是世家,前朝还出过不少高官,在大周朝,除了宁侯之外,本家那边到没有多少高官显贵,但也不至于太落寞,毕竟宁侯和家里的关系虽然冷淡了点儿,却并不差,薛家的子弟也有不少成才的,举人进士都很多,这个薛风,按照辈分,算是薛柏桥的堂弟。”

    “怪不得!”

    上面闹得时间不长,王长浩大概都习惯了,对薛风的话置若罔闻,独角戏唱不了多久,没一会儿,薛家公子就气鼓鼓走人,连饭也不吃,酒也不喝。

    林旭和红尘这才上楼,在王长浩身边落座。

    王长浩还没反应过来,林旭就笑道:“走吧,定个包间,我和兄台喝两杯。”

    “林,林兄?”

    王长浩一愣,显然还记得林旭,神色间不觉讪讪,显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懦弱无能。

    不过,他到是没推辞林旭的邀约。

    三个人很快就转移阵地,去了包间。

    这就是有林旭在的好处,若只有红尘,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这家伙,就是说服了也不妥,孤男寡女,怎好共处一室。

    进了包间,王长浩讷讷道:“……其实薛风没坏心眼,他就是脾气暴了些,要是我和他吵,那就没完没了了,由着他说几句,也掉不了几块儿肉。”

    说着说着,他脸上泛红,叹了口气,“林兄是不是觉得我太懦弱了些?我只是,只是不想和别人吵架。”

    李楠在一边默默垂泪,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哭起来,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少爷以前也不这样的,自从,自从我去了,他就不爱与人争执,谁都能欺负他。”

    红尘只当没听见,亲自给王长浩倒了一杯酒,忽然开口道:“王公子,你还记得你的伴读李楠吗?”

    王长浩一愣,十分惊讶:“啊?小,小姐认得李楠?”

    红尘点点头:“我受李楠所托,有些事情要转告公子。”

    一瞬间,王长浩整个人都僵硬戒备,脸色变了变,古怪地看向红尘,做出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更是左顾右盼,生怕被人伏击。

    红尘也不介意,要是有人忽然跟自己说,一个死去的朋友有话转告,她也要毛骨悚然的。

    “李楠想告诉你,他的死不关你的事,还有,请你晚上睡觉时不要老蒙着头,蒙着头容易胸闷。”

    王长浩愣了下,还是戒备,面上却多出几分怪异,后面这话,还真是李楠经常提醒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手段

    红尘看王长浩的神色略有些松动,却还透着几分古怪,转头看李楠。

    李楠脸上一红,咳嗽了声:“麻烦小姐帮我告诉少爷,我很抱歉,少爷让我选的干净的女孩子还没选好,到让少爷到今天还是个童子……”

    红尘:“……”

    不过这话一转达,王长浩的脸上爆红,立马高声叫道:“停,停,不要说了。”

    到底是有七八分相信……李楠的存在。

    其它别的什么事儿,眼前的两个人不一定打探不到,如果他们对王家另有所图,筹谋已久的话。

    王家虽然家风很严,可他王长浩身边,却从没有什么口风严谨的下人。

    他的婢女,小厮,通常隔三差五地就要换一回。

    王长浩闭了闭眼,脸上露出几分颓废,身为家里的嫡长子,却连下人都保不住,也难怪他身边的下人越来越没有忠心,人家凭什么忠诚?他什么都不能给对方。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虽然印象很模糊了。

    红尘挑眉一笑。

    林旭看着王长浩虽说稍显恍惚,还是相当镇定自若的脸,忽然道:“有点儿意思,这人胆子不小,也够镇定,还个人物。”

    李楠叹气:“他这是被吓到了,哎。”

    红尘:“……”

    王长浩有一个毛病,他过度受惊的时候,脑子里总会胡思乱想,尽量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能勉强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好像很镇定似的。

    李楠跟了自家少爷很多年,朝夕相处,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一看他的模样便知他这是被吓坏了,不知不觉离自家少爷稍微远了一点儿,轻声叹道:“委屈我家少爷了,他从小其实就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一时间,李楠到犹豫起来。

    就这么让自家少爷知道一切,真的好吗?

    红尘是无所谓:“你想告诉他,我就帮你转达,你不愿意说,他将来吃了亏也是你们的事,我到不关心。”

    李楠脸色一变,再也不多想,这会儿就是吓死自家少爷,也比少爷被旁人害了更好。

    红尘扫了王长浩一眼,到是笑起来:“不过这家伙有福气的很,福缘深厚呢。”

    这到是。

    李楠想到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事情,也是满头大汗加不可思议:“说来真是挺奇怪的,昨天王长洋还给我家少爷下了一次毒,不是在家里,是在外头,元聚来酒馆里面,结果正好碰上薛公子和同窗来酒楼吃饭,我们少爷不想和他碰面,酒也没喝就走了……今天又逃过一劫。”

    一想到这个,李楠便觉得那位薛少爷和他们家少爷仇怨再深,他也不讨厌人家,那可算得上是救命恩人,至少是半个。

    “你们是不是李楠以前的朋友,来,来开我玩笑?”

    王长浩猛然回神。

    红尘冷淡地道:“我们和你们王家,没什么交情,更没有心情跟你玩笑。”

    这到是真的,王长浩低下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人会愿意和自己说笑几句。

    “你坐下,李楠有话要跟你说。”

    红尘点了点桌子。

    王长浩终于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红尘想了想,还是没想出特别委婉的方式来告知一个被害者家属他亲生母亲是怎么被人凄凄惨惨给害死的,干脆就平铺直叙:“你应该还记得你的母亲袁氏,她不是病死的,是你们家现在那位继夫人使手段下药害死了她。”

    王长浩一愣。

    红尘就把李楠告诉她的一切,点点滴滴都跟他说得一清二楚,连很多李楠提起来也要暴怒愤恨的话,也没有隐瞒。

    只听到一半,王长浩的身体就站不住,坐倒在地,脸上的肌肉都扭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继夫人……裴氏她根本不懂药理,她连药都不爱吃,总说是药三分毒,就是生病了,也不愿意吃药,到是信封饿三天病就能好,她,她怎么会给我母亲下药?”

    红尘不理会他的质疑,只道:“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由你。”

    王长浩口中说出一堆不信的话,实际上心底深处,还是信的,他记事早,自然记得母亲,也记得当年的事。

    母亲忽然生了病,可是还是很疼爱他,一开始总喜欢把他叫到身边陪伴,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好想不愿意见他似的,他过去,母亲总找各种借口让自己离去。

    当时他就想,娘亲是怕自己被过了病吧,可他不怕的,只要能陪着娘亲,他病了也心甘情愿,要是那病魔总要找到一个人的身上,他愿意以身相待,只要母亲好好的。

    可他怎么想都没用,娘亲还是去了。

    “我娘身体很好,她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小姐,可生性活泼,也爱齐射,还有一手好剑术,颇有侠风,那么好的娘亲,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病死……我早该,早该怀疑。”

    王长浩忽然哽咽。

    在他心中,其实一直藏着几分愧疚,因为他没有长成可以让母亲骄傲的好儿子,先不说文才武功,就是性格方面,也实在不好,说好听点儿,他是老实,难听些,就是懦弱,真不像自己的娘亲。

    此时越想得深,心中的怒气和痛苦就越强烈。

    “我要她付出代价,我要她也尝尝母亲受过的苦,我要,我要她死!”

    “你母亲品格高尚,才会觉得苦,才会抑郁成疾,换了这位,怕是很难体会你母亲的感受了。”

    王长浩剩下的话登时憋在嗓子里。

    红尘叹了口气,“是你的母亲,你的家事,我把事情告诉你,就算完成任务,你想怎么做,能做到哪一步,都是你的事情。”

    王长浩愣愣地点头。

    林旭默默站起身,扶着红尘起身,准备相携而去。

    李楠欲言又止,忽然气馁,他自己也是无用,都成了鬼了,却连想和自家少爷接触都做不到,到是能穿过王长洋那母子俩的身体,却最多只能让他们感觉到一点儿凉意,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少爷发誓要报仇,他也帮不上忙。

    红尘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说起来,也不知为何你的母亲却没有留下。”

    虽然不是所有枉死的人都能留下来,但还是有一定规律的,现在王家的这个小伴读书童能留下,说明他们家的风水有这样的作用,那么,袁氏当年吃了大苦,为何不留下?她不可能没有执念,儿子还小,自己又死得凄惨。

    红尘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把念头撇开,也许时间太长久,袁氏不是没留,是没留这么长时间吧。

    “鬼一般情况下很难和阳世接触,不过要是特别想的话,可以在镜子里,水里显露影像,新鬼很难,死了有一年的,应该差不多,你可以试试。还有,你这样的新鬼,可能很难影响意志坚定的人,可要是一个人病了,身体虚弱,或者精神受到刺激损伤,那你也许能影响对方,让其产生幻觉。”

    这话是对李楠说的。

    李楠登时眼睛大亮。

    红尘又看向王长浩:“你手上的五帝钱不要随便摘下来,那是好东西,已经有了灵性,能挡煞,防小人。”

    王长浩连忙伸手捏住手上的东西。

    这是他母亲送给他的,听说是从一个好朋友那儿得来的生辰礼物,好像就是叫五帝钱。

    一听是五帝钱,连林旭都不觉看了两眼。

    能让红尘看在眼中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五帝钱,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五朝皇帝所铸造,这五个皇帝,或者为开国皇帝,平定乱世,有大功德,或者开创盛世,百姓称颂。

    这样的五帝钱,汇聚了大气运。

    红尘到有些惋惜,可惜到了这人手里,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法器灵器再好,那也要看主人是谁,放在有些人手中可大放光彩,而有些人拿了,便不免让人觉得明珠蒙尘。

    “还有,别总露出来,万一碰见个懂行的瞧见,再给惦记上,我怕你保不住宝贝。”

    红尘难得说几句略显刻薄的话,说完便走。

    林旭一出门就笑了:“我们家红尘的性格,确实显得比以前张扬些。”

    “好事坏事?”

    “红尘怎么都好。”林旭莞尔。

    好吧,林大公子怎么可能不会说话?他可是能以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天下的大人物。

    红尘潇潇洒洒地甩手不管王家的事,其实还是很好奇。

    有李楠这个名副其实,又特别愿意报告消息的内鬼,王家接下来发生的事,连查都不必查,马上清清楚楚。

    王长浩面上显得木讷懦弱,可事实上并不是傻子,那日红尘他们离开,他又在外面呆了许久,直到心情勉强平复,这才回到家中。

    虽说还有些不自然,但王家的人都没有多想什么。

    王长浩往日在外面受了气,要不然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的,回家也会变得沉默,如今更沉默一点儿,显得心中不痛快,恐怕家里那位继室夫人和二公子只会幸灾乐祸,可不至于想别的。

    说起来,他们要想弄死王长浩,其实不难的,小时候动手最好,小孩子经受不起风雨,稍微用一点儿手段,就能让他夭折的不着痕迹。

    裴氏是当家的太太,哪怕不用上她那一手下药的本事,想弄死个孩子,又能有多难?

    也不知道为什么,等王长浩长这么大了,她才开始动歪心眼,至于不在家里动手,非要在外面,大约多少有几分担心会被王家那位家主察觉。

    回到家,王长浩很沉得住气,先暗中默默观察了好几日,摸清楚裴氏和王长洋的饮食起居,在此期间,又让李楠试了一试怎么在镜子里面,水里面显影。

    不光能显影,还能随意地改换自己的模样。

    李楠试过了,一开始变得怪模怪样,后来也不知道是天分如此,还是心愿强烈,竟然想变作什么样子,就变作什么样子,技巧比一些积年老鬼都厉害,甚至短短时间就无师自通,能制造各种各样的幻觉,可惜破绽还很多,时间也太短,后继无力,对上心智正常的人,最多吓人一跳,知道自己产生幻觉了,却不会把幻觉视作真实。

    但他的天分还是不一般,红尘看了都不觉想,她一直觉得一般的鬼物特别没用,限制性大,哪怕是普通人,只要镇定自若,也能对付得了,现在却觉得,其实还是挺厉害的,养上几个留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当然,就是想想罢了。

    王长浩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这几日显得特别用功,待在书房里拼命做计划,又读书,各种各样的书,拼搏的劲头连王长洋都侧目不已。

    王家那位老爷也在人前夸赞了两句,说自家大儿子这是知道上进了:“知道上进就行,哪怕这一科没考好都不要紧,你还年轻呢,下一科努力,即便最终都没结果,还有爹在,怎么也能给你一个出身。”

    要说家里,以前王老爷也没少说类似的话,王长浩往日都相当激动,也感激父亲,附近却连做出感激的表情都很难,最多也低着头做害羞状。

    准备充分了,王长浩借着裴氏这人喜欢做好人,又特别愿意在王老爷面前卖好的机会,哄她吹了几次冷风,还落了一回水。

    并不难,只要私底下说几句,他想着爹爹前一阵子总说想喝好茶,可惜最近没有好水配,想着抽个空儿去玉山找些山泉水,裴氏知道了,自己便主动去做了,还是亲自去做的,连派个下人出去都不肯。

    果然很让他那个爹高兴,就是裴氏年纪不小,山里风冷,这么一折腾,回来就略染风寒。

    她又有那么个古怪性子,生病不肯吃药,还要饿饭,人不吃饭,一天就要虚弱,何况整整三天只喝点儿稀粥。

    到这时候,便差不多,王长浩指挥着李楠出现在裴氏的茶碗里,镜子里,各种各样的角落,一开始都不必做什么,多做便多出错,只静静站着,神神秘秘地笑便是。

    不光是用李楠的形象,王长浩还翻出自己母亲的画像来,让他照着母亲的模样变幻,当时的衣服首饰根本记不清了,便模模糊糊的,让裴氏也看不清楚。

    对于这等事,李楠是做得相当起劲。

    可惜,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可怕的想法

    李楠和王长浩算得上是算无遗策了。

    镜子里的影子,瞧着也阴森恐怖的很,一般又寻了夜里那裴氏一个人的时候现形,按说,任何一个人见了这等场面,也要吓得惊惧万分,吓疯了,吓傻了都有可能。

    那裴氏看起来却并不是特别怕,至少没有怕到进退失据的地步,她甚至没有叫身边的丫鬟婆子进来陪着她,明明病得不轻,竟慢慢让自己好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要不是王长浩去请安时,也能见她神色偶然间恍惚,总喜欢在太阳底下晒太阳,还私底下托人买了护身符,各种符咒,更长时间吃斋念佛,恐怕还以为这人是个傻大胆,对于一些邪祟都是半点儿不信,也半分不怕的主儿。

    红尘得了消息,也不禁对着林旭感叹了一句:“这个裴氏,是个明白人,而且……很有经验。”其实就是普通人,只要读书识字的,也有很多人知道,遇见鬼物,必须镇定,人若心中无惧无怕,鬼物也难伤人,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儿的,又有几个?

    难道自己决定不害怕,就当真能不怕了?

    都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可就是一身正气的好人,遇见鬼,也要心虚气短,更别说裴氏这样,害过人,心中有鬼的,她见了鬼,应该吓得更厉害才是。

    李楠为此简直要发疯,绞尽脑汁要想出更恐怖的模样来吓唬这个女人。

    反而是王长浩了解自家的下人,劝了他几句。

    “先别慌张,慢慢来,我就不信裴氏能不怕,这会儿不肯表现出来,也不过就是装的罢了,咱们若是先乱了,容易露出破绽。裴氏这边我们也不放松,还有王长洋呢,对付他,肯定比对付裴氏要容易得多,先在他身上下手。”

    林旭听了红尘转告王家那边的消息,兴趣也变得更浓厚,要说一开始,这只是清粥小菜,闲来尝尝便算,这会儿见事情忽然起了波折,到好像变成了名厨烧制的清粥小菜,需要细细品味才好,不只是为了给王家添麻烦,替太子刷掉不合适的未来太子妃人选,他是真心想知道此事后续。

    “红尘多关注些,有了结果可要告诉我,要是这个裴氏真是个不惧鬼神,能守得住心神的,那我可得高看她一眼,若不出事,将来必是个人物。”

    红尘皱眉,瞪了自家林师兄一眼。

    林旭顿时又笑。他家的小姑娘品行太好,心眼很正,才是正正经经的君子,因裴氏做出来的恶行让她不悦,便再不愿意听人夸那人一字半句。

    红尘沉下脸:“她不光不是不害怕,还是怕极了才是,大约每一日都记得当年袁氏的死因,丝毫不敢忘记,要不然这么多年了,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出那是袁氏?”

    当年王长浩还小,哪里能真把母亲画得纤毫不差,而且如今这画画技术,便是工笔,也绝不会特别像,李楠变得模模糊糊的,换个人见了,最多只觉得很眼熟,可不一定能第一眼就认出是袁氏。

    也就裴氏,心虚害怕,一察觉自己见鬼,马上猜出是袁氏,这才闷不吭声,谁也不提,也不肯让下人围着,怕他们也见到了,传扬出去会不可收拾。

    换了别的人乍一见鬼,且只知道是个鬼,就算是以为自己眼花了,也要赶紧告诉亲近的人,丈夫儿子都要说的,至少绝不会装作没事人一般,也没那个必要。

    裴氏现在确实特别的害怕。

    屋子里点了香,是她用惯了的,带着一点点檀香的味道,更清淡,让人心情平缓。

    裴氏侧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缝一件袍子,是给老爷的,她缝得很仔细,这么多年来,她给老爷缝衣服,从来都是仔仔细细,从挑料子开始,就是自己亲自动手,料子要好,里衣的必须柔软,不伤肌肤,外衣不光要眼色正,还得挺括,还务求针脚细密,绝不留线头,也不能有半点儿瑕疵。

    她喜欢那个男人的很,没办法,当年她就是遇见了这么个男人,英武,有智谋,便是站在那儿不说话,也能把她的魂儿给勾走,又对她那么好,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她怎能不爱呢?

    即便到现在,那个男人老了,有了白头发,皮肤松弛,身体也差了,在她眼里,那还是最好的男人。

    裴氏叹了口气,略有些痛楚,就是不知道,她心里这个男人,有几分真心念着她。

    她最近几日,心中害怕,总忍不住比以前更长久地观察自己的男人,看她家老爷,老爷还是老样子,能轻而易举地引动她所有的心神……

    “……无论如何,你什么都别想从我手里夺走!”

    裴氏瞥了一眼铜镜,又看见那个黑漆漆的的人影,她心里一缩,拼命让自己不要害怕,可手心里还是沁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轻轻低下头,咬紧牙关,把惊呼吞回去。

    她不能怕,不能叫人,让别人看到了该怎么好?

    要是传出她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丈夫的原配夫人的鬼魂缠上,该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去?

    老爷说过,这些时日要稳一点儿,家里正筹谋大事,自己不能添乱。

    太子如今虽然还不能离开宫里,没有正式入朝,可他入了皇帝的心,那个皇帝摆在那儿,底下的儿子们想要占住皇位,什么功劳,什么能耐,都在其次,有皇帝的心,就有了八成的胜算,至少八成。

    太子是正统,亲近太子,放在什么地方都不会错,和太子结亲,是极好的一步棋。

    可是,太子的亲家,不能有污点,家里闹出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来,这门亲事就别想了。

    “吓不倒我,吓不倒我。”

    裴氏默默地念,伸手握住手腕上的佛珠,低下头念起经来,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她如今有丈夫,有儿子,是这个家的主人,无论什么东西,她都不怕!

    而且……真的有鬼吗?

    这个念头,似乎让她更恐惧,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

    “娘!”

    哐当一声。

    大门洞开。

    王长洋满头鲜血,扑进门。

    裴氏猛地站起身,脚下踉跄,整个身体都软了:“我儿!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手发抖,脚也发抖,爬过去抱住儿子,摸了摸他的脸,就见他的额头上破了一大块儿,全是血,连眼睛里都是。

    外面的下人有的是追着王长洋来的,有的听见动静,惊叫声一片。

    “娘,我看见李楠了,他,他要害死我,他要害死我!”

    王长洋高声尖叫,嗓音尖细。

    裴氏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按住他的头,镇定地抬头:“去叫大夫,不许乱。”

    趁着混乱,她瞥了一眼铜镜,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人气旺,镜子里的鬼影已经消失,可裴氏的心里,冷的像投入了一块儿数九寒冰一般,强烈的恐惧,让她身体里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剩下,面上维持的镇定,也摇摇欲坠了。

    难道,她,她要害洋儿?

    她为什么总在笑,那种笑,神神秘秘,智珠在握,仿佛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俯视她。

    裴氏抱紧了儿子,咬破舌尖,咽下腥涩的血液,半抱半扶地让儿子躺下,大夫来了,开过药,也上了药,她坐在床边,细声细气地问了始末。

    跟着儿子的小厮只说,公子本来在湖边凉亭里读书,也不知道看见什么,忽然吓得大叫,狼狈奔逃,还摔了一跤,撞在石头上撞破了头,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裴氏叫他们下去领罚,也没多说什么,心中慌乱一片,真的有鬼吗?还是,还是她们母子被下了药,一起产生了幻觉,就和当初那个女人一样,一切都是幻觉!

    不会的,那药,那药……

    “去熬药吧,我守着洋儿。”裴氏深吸了口气,面上越发镇定,转头对身边的嬷嬷道,“我儿受伤了,吃食要仔细,我不信别人,只劳烦嬷嬷辛苦些,就在小厨房熬药做饭吧,我陪洋儿吃。”

    夜渐渐来了,又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天气越来越热,还没风,闷得很。

    卢家一家子都戳在院子里树荫底下乘凉,红尘到是早早说疲惫,回了屋,转头就绕到后门。

    林旭坐在马车上等她,小荷把人送上去,落下车帘,脸上平平板板地道:“放心,阿尘过来和我们私会的事儿,不会有人知道。”

    红尘:“……”

    好吧,这是律风荷,长了一副仙人模样的律风荷,别管他说什么,都好听得很。

    林旭扔了俩橘子出去堵住那小子的嘴,才笑道:“最近王家如何?陛下对太子的亲事,可越来越急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谈间隐约流露出来的意思便是——要是他们家再不出事,他就要自己动手。

    红尘瞪了他一眼,却是略略蹙眉,轻声道:“有点儿奇怪,这裴氏的举动,越来越古怪。”

    裴氏一方面找人去求护身符一类的东西,这很正常,可另一方面,她私底下派人盯着自家男人,就是那个王老爷,而且极为隐秘,用的竟是王老爷身边的亲信。

    要不是有李楠这个别人看不见的内应,恐怕连林旭他们,也绝对很难查出裴氏能买通王老爷亲信手下的事儿。

    裴氏只是个女人,王家那些下人又不傻,要抱大腿,也要抱王老爷这个正主儿的大腿,更别说是他的亲信,根本没必要听裴氏的使唤,裴氏做得这事儿也不妥,万一露出一星半点儿,让他们家当家的知道,那裴氏的下场可想而知。

    林旭自然也意外。

    “这到有点儿意思,王家这个继夫人的心思可不好猜。”

    红尘也不明白,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王老爷是个很细心的人,对后院看管的也特别严格,是不是?”

    林旭点头。

    事实上不只是王家,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规矩,没有规矩的人家,绝对成不了世家。

    “就算多年前王老爷年轻,没有现在这般老谋深算,但他和袁氏的感情很好,住在一个院子里,让一个女人,谋算他的枕边人,还那么容易就给谋算了,这正常吗?”

    林旭:“……”

    “还有,他妻子死后不久,马上就娶了裴氏,还是明媒正娶的,这又正常吗?”

    红尘皱着眉道,“就是找诸多借口,还说是袁氏的意思,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妥,真正要脸面的,难道不该至少拖延些时日,也是对死去妻子的敬重?”

    她沉默片刻,终于叹息:“如果我是王老爷,有一个女人想谋害我的枕边人,而我没发现,让她成功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林旭叹了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

    红尘呢喃:“一会儿叫李楠过来一趟,我有点儿事情要验证一下。”

    叫李楠来很简单。

    只是李楠走的时候,脸上表情之古怪,哪怕身为鬼,也隐藏不住了,回去再通过镜子显影,跟王长浩一沟通,王长浩的脸上也苍白一片,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良久才道:“照,照着那位大师说的办!”

    他一定要知道真相,即便那位小姐错了,并因为这个让裴氏察觉出破绽,那也值得。

    这会儿天色越来越暗淡,似乎在闷雨,屋子里也闷的不行,又还不到该用冰的时候,裴氏向来是个贤惠人,不肯让别人说自己奢侈,王老爷还没用冰,她就更不会用。

    窗户大开,只盼着有些凉风。

    到是王长洋病着,裴氏亲自拿了从井里打上来的冰水,给他擦拭额头,好降降温。

    水盆就搁在手边,波澜荡漾。

    裴氏心不在焉地拿着帕子在手里搅了下,一低头,忽然失声尖叫。

    外面的丫鬟听见,连忙冲进们:“夫人?”

    “无,无妨,刚才好像看到只蟑螂,大约看错了。”

    裴氏抓紧铜盆的边缘,深吸了口气,“你们下去吧,在门口守着,别扰了我儿的清净。”

    丫鬟低眉顺眼地退下去,并无任何表示。

    裴氏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刚才水盆里出现了一句话——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这一日了,他怎么对我,就会怎么对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猜疑

    丫鬟退了出去。

    儿子躺在床上,一头的大汗,轻声呻吟。

    裴氏坐在床头,脸色灰败,好像身上的皮被人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鲜血淋漓。

    咯吱吱。

    她不想露出恐惧,一口牙却忍不住咯嘣嘣的响,强迫自己不去看旁边的水盆,却又忍不住看过去。

    里面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带着一丝丝神秘的微笑,明明看不太清楚,可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却扑面而来。

    “你想说什么?”

    裴氏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厉害,一丝血丝从嘴角渗出,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明明水盆里的女人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用那双雾蒙蒙的,看不清楚的眼睛盯着她,她就丢盔弃甲,好像失去了一切。

    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裴氏冷笑出声:“你一个糊涂鬼懂什么,他要我毒死你,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天,不是个好女人,他不能信你,可不管他有几分爱我,总能知道,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为他生,为他死,他又怎么舍得杀我?”

    裴氏不知道,她这话说得支离破碎,一点儿都不确定。

    “你为什么还笑,你怎么笑得出来,你该哭,该痛哭流涕!你年纪轻轻,被自己的丈夫害死,他还娶了我这个直接动手的女人,你的儿子落在我的手里,我会让他不得好死……”目光落在水盆中,裴氏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喊,外面的丫鬟虽然隔得远,听不见详细内容,却也听到动静不对,登时一惊:“夫人。”

    “没事,不许进来。”

    外面顿时消声。

    裴氏气喘吁吁。

    盆子里的影子也安安静静的,恍惚变幻不定,汇聚不成人形,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也幸亏裴氏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根本没有多注意这些,要不然顿时要察觉不对了。

    水盆中李楠按照红尘交代的,使出所有的力气,弄得水波荡漾,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阴气,阴气笼罩过去。

    裴氏整个人一震,头晕眼花,眼前浮现出一片一片的血雾,隔着血雾,她看见了……她的男人,裴氏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喜色,忍不住想扑过去。可下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冷酷,让人心惊,好像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与路边可以随意丢弃的践踏的烂石枯草,别无二致。

    “老爷……”

    眼泪流下来,裴氏哭得不能自已,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说不出的恐惧。

    裴氏病了。

    再也瞒不住,病得特别厉害。

    她身边的丫鬟眼见她从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变得头发枯黄,脸色青白,骨瘦如柴的女人。

    体重简直每天都在掉。

    王长洋也病着,看了大夫,大夫只说可能是风邪入体,也开了药,可吃也不管用。

    王老爷王庆芝也不得不从他那大事业中多多少少拨出一些思绪放在家里,特意还去宫中求了御医。

    “怎么忽然病了?”

    王庆芝坐在裴氏床头,皱着眉,虽然口中发问,心思却明显不在她这儿,到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裴氏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特别特别的小心,可他的脸仿佛笼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什么也看不清。

    是啊,她怎么能看清楚呢,从来是看不清的。

    她不想胡思乱想,可她就是忍不住,她忍不住派了人盯着自己头上的天,自己的男人,她每夜都睡不着觉,每日每夜都在想,是不是老爷不想让她活着了,他要她死,见到这个男人,这句话问不出口,也不能问。

    “你好好养病,早点儿好起来,还有洋儿也是,让他别太有压力,科举考不好,下次再考。”

    王老爷淡淡地说完,看了看天色,“我有点儿事要出去,你别忘了喝药,吃饭要正常吃,不要老吃你小厨房里的,只能熬点儿粥,怎么能行?”

    说完,又安抚了几句,人就走了。

    裴氏忽然觉得没了力气,盯着帐子,只有微弱的气息还在,说明她还活着。

    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笑声,是王老爷。

    “……别为你母亲担心,她能有什么?你啊,多照顾自己是真,我都觉得你这些日子瘦了许多,你是我的嫡长子,将来家里都要靠你,身体最重要,别为了用功,再坏了身子,放宽心,好好考,要是考得好,爹爹想办法给你谋个好差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去刑部?刑部挺好的……”

    裴氏努力坐起身,隔着窗户,她看见老爷很体贴地拍着王长浩的肩膀。

    王长浩的神色到是有点儿冷淡,可即便他这么冷淡,老爷还是一个慈父。

    头剧烈地疼起来,裴氏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蹦一蹦的跳——她以前没想对王长浩怎么样,她那么爱老爷,对老爷的儿子下手,总是于心不忍的,再说,她也有儿子,有洋儿,她有把握,将来老爷心里只会有她的儿子。

    然后忽然有一日,她发现自己太自大了,老爷从来没想动摇王长浩嫡长子的地位,虽然不明显,可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意思,就是随时愿意为王长浩铺路,将来王家,也是他的长子继承。

    裴氏简直不敢置信——难道老爷就不怕他儿子察觉到那个女人的死因?他怎么能心无芥蒂地接受那个女人的儿子!

    王长浩一天一天地长大,并不很优秀,她也不会让这个人变得优秀,但没有用,老爷始终对这个儿子非常的满意,一点儿介怀的样子都不见。

    想到此,裴氏不觉闭上眼,有一瞬间,她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老爷不怕王长浩对他母亲的死因起疑,是因为有自己这个替罪羊在,要是自己死了,老爷尽可以高枕无忧,随随便便就把罪过全部扣到她的头上。

    至于老爷,他当然是被蒙蔽的,王长浩身为人子,怎么可能会随便怀疑父亲,还是个从小到大,并没有不疼爱他的父亲,就是有朝一日,他怀疑了母亲的死因,恨的也只会是恶毒的继母。

    门外,王长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存在,他只是本能地按照往常的模样,恭送父亲离开,然后慢吞吞地挪动身体,走向门外,甚至连裴氏的惨相,他都没心情去看了。

    走出门,又走了几步,上了一辆青灰色的小马车。

    王长浩时常出门,家里的下人并不奇怪。

    马车开到一个小院子里去,他一下来,便看见那两个很奇怪的,喜欢管闲事的人。

    红尘招招手,先给他上了一杯酒。

    王长浩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停地喝,李楠急得跳脚,却也阻止不了。

    他却没有醉,喝了半天,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为什么?”

    王长浩实在想不明白,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要不是他信任李楠,认识李楠的笔迹,他绝不会相信这一切。

    “他没有必要害死我娘,我娘是他的妻子,和他是一荣俱荣的,自然不会害他。”

    红尘也奇怪,却摇了摇头:“男人狠心起来,连神仙也理解不了。”

    林旭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你可不要波及范围太广了。”

    “没有。”

    红尘幽幽叹息,“无关男女,是人这种生物很奇怪,有好人,也有恶人。”

    他们两个坐在一边扯人性。

    王长浩已经猛地站起身:“……我要给我娘讨回公道!”

    可是这个公道,却不是那么容易讨。

    林旭笑着给他出主意:“你该想个办法让他们去狗咬狗,咬起来,自然就一切都清楚明了,也算是报了仇。”

    王长浩愣了愣,重重点头。

    红尘表明不掺和。

    林旭却把自己那一叠调查资料都拿给王长浩看,还表明愿意支持,只要王公子有需要,他又能做到,只管开口。

    王长浩简直感激涕零,把林旭快当菩萨给供了起来,这就是活菩萨,一颗善心让人感动。

    …………

    “你说什么?”

    地上的小厮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老爷王庆芝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你是说,许管事?”

    “是,是……”

    王庆芝的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先退下,不要露出破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厮咬着牙退下去,留下一室的空旷。

    王庆芝的面上却没有刚才的怒气,只有深深的疑惑不解,刚才那个小厮过来报信说,无意间听见许管事把他的行踪透露给……裴氏,而且,小厮说的那些话,还真是只有许管事才能知道的。

    其实,裴氏想知道点儿他的消息,他到不介意,一个女人的小心思罢了。

    但是,不能是许管事。

    许管事是他的亲信属下,他手头的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儿,大部分都是许管事经手,这个人太重要,他之所以信任他,是因为他手里捏着他的软肋。

    这人是个孝子,拿住他的娘,自然也就拿住了他。

    王庆芝皱了皱眉,忽然有些奇妙的不安,慢慢捏了捏眉心,抬头一看,看到桌上一滩墨汁,陡然愣住。

    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个人影。

    “袁……”

    王庆芝一下子闭上嘴,僵硬地转头,半晌再看过去,那里已经空荡荡了。

    轻轻地吐出口气,王庆芝不可避免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想起他的亡妻来。

    袁氏是个好女人。

    王庆芝也很喜欢她那样的女人,活泼,大气,有着不输给男儿的磊落,虽然出身低了些,可一点儿都不比高门大户的那些人差,他和袁氏的感情也好,琴瑟和鸣,是恩爱夫妻,要是有可能,他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荣光,让她成为最好最快乐的女人。

    可是谁让……袁氏那么聪明呢,又太有好奇心,她为什么非要闯他的书房,又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的密室,还发现了这些年来,他搜集的那些朝中大臣们的信息资料和把柄。

    这些东西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太严重,可他自己知道,这些……绝对见不得光,只要一丝消息露出去,哪怕只有一点儿让人怀疑了,那他就完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袁氏可能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可能根本没有多想,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一点儿也看不出自己知道大秘密的模样,对待自己,还是老样子。

    可他不敢冒险。

    即便是袁氏,他也不敢有一点儿大意。

    王庆芝想起当年的辗转反侧来,不由苦笑,到底那时候年轻,太年轻了,还有些儿女情长的心思,他甚至不愿意亲自动手,那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他下不了手。

    所以,他用了裴佩。

    裴佩很有能力,她通药理,而且是极通,似乎还有些别的门道,且她是个心思很浅的女人,容易看透,也容易掌控,一开始,他只是利用罢了,没想娶她。

    可后来,她意外有了身孕,王长浩忽然心软了一下,也忽然觉得,其实娶一个********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裴佩成了裴氏,成了他的妻子。

    这么多年了,他再也没有用这个女人做过任何一件事,最多就是跟她学习药理。

    这些知识很有趣,王庆芝特别感兴趣,也学得极好,夫妻两个,一起读书学习,也有过一段儿缱绻情深的好时光。

    “哎,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庆芝脸色阴沉一片,心中冷硬一片。

    他如今老了,再也无年轻时的儿女情长,裴氏的手伸得太长,无论她怎么做到的,她让许管事背叛自己,那么,她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也是最不必防备的。

    而对眼前这个裴氏下杀手,他甚至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也不会像年轻时候似的,那么心软,那么容易动摇,且他成熟多了,知道杀个人有多么简单容易,完全没有必要像年轻的时候那般,总是弄得紧紧张张。

    人的生命很脆弱,只要有个不要命的刺客,轻轻松松地给人一刀,就能很简单地要了一个人的命。(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闺秀

    皇宫

    其实还远不到最热的时候,可京城这些年,天气变化莫测,此时已经暑气很重了。

    一帮宫人们什么都不干,哪怕站着都大汗淋漓的,只好偷偷摸摸去井里提水出来,从头冲到脚,时不时冲一次。

    他们在宫里伺候的都是主子,决不能让主子们闻见身上的异味儿,也只能尽量想法子了。

    这么热的天,宜秋宫里也没用冰盆。

    眼下不到用冰盆的时候,皇上甚至如今还穿着厚衣,甚至连鞋子也没换成单的,只差没在勤政殿点炭盆了,这般情况下,下面的宫人们别说用冰盆,就是衣服也尚不敢换。

    他们还好,本就是伺候人的,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可怜了太子殿下。

    太子那就是在宫外,也是被小心看护,认真照料,更是自由自在,怎么痛快怎么来,大夏天跟着皇帝穿厚衣服,四面的窗户紧闭,连一个缝隙都不敢有,那日子……他都恨不得不当这个太子,自己溜出宫去算了。

    伺候太子的小太监戳在门口,看太子一本正经地坐在案前,替陛下读奏折,声音平稳无波,只是隐约能看得出脖子里大汗流淌。

    也幸亏主子脸上不爱出汗,要不然真要失态,衣服也够厚,恐怕流了汗也湿不透。

    小太监心里一阵着急,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主子非生病不可,他不敢抱怨皇上,只能暗暗着急,偏偏这是勤政殿,一切都由皇帝做主,连给主子送点儿冰镇的水果冷茶都难。

    “小李子。”

    后面忽然有人叫。

    小太监一回头,脸上就露出几分喜色:“是陈哥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娘娘想太子爷了,想让太子爷过去看看。”

    后面面红齿白的小太监笑眯眯地道。

    小李子登时松了口气,悄默声地便进去禀报。

    皇帝半眯着眼,一听是皇后叫人,笑着摇头:“这种时候,唔,你娘怕是正……呵呵,赶紧去吧,去晚了她又要闹。”

    这话里,多多少少透出一股子亲昵。

    旁边的老太监也莞尔:“娘娘心疼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太子轻咳了声,耳朵根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起身:“父皇歇歇,别自己看折子,仔细劳神。”

    父子两个又腻乎了几句,太子才出门。

    一出勤政殿,虽然风是热风,可他还是长长吐出口气,痛快极了,迅速去甘泉宫。

    刚一进去,便看到园子里三三两两的站了好几个女孩子,看衣着打扮,应该不是宫女,更不是嫔妃,他一愣神,素娘就过来迎了他进去。

    看那些女孩子们个个面含娇羞,却是规规矩矩,并不抬头看他,这才反应过来。

    哦,这是给他挑媳妇呢。

    换了往常,他可能还要烦一烦,他年纪不大,对于这方面的事儿,其实一点儿都不上心,更不愿意为了这个耽误正事,可现在能被叫出来松快松快,别管为什么,他都高兴了。

    进了门,皇后正坐着和红尘说话,一抬头看太子,皇后只是觉得有些怪,红尘就笑了。

    “行了,先不急着说话,娘娘还是让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要不然到晚上就得起一身痱子。”

    这小子可是跟着红尘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怕热的毛病,可不是第一天有的。

    皇后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么厚?等下换身单衣,让宫里其他人也换了,到时候了。”

    素娘一笑:“娘娘慈悲,前几日奴婢还听说翰林院里进宫当值的大人们都穿着厚衣服,热得不行,有几个都中暑了。”

    这不过是闲话,随意说几句。

    等太子简单洗漱换了衣服,乖乖坐下来,皇后就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打开给他看。

    太子也不介意,让看就看,只是皇后让他说说中意谁,便成了闷葫芦,一言不发。

    皇后笑道:“也是,这种事儿,逼着你说也不合适,红尘,你猜猜,咱们万岁爷最后会选哪个?”

    她在这儿相看,可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皇帝,毕竟是太子的婚事,别人做不了主,哪怕是皇后。

    “红尘你通相术,就瞧瞧她们哪个有造化。”

    四周没有外人,红尘走过去指着其中一个点了点:“别的且不说,这一个是个福气不够的,进不了宫门。”

    指的正是热门人选之一,王家的那个女儿。

    皇后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半晌笑道:“是吗?他们家,可是积极的很。”

    王家最近在宫里走动多,甚至还说动了两个老郡王妃来做媒,皇帝也对现任兵部尚书王昆王庆芝比较满意。

    王家的这个女儿,王娇娘,虽不是王昆之女,也是他的侄女,算是一家人,且琴棋书画皆通,为人更是端庄大方,瞧着就有福分,属于长辈们绝对会喜欢的儿媳妇人选。

    隔着窗户,皇后凝神看去,就见园子里的女孩子们,个个都很可爱。

    红尘也看过去,这些女孩子其实都好,或许有些小心眼,却没有特别恶毒的那类,她们当然想争取太子妃的位置,不着痕迹地表现自己,可是像什么栽赃陷害,下毒下药,绝对不会有,她们也做不到,更不敢做。

    指了指坐在假山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小姑娘,红尘笑道:“娘娘看那一位怎么样?”

    “那个,到是不起眼。”

    皇后看过去,见是童季的侄女,童家是开国功臣,祖上曾出过国公,不过到童季,只有一个轻车都尉的衔,并不显眼,在京城里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这个小姑娘,只是童季的侄女,她父亲仅仅是一县令而已,诸多闺秀中,不说垫底,也只能算中等。

    大周朝,给太子选择太子妃,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乃是为联姻,选择世家大族,通常都是皇权不稳固的时候,另外一种便如现在,选人只看女方本人,出身来历,只要不差即可,并不要求多高。

    太子妃有可能是未来的国母,历朝历代,对待外戚,总要慎重又慎重。

    皇后想了想:“这个童季到也不错,至少是个聪明人,而且自己虽然已经不从军了,可在军中却算是有人脉。”

    红尘叹了口气,瞥了她家那小太子一眼,见他一个一个接着吃桌子上的葡萄,对于这等事,半点儿不上心。

    也是,哪里是选媳妇呢,明明是在选岳父。

    选岳父就选岳父吧,反正眼下大部分人家都是选岳父,也不独他一个。

    太子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皇后问了几句,见问不出来也就罢了,“好吧,就给你选个伶俐乖巧的。”

    红尘替皇后剥了个橘子:“太子性子好,娶那个小姐为妻,都不会错。”

    这边放了人,太子就回了勤政殿。

    皇帝一看他,顿时笑了:“是了,该换单衣,我也换了吧。”

    老太监应了一声,便去准备。

    见皇帝心情还不错,太子笑眯眯地坐下:“娘娘还让人煮了解暑的凉茶,一会儿准送到勤政殿来,还说让宫里多备上些,这些日子总有老臣进宫,听说走路都微微颤颤的,没人扶着连宫门都出不了,万一要是病倒在宫里,那可麻烦。”

    皇帝大笑:“还是梓童仔细。”

    皇帝病着,那些大臣们自然就都老迈不堪了,能熬到皇帝身边的,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太子看他们那些作为,都觉得假,可耐不住能蒙得了皇帝,他和红尘感叹了几句,红尘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世上最容易被蒙骗的,其实就是皇帝。”

    一个坐得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直是被文武百官蒙骗,并不是说,皇帝被称为天子,天底下的所有臣民,就真的都要无怨无尤的把一颗红心捧出来献给他。

    世人皆自私,大臣们辛辛苦苦当官,别管是为了什么,别管读了多少圣贤书,对上皇帝,那还是只想求好处的多些。

    无独有偶,眼下在皇帝眼里,挺要紧的就是儿子的婚事,他也和皇后一样,对这事儿十分关切。

    “今天你娘邀了各地的小姐到宫里来,你也见了吧,有没有哪个感觉不错?”

    “都好。”

    皇帝顿时笑了:“都好也不能都给你,唔。”他想了想,“我记得王庆芝前些日子还说,他侄女喜欢你的字儿,拿了你的字儿当帖子临摹来着,写得似模似样的,王庆芝是个老成持重的,他的侄女,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太子闭着嘴装羞。

    皇帝逗了几句也就罢了。

    大周朝至高无上的一家三口在那儿左挑右捡的,甘泉宫里,红尘到是对观察这些闺秀们很感兴趣。

    小女孩儿活泼可爱,谁都喜欢。

    园子里有一汪清池,是活水,水很清亮,里面种了荷花,还有几尾游鱼。

    鱼都是红鲤鱼,很漂亮,这些都是漏网之鱼,无不机灵的很,游动的快,线条也美。

    王娇娘坐在池子边,借一借池水的凉意。

    周围的小姐们也是三五成群,分成一伙一伙儿的,王娇娘,还有几个小姐,像薛家的姑娘,成家的姑娘,还有安阳侯赵家的女儿,却难得清静,都是一个人。

    单独坐的里面,有聊聊几个纯粹是身份低,没人爱跟她们玩,这几个则绝对属于热门人选,家里人都在鼓劲儿,京城里选太子妃的消息一下来,她们几个就被人盯上,无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熬到今日,其中惊心动魄之处,恐怕比得过一场战争了。

    “娘娘,我出去看看。”

    红尘待在屋子里也热,便想出去走走。

    皇后随口应了,也没让人跟着,在甘泉宫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红尘一出现在园子里,立时便引起那一群女孩儿的注意,大夏天的,她穿的简单,哪怕进宫也没穿正装,不过是一袭普通宫装,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子,可一看就知道,不是宫人,这里的闺秀平日里都难进京,且交际圈儿也和红尘没多少交集,红尘怎么也是个郡主,平日里交际的小姐,也是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的千金,眼前这些,论身份都差得远。

    一时间,到没人认识她,不免有些议论。

    “瞧见了没,那位好像是从里面出来的,刚才怕是根皇后娘娘在一块儿呢。”

    “那小姐长得可够漂亮的。”这边说话的是个绿衣服的女孩子,相貌并不出挑,回头看了王娇娘一眼,轻笑道,“那个自恃容貌好,傲得很,这会儿看见这个,也不知心里怎么想!”

    “小声些,这可是宫里。”

    一群姑娘玩了一会儿,里面娘娘就遣人来送她们出去,时间已经不早了。

    红尘干脆也跟着一块儿出宫。

    素娘瞧见了,张了张嘴,到底摇摇头没说话,难得郡主有童心,有何苦坏了她的兴致,一出宫门,千金们便有家人来接,不过一时到并不急着分开,而是聚在一处说说笑笑的。

    正说着话,南边有个身量很高的姑娘过来,身边带着下人,还有一个三十来岁,手中拿了块儿招牌——每日一算,有缘者算。

    “妹妹,我跟你说,我见到一个奇人,算卦算的可准呢,赶紧的,让他给你算算,看看……”

    “姐。”

    被一把捉住的是个圆脸的姑娘,正是红尘指给皇后看的那位,童季的侄女。

    圆脸姑娘一脸郁闷:“在外面呢,别闹了。”

    “怎么是闹,这位真的是奇人。”

    旁边一群小姐都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窃笑,圆脸姑娘脸都红了。

    却没想到,那奇人四下看了两眼,居然并没有到圆脸姑娘旁边,一个箭步,蹿到红尘身边来,轻轻行了一礼,开口就道:“姑娘有贵人之相。”

    众人都一静,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们。

    这会儿能被皇后点名的,都有希望成为太子妃,太子妃的位置自动带着金光,个个口中不在意,其实对于命数之说,这会儿都是信的,能当太子妃的,自然要命好。

    一时间,齐刷刷的,无数视线落在红尘身上,红尘却笑了:“今天能从宫里走出来的,哪一个没有贵人之相?”

    众人一听便笑,的确如此,大家出身都好,将来嫁的夫家也不会差,可不都得有贵人之相。

    算命先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四下看了看,随手指了指旁边一略丰腴的少女:“小姐不信我?那我就点评一番如何?就说这位小姐,我看她的命就不太好,身边多小人,家宅不宁,且恐怕有克亲之嫌,母亲易早逝……”

    话音未落,那边小姐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

    “楚姑娘的母亲……缠绵病榻多年,听说没多少日子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骗子

    这人仿佛十分自信,笑眯眯又随意点出几个小姐,说话一点儿也不好听,却是三言两语的,就让人脸上发白,心里发苦,又浑身冒冷汗。

    等他一回头,对上红尘,深揖一礼,笑道:“小姐乃贵人!”

    周围所有的小姐,全都目光灼灼瞪过来,即便是有几个自负矜持,遮遮掩掩,却也不免用试探的目光瞟她,神色间饱含戒备。

    还有几个跟随在一边的下人互相使眼色,看样子打算回去商量对策。

    要说这些小姐都不会随便对人下黑手,毕竟是选太子妃,立身要持证,决不能露出破绽让皇家挑剔,可他们的家人,却是不遗余力地抹黑别人。

    最近一段日子,京城流言蜚语大部分都是这帮人家闹出来的,东家出了个纨绔,西家子孙不孝,等等等等,传的有鼻子有眼,因此不知道淘汰了多少家的千金。

    留下来的,都是手段高明且身份很不差的那一类。

    红尘顿时笑了,这人真有点儿手段,也有眼力,算是个高明骗子,换上王半仙骗人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如此,可惜,心眼不正,不是王半仙那种可以打交道的。

    就他说的那些东西,大半是能观察出来,大半是模棱两可,就说刚才啊小姐,一看她的气色,看她身边带的婢女的模样,还有嘀嘀咕咕说的那些小话便知,这姑娘家里不太平,穿着打扮上并不精细,大体不错,可母亲应该没有太尽心,至少有一大半可能,她亲娘帮不上她的忙。

    这家伙随口一说,可不就说了个七七八八。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周遭的女孩子们看红尘的目光就又加了三分小心。

    女孩子们也还罢了,周围的下人已经互使眼色,派人去打听红尘的身份来历。

    红尘哭笑不得。

    要是自己这会儿真是为着太子妃位置来的千金,恐怕懵懵懂懂间就让人给生吞活剥掉,不觉抬头打量了下眼前这人,刚才没仔细看,此时一仔细才发现,很眼熟啊,是个名人。

    说来也巧,换了别的时候,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毕竟现在消息不畅通,红尘前几日从林旭的资料里面刚翻到他的资料——黑蝎子原飞,朝廷通缉要犯。

    这么一个人物此时此刻,忽然冒出来,还在宫门口附近忽悠小姑娘,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缘故,有点儿意思。

    最近京城,应该说整个大周朝都变得特别有意思,云山雾绕,让人看不清楚全貌。

    到也没必要什么都想看清楚,人生在世,事不关己的话,本不必太在意,现在碰上了,随意拆招应付便是。

    红尘不说话,这算命的半仙也不介意,从怀中拿出一个十分古朴的木盒,轻轻打开,里面便露出一块儿一看便是上好宝玉雕刻而成的玉佩。

    看雕工,十分精湛,上面的凤凰振翅欲飞,且宝气十足。

    算命半仙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次遵师门之命前来,就是想把这件东西送给一个贵人,刚才心念一动,来到宫门前,却是此物的主人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算命的满脸郑重:“诸位都是世家贵女,想来也听说过,前朝萧皇后独宠三十年,当时的天子,曾经以玉玺的一角,为她雕刻一玉佩,被称为凤佩,以示对皇后的爱重,后来皇后仙逝,她的心腹婢女离宫,就带出来这块儿玉佩,我家师门机缘巧合得到了它,但它蕴含了一代宠后的福运之气,寻常人不可用,终究还是要献给朝廷才好,家师言道,必须选一位贵女献上去,才算妥当,否则容易招祸,我于是携它来到京城,这次能在宫门前与诸位小姐相遇,也是有缘……”

    虽然没有明说,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明白了。

    几个小姐明显有点儿压抑不住的激动。

    也不怪她们,实在是眼前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有道高人,而且那玉佩一看就价值高昂,再加上一提及前朝出的那位宠后,更是让它镀了一层金光,谁还能把持得住。

    前朝一贵妃,一皇后,都是独宠多年的厉害人物,哪怕到了如今,还是让人挂在嘴边,念念不忘。

    这会儿没人说话,那是不想显得太不矜持,而且,谈论这种事,也不是由她们这几个小姐出面去谈。

    算命先生笑眯眯四下看了看,转头看了旁边一个显得特别好奇的圆脸小姑娘一眼。

    红尘眯了眯眼。

    就见童季这个小侄女,一双手蠢蠢欲动,忍不住伸出去想摸玉佩一下。

    旁边登时有人疾言厉色呵道:“别碰!”

    小姑娘吓了一跳,手一抖,也不知怎么弄的,正好打在那算命先生的胳膊上。

    啪一声。

    玉佩落地。

    瞬间碎裂。

    众人:…………

    所有人,从在场的小姐们,到那些下人家丁,脸色都大变。

    算命的也身体一僵,苦叹道:“这下可出大事儿了。”

    那圆脸姑娘完全不知所措,让周围的目光一刺,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赔!”

    旁边的小姐不禁叹气,肯定价值连城,也不知道这小姐赔不赔得起。

    算命先生却摇了摇头:“赔不了,哎,也是我害了诸位小姐,是我的不是。”

    他的脸色显得有几分晦暗,神色凝重,众人立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紧绷。

    一群小姐也不知为何,忽然身上一冷,就见算命先生转头四顾,惋惜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划而过:“可惜了,可惜了,诸位,我奉劝各位一句,小姐们回了家,马上皈依佛门,舍弃亲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

    “胡说八道!”

    “你不要妖言惑众,哪里来的妖人,敢蛊惑我家小姐!”

    这话一出,小姐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实在是他的气势真的很足,换了别人,也许不会这般害怕,最多膈应一下,可换了这人,真让人头皮发麻。

    那些下人们和来接自家姐姐妹妹女儿的那些人,却全暴怒,任谁听见别人要自己的亲人莫名其妙的出家,恐怕都会生气。

    算命先生却是半点儿不惊不怕,神色凝重:“诸位且听我一言,这玉蕴含了贵气福气,被天地养护多年,已经有灵,如今在此破碎,怨气惊天,别说诸位小姐,就是本人,也已经……哎,要是不赶紧做出应对,祸及全家,就在眼前了。”

    他的目光,一点点扫视众人,“若是诸位不相信在下,我也没有办法,到底应验还是不应验,诸位可以等等看。”

    正说着话,那圆脸姑娘脚下不稳,忽然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扑通一声倒地,顿时满脸鲜血。

    她连哭都没哭出声,直接吓懵了。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这心里面,却多多少少犯起嘀咕,这会儿就摔跤,难道真是……

    一个小姐的家人站出来,对着算命的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轻声道:“先生,敢问有什么法子能避过这场灾祸,只要您说,我们一定尽力做到。”

    算命的面上阴晴不定,犹豫半晌,叹了口气:“也不是绝对无法可想,但要用到我师门禁术,需要一些很贵重的法器,这个……”

    那家人松了口气:“无妨无妨,先生需要什么法器,尽管开口,我们一定想办法弄来。”

    其他人纷纷应和。

    到也不是这些人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主要是现在这个位置实在是好,谁也不会相信,会有骗子行骗到宫门口来,要是有骗子,见了宫门口的侍卫也要吓出一身汗,哪里还有力气行骗。

    算命的想了半天,闭目沉思半晌,点点头:“也罢,就是为了我自己,也要搏一把,诸位,我们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来商议,诸位小姐也该……”

    他话音未落,红尘忽然上前一步,笑着上下打量了打量眼前这位半仙,轻轻一拍手:“先生好本事,算命真是高明。”

    众人:……

    那些小姐都愣住,心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也太慢半拍了,算命那事儿,这会儿谁还记得!

    红尘却是根本不看她们,只盯着眼前的先生。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须,一脸无奈:“小姐谬赞,哎,我也想为小姐算一卦,只是此时真的没有心情,还请小姐……”

    红尘全当没听见,一拍手就打断他的话:“正好,我也通一些相术,虽然并不算多么精妙,到也想和您讨教一二,就给先生算一算好了,先生你嘛,从小就克双亲,无父无母,右脚天生残疾,缺四指,十七岁上闯下大祸,应该是杀了人吧,被迫逃亡,流落江湖,乞讨诈骗为生,去年至今年更是连连犯下大案,从南到北,诈骗豪门一十三家,至少一十三家……”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哗声一片。

    算卦的也吓了一跳,脸色骤变:“你是谁?你不是王娇娘?”随即反应过来,目中一片阴森。

    旁边真正的王娇娘脸色一下子就绿了。

    红尘瞥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算命的半仙:“先生算不到吗?看来,你的相术也不怎么样,算命的本事还没有我大。只是你这人好大的胆子,行骗骗到京城还不算,在宫门前就敢胡言乱语,真是……”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玉佩碎片。

    “是个好东西,看来本钱你的本钱很足。”

    那算命的行动十分果决,一发现不对,转身就跑,他的轻身功夫也不错,一下子就撞开一个女孩子,抢了一匹马,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所有人被吓得惊呼失声。

    铁牛抡起铁链,一下子就把这人砸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这边一乱,宫里立时就出来一队侍卫。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这些侍卫可不得了,职责是拱卫宫城,真要出了乱子,他们拔刀杀人半点儿不含糊,这会儿就宝刀出鞘。

    小姐吓得花容失色。

    红尘上前一步道:“抓住个骗子,我看了一下,似乎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那个叫原飞的。”

    侍卫一时有点儿懵。

    大部分侍卫不知道这个,谁也不能记住所有的通缉要犯,到是有一个,顿时跳脚:“黑蝎子原飞,他到京城了,天啊,竟然就这么被,被逮住了?”

    能在林旭资料里出现的,那都是大人物,黑蝎子原飞自然也不例外,赫赫有名。

    这个侍卫前些日子和同僚喝酒,还听人提起过他,据说厉害的很,朝廷缉拿了也有好些年头,可那些个捕快都被耍得晕头转向,见过他容貌的人寥寥无几,至今官府也不知道他的具体相貌,只知道他左手心有一颗黑痣。

    侍卫十分不可思议,但他们自然认识红尘,一听是荣安郡主说的,他就是原飞,还是慎重起来,很快就把人捆好带走。

    一群人都懵懵懂懂。

    今天这事儿还真是大转折,本来从宫里出来,大家就很紧张,刚出门就碰上一个精通算命的高人,随即冒出一块儿前朝宠后的玉佩,马上玉佩就碎了,她们又被吓唬了一通,说是要惹祸上身,需要出家才能化解,随即知道是虚惊一场,还有别的法子……然后,算命的高人就变成了骗子,还是个要犯。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红尘也觉得有点儿累,主要是闹得慌,连忙上车而去,也没有心思和圆脸的小姑娘说说话了。

    这里面最忐忑不安的,不是那圆脸姑娘,估计是王娇娘,刚才那算命骗子一口叫出她的闺名,这会儿众人还想不到,等过去之后,恐怕要多想一想。

    知道她的名字,谁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是王家的人故意找了这么个人物来捣乱,为了搅合太子妃之事。

    眼下是要紧关头,多想一想才不容易出错。

    在王家那位王昆王庆芝家主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数猜忌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红尘这半个始作俑者,坐在马车上转悠了一圈,还是要去见王家那位嫡长子王长浩。

    到了茶楼,林旭已经陪着王长浩在等待。

    王家公子略有些激动,脸色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很复杂的样子,一看见红尘,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家真要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翻脸

    红尘静静看着他。

    林旭轻笑:“什么叫真要出事?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出事了?”

    王长浩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良久才道:“是。”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出事了,一时间,他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知道他母亲是被亲爹和那个女人联手害死的一瞬间,他真的愤怒到想大开杀戒,把整个王家搅到天翻地覆。

    又过了几日,他又恨不得把那两个人剥皮剔骨。

    可是,终究是亲生的父亲,他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进行到一半,却迟疑起来,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有点儿害怕。”

    他的父亲,这么多年真的很疼爱他。

    王长浩轻声道。

    红尘没开口,任何一个人面临王长浩这般处境,都会不知所措,当然,其实大部分人不会像他一样做这些事,至少不大可能会去算计自己的亲爹。

    哪怕亲爹害死了亲娘,那他们也会把罪魁祸首定在那个动手的女人身上。

    父亲杀了儿子,没人会让当爹的偿命,可要是儿子杀了父亲,那绝对是罪大恶极。

    王长浩的反应是比较大,可是他绝对没敢想为娘报仇就要害死他爹。

    问题是,当事人都不是什么提线木偶,这一动手,事情就有点儿不再掌控之中了。

    他们现在做得并不多。

    有李楠这么个看不见的探子监视,林旭的人又个个都是高手,很容易就让王昆和裴氏互相猜忌,事实上,根本就不用一句谎话,只要左右各自透露出一点儿真实的消息,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紧绷戒备起来,他们彼此心中本来就充满了猜忌和怀疑,虽然做了很多年的夫妻,却并无多少信任。

    林旭替王长浩倒了一杯酒,看了红尘一眼:“走吧,今天我陪你去大云寺转一圈,你不是想去买两个香炉回去?”

    红尘喜欢到各大寺院淘换东西,总能淘换到别人看来普普通通,对她来说,十分有用的玩意儿。

    “王公子也一起去。”林旭轻声道,“今天裴氏要去大云寺礼佛,你爹大约会对她出手了。”

    王长浩愣了下,咬牙点点头。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连林旭都懒得劝他,更不想说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要是这会儿后悔,就去和你爹坦白。

    说这话一点儿用都没有,王长浩前脚敢去跟他爹说这些,后脚他爹就能忘了这是他儿子,只把他当仇人给吞了。

    红尘让铁牛备了车,转头对林旭笑道:“打赌?我赌王昆成不了事。”

    “赌不起来。”

    林旭叹了口气,“裴氏小心的很,她可不是好相与的,就是她没怀疑王昆,也不一定中招,何况现在满心眼都在戒备中,还有那王昆,她太小瞧女人了。”

    红尘鼓了鼓脸,好吧,两个人意见一致,真赌不起来。

    大云寺

    作为京城极负盛名的佛寺,每日都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红尘和林旭都是贵客,今天正好住持方丈无事,亲自陪着他们进了一炷香,然后就请僧人陪着两个人四处闲逛游玩,去看看塔林,碑林什么的。

    往常红尘都是去吃斋菜,林旭则要去逛碑林,今天两个人也不例外,一切照旧。

    王长浩以前可没这待遇,大云寺的塔林和碑林,并不对外开放,一般客人进寺门,都只能在固定的地方转转,很多去处根本不能进,这回他沾了两个人的光,也跟着享受了回贵宾待遇,可惜,这会儿实在没有兴致,一路走下来都心不在焉的。

    “小姐,来了。”

    红尘颔首,一行人就找了个位置正好的凉亭坐下,远远看见裴氏和大部分进香礼佛的夫人小姐一样,扶着丫鬟的手,身后跟着两个婆子,前后簇拥了无数家丁下人,浩浩汤汤过来。

    看膝盖上的泥土,还有额头上的淤青,想来之前就把大云寺的佛殿都给拜得差不多。

    “夫人,歇歇吧。”

    杏红叹了口气,忍不住劝了一句。

    她们家夫人逢佛就拜,还是恭恭敬敬地九拜,大云寺的佛像数不胜数,这头都磕青了,何苦呢。

    要她们说,夫人这样反而不好,一口气拜这么多,也不怕惹恼了佛们。

    裴氏听而不闻,一下,又一下,头磕在地上,默默念道:“一切罪孽,皆在信女,还望佛祖保佑洋儿一生平顺。”

    她信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被父母抛弃之后?还是跟了师父之后?或许是第一次只因为二十两银子就手上染了血之后。

    要是佛祖真能度人就好了,化去她身上的罪,不要殃及她的孩子。

    可是这会儿,裴氏心里不安稳,她求了这么多年佛,平日里更是时常吃素斋,求她和老爷一生和乐,可是,她的生活却好像要支离破碎了,似乎这么多年的幸福,就像是偷来的。

    她有点儿害怕。

    裴氏拜完最后一尊释迦牟尼佛,叹了口气。

    后面忽然有人道:“夫人拜佛心不诚,恐难得佛庇佑。”

    婢女一惊,众人回头,就见一个胡须雪白,头发也雪白的老人家立在不远处,正看着裴氏摇头。

    “胡说什么!”婢女顿时恼怒。

    那老先生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也不生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生气的很。

    “夫人别怪我多嘴,你现在是乌云盖顶,恐怕灭顶之灾将近了,哎,可惜,连解法都无,这是以前留下的孽债,破不得,破不得。”

    说了这几句话,老人转身便走。

    一帮王家的下人反应不及,在大云寺也不好起纷争,只能咒骂几句。

    杏红皱眉道:“真是晦气,怎么大云寺还有这等骗子……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走吧。”

    裴氏静了片刻,点点头。

    车夫已经很有眼力劲儿地赶了马车过来,裴氏扶着丫鬟的胳膊,刚想上去,忽然脚步一顿,轻轻抬脚踢了一下底座,底座顿时晃了晃。

    丫鬟吓了一跳,旁边小厮连忙蹲下身去检查,一检查完,顿时满头冷汗。

    “夫,夫人,这车是坏的。”

    那车夫也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可能,咱们家的马车出来之前,我刚检查过。”

    他下车仔细一看,猛地拍了下头,“这,车错了,咱们家的那辆没这么新!”

    一帮下人顿时鼓噪起来。

    裴氏一言不发,面上也无表情,心中却一片冰凉。

    丫鬟脸色难看:“夫人,要不我去车行再租一辆,山路难走,这幸好发现的及时,万一半路上垮了,那真要出事儿的。”

    裴氏闭目半晌,才道:“……我刚才看到苏夫人了,一会儿搭她的车,一起回去吧。”

    她心里害怕,实在不敢一个人走。

    杏红一听,心中也是一惊,旁边的小丫鬟脸色苍白,“杏红姐姐,不会是刚才那老头说的话,要应验了。”

    “不许胡言乱语。”

    杏红瞪了她一眼,“好好照顾夫人。”

    红尘远远看着,瞧裴氏和苏夫人说笑几句,相携而去,顿时无趣:“我还以为有热闹看呢。”

    她到不是觉得裴氏会中招,可也没想到这么平淡。

    林旭轻笑:“平淡吗?你信不信,只要裴氏的车在半路上坏了,王昆就能保证她落到山崖下去,有死无生。咱们看着平淡,可实际上却是命悬一线,危险的很。”

    红尘没说话,王长浩却是打了个冷颤,说不出的恐惧,那是父亲的枕边人,这么多年了……他是恨不得裴氏尸骨无存,好为娘亲出这一口恶气,可亲爹动手,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林旭冷笑。

    红尘忽然一叹:“我看,马上就要结束了。”

    裴氏这会儿怕是已经确定,她的丈夫要杀死她。

    王昆也绝不会罢手。

    像裴氏这样的女人,难道会坐以待毙?

    红尘拢了拢头发,转头轻声道:“盯着点儿,我要知道后续。”

    这话是让王长浩转告李楠,大云寺是佛寺,李楠可不敢随便进来,万一要是魂飞魄散了,未免冤枉。

    一连数日,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李楠接连不断地传回来的话,红尘是看了一场两夫妻之间的战争。

    说实话,感觉并不好。

    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妻子温柔,丈夫体贴,外人看来,实乃一对神仙眷侣,却是各怀鬼胎,丈夫要杀了妻子,妻子虽然深爱丈夫,可那种爱里透露出的刻骨之毒,让人毛骨悚然。

    “还是少听点儿这个,要不然,谁还敢成亲!”

    林旭摇头苦笑。

    红尘全不当一回事:“那你就去看看真正的恩爱夫妻,不是也很多?”

    林旭莞尔,伸手摸了摸红尘的头:“我们红尘不怕就好。”

    王家

    裴氏慢吞吞地洗了头,披散开来晾着,坐在窗户边上。

    杏红怕她着了凉,心里有点儿急,这会儿却不敢多开口。

    “杏红,你去库房,把最里面那个黄花梨的箱子给我搬出来。”

    杏红一愣,还是应了声,转身去了。

    不多时,几个嬷嬷一块儿动手,把箱子摆在裴氏面前,箱子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不过很多年没动过,上面的锁生了锈,裴氏拿出钥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箱子打开。

    一打开,杏红看了一眼,心下惊奇。

    里面装的居然是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一匹料子,那料子是粉红色的,特别亮,颜色好极了,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珠宝首饰也十分精致。

    她们家夫人很爱这些,平日里总要把自己收拾的特别漂亮,首饰更是常戴新的,可这箱子里的,却是没见过。

    裴氏盯着箱子看,身上摸了一下一个凤簪,目中流露出几分嘲讽。

    杏红刚想说话,外面的婆子就道:“老爷来了。”

    丫鬟立时喜形于色:“夫人,老爷来了。”

    平时只要一听见这个,别管手头有什么事,裴氏都要放下,一心一意盼着那位进门,可今天,裴氏却坐着没动,没一会儿,大门打开,王昆进了门。

    一群丫鬟连忙退下。

    王昆一进来,一眼就看到那口箱子,还有箱子里的东西,登时皱了皱眉,却只是道:“怎么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了?你不是不喜欢?”

    “姐姐的东西,怕放旧了,所以拿出来擦拭一下。”

    裴氏很温柔地笑了笑,也不管王昆暗示她赶紧收了东西,站起身像以前一样迎过去,替他脱下外袍,明显感觉到王昆背脊略有些僵硬,裴氏目光更加晦暗,“老爷这些日子忙坏了,要不要找人过来给您松松筋骨。”

    “不必了,的确有些累,早点儿安歇吧。”

    王昆目光一转,脸上到露出几分笑意,特别温柔地摸了摸裴氏的头发,“我也有一段日子没陪你,今天好好陪陪你,明天上午不出去,陪你下棋怎么样?”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裴氏的心也一下子就软得不行,眼睛里像是要流出水来,轻轻把头靠在自家老爷的肩膀上,依恋无比,外面的丫鬟眼看着老爷和夫人的身形靠在一处,没一会儿就倒在了床上,杏红暗自笑了笑,心下也松了口气。

    看来老爷和夫人这是好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总觉得夫人有点儿奇怪,不如以前那么关心老爷,难道是怀疑老爷在外面有了人?

    要她说,何苦呢,夫人都多大的年纪,少爷都那么大了,还管老爷有没有人?

    就是老爷纳了小妾,难道还能比得过夫人去?

    只是这些话,她一个当下人的,根本不能说,现在看夫人和老爷好好的,她也就安心。

    屋子里的情形,却和丫鬟想的有些不一样。

    王昆的身体僵硬,半靠在床上,裴氏就趴在他胸前,抬头看着床头的香。

    “老爷闻不出来,这香可不是老爷拿来换上的那些,那些太名贵了,佩佩用不起。”

    王昆只有一瞬变色,立时就恢复过来,皱眉,有气无力地道:“夫人什么意思?我有点儿不舒服,不知怎么了,身上动不了,你帮我喊人叫大夫进来。”

    裴氏脸上顿时露出讽刺的笑。(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果报

    “老爷,这可不像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裴氏勾着嘴角,好像在笑,可目中却忍不住有晶莹的泪珠儿闪烁。

    王昆脸色骤变。

    李楠就在门口戳着,本来是想借着月色,在铜镜里面做些什么,他最近一段时间,没少干这个。

    裴氏那人,自从注意到铜镜和水盆里总会出现怪异影子之后,不说让自己的生活中尽量减少这两样东西,反而会忍不住,半夜睡不着,不自觉地就往镜子里看。

    她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越害怕,越恐惧,越控制不住自己。

    连续好几日了,裴氏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弄得李楠都有些疲惫,整日想各种办法激发她的恐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像有点儿……问题。”

    李楠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已经死去,变成鬼了,按说见到什么都该很平静,可还是不免纠结。

    眼前这人,是他家少爷的亲爹啊!

    一咬牙,李楠转身就去找王长浩。

    事实上,王长浩也睡不怎么着,很警醒,这会儿只是靠在床头借着烛光,心不在焉地读书,李楠过来,在铜镜里稍微显示了一点儿自己的猜测——裴氏可能对王昆下手了,他的身体顿时僵硬。

    躺了有小半刻,猛地坐起身,王长浩拔腿就走。

    “我过去,李楠,你去通知一下……去吧。”

    这么晚了,他过去都不合适,更别说叫林旭和红尘两个陌生人过来,可是他心里扑通个不停,整个人都处于特别迷惘的状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救他父亲?

    那他母亲的仇就不报了?明明是他放任一切,导致如今的后果的。

    他母亲死得多么凄惨,即便当时年纪小,他也还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那是个既大方又温柔的女子。

    王长浩咬牙切齿,脚步却不停,径直向着正房那边冲过去。

    “大少爷?”

    门口守夜的婆子吓了一跳。

    王长浩不管他,一脚踹门。

    外面好几个下人都吓坏了,连忙扑过来阻拦,可这到底是家里的主子,也不敢用力,只能一拖一串,全都进了屋,一帮下人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说话。

    王昆躺在床上,浑身僵硬,他的声音也很微弱,气息奄奄的模样,一见王长浩,登时露出几分喜悦:“儿,快,快救我,这个女人疯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睛无神,脸色惨白,王长浩心一软,就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冲着父亲伸手。

    那是他爹。

    他爹很疼爱他,从来没有抱孙不抱子的习惯,小时候把他抗在肩头,他有一次生病,烧得稀里糊涂,半夜起来还看见爹坐在床边摸着他的头小声安慰,即便是有了继母,即便是有那一个弟弟,可他爹爹对他也没有哪里不好过。

    王长浩眼泪迸射而出:“爹,为什么啊!”

    他扑过去,一摸王昆的身体,脸色大变,王昆可能自己感觉不到,可他的身体凉的要命,一点儿温度都没有,终于忍不住高声喊:“去,去找大夫过来,快点儿!”

    外头的下人也大惊失色,显然察觉到不对劲,连滚带爬地滚出去叫人。

    “哈哈哈哈!”

    裴佩却笑起来,笑得嘶声裂肺,“好一个……孝子,好一个慈父。”

    她低头看王昆,“我也是你的妻子,可是你要杀了我。”

    她的神色疯狂。

    王长浩投鼠忌器,甚至不敢动手去把裴氏扯开,她的动作到是很温柔,可手里拿着一根针,拿针闪闪烁烁,发出幽蓝色的光,一看就不简单。

    这一刻,王长浩有点儿后悔,随即又大恨,他就是懦弱无能,就是这么容易心软……恐怕娘亲要是知道,他在这儿心疼他的爹,后悔逼迫得太紧,后悔想看爹和那个女人自相残杀,一定气得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他。

    这会儿,屋子里气氛紧绷,王昆一脸狰狞,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他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般,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深爱自己。

    此时此刻,王昆也察觉到不妙,他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甚至感觉不到手脚。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王昆知道自己枕边人的能力,一直加着小心,从不碰她屋子里的吃食,而且王昆这些年,自己也精通药理,没有察觉哪里不对,究竟怎么中了招?

    裴氏沉默下来,忽然又换了一副温柔的模样,伸手去碰了碰王昆的脸,叹了口气:“和你做夫妻,当然很好,可是,也不能不留几样底牌,你可是连结发妻子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的。”

    王昆脸色大变,神色闪烁,瞥了一眼王长浩。

    王长浩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裴氏看他一眼,也有些意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声呢喃:“你知道我是怎么弄死她的?那是我们师门的秘药,据说前朝宫廷,因为这种秘药,逼疯了好几个皇后,太后呢。”

    “……袁氏在她生命的最后,在自己的心里,被好几个男人蹂躏折磨到遍体鳞伤,你没听见,可我听得清楚,她凄厉的嚎叫,惨呼,拼命叫你的名字,有气无力地想求救,可是她不知道,真正要害死她的,是你!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每日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我在旁边看着,痛快啊!”

    “你说什么!”

    王昆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王昆是要杀了妻子,可他是想让妻子死得安然,没有多少痛苦,并不是想折磨她。

    那是他的发妻!

    王昆的脸色越来越白。

    裴氏看着他,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我就是要她痛苦,如果不是当时的我还太弱小,在王家根本没有势力,你这人又是个伪君子,要杀人还想杀得温温柔柔,我也用不着用什么秘药,我会真的找几个男人来伺候他,那样,也许更有意思……”

    “混蛋!”

    她话音未落,王长浩就暴怒,浑身抖动,只差一点儿就要扑过去暴打,他也几乎忍不住了,要不是裴氏还趴在王昆的胸口上。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剥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红的!”

    王昆也一脸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裴氏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你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的罪,是你把我派到她身边,是你想要害死她,至于我怎么动手,那还不是由着我乐意?”

    她叹了口气,舒缓了神色,笑道:“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又想杀了我,可惜,我不是袁氏,没她那么没有用,你要杀我,那就要看看,谁的手段更狠。”

    裴氏低下头,轻声道,“知道我给你用的什么药?你可真有福气,那是好药,放心,不会死的,只是你的身体从此之后会失去知觉,以后你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吧,不过,你有个孝顺儿子,他也许不会嫌弃你,会照顾你的。”

    王昆气得脸上发青:“……浩儿,快,抓住她,要解药,把解药要来!”

    王长浩刚向前一步,裴氏张口就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喷了王昆一脸,父子两个都愣住。

    红尘和林旭站在门口,一时间却不想进去,只远远看着这一出闹剧。

    裴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神色迷惘,明显有些精神恍惚,口中喃喃自语:“我就是奇怪,袁氏她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她怎么不疯?她应该疯狂,应该自己去死,她那么苦熬着,究竟为了什么。”

    王长浩再也忍不住,上去一巴掌,打得裴氏又连连吐血,王昆吓坏了:“裴氏,你干什么?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裴氏却根本听不见了,一边吐血一边笑:“我本来,没想走到这一步,我想活下去……”

    “好,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就让你离开京城,送你远走高飞,你放心,洋儿是我儿子,我的骨血,你不会连累到他,他会好好的。”

    裴氏还是听而不闻:“可今天我看到你,我忽然就不想折腾了,一辈子,我的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得到,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哪里舍得放手……不如就这样吧,咱们两个一起走,等到了下面,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对了,还有袁氏,哼哼,她肯定恨我,她现在还在呢,一直等着,不肯离开,正好,我也死了,她也死了,就再也不必害怕,我们就再斗一场分个胜负。”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王昆越来越惊恐,高声道:“裴氏,我答应你,是我错了,我糊涂了,你把解药拿出来,咱们两个都活下去,以后好好过日子,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不是没有情分,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他喊得嘶声裂肺,裴氏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王长浩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脖子,摇头道:“死了。”

    王昆的脸上,顿时露出极度的恐惧,面孔狰狞,拼命挣扎,想要活动自己的手脚,但无论他怎么用力,一动也不能动。

    林旭轻声叹息:“他也算……枭雄。”

    “别侮辱人家枭雄。”

    红尘冷冷道,本来一句话都不想说,这会儿却走上前几步,对着癫狂的王昆道,“袁氏,你的结发妻子其实应该什么都知道,至少最后,她知道是你要杀了她,可她真是个好女人,特别坚强,如果换了别人,一定恨你入骨,死了也要纠缠不休,但她就不,你既无情,她便再无留恋,连恨也不会有,痛痛快快地去投胎了,你配不上他。”

    王昆僵硬地转头看过来。

    王长浩也满脸不可思议:“小姐,你说……什么?”

    “你们家的风水不好,容易招惹邪祟,当年要是你母亲怨气深重,早就化作厉鬼留下来复仇,如今既然没有,自然是连这点儿怨气也不肯给你爹。”

    红尘摇摇头,“真潇洒,可也够憋得慌。”

    说着,便转身和林旭离开。

    这个故事到现在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林旭送了红尘到园子门口,就告辞,王家这边闹出这么一出好戏,他回去还得做点儿文章,要做得的事儿不少呢。

    之后,红尘隐约听说,王家请了大夫去,还有御医,可是王昆还是半死不活,没有好转。

    到是王长浩得了个孝顺的好名声,他衣不解带,一直伺候亲爹,一下子暴瘦,但凡是看见他,无不说他孝顺。

    那个一直和他不对付的薛风,都说了他几句好话,觉得他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

    当年的袁氏的案子,时间久远,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证据,裴氏又死了,官府就没插手,到是李楠的案子,把王长洋给牵扯进去,只是李楠是家奴,罪过减等,也不至于判死刑,不过,他现在的样子,便是花钱托关系赎买出来,李楠也很满意。

    李楠这人,还是有些奴性坚强,死了也一样,根本没想过自己,只一心盼着他们家少爷好便是。

    红尘关心了下结局,听过就罢了,这几天没心思关心外面的闲事,皇后时常让她进宫。

    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太子的婚事。

    这事儿和红尘没多大关系,奈何她最近实在是红得厉害,好像那些千金闺秀,忽然对她特别好奇起来,还有那些闺秀家里,接连不断地往她的府里送东西。

    估计有一点儿是当日她在宫门口抓住的那个朝廷要犯的关系。

    红尘本来就因为受皇后宠信,和太子的关系好多人也清楚,自立太子以来,就始终是当红状态,最近才稍稍平复,可这会儿又有爆发的迹象。

    皇后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儿,还跟着起哄,每次相看那些小姐,都把红尘拉来当对照组。

    大部分千金让红尘一衬托,这个,也不是都黯然失色吧,反正也没什么光彩了,红尘都觉得,她可能很快要被人套麻袋打一顿。(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别扭

    “哎,都挺好。”皇后又翻开花名册一页一页地看,她最近身体还好,似乎大病一场之后,到有了些活力,性子也变得平和多了,如今儿子回到身边,她也愿意豁达些。

    给儿子挑儿媳妇不是个劳累活儿,应该说,再劳累,她也不觉得累,“红尘也看看,哪个好?你说的那个,年纪是不是有些小?”

    太子刚多大……

    红尘哭笑不得,摇头道:“这种事,我可不好说,娘娘喜欢,太子喜欢,陛下喜欢,也就是了。”

    “陛下喜欢的,我就难喜欢。”

    皇后笑了笑,合上手里的册子,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珠,略有些出神,“……又下雨了。”

    自从入了夏,就开始时不时地下雨。

    红尘的神色也渐渐凝重。

    大周朝的天灾实在是频繁,由不得大家不上心,一闹灾,便是流民遍地,便是少不了有些动乱。

    “前些日子听说京城许多世家都在济东府那边置办了上好的良田,数量不小。”

    济东府的灾情已经瞒不住,朝廷发了赈灾款项过去,可有什么用呢?太晚了,该流离失所的早就逃荒而去,逃不了的,也都尸骨无存,到是让京城权贵们肥了一把,大量无主的荒地入了手。

    朝廷这边,却是藏着按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处置,只是正正常常,按照惯例去救灾。

    皇帝陛下听了那消息,也只是叹口气,说几句艰难,连瞒报灾情,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的济东知府都没杀,只判了个流刑。

    因为王知府有功,早年接过驾,又是王家的人,在朝中有人脉,有人求情,有人说话。

    皇帝自己的说法,他就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不能一意孤行,谁的面子也不给。

    好一个面子!

    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刚刚还********放在小姑娘们身上,这会儿大家也没有兴致。

    皇后也恹恹的。

    红尘干脆不再说话,拿起榻上竹篮里编了半截的络子,慢吞吞地玩起来,顺便招呼素娘给她拿点心。

    素娘应了声便拿着伞出门。

    出门先去小厨房,一到小厨房门口,就看小喜子正熬粥,小喜子一见素娘,立时迎上前,“哎哟,这下雨天,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遣个姐姐来说一声便是。”

    “你们这儿有什么新鲜点心,要你师傅亲自做的,捡几样给我,咱们郡主娘娘来了。”

    小喜子脆生生应了一句,回头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时去办,他则殷勤地招呼素娘先到旁边屋里坐一坐,避避风雨,顺手给倒了一杯热茶,压低声音道:“按照素娘姑姑的吩咐,给傅大夫家送了些银钱去,没敢给太多,经手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素娘轻轻点了点头。

    小喜子手底下比划了个三,低声道:“傅大夫说,那边一直打探消息,他已经按照姑姑的意思,敷衍了过去。那位爷看起来没有怀疑,只当是自己送的药好,陛下很满意。”

    素娘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雨天。

    这雨过天晴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她家主子心软,是个好女人,嫁了那个男人就一心一意对他好,主子也该好,至于那些脏活,会弄脏了手,会让人下地狱的事儿,自然不该主子去做。

    点心装在漂漂亮亮的盘子里,拿食盒盛了,小太监提着出来。

    素娘打开看了眼,还算满意:“跟你师傅说,郡主喜欢他的手艺,别老偷懒,伺候得殷勤些。”

    “我的好姑姑,哪里敢啊,能让主子喜欢,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师傅这会儿就是倒下了,那也得爬起来伺候。”

    小喜子嘻嘻哈哈地道。

    那可是郡主娘娘,皇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物,在宫里别处不敢说,在甘泉宫里,谁会怠慢她?

    小喜子还度量主子的喜好,既然是郡主来了,特意装了一罐子西瓜汁,让小太监拎着送过去。

    红尘果然很喜欢。

    连皇后也喝了。

    不过西瓜汁寒凉,素娘盯着,只让她喝了半碗,就端来点心把晚换了去,没敢给娘娘多喝。

    红尘从宫里出来,就见林旭的马车在宫门口停着。

    也只有他占了最前面的好位置,把那些进宫请见的大臣们都挡在后头,还没有任何人表示不满了。

    顺手塞给小荷一把炒瓜子,打开车门,便看林旭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到显得有些沉郁。

    红尘笑了笑:“想什么呢?”

    “世事多艰,我辈还需努力。”

    “忧国忧民,好孩子!”红尘伸手过去,象征性地拍了拍林旭的肩膀以示鼓励。

    林旭失笑,把手里拿着的一叠信塞到盒子里:“我送你回去……过两日,我可能要去一趟江南。”

    “又要走?”

    红尘一皱眉,心中不知不觉便有些不舍。

    以前林师兄也是神出鬼没,她都没有横加干涉过,林师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本也不是她该多管的,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忽然就难受起来。

    也许是……林师兄的表情给闹得。

    红尘总觉得,林师兄这会儿看她的模样,仿佛有些别样的情绪,似乎不忍别离,她对情绪向来敏感,无论是不是人的,最近到是因为种种原因迟钝了些,在林师兄面前,似乎又有点儿恢复。

    “不能不去吗?”

    鬼使神差,红尘忽然问了一句,问完就闭上嘴,脸上有些懊恼,她怎么好说这种话!

    林旭一怔。

    外面一阵冷风吹过。

    小荷掀开车帘,被雨水打得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一甩一甩的,声音里透着一点儿惊奇:“小林的眼睛好亮。”

    他左看右看:“小林的脸红了,要多喝热水,加衣服,不要生病。”

    林旭咳嗽了声,走过去要放下车帘:“红尘也快上车去,下雨呢。”

    话音很稳定,带着一丝丝温柔,就和以前一样。

    红尘笑眯眯地回了车上,心情还不错,不得不说,其实红脸的林师兄比一本正经的林师兄……多了几分可爱。

    一路回到卢家,去见过乔氏,回了屋天色已经不早了,小严给准备了些简单吃食,只是粥有点儿咸,明显多加了盐,红尘也没说什么,慢吞吞地把它喝下去,知道今天熬粥的是罗娘,便抬头看了罗娘一眼。

    罗娘立在旁边伺候,眼睛明显有些呆滞,脸上也有些愁容,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焦虑。

    就着一小块儿杂面加糖的饼子,吃完粥,又用了几口小菜,让人收了去,红尘才问道:“罗娘,怎么了?”

    罗娘一愣回神,讷讷无言。

    她不想和小姐说那些糟心事,可更不想有任何欺瞒和谎言,她们一生的命运因为小姐而改变,若没有小姐,早不知白骨埋在何方,若是还没有忠心,那她们岂不是连人也不算!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小严就嗤笑一声:“小姐别管她,我以前还不知道,这丫头竟是这么个性子,人家打了她左脸,竟然还想把右脸递过去让人家接着打,什么东西!”

    小严一生气,脸颊薄红。

    罗娘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我和易大人本没什么的。”

    红尘托着下巴听两个丫头打嘴仗。

    这个易大人,她也是知道的挺多了,叫易信,是个二甲进士,目前在翰林院做检讨。

    二甲进士里能进翰林院的不多,他的地位不算低了,虽然是个清闲官职,没什么实权,可是清贵的很。

    当然,红尘是不在乎他在哪儿任职,主要是这家伙也属于对罗娘特别上心的士子之一,当初罗娘还在女学读书时,见过他几次,他便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时不时地送些诗词文章以表心意。

    罗娘多多少少的,对他也有点儿好感。

    红尘还专门为此调查过,觉得这人还挺正派,就是家境不大好,但能读书读出来的,而且已经读出来了,家境再不好,也会慢慢有起色。

    要是罗娘乐意,这门亲事就挺不错。

    红尘能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再加上她本来有的,嫁给这么个人,一点儿都没问题,就是说高攀,估计也是易信高攀。

    罗娘在红尘这里做女官,可是正五品呢。

    不过,因为并不是非这家伙不可,罗娘对嫁人也犹犹豫豫的,并不大愿意。

    红尘到不会催促,嫁人这种事,总要自己想才好,要是罗娘愿意,一早就嫁了,都不一定能轮到这个姓易的,现在错过易信也无妨,等她想嫁时,自然还会有别的合适人选冒出来。

    在京城,荣安郡主府的女官想出嫁,会有无数青年才俊乐意来迎娶。

    “出了什么事儿?”

    罗娘一看小严还要开口,连忙截住话头,还是她自己说吧,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样子。

    “易信在教坊司有个红粉知己,前些日子忽然病了,说是罹患梦游症,还时不时昏倒,举止无措,看过大夫,大夫们都说她身体无恙,最近有几个大人,想看她的歌舞,邀请入府,教坊司就说她生病,那几个大人正好心情不好,以为她是装病呢,愣是逼着教坊司拿轿子把人抬进门去,没想到那人忽然发病,还弄伤了个大人,幸好易大人也在,求了几句情才保了人……”

    罗娘话音未落,小严就怒道:“你管这闲事作甚,他易信要英雄救美,就让他去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罗娘噎了一下:“小姐,我和易大人也有些交情,他在我面前提到此事,很是忧心忡忡,还说那行首可能是撞了邪,我看到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才想找王半仙去瞧一瞧。”

    小严又从鼻子里哼了哼。

    红尘失笑:“……让王半仙去也不是不行,反正他就是不会看,也不至于给折腾坏了,你要是想,就让他去吧。”

    王半仙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虽然自己还是没入门,但比一般的骗子强,不光见多识广,手头好东西多,遇见个把鬼怪,他自己还没察觉,估计那些鬼怪先被他身上的宝贝吓得举手投降,乖乖跑走。

    红尘没在京城的折断日子,王半仙是轻易不接生意,可接的那几次生意,都完成的不错,哪怕碰见了脏东西,也顺顺利利,到是让他的名头,更上一层楼。

    好些外地来的正经灵师,都听过他的名字,有些不明就里,还当他是什么高人,毕竟听说,自己仰望的那些高人,好像都和这人有些交情。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和高人有交情,自然也有不俗之处。

    这种想法,到不算太错。

    红尘笑眯眯看着罗娘:“你要不放心,我去看看也行。”

    小严的脸色都变了。

    罗娘也吓了一跳:“小姐可不能去那等地方。”

    “教坊司而已,没事儿。”

    教坊司又不是一般的青楼瓦舍,朝廷官员都经常去喝酒,她这郡主府派个人去教坊司知会一声,都能叫来一班人歌舞一番,她去看看,那也没什么。

    小严恶狠狠地瞪了罗娘一眼,连忙道:“小姐,让王半仙去瞧瞧就好,哪能劳动您?”

    红尘也就说说,逗逗这俩丫头,没真想去。

    “好了,改日罗娘去找王半仙,给他介绍生意,顺便说一句,你要抽成,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了他,现在,都去歇着吧。”

    天色已然很晚。

    红尘也洗漱过,上床休息。

    罗娘吹熄了灯,两个丫头出了门,小严还瞪她。

    “咱们小姐有分寸的,别担心……”

    “谁会担心小姐,是你没分寸,你,易信那人难道你还真想嫁了不成?”

    小严气急败坏。

    罗娘无语:“说什么呢,哎,我真没这心思,只是和易大人交好,他如今有事,我想帮一把,也算是尽了朋友之情。”

    “你们算什么朋友。”

    小严还是不满,不过还是算了,自家姐妹,没必要为了个无所谓的人闹别扭,“总之你心里有数,本来还说他洁身自好,如今到好,连红颜知己都有了,就别想打你的主意。”

    罗娘叹气:“那咱们就一辈子服侍小姐,这天下的男人,估计没几个能守得住,就是有,咱们哪里能有运气碰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教坊司

    罗娘是真有几分失望。

    小严又何尝不是!

    这些年来,她们这些姐妹,也不是没想过嫁人,甚至还有几个,曾经很是动了些心思,可终究还是重重顾虑,没办法,她们以往的经历太过惨烈,很难去信任男人,偏偏这世上的男人,便是那公认的,还算不错的,在她们看来,也总是有种种不如意的地方。

    一般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远在深闺,没见过多少人,冒出一个才华横溢,或温柔体贴的,便动了心,动了情,嫁过去也甘愿,即便以后经生活磨砺,知道她们在闺阁中畅想的未来,都很虚幻,并不真实,日子还是那么过了。

    罗娘她们怎么会一样?

    她们曾深陷泥淖,浑身没有一点儿干净,看见的东西,也没有半点儿明亮,让红尘一手拉出地狱,有了光明的未来,但刻在身上的烙印,永远也无法消除。

    好几年了,再拖延下去,一个个都成了老姑娘,便是京城的闺秀们嫁人再晚,她们的花信之期,也即将过去,可还是没有一个下定决心走出一步,过新的生活。

    近来,罗娘遇见了不错的人,小严也琢磨着,也许有希望,结果转眼便是如此!

    小严冷笑。

    偏偏那易大人,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堂而皇之地把这些事儿说给罗娘听,或许,他还觉得自己有情有义,且是个坦荡之人。

    “我前几日还听说,易信和他的狐朋狗友喝酒,喝醉了胡说八道,说要娶一贤妻,再纳两个美妾,妻贤妾美,便如那娥皇女英,他就快活了,想得真美!”

    罗娘闭上嘴,半晌才道:“小声些,别扰了小姐的清净。”

    她叹了口气,拉着小严的手坐下,诚心正意地道:“你不要恼,这事儿,也怪不得易大人,像他这般想的男人多得很,咱们自然不乐意,以后远着便罢了,没必要生气。我只是觉得,和他认识,就算是萍水相逢,遇见这种事儿,能帮一把,那就帮一把,于咱们又没有妨碍。”

    罗娘苦笑,“谁知道咱们家小姐,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了,要我看,赶紧找王半仙把事儿给了了,万一小姐一时意动,觉得好玩,真去那等地方逛,可不好看。”

    小严一想也是,连忙点头。

    两个丫头是想多了,红尘没打算掺和,一转眼,虽不说完全忘了此事,也没太惦记,却不曾想,没两日就听说王半仙灰头土脸地逃了回去,还丢了几样挺要紧的法器,十分狼狈。

    不只如此,连那位易大人都病了,听说夜惊盗汗,请了大夫去看,还整日昏昏沉沉,没有精神。

    “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成了个面瓜,那女人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你还惦记着易信?”

    红尘刚饶有兴趣地听了王半仙的八卦,就见外面小严气急败坏地骂罗娘。

    罗娘脸上带笑,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了继续骂,等小严骂得累了,才道:“我当场都给呛了回去,也没吃亏,你看看你,急什么!”

    红尘一时有趣,招呼一声,让两个丫头进来说。

    眼下呆的可不是郡主府,掀翻了天也没人管,声音那么大,惊动卢家的人还有的解释。

    “小严,怎么回事儿!”

    小严气鼓鼓的,像只青蛙。

    “那易信跟着王半仙去了一趟教坊司,回来就病了,罗娘好心带着礼物去探望,到让他娘不冷不热地嘲讽好几句,好像易信的病是罗娘招来的一样,瞧她那样儿,还瞧不起罗娘了,她儿子是什么香饽饽不成?咱们郡主府的五品女官,说出去朝廷三四品的官也不是嫁不得,他算个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红尘顿时笑了。

    罗娘也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易家家境不算好,小户人家,易大人他娘也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乡下的老太太,她知道个什么,易大人的性子嘛……绝不会多和他娘亲解释,估计在人家眼里,我就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听说最近还有官家千金挺看得上易大人的,老太太看不上我,也很正常,不过,他娘真要把易大人病了的责任推到我的头上,我是没办法,可也不能认下,不就当场跟她说,怕是易大人对一个花魁行首太上心,这才被传上病去,让他以后还是修身养性,自然痊愈,你没看见,连易大人的脸都绿了,好看的紧。”

    小严:“……”

    红尘拍了拍桌子:“你们两个都别吵,一点儿小事儿而已,小严,要是你不喜欢,罗娘,你以后就不要和易信来往,以后就当不认识,路上见了也别搭理。”

    “是。”

    罗娘笑眯眯应下。

    这事儿就算过去,不过,王半仙吃了大亏,还是个闷亏,红尘还真不能不管。没办法,一个老人家红着眼睛,很不要脸的,当着自家眼珠子都快登出来的徒弟面儿,在红尘这期期艾艾,只要是正常人,谁都受不了。

    红尘也没有按小严的说法,换什么男装,直接戴了皇后娘娘赐的金钗。

    那钗的样式,可不是寻常人能戴,连一二品的命妇戴,那都显得僭越,除非是上面所赐。

    一身打扮,更是十分显眼,穿的是宫里给她做出来的,郡主的常服,外面还罩了一件斗篷,扣子是翠玉所做,乃是当初她通过灵师考核时,朝廷赐下法袍时同时给的斗篷,上面的金线复杂而玄妙,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凡。

    “越是去教坊司那等地方,越是不能太低调,太低调了,就容易惹麻烦。”

    罗娘也觉得好。

    一行人接上垂头丧气的王半仙,浩浩汤汤杀到教坊司,王半仙的气色灰败,但一到教坊司门前,还是整了整衣冠,做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似乎上次他狼狈逃窜的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大周朝教坊司与前朝比,其实还是差了很多。

    主要是有蝶楼争锋。

    按说教坊司才是官家开办,里面罚没的犯了罪的高官家眷数不胜数,质量自然不错,可官家出来的千金,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如意之处,到底是大家闺秀,冷淡矜持,再调教,也调教不出花样,哪怕教坊司有意打造她们不同的个性,也要费很大的力气。

    至于另外采买的那些,也总不尽如人意。

    蝶楼却不同。

    蝶楼的女孩子们都是从小就精挑细选出来,天资极高,认真教导,且大部分花魁极是高傲,能成为她们座上宾的,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再加上皇帝也推崇,时不时邀请蝶楼的人进宫献艺,到显得压了教坊司好几头。

    此时日头正好,大白天教坊司也热闹。

    官员们不能狎妓,也不能在教坊司留宿,到是白日呼朋唤友,过来喝酒取乐的多些。

    林旭今日就在教坊司宴客,请的人有朝廷命官,也有江湖上的草莽剑客,三教九流,都是投缘的朋友,坐在一处,并无违和,喝上三杯酒,就称兄道弟了。

    有林旭在,估计就是把皇帝和乞丐凑在一起,他也能让气氛变得和煦起来。

    旁边三两个女妓陪坐陪酒。

    别看是陪酒,可这里是教坊司,女妓们都规规矩矩的,只陪着说话,神情大方,举止得体,并无特别亲昵的举动,当然,要是客人们有兴趣,想要占一点儿便宜,她们也不会太推拒,说白了到底是来伺候人的,总要让客人高兴才好。

    正说笑,红尘的马车就到了。

    罗娘扶着红尘跟在王半仙身后进了门,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了三分,好多醉醺醺的酒客都一个激灵,醒了酒,手足无措,有点儿脚底抹油的**,实在是红尘那一身打扮,实在太过威严赫赫,小官们也还罢了,有两个一把胡子的老官员,有幸见过皇后娘娘的,乍一见红尘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林旭手一抖,差点儿没掉了刚夹起来的菜。

    红尘一眼就看到他,莞尔一笑。

    一瞬间……很心虚!林旭苦笑,自己心虚什么……从座位上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向她们走过来,走到红尘面前,还没说话,红尘就笑道:“放心,不是来捉林公子的,我们有点儿正事要做,继续去喝酒吧,瞧那边的******都等急了。”

    林旭:“……”吃饭喝酒到教坊司,再正常不过了,京城的贵公子们,谁会没来过?蝶楼他都不知去过了多少次。

    “出什么事儿了?”

    “有个姑娘中了邪,我来看看。”

    也就两句话的工夫,里面就有个嬷嬷迎出来,低声道:“大师来了,请进。”

    这嬷嬷眉宇间含着几分忧色,脚步急促,当初易大人说请人来看看,她是半信半疑,并不觉得自家女儿的病是中邪所致,但请了好些大夫,束手无策,也只有试试。

    那王半仙一露面,她到多了三分信任,一看就是高人,可惜,看过一回,那是半点儿结果没有,不光如此,当天晚上她女儿还病得更厉害,又抓又挠的,伤了好几个人,哎,要只是梦游昏厥也就罢了,如今上面都开始不耐烦,说她是得了疯病,要赶出去自生自灭,若非这孩子没病的时候有些名气,怕是根本熬不到今日。

    今天这个王半仙又来,嬷嬷心中嘀咕,本不想再让他进门,但一看到王半仙带来的人,看到那姑娘的打扮,登时熄了自己的心思,她在教坊司,也是见多识广的,就那姑娘头上的钗,便是当年进宫献艺,在公主头上都没见过。

    这等人物,她可惹不起。

    嬷嬷也有些无措,只殷勤地带着红尘一行人上楼,进了角落里一间屋子。

    屋子里点了香,打扫得还算干净,可是有点儿小,不像是教坊司一位行首的香闺。

    红尘问过,这姑娘在教坊司算得上头牌了,叫呂芝芝,擅长歌舞,精通诗文,深得文人追捧。

    嬷嬷轻声道:“我这女人病了,这边的屋子清净,正好给她养病。”

    红尘点点头。

    看来教坊司是放弃了她,也是,不过是一女妓,病了,死了,也没人在乎。

    红尘四下看了看,这会儿那姑娘到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静静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嬷嬷喊了两声,她也不应,红尘走过去,拿起她的手给她把了把脉,脉象很正常,不过,一眼看见她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小东西,到是笑了。

    “很精致可爱。”

    那是个普通的坠子,木头雕刻而成,是只小青蛇,红尘没有上手,乍一看,到见小青蛇头上仿佛长出角来,似乎有化龙之相。

    嬷嬷皱了下眉:“这东西是我女儿小时候自己雕的,一直戴着,我劝她换些名贵的手镯,她都不肯。”

    戴这种东西,确实不配呂姑娘的身份。

    红尘的气,在呂姑娘身上过了一遍,吐出口气,笑道:“我能猜出一二,这样吧,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吃点儿东西,等黄昏时分再来看看。”

    嬷嬷满头雾水,不过却不敢多言,连忙答应,招呼小丫鬟们赶紧摆上酒菜。

    王半仙从一进门,就探头探脑的,很是惊讶,凑在红尘身边坐了,等着人家上酒。

    “怎么回事儿,上一回我一进门,好家伙,那小姐就满脸凶气,我虽然看不见,可我身上的护身符一口气碎了仨,吓得我一把扯下两个法器扔出去,拔腿就跑,跑得老远看听见法器碎裂的声音……今天跟着郡主来,到是没什么感觉,奇怪。”

    红尘笑眯眯地看了看那小姐的床头:“奇怪什么,对方欺软怕硬罢了。”

    王半仙恍然,一点儿都不恼:“欺软怕硬才好,这才好。”说明红尘才是硬茬子,对方怕了,有什么不好。

    红尘在桌子上四角都点了一根香,还随手摆弄了一下桌上的碗盘菜碟,招呼身边的人都坐下来:“大家坐下吃饭喝酒,都别离开座位,桌上的烟火气在,别管什么东西都发现不了我们,我看到晚上,应该一切就很明了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抢亲

    在教坊司里,围炉而坐,吃吃喝喝,也很是有趣,大家伙到不介意稍微等一等。

    一开始有红尘在,嬷嬷还不敢叫人来助兴,到是红尘嫌无聊,让她喊了人唱歌跳舞,玩了一会儿,又叫了个女先生说书,只是现在这些说书的说的东西,实在让人不喜欢,其中一个故事虽然也让红尘吐槽个不停,还勉强算有点儿意思,叫宋三娘打鬼。

    这个是红尘特意点的,按照话本改编,她看过一次,算是质量不错了。

    一开始说宋三娘是个商户家的小姐,怎么温柔贤惠又可爱,很多人喜欢,偏偏她爱一穷秀才(也许是巴望他高中当命妇,从商女到秀才妻,不算差了),然后她爹就说那一家的家风不好,婆婆难伺候,不肯同意,但女儿坚持,只好把她嫁了过去(这爹也够听话的),结果婆婆果然刁钻,小姑更是跋扈,家里又穷,丈夫到是还算体贴,可也孝顺,婆婆磋磨她,她也无法,每日吃糠咽菜,刮的嗓子眼疼,****出去做农活,晒得皮肤又黑又粗,宋三娘她爹娘看了女儿如此,伤心落泪,不忍见(就是不好接女儿回家享福,怎么不知道赶紧给女儿送点好吃的东西,哭有何用?)。

    说了一通宋三娘在家里有多苦,之后就出来了鬼,一个厉鬼,在本地很有名,一日路过,忽见宋三娘在地头劳作,十分喜欢(干农活肯定灰头土脸,这也喜欢,鬼太没见识),就向宋三娘夫家下聘,要娶三娘为妻。

    宋三娘当然不肯,可婆婆却害怕厉鬼,不顾三娘跪地哭求,答应了下来。

    厉鬼招来无数小鬼小怪,一起迎亲,还奉上无数奇珍异宝,拿什么东海的明珠镶嵌的凤冠,无数绣娘花费三娘缝制的嫁衣,绣鞋,琉璃宝镜,赠给三娘,以讨美人欢心。

    (宋三娘要真有这么美,哪里还能留到今天,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先抢了去吧。)

    婚礼热热闹闹,宋三娘在婆母面前不停啼哭,只说自己忠贞不二,不可侍二夫,最后婆婆以死相逼,宋三娘只好梳妆打扮,穿上嫁衣,嫁了过去。

    红尘听说书的女先生唱作俱佳地在那儿学宋三娘,哭着说什么她对不起夫郎,对不起婆婆,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实在忍不住笑起来。

    林旭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堵住嘴。

    到最后一节,宋三娘新婚夜先是喝骂不止,又暴打鬼新郎,愣是打得那鬼无奈求饶,承认错误,还把宋三娘好好地送了回去,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是个好女子,对夫忠诚不二云云,当下认了妹子,还把聘礼送了三娘做嫁妆,最后是宋三娘的相公高中状元,回到家来,和三娘团聚,婆婆也接受了三娘,一家人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基本上每个话本都有个高中状元的秀才,也不知道状元有没有那么多,够不够分的。)

    连王半仙听完,都说宋三娘真是个好女人。

    林旭似笑非笑不说话。

    到是律风荷难得从房梁上跳下来开了口:“鬼也能娶人为妻吗?”他对什么宋三娘不感兴趣,到是觉得那鬼有点儿意思,“人也能打到鬼?”

    这话问得可真好。

    红尘失笑,四下看了看:“鬼怪也有娶亲的,还特别喜欢娶人为妻,这不,咱们这儿也来迎亲的了。”

    说话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树影摇曳,须臾间,乐声起,吹拉弹唱,若隐若现,明明是喜乐声,听起来却是让人心寒的厉害,总觉得心跳如雷。

    在座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王半仙很想躲桌子底下去。

    林旭也伸手握住红尘的手。

    到是小荷站直了身体,满脸疑惑,红尘轻轻拉着他坐下,拿了桌子上的一盘点心塞在他手里,笑道:“小荷只管吃东西就好。”

    说着,红尘看了眼躺在床上,忽然开始颤抖的女子,轻声道:“小青蛇,你且出来吧,有我在,总不至于让随便什么鬼东西把这位姑娘带走。”

    那女子身体一震,手腕上就浮现出一道青色的影子,有半米长,身体很细,头上生角,正警惕地瞪着红尘。

    红尘打量了它两眼:“我看你道行不浅,一直受人间香火,快要成龙了,现在为了吕小姐,费去大半的修为,元神耗损,你也不觉得可惜?”

    那只青蛇吐着信子,终于开口,嘶哑着嗓子道:“知知是我女儿,谁也别想伤她!”

    众人:“……”蛇——开口说话!!

    那嬷嬷简直吓得要拔腿逃走,要不是顾着吕知知,她就真跑了,这会儿还咬牙坚持留下,显然对吕知知真有些情谊。

    红尘向外看去:“我看外面那东西法力比你高出许多,你没受伤时,也拼不过它,现在你有什么能耐保护你……女儿?”

    那青蛇顿时耷拉下脑袋,明明是条蛇,却能让人觉得它特别沮丧,沉默片刻,显然它这会儿看得出来,红尘是个高人,有手段,不免寄希望于红尘,叹了口气,把前因后果都徐徐道来。

    原来这条青蛇本和女儿生活在京郊竹林中,虽然并没有干行善积德的事儿,到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勾当,只平平静静地过日子罢了,没想到偶然被大云寺出来历练的一个和尚撞见,只当它们是妖邪,便要将它们母女诛杀。

    那和尚法力极高,青蛇母女又不成气候,她被打得重伤,女儿更是惨死,只保留下一缕残魂,幸好当时吕知知礼佛路过,那和尚不敢伤人,到让她带着女儿的残魂藏在吕知知身上,躲过一劫,事后青蛇现身向吕知知道谢,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母女和吕知知还有些渊源,当年吕家小姐年幼时,曾救起她意外受伤的女儿,细心呵护,养在身边有半年之久,吕知知把小青蛇视为玩伴,特别喜爱,等到她把女儿带走之后,还伤心了好些日子,甚至雕刻了一个和小玩伴长得差不多的青蛇,****佩戴。

    这也算有缘。

    吕知知和别的女子不同,从小就喜爱蛇,听说她无处可去,便把它们收留下来,还按照她的要求,****香火供奉,可惜青蛇之女只剩下一点儿残魂,浑浑噩噩,岌岌可危,既不能转世投胎,也很难通过修行补全神魂,再这般下去,即便想尽办法呵护,恐只能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从那之后,吕知知和青蛇之女相处数年,感情日益深厚,实在是不忍心,竟然冒险让残魂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休养,也不怕那青蛇好些便夺了她的身体,这般大胆,又有情有义,青蛇特别感恩,即便后来好了,也跟在她身边照顾,之后甚至认了她当干女儿,真以母女称呼。

    青蛇说的简单,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得直冒冷汗,尤其是那嬷嬷,看吕知知的眼神,简直快把她当疯子了。

    这天底下不怕死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但主动让个妖物的残魂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真是一万个里面,也没有一个。

    红尘也叹气:“怪不得我见你一条蛇,竟和吕小姐气息纠缠,偏偏并无戾气煞气,大约吕小姐是真心供养你们,你们母女也算是灵物,而非妖物,这才相安无事。”

    这时外面的鼓乐声更响亮。

    青蛇心中忧虑:“前些时候,京城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厉害角色,是一只狐狸,很是厉害,忽然登门说要和我结儿女亲家,看上了知知,想要求娶,那怎么行,就是知知将来要嫁,那也得嫁给人才是,人妖殊途,如何能做夫妻,我自然不肯,可它却凶相毕露,直接要抢了知知的魂魄去,幸好我女儿和他纠缠,这才没让他把知知的魂魄完全带走,可也夺走了一魂一魄,我想办法去追讨了两次,奈何根本敌不过他,又怕魂魄分离太久出事,没办法,只好假意答应下来,只是要求他必须选择良辰吉日,大红花轿,迎了我们知知过去,他今日便要来迎亲了,自会带来我们家知知的那一魂一魄,我,我今天就是拼死,也要救回知知。”

    在场的人都沉默片刻。

    那一直照顾知知的嬷嬷,都不觉叹息:“看来您是真疼她。”只是,看到一条蛇一口一个女儿地叫她们家知知,这滋味,还真没办法说。

    小荷很意外:“外面来的是狐狸?什么狐狸?红的吗?阿尘不是说想要个完整的红狐狸皮做的斗篷?这下正好啊!”

    林旭又拿点心堵了他的嘴。

    红尘笑道:“连娶亲都要靠抢,恐怕是只丑狐狸,我可不要。”

    青蛇深吸了口气,声音悲凉:“我这条命,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话间,外面黑风阵阵,已经有个人登楼而上,还敲了敲门,这人长得到是相貌英俊,身穿喜服,很是体面,四下一看,张口就道:“哟,埋伏了不少人啊,看来小青蛇你还是不死心,不肯心甘情愿地跟我做这个亲家,无妨,今日就让诸位好友,在我新婚之夜,品尝蛇羹,也算是一则佳话了,哈哈哈哈!”

    这人到是嚣张的很,知道有埋伏也丝毫不怕。

    “青蛇,你就把你那些相好的朋友都叫来吧,一条蛇不够我吃,还是多来些更好。”

    青蛇气得浑身冒出绿光,张开嘴,露出毒牙,蠢蠢欲动。

    那狐妖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大大咧咧地招招手,“快来,快来……”话音未落,他忽感不妙,汗毛直立,大惊失色,二话不说一头撞向门飞窜儿去。

    可他刚一动,后面就慢吞吞飞过来一条绳子,那绳子看着很慢,偏偏他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是根本跑不出去,一下子就被五花大绑,捆成一团。

    瞬间,一个人变成一只狐狸跌倒在地。

    红尘退后一步,掩住鼻子,其他人就没她这反应,扑鼻而来一股子骚臭,所有人忍不住张开嘴干呕半天。

    “这……”

    王半仙偷偷摸摸瞥了一眼,“真丑!”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说好的大战一场呢,刚才还那么嚣张,那么厉害,不是打得人家青蛇重伤吗,不是还要吃蛇羹吗?怎么连打都没打,一照面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青蛇也愣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他人都好奇,连林旭也有些好奇心,捂住鼻子探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此之后,对于那些志怪故事,怕再也不敢直视了。”

    故事里的狐狸精,那都是能魅惑众生的,无论是男狐狸,还是女狐狸,可眼前这只,毛色灰扑扑,还有一块儿没一块儿,猥琐的不行,真是难看。

    青蛇讷讷开口:“它要不是这么丑,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我也有狐狸朋友,都很漂亮的。”

    红尘也可以作证,很可爱很漂亮的狐狸还是大多数。

    这边三言两语地说话,那边那狐狸忽然嚎啕大哭,哭得嘶声裂肺:“三叔骗我,呜呜,说什么我们狐狸娶亲,都是要靠抢的,随便抢枪就有了娇妻美妾,呜呜,说什么人都蠢的很,绝对抓不住我们……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要变成狐皮……”

    王半仙:“……刚才还嚣张跋扈呢!”

    红尘也懒得理它,走过去踢了一脚,从它脖子上掉下一个灰色的袋子。

    青蛇顿时大喜,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咬开,随即有一道黄色的光飞出,一下子钻入吕知知的身体。

    吕知知呻吟一声,醒转过来,只是气息还很弱,尚不能说话,只能茫然四顾。

    青蛇顾不得解释,连连道谢,“外面还有不少跟着来迎亲的妖鬼,贵人且先暂候片刻,我这就去清理一番。”外面的那些小喽喽,她可不怕。

    红尘摇头:“不必,肯定都跑得一个不剩。”

    青蛇一愣,这才注意到,唢呐鼓乐声早就没了,外面嘻嘻哈哈的动静也没了。

    “这些东西能留到今日,心眼都不少,里面这么大的动静,它们不跑才怪。”

    红尘笑道,若是她身边带的人多,还能一举拿下,可只她一个,却追不了那么多,只能由着这些家伙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乌龙

    丑狐狸还在地上趴着,身上缠了绳子,它到是想挣扎,可挣扎一下就遍体鳞伤,疼的唉唉直叫,最后没办法,只能萎靡倒地,哼哼唧唧。

    一屋子人这会儿还回不过神,心里怦怦乱跳。

    只有王半仙撑着架子站得稳稳当当,张口说了好些此地风水如何如何的话,告诉她们,这边的摆设不对,那边应该加个什么。

    青蛇守着吕知知,********在女儿身上,对王半仙的话,自然不会去反驳,就是知道这全属于胡说八道,可又没什么妨碍,这会儿承人家的情,还不许人家赚几个钱不成?

    教坊司的嬷嬷更是心悦诚服,也被吓得够呛,不光是恭恭敬敬地请王半仙帮忙重新布置了一番,还请他看整个教坊司的风水,更是拿出老本,买了好些护身符。

    到弄得王半仙怪不好意思,在护身符上没造假,拿出来的都是他从别人手里淘换的好东西。

    红尘又检查了一遍吕知知,觉得没有大碍了,这才告辞准备离开。

    嬷嬷吓得一个健步过来拦住:“小姐,高人……这,这狐狸怎么办?”

    那可是会说话的狐狸,狐狸精啊,她一个老太婆,一介凡人,看一眼就心里毛毛的。

    丑狐狸龇牙咧嘴,冲着嬷嬷尖叫。

    红尘皱眉:“一只狐狸而已,难道你们教坊司的人不穿狐狸皮的衣裳?它虽然丑了些,皮毛也很暖和,你们自己不穿,剥了皮给别人便是,至于肉,到是可以炖一锅吃,别看长得丑,但它身上有点儿灵气,这肉也好,吃了能强身健体。”

    嬷嬷一愣,别说,还真有些心动。

    她早年也读过书,自古相传,服食也算是一种养生之道,要是吃了有灵气的肉,对身体说不定还真好。

    狐狸:“……”

    连青蛇都打了个哆嗦。

    要说它懵懂时期,也吃过兽啊,妖啊之类,算是采补,可听红尘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番话,就觉得遍体生寒,自己在人家嘴里,那也是一块儿大肥肉,登时低下头不敢言语。

    红尘又笑道:“嬷嬷也别担心,这不有青蛇娘娘在?让它处理便是。”

    那嬷嬷讷讷应了,她也有点儿怕那青蛇,但青蛇好歹是知知的干娘,虽说这话真是让人心里很不痛快,可到底就算是自己人,克服克服也就是了。

    红尘从教坊司出来,被林旭送回家,至于教坊司送的礼,她到不怎么看得上眼,只是和身体好转吕知知说了几句话,到觉得她这个姑娘很有意思。

    想那易信易大人,把人家吕知知当成红颜知己,但这边一问,吕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易大人是谁,还是嬷嬷提醒了几句,告诉她就是那个写诗写得特别差,还总喜欢让她帮忙修改的那一个,吕知知才恍然大悟。

    嬷嬷也是无奈:“我这个女儿哪里都好,长得漂亮,擅歌舞,通诗文,就是认不得人,记不住脸,也就是我们几个朝夕相处的,她能勉强记住。”

    因为如此,她对所有客人都是冷冷淡淡中透着尊重客气,也很矜持冷静,时时刻刻身边有丫鬟陪同,那些客人们也觉得她与众不同,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虽在教坊司,人却半点儿不轻佻,因此虽然很少露面,也渐渐有了名气。

    听了嬷嬷的话,再看看吕知知板着脸,一本正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认得人是什么大事,甚至让人半点儿都看不出的模样,红尘也是一笑。

    她也打听过,吕知知的名声还不错,为人大气,只是有些冷漠,稍显高傲,要不是这嬷嬷说出来,谁能猜得到原来冷漠如大家闺秀的卖点,就然是因为根本认不得人的缘故。

    回去之后,连小严都息了怒气,没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一开始固然是很讨厌易信这人,可对这个家伙的红颜知己,也没多少好印象,这一趟过去,到是只把怒火冲易信发了,想想也是,人家在教坊司是做生意的,有客人登门,当然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非要把人家当红颜知己,身为教坊司的人,总不好直接就把人给得罪大了。

    因为提起易信,教坊司的嬷嬷也不经意间提了两句,好像对这人不是太感冒,要不是这位是个官,恐怕嬷嬷还会说几句难听的,据说,易信有点儿听不懂人话,吕知知比较忙,最主要的任务是在大场合跳舞助兴,不太愿意应酬易信,主要是这家伙掏钱掏得不痛快,又不是出口成章的才子,不属于教坊司喜欢的客人,可他是个官,嬷嬷又不好直接赶人,只能明示暗示地提点,让他别老来,偏偏这家伙听不懂话,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竟越发来得勤快,让人无语。

    小严听了更生气。

    那家伙在罗娘面前,可没有半点儿腻乎劲,相反,还彬彬有礼的很,口里时常说心悦罗娘,表现得却远不如在教坊司殷勤。

    罗娘到不气,还得安抚了小严,而且还抽空按照红尘说的药方,抓了药,写了熬煮方法给易信送过去,那家伙被警惕的青蛇所伤,虽然不严重,不喝药的话也得病个半年,到时候,现在手头上的差事一准儿没了。

    当然,罗娘管送,却管不了人家喝不喝。

    送过药,尽了份心,罗娘便没再多关注易家,她怕自己再多关注两天,紧张兮兮的小严要开大招。

    好几个夜里,罗娘发现小严不睡觉,默默地在院子里磨刀,那刀还是当初自家小姐送给她们防身用,每个人都有,十分锋利,不用磨,也能一瞬间断手断脚。

    罗娘赶紧连安慰带劝说,表明自己现在完全看不上易信了,易信是谁啊,她根本不认识,好不容易把好姐妹安抚好,没过两日,易信的母亲亲自登门拜访。

    红尘当时不在郡主府,罗娘她们也不在,就把人打发了回去,没想到那个老太太到来了劲儿,天天登门。

    罗娘不知所措。

    红尘有些好奇,干脆就回了郡主府,当然,她一个郡主,可没兴趣见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只让罗娘和小严接待。

    很难得,连小严接待完人,都没有生气,甚至没提易家的话头,红尘私底下以为,应该是易信的母亲表现得还不错,小严满意了,不再生易信的气。

    那就好,整日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别扭,小严可忙得很,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经营生意去。

    这日天色不错,就是有些热,郡主府里住得可比卢家那园子舒服又凉快,红尘就回来避暑,刚吃了半碗冰镇的西瓜,就听下面人来报,易家来下聘了。

    来下聘了,下聘了……

    红尘反应了一下。

    小严杀气腾腾地从后面窜出来:“郡主,还请您准许我出去应付。”修长雪白的手都把袖子里的刀抽了出来。

    “等等,等等。”

    红尘把手里还剩下一半的西瓜放下,接过帕子来擦了擦手,把飞到天外的心神收回,分出心思处理身边丫头们的事儿,“易家来下聘?怎么回事儿?你们谁要嫁了?我怎么不知道!”

    罗娘也傻了,半天说不出话,这会儿一看小严要炸毛,吐出口气,连忙上前一步,主动先说清楚。

    一切都是误会。

    应该说是易家那老太太脑子不清楚闹出来的,罗娘可没想嫁给易信。

    那日易信的母亲登门,是来求药方的,原来当初罗娘送了药过去,易家根本没在意,随手就给扔了,可后来听说教坊司的吕知知姑娘病愈,又听说是郡主府的人给治的病,易家老太太登时回过神,再找药,虽然找到,可这药早就发潮变质,不能入口,她便派了人去郡主府讨要药方。

    当时红尘不在,自然是没讨回去,易信的母亲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钻了牛角尖,非觉得是因为罗娘生了儿子的气,才故意瞒着不给,她就亲自来了。

    “当时我已经和老太太说得很清楚,药方是郡主的东西,自然不能给她,不过,我和易大人也算认识,不会见死不救,到时候抓好药送去易家便是。”

    罗娘哭笑不得,“药都送过去了……谁知道,今天会来这么一出。”哪里有莫名其妙直接下聘的道理!

    “行了。”红尘按了按眉心,低声吩咐几句,“你们都别出去,让人把外面的都打发走。”

    虽说罗娘不怎么在乎,可红尘还是要顾及罗娘的名声,让易家这么闹,多难看!

    事实上情况远没有想的严重,郡主府的人又不是傻子,还能让人堵住门?

    那边下聘的是易信的一个族叔,易信卧病在床,老太太为表郑重,就请了他出面,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让侍卫们客客气气地给一个不落,全弄到偏院里待着。

    说是客客气气,但一堆人高马大,腰悬宝刀,目露凶光的侍卫瞪着,这族叔登时就冷汗满脸,等到红尘吩咐下去,他们被连人带东西,往车上一塞运走的时候,这族叔冷汗淋漓,想了很多可怕的事儿,以为自己一帮人的小命不保,再等到被警告一番不许多嘴多舌,扔到易家,这族叔的腿都软的快走不动路了。

    要说这人也冤枉的很,他哪里知道,根本是易家老太太一厢情愿,不知道哪里想左了搞出来的事儿,还以为是郡主府和易家商量好的,这才应诺去下聘。

    去的时候,他还挺高兴,有朝一日能入郡主府那等贵地,说不得他也能沾一沾贵气,谁知道贵气没沾着,到被吓个半死。

    进了易家大门,气喘吁吁。

    易家老太太听见动静迎出来,一见聘礼悉数带回,登时皱眉:“怎么的,那个丫鬟还嫌咱们家的聘礼少了不成?”

    确实不算多,就置办的那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两银子也用不了。

    “二十多两银子,在乡下连正正经经的秀才女儿都能娶了。”

    那族叔抹了把冷汗,目瞪口呆地瞪着皱眉暗自念叨的老嫂子,心里一咯噔。

    这老嫂子不懂事,他可知道的很,易信相中了什么人,他一早明白,那是郡主府的女官,正五品,当时他还想,易信也是胆子大,虽然是个官,心可够高的。

    这次老太太出面让他去下聘,他心里也为易信高兴,只道是这门亲事成了,现在看来,里面不对啊!

    族叔深吸了口气,仔细问了问。

    老太太理直气壮地皱眉道:“……我拿着药包去药方让大夫看过,那药全都是碎的,又什么处理过,他们最多也就只能认出几味来,这等不明来历的东西,我哪里敢给信儿乱吃,可那丫鬟死活不肯给药方,还不是逼着我们家信儿娶她,娶就娶吧,为了信儿的病,只好委屈他,好在他是男儿,娶的妻子不省心,以后给他买两个知冷知热的美妾便是,就是可惜了正室的位置,哎!”

    族叔满脑袋冷汗,身体晃了晃,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他忽然觉得,自家那丑媳妇简直再好不过,好歹有见识,识文断字,绝不会把郡主府的女官当成寻常的丫鬟看待。

    再也不顾不上跟老太太纠缠,连忙钻到屋子里去找易信,顾不得他病不病了,再不把这老太太给制住,让她继续作死下去,那可了不得。

    人家郡主府的人大度,一次两次的作妖,人家懒得理会,可次数一多,人家不耐烦,易信哪里还能有好,倒霉的要只易信一个也就罢了,万一连累了族里,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易信勉强撑着病体,听族叔说完前因后果,也愕然无语。

    族叔叹气:“你以后也别老顺着纵着你娘亲,该跟她掰扯清楚的,都和她好好说说,尤其是你现在在京城,京城贵人多,那是半路上碰见个乞儿,都不能轻易得罪的,何况是郡主府的女官,别说女官了,就是个粗使宫女,那也不能得罪啊。”

    易信喘了两口粗气,连忙安慰族叔:“叔叔不用担忧,罗小姐最是明理,我娘是急了些,考虑不周,不是故意冒犯,等我好了便去找她,下聘的事,还是要再多准备准备,总要够体面才好。”

    族叔:“……”

    这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吗?除了那不着调的二流子,京城谁家不是先商量妥当了再下聘,看易信这意思,很有把握人家女官愿意嫁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助考

    从易信家出来,这位同族的老人整个人出了一身虚汗,琢磨着要尽量跟他们家远一些,还得通知一下族里,省得闹出大乱子,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哎,都说易信出息了,现在看着,也是个糊涂的。”

    只是这种事,外人到底不好插手,只能指望人家郡主府那位女官也不想闹大不好看,暗地里把这事儿给了结掉,至于易信是死是活,他想操心也没办法了。

    罗娘这边到没想到易信会这么不依不饶的,还脑子很不清醒,不过,她和小严都属于生活经验丰富的那一类,一发现苗头不对,当时就直接约了易信出来,明明白白说清楚,她和易信只是彼此认识而已,并无其它任何关系,请易大人自重。

    至于易信怎么惊讶,怎么想不通,弄不明白,那是易信自己的事。

    小严更利落,直接客客气气地道:“易大人未来还要宏图大展,别把心思放在我们家罗娘身上为好。”

    一句话就让易信的脸白了,他也算当了官,就算初出茅庐,也不会听不出这里面藏着的威胁。

    那是郡主府,别看郡主没有什么实权,但想要让他这么个小官仕途中断,再容易不过,都不必做别的,递上一句话,把他弄到不毛之地去做个县令什么的,他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往上爬了,这一点儿都不难,难道上官还会为了他这样的小官不给人家荣安郡主面子。

    哪怕他也知道,郡主是能在皇后面前说上话的,都说后宫不干政,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对付他,别说皇后发句话,皇后甚或郡主身边的哪个太监宫女一句话,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远远看着罗娘和小严平平静静地上车儿去,易信浑身湿透了,半晌不敢出声。

    热风一吹,吹得人心烦意乱。

    许久,易信终于叹了口气,他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呢,他和罗娘一直好好的,至少他都觉得,他和罗小姐已经有了默契,只差把话说透,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大变样。

    一直到回到家里,易信还是想不通。

    “我儿,你可回来了,哎,你身子还虚得很,病着呢以后可千万别往外跑了,那个女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到家里来说,真不知道心疼人,以后她进了门……”

    “娘,没有以后了,人家不会进咱们家的门。”

    易信叹了口气。

    老太太一愣,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为什么?”就算在这之前,老太太嘴里千万个不满意罗娘,也不知道什么叫敬畏,可看了族里的人那羡慕的眼神,又让儿子和族里人分说了好久,她嘴里不承认,心里也知道,那罗小姐是一门好亲,是他们易家高攀了。

    这会儿一听儿子的话,登时恼怒:“难道她要……要什么,对背信弃义!”

    易信一伸手捂住母亲的嘴,第一次沉下脸,很严肃地道:“以后,绝对不能在外面说这种话,一句也不行,不要提到罗小姐的名字。”看母亲愕然的神色,他心里也难受,“那是郡主府的女官,门不当户不对,咱们高攀不起,您要是想要儿子平平安安的,就忘了这件事。”

    老太太整个人都愣住。

    这桩事在易信看来,堪称屈辱,又不能不受,在红尘那边,也就是小严生了一回气,罗娘也郁闷了两日,到没什么。主要是也没时间整日为了这点儿事纠结了,他们那位林公子忽然做起好人来,征用了红尘的茶社给一群即将赴考场的士子讲课。

    林旭十六岁上就中了进士,只是没入朝,一直在野,可他的才名还是远扬,人脉又广,这次更是随口一说,就邀请了三位早就归隐的大儒出山。

    当然,人家大儒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那帮嗷嗷待哺的士子,人家是来和林旭讨论学问的,只是让林旭顺手坑了一把,偶尔闲来无聊给士子们上两堂课。

    这就很了不得,不知多少士子趋之若鹜。

    红尘的茶社都有十好几天不能开门营业,干脆就整个给林旭去玩。

    林旭教学生的事儿,也不是特意做起来的,更没有广而告之,一开始只是给两个相熟的朋友指点一番,纯粹是朋友相聚,帮忙说说科举事宜,只是他讲得太好,名气又在那儿摆着,人人都道受益匪浅,也都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林旭脾气更好,不介意他们带人过来,于是,人数渐渐增多,多到十几个了,大部分都是他在京城结交的士子,还有士子的亲人朋友什么的,正好又有大儒登门,林旭就干脆直接开了课。

    知道这事儿的,只有一小部分士子,到是有两三个有些才名,可大部分都属于泯然于众的那类,林旭交朋友也交的随心,贩夫走卒都能成为他的座上宾,名气什么的,他是真不看重。

    红尘当年助太子备过考,这一回林旭直接搬空了她的书房,把一部分她写给太子的资料,能拿出去的都拿了出去,还把模拟考直接照搬,三天两头的让那些士子像参加科举一样考试,再来就是大量的写文章做题,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坚持不下来的便直接去,再也不用进门。

    林旭是操练士子操练的很高兴。

    红尘就特别担心一帮士子在自家茶社出事,罗娘和小严都被她派了过去,不做别的,就是煮各种方便吃的滋补美食给学生们进补。

    这些人真是忙得连吃饭都恨不得让人拿漏斗往嘴里灌了。

    罗娘和小严去见识了一次,从此看林旭的眼神和看魔鬼差不多,偏偏那些士子还个个感激涕零的。

    红尘想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子大部分家境都不是特别好,虽然聪明,可条件差,自然得不到名师教导,能看的书籍也少,如今林旭不但客串名师,还把自家可以传世的书籍资料拿来免费供他们读,但凡是个知道感恩的,把命卖给林旭的心都有了,林公子相中的人,出白眼狼的几率也不大。

    “我们林大公子不知道又是在下哪一盘棋呢,你们就多费费心,至少得保证士子们的身体健康。”

    红尘笑道。

    罗娘和小严都应了,干脆调了个厨娘直接去茶社做饭,保证从早晨到晚上不停火,永远有食物能吃。

    多复杂的到是不必,那帮士子如今是吃什么都觉得香甜了,最要紧的是简单好下嘴,鸡蛋饼啊,饼卷菜,烤馕饼,烤肉之类的最受欢迎。

    再有就是凉茶。

    如今天气热,屋子里到是有冰盘,可无论林旭还是红尘都不可能敞开了让他们用,这冰盘主要是给先生的,就放在先生身边,那几个大儒上完了课,也就消耗得差不多。

    恩施得太大,那就不值钱了,而且在林旭看来,想要顺顺利利地科举完成,不能吃苦绝对不行,现在就开始吃点儿苦头,磨炼意志,没什么不好。

    冰不怎么够,大家伙热得心烦气躁,罗娘她们茶社里推出的凉茶自然走俏。

    那些名贵的凉茶他们吃不起,十几个大子一壶的,却是一壶接一壶的喝。

    红尘做生意有讲究,凉茶不偷工减料,一壶灌进去,出一身毛汗,便通体舒畅,估计这帮士子便是科举完了,从茶社离开,回家也离不了凉茶了,肯定会想买回去喝,也算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林旭这人做事认真,通常是把一件差事接到手里,那就一心一意做下去,一定要做得完完美美才好,红尘都以为他一定像个老妈子似的,把这帮士子都送进考场,再给接回来,还得盯着他们会试结束,这才算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夏日一到,连日暴雨。

    光是曲州一地送进京的折子,那都是六百里加急,到八百里加急,皇帝这边还没太当一回事儿,因为那边的汛河大堤是前些年刚刚修过,而且年年都修。

    曲州也有好些年没有涝过,虽说每年汛期,那边都是小心谨慎,次次上折子求款,要加固河堤用。

    皇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折子一来,他就暂时给留中了,只派了人过去查看情况。要是真有问题,再发银子不迟。

    林旭得到的消息,却比朝廷细腻些,主要是他手底下的专业人士比较多。

    曲州那边今年是真不算好,河堤有被白蚁蛀蚀的痕迹,水流湍急,且周围的老百姓青壮比较少,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残,如果一旦决堤,影响却很大,不光是周围的村子难以幸免于难,连曲州在内的三个州,恐怕都要出事。

    林旭大约是真有些不安,和红尘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去了曲州,临走还给红尘留下了个木牌,代表他的,有事儿可直接调度鬼谷人手。

    其实在京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天机弟子,红尘使唤起来并不费力。

    她和林旭关系近,好多人都知道,即便如此,林旭还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了牌子给她,显然是这回确实有点儿不安。

    罗娘和小严各种奇怪。

    “咱们大周天灾**难道还少了?就说这洪涝,那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要是次次都这般紧张,日子还怎么过。”

    她们两个就从来没怕过天灾,旱也罢,涝也罢,反正时常见,再多的灾民,再多的苦楚,她们也是见惯了。

    红尘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免不了提着心。

    这次确实不太好,她也会些天文地理,总觉得今年是个不好过去的灾年。

    就说如今这大雨,若是再断断续续地下上半个月,那恐怕真是要出大事儿了。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感觉还没有几日,那边林旭就来了封十万火急的急信,说是要红尘火速赶去曲州,只说想让她算一算,今年河堤会不会决口,要会的话,哪里决口,怎么补救。

    这事儿很稀奇。

    红尘会算卦,可也是一般般,再说了,这种事,算出来又怎么样?这是天灾,人在天灾面前,大多数时候,总是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补救罢了。

    不过,林旭派人回来,到不只是要红尘过去,还有正事,他派了人来筹款,安排了人各地去购买粮食,还组织了一大批精通水木工程的人手一块儿去。

    不光是天机的人,甚至出钱雇佣了好些愿意冒险的人手,几乎下了血本。

    曲州距京城四百里有余,隔了这么远,红尘也能感受到那边的紧张气氛。

    “罢了,去吧。”

    林师兄早在一入京城,就跟她说,可能要托她帮忙,眼下正好应验。

    那位开了口,红尘也拒绝不了。

    一边写了回信,让人送回去,一边就开始收拾东西,这回红尘也知道时间可能比较紧张,没办法大包小包,大量的车辆随行,但穷家富路,该带的东西都不能少。

    罗娘和小严一群人已经一头忙碌起来,忙得差不多晚上都没有时间去睡觉。

    各种行李,衣服不光要薄的,还得有厚的,鞋子更是不能少,到时候有没有工夫裁衣服做鞋谁也不知道,锅碗瓢盆再精简也得有,谁知道路上能不能买着?甚至连炭和冰都要准备。

    这一次,罗娘和小严点了十个女子通行,都是一开始就和她们一块儿跟随红尘的。

    其他的人男女不限,但凡对水木工程之类比较了解的都带上,看林旭的表现也知道,那边肯定缺少人手。

    红尘想了想就没反对,既然带人:“谁算学好,要是愿意去也跟着,一切听凭自愿,我有预感,这回可能比较危险。”

    既然算学好的要,那罗娘和小严就彻底放开手脚,但凡有一技之长,仿佛能用得上的,只要乐意去,一概带上。

    他们府里的人,个个能文能武,就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拿起刀具砍个把大人和玩似的,带着不累赘。

    这边一忙活,连皇后都惊动了,一问知道红尘要出京,还是要去曲州,登时吓了一跳,好几次把红尘叫到宫里,欲言又止,只是到最后,也没说出不许她去的话。

    娘娘就是这一点儿最好,知道体谅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护身符

    正经的夏日,不过天气到不算特别热,没办法,京城这边也一直在下雨,而且是大雨加小雨,接连不断,红尘的衣服放一放就发潮,洗完了衣服晒是晒不干的,必须用火烤,罗娘她们没少烦恼。

    没办法,红尘不算特别麻烦的人,可衣服总也少不了要换,家里穿的,会客穿的,出门穿的,赴宴穿的,你要是一天只穿一套衣服,入了别人的眼,保准被笑话一年。

    哪怕是红尘,也不乐意让人笑话,再说,她已经养成了和京城贵女们一样的习惯,真让她一套衣服连着穿,她自己就受不了。

    于是,下雨天晒衣服就成了苦差事。

    红尘看那些年岁刚刚十三四,瘦瘦弱弱的小宫女们,拿着衣服在火上烤,烤得自己满身是汗,就生怕她们不小心晕过去。

    罗娘到不当一回事儿:“早做惯了,厨房里有凉茶,解暑汤,干一会儿便换班去喝,郡主就别操这个心了,快看看单子,还有什么要加的,别出了门抓瞎。”

    出门带要的衣服更多,大部分都是做的新的,不过新衣服出来,不浆洗过,红尘也不肯穿。

    罗娘她们只好一边带着姐妹们收拾行李,一边折腾衣服,旧衣服也翻出来塞箱子里,红尘自己的意思,这次出门恐怕是要去吃苦的,新衣服太浪费,旧了的只要能穿,都拿去穿吧,穿坏了直接扔不心疼。

    女官宫女们辛辛苦苦收拾。

    红尘就看单子,列出来的携带行李的单子,每日都在加长,“行了,差不多就得,咱们这一回要轻车简从,不能带太多东西。”

    继续折腾下去,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京。

    已经相当相当精简了。

    至少皇后亲自看了行李单,好几日唠唠叨叨,总觉得红尘到了外面,恐怕连饭都吃不好。

    宫里皇子们有时候也会出去办差,皇后对出门的事儿不陌生,那些主子们出行,哪个不准备个几个月大半年?光是随行车辆就不下百,随行人员更是多不胜数。

    眼下红尘这么出去,她是一百个不放心,只是孩子眉眼坚定,一看就是非去不可,她总不好拖后腿的。

    连续辛苦好几日,终于要启程。

    红尘也是临出门几日才知,她这回和工部的人一起走。

    工部也派了人去,虽然为首的只是个郎中,夏清,夏家的人,夏庄的堂叔,红尘按说该叫他一声堂爷爷。

    她刚一上车,就察觉到那边的视线,不说有敌意吧,总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红尘登时好笑,要说厌恶,怎么也该是她厌恶夏家的人,夏家的人凭什么看不上她?纯粹是角色颠倒了。

    不过,双方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夏清得老老实实过来拜见,老老实实地磕头,红尘连理会都不用理会,不想见,都没必要让他出现,这么点儿厌恶,也就无所谓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

    “为什么非要走官道,等绕过这一条,再上官道,能节省很长时间,我们工部受皇命出京,为了陛下,无不争分夺秒,路难走一些又如何!”

    夏清一脸气愤,不管不顾地在那儿吵吵。

    工部其他人身份都比他低,耷拉着脑袋一脸尴尬,也不敢劝说。

    的确,他们是奉皇命出京的,人家荣安郡主一行人不过是随行,按说一个郡主也指挥不动他们,可人家那是皇后娘娘亲自托付,务必要小心保护的贵人,你一直为了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人家吵个什么劲。

    怪不得这家伙都在工部二十多年,到现在还是个五品郎中,连那几个寒门子弟都比他升职更快,就这拎不清的性子,能有个五品,该烧高香了。

    罗娘她们也烦。

    从出京以后,这个夏清就各种毛病,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开始还比较克制,可能后来见自家郡主好说话,并不怎么闹腾,就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红尘拿了颗杏子吃了,轻声道:“他要走小路,让他去吧,咱们走官道。”

    皇后的确说了,让她和工部的人同行,也是为了照顾她,工部那边把这当皇后的懿旨,自然遵从,到了红尘这儿,只当一句嘱咐,可执行可不执行的。

    “对了,把左边盒子里的护身符给……那个行丘的主事,我看他还靠谱,不至于给扔了。”

    罗娘应下,也不问为什么,便很自然地去做。

    那边还没吵完,这边郡主的车驾已经启程,大大方方走了,夏清一呆,半晌没说话。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丘主事算是夏清之下,官职最高的一个,连忙过来劝道:“夏大人,咱们也跟着走吧,娘娘把郡主托付给咱们,咱们总不能让她独行啊。”

    夏清脸上又红又白,显然也有些迟疑,还是恨恨一咬牙:“不,咱们走近路,皇命要紧,大不了回去我上折子请罪。咱们是去干正事的,哪里有空……”

    “大人,慎言。”

    夏清一下子闭上嘴,心里还是堵了一团火一样。

    他非常非常的不喜欢夏红尘,可以说,不只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

    现在外面虽然没有大肆宣扬,夏家内部,差不多都知道荣安郡主的身份,知道她其实才是族长的亲生女儿,可看看这个荣安郡主做了什么,处处诋毁夏家的声誉,又不知道什么叫孝,什么叫顺。

    她是不是在夏家长大的,可那是阴差阳错,族长一日是她父亲,那就是她的父亲,身为女儿,难道不该对亲爹毕恭毕敬!

    反正,他夏清是绝对看不上这么个不孝女!

    那只是家事,现在到好,区区一个郡主要出京玩,竟然得由他们这些出去办苦差事的人护送,而且还指手画脚的,让人不痛快的很。

    工部一行人觉得不妥,但谁让夏清是主管的,也只能听他的话。

    “咱们走近路,能比他们快大半日,到时候直接走,不必等着,差事要紧。”

    夏清一边挥了下鞭子上路,一边还大声呵道。

    其他人都没吭声。

    打定主意大家注意拖延一下,无论如何不能和郡主分开,上官发疯,他们脑子还清楚呢。

    然后等到上了小道,大家伙忽然发现,根本就用不着拖延什么了,反而得拼了命似的赶路才行。

    小路不知何时被人挖出好多个陷坑,各种各样的,还有山上落下来的巨石,不光有以前的,如今还时不时要落一块儿下来,弄得底下人仰马翻。

    “啊!”

    丘主事忽然被烫了一下,低头一看,护身符微微发热,他心头顿时警觉,一下子想起那位姑娘送护身符时说的话,若是护身符发热,必有灭顶之灾。

    警惕心一起,丘主事还没反应过来,就高声喊:“停!”

    他这一嗓子出去,声音极为洪亮,整个队伍拖拖拉拉都停下,夏清皱眉,怒道:“小丘,你干什么,怎么还耽误时间,咱们……”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

    前面山体滑坡,无数巨石滚滚而落。

    夏清的话戛然而止。

    其他人转头看去,只见一瞬间,地面就变得坑坑洼洼,好多大石头,碎石头堆了一地,他们总算知道路上的石头分什么会这么多了。

    “好险!”

    真是好险,只差一点儿,他们要再向前走一点儿,不说全军覆没,肯定是个个带伤。

    连夏清都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还没到地方,他就损兵折将,那还了得!

    也幸好他们人比较多,都带着工具,可以清理石头,好多人一起努力,勉强把道路给疏通开,算是能走了。

    哪怕走了有一大半,底下人还是忍不住建议,他们还是沿路回去吧,回去的话固然耽误时间,可继续下去,谁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夏清脸上涨红,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好想看见红尘眼睛里的嘲讽。

    让一个小辈嘲笑?

    他满肚子怒火蒸腾而出。

    其实这次出京,他根本就是被坑了,工部别的人都不想去,可上面交代下来的差事,总不能没人干,他这个性情耿直,和同僚们关系不冷不热的,便被推了出来,从一开始,他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便是吓出一头冷汗,心里的气也没有消多少。

    “不行,我们没时间耽误了,为了陛下……”

    话音未落,前头的人忽然惊慌失措,转头高声道:“大人,不好了,前面有好多流民。”

    前面一叫,大家抬头看去,果然看到漫山遍野的流民,都聚集在一块儿,慢吞吞地向这边走。

    也许是见到了他们的车队,流民们一下子骚乱起来,离得老远,都能看出那股子惨烈的气势。

    夏清还闹不清楚情况,丘主事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劝说,二话不说把夏清往马上一按,高声下了命令,所有人掉头,用最快的速度,能跑多快就跑多块,赶紧跑!

    “你!”

    “大人恕罪,卑职僭越了,可这流民不能招惹!”

    夏清不懂,底下人可知道,流民们大部分都跟疯了差不多,有一点儿刺激,就可能闹民乱。

    每年灾年,民乱不断,不是闹着玩的。

    夏清还要说话,不过,他马上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工部这边人多,车多,掉头不容易,走也走得不算快,流民那边,虽然个个骨瘦如柴,没有力气,也没有马匹,但他们和疯了一样拼命追过来,那股子气势,远远就把人吓得脸色煞白。

    根本不必丘管事多说,所有人拼了命地跑,这会儿到要感谢路上那些陷坑一类了,虽然他们走得也艰难,可后面的流民也被堵住,总算是……惊险万分地避了开去。

    这一回,夏清再也不敢说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地图很清楚,标注了不少近路捷径的话,老老实实地在官道上走,走了一段,便碰到了红尘一行人。

    对方显然在等他们。

    双方一见面,工部这边不免唏嘘。

    人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还有人烧了茶水,大约吃饱了肚子,轻轻松松地坐着休息。

    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非常,一个个的,跟被打劫了一般,事实上确实丢了一辆车,一辆车陷住走不了,里面的东西不过是些过冬的棉衣一类,不怎么值钱,他们一咬牙,也就只好断尾求生,扔了车保住大部分物资再说。

    工部这回过去,主要过去的是工匠等,可也带着一部分物资,至少他们这些人要吃要喝,还得有衣服穿吧,钱也得带着一些,再加上考虑到路上的损耗,到了地方给当地同僚们的,带的银钱着实不算很少。

    郡主府这边,一看人到了,也没多说什么,侍卫们帮忙,端了茶水过来,好歹让这些人也喝点儿水,歇歇脚。

    丘主事连忙过去拜谢,哪怕郡主不见,也老老实实跪着给郡主磕头。

    “要不是郡主提前送了护身符过来,我们这些人这会儿恐怕都进了阎王殿!”

    他是半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可是知道恩义,这回带来的工匠们也同样懂道理,一个个感激不尽,到处都是庆幸的声音,剩下的就是感叹郡主的能力有多高,有多么慈悲,他们这等卑贱之身,能得郡主相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夏清铁青着脸,可这会儿也无话可说,只能避而远之,一个人躲在车里,马也不骑了,连吃饭也躲着吃,好像生怕人家笑话他。

    可红尘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儿,估计连名字也忘得干净,她这边攥着一堆资料,愁眉不展,哪里有工夫管别人。

    这一路上,她们走得不快,前面早就散了探子出去,一路上消息都在汇总到她这儿,可以说,很不乐观。

    河堤岌岌可危,林旭调派人手加班加点地修,可速度远不够快,还有无数流民,已经闹起了民乱,到是镇压了,可灾情如此,光靠镇压,光靠剿灭,又有多大作用。

    “真是……大周朝的前景,太糟糕了。”

    红尘有时候都想,这么个朝廷,没了也就没了,可她知道,改朝换代这种事,不光是阵痛,那是真要死很多很多的人,才能完成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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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