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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全文阅读

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少时片刻,乌拉那拉氏刚刚到内室里躺平躺好,福全就拎着暗黄色的药包,领着还未显出孕态的戴斯和甄妮等人过来了,为了不让甄妮和戴斯二人起疑,和她们一块过来侍疾的,还有出自乌拉那拉氏娘家的玉湖和清雅两位格格。www.uu234.ccUU小说

    她脸色苍白地靠着大软枕,歪歪斜斜地坐在床上,笑着对屈膝见礼的四女点点头,柔声道:“这些日子,怕是要多多辛苦你们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很是满意,脸上的笑容,更显随和了几分,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活计要你们伸手,毕竟我这跟前儿有绿意她们呢,就是我这腿上伤到了,一时半会儿的不能下地走动,总是躺在床上怕烦闷,留你们在跟前儿说说话,总比她们这些拘着主仆礼数不敢吱声的丫头们强,再说了,瞧着你们这些花骨朵似的俊姑娘们,这心情也能好些。

    行了,我这腿儿上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你们也就别拘着那些礼数了。

    绿意啊,去把桌边儿的绣墩搬过来,让她们这些孩子都坐下,再去小厨房那边儿取些瓜果点心来给她们嚼零嘴儿,别让她们饿着、累着了!”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绿意快些下去准备了。

    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之前表现得敌意太重,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咬死戴斯和甄妮这两个异域格格的话,兴许戴斯和甄妮两人,还真能被她这副体贴慈和的模样骗过去,不过现在么,二人虽未听说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俗语,却不妨碍她们在心里暗暗警惕着。

    至于玉湖和清雅二人,倒是显得更加从容随意些。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她们二人的族中长辈,也算是利益共同体,总不至于挖坑设套地害她们吧,所以她们该吃吃、该喝喝,说着凑趣讨喜的话,一点都不觉得约束,反而还为自个儿能够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地享清静高兴着。

    眨眼工夫,便是日落时分。

    乌拉那拉氏喝过煎好的汤药,又含了两颗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便张罗着让绿意等人在东次间里摆膳了。

    一桌四荤四素两道汤的席面在东次间摆好,乌拉那拉氏也由绿意等人搀扶着,从内室里出来了,她坐在桌边儿,手拿着汤匙,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碗里的冬瓜汤,瞧着对面坐立难安的戴斯格格,柔声说道:“戴斯格格有孕,怕不适合这般久坐,一会儿就早些回去前院休息吧。”

    说着,她就对着戴斯格格善意的笑笑,继续说道:“以前啊,我总想着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话儿,也怕弘晖那孩子太早接触男女这些事儿,耽搁了前途,经常为难你和甄妮两个,都是我这个长辈不对。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弘晖的骨肉,甄妮也越发懂得规矩了,我瞧着你们,也就不觉得别扭了,希望你们也别把之前的事儿放在心上了,毕竟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久着呢,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些过去事儿不开心。

    今个儿在这里,借着这桌饭菜,我也给你们赔个礼。”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就对着下首落座的二人,分别颔首一礼,态度虽然诚恳,但是动作就显得太敷衍了。

    即便是如此,甄妮和戴斯二人闻言,还是忙应承道:“侧福晋言重了,您也是为了婢妾们能够更好的时候弘晖阿哥,婢妾们都明白,再说您是长辈,便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也轮不到婢妾们挑理。”

    面上,二人是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却未放松对乌拉那拉氏的戒备之心。

    乌拉那拉氏,那是什么人物……

    她从十四岁大婚,被迎进阿哥所那天,无时无刻,不在和其他人斗心眼儿,别的都不说,单单是和已经被圈到佳思院如同废人般的李氏就斗得不亦乐乎,要是拍成戏,那都足够十个戏班子演上十天半个月的了,戴斯和甄妮两个宅斗新手能糊弄过她,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戴斯和甄妮口不对心。

    所以,她倍显落寞的笑着自嘲了一句:“看来你们是不愿意原谅我这个长辈了。”

    甄妮和戴斯闻言,便再也坐不住了,忙齐齐起身行礼,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婢妾们不敢。”

    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借着由头让二人立规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摆摆手道:“好啦,你们都起来吧,这用着膳呢,不讲究这些虚礼了,快坐下。

    其实你们心里怪我,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当初我那么为难你们。

    不过以后相处时间久了,你们也就明白我当初那么做的原因了,其实我那也是无奈为之,在这四爷府里,别看弘晖是嫡出的大阿哥,好像是身份尊贵无忧,但是也不敢大意,稍有不慎就要被其他人踩到泥里了。

    那时你们突然成了弘晖的侍妾,我既担心弘晖沉迷女色,消极懒散,又担心你们是有心人安排到弘晖身边的,尤其是你们又是这副模样,我这心里就更害怕了,但是我这份担心啊,现在就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得,咱们用膳,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又是爽朗一笑,热络地招呼着下首陪坐的四女动筷子。

    别看乌拉那拉氏说得情真意切,好似是将心都掏出来给甄妮和戴斯看似的,但是谁也不是傻瓜,甄妮和戴斯又怎么可能会几句好话就忽悠了呢,尤其是身怀有孕的戴斯。

    她早就受过弘晖阿哥的提点,知道这内宅女眷最爱在吃食上动手脚,她现在又是特别时期,肯定是要格外注意,所以乌拉那拉氏越是热情招呼,她就越是紧张,一双筷子看似是在动弹,却是半点吃食都没有往嘴里送过。

    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却是全不在意,只当没瞧见,乐呵呵地大口朵颐着。

    因为她就算是想要对戴斯腹中胎儿动手脚,却也不会让戴斯在自个儿房里出事,那就显得太蠢了。

    怀胎十月,大把时间动手脚,那需要表现得这么急切呢……

    再说,就戴斯这个状态,乌拉那拉氏觉得就是她不动手脚,估计戴斯都能把自个儿这胎吓没了,孕妇是最忌讳忧思过重的,尤其戴斯又是初次怀孕,本就坐胎不稳,到时候就算这胎还在,那也是岌岌可危,随便弄些生冷的吃食给戴斯吃,连药都不需要动,直接就能让她来个乐极生悲。

    一顿饭,除了乌拉那拉氏吃得痛快,其他几人都是吃得没滋没味的,所以这边儿乌拉那拉氏才撂了筷子,下首陪坐的四女就也忙活活地撂了筷子,尤其是戴斯,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乌拉那拉氏故意装作瞧不见的样子,笑呵呵地吩咐绿意去安排软轿,送身怀有孕的戴斯回去前院休息,同时也将坐在一旁当背景的清雅,一块打发回去前院了。

    对此,乌拉那拉氏也是自有说法。

    毕竟戴斯现在有孕在身,这回去一路,虽说都是坦途,但是身边不跟着个人,她也是不放心。

    此时此刻,甄妮和玉湖都明白了乌拉那拉氏的用意。

    是了,戴斯有孕,不能承宠,更不能和弘晖阿哥同室相处,那这时在春晖阁里的清雅格格就成为了最佳替补了,加之清雅格格模样清秀、性情温婉柔顺,虽然她是不得弘晖阿哥的看重,但是弘晖阿哥也不厌烦她啊,那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清雅格格得了乌拉那拉氏的眼缘,玉湖格格发自内心地嫉妒着。

    不过她和清雅同出乌拉那拉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便是心里再恼火、再不甘,却也不敢破坏清雅的好事,再说她也想着有一就有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总不能厚此薄彼到不管她了,所以她心里不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帮忙将甄妮留在了西小院里。

    已经半躺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氏见状,很是满意玉湖的识趣,同时也暗暗打算,要是玉湖能够一直如此乖巧懂事,等到清雅的事儿定下来,也抬举抬举玉湖,起码不让她独守空闺,实在不行,还可以在戴斯身上玩一把去母留子的把戏,让玉湖有个孩子做依靠,也算是全了二人的姑侄情分。

    玉湖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打算,甄妮却是一肚子火。

    她就知道这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好人,果然是时时刻刻不忘给自个儿添堵,看看吧,这不就趁着戴斯有孕的时机,愣是将住在后罩房好些日子都不曾被弘晖正眼瞧过的清雅格格推到前面去了。

    不过侍疾这种事,她也不能逃避,毕竟这是以孝治国的大清朝。

    甄妮面上看似如常,心里却是如同火烧般难熬,她现在已经落后于戴斯一步,未能成为春晖阁里最先有孕的侍妾,这要是让清雅格格再抢到前面去,怕是等着自个儿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以前,她还觉得她和戴斯冒险一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挺好的。

    随着在四爷府里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后悔自个儿当初的冲动了,弘晖阿哥是亲王府的阿哥不假,但是却至今未曾被请封世子,再看前院那些婢仆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便知道这个世子之位不好争,再想想十三爷府里的模样,夜半无人之时,她也不禁会猜测,如果当初她留在十三爷府里,又该如何呢……

    只是这些事,她也就只能在心里合计合计而已,要是真说出口,等着自个儿的就是一条白绫子赐死的结局了。

    正在甄妮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注意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生怕她抽空溜回前院去搅和清雅的好事,笑呵呵的提议道:“我瞧着你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怕是有些无聊了吧,不如咱们摸几把牌吧!”

    说完,不等甄妮和玉湖表态,她就命人将桌子摆起来了,就摆在罗汉床前。

    这样的话,乌拉那拉氏就算是不方便动弹,也能够和甄妮、玉湖二人打牌解闷了。

    “婢妾从未玩过,不如还是在旁边瞧瞧热闹吧!”甄妮瞧着桌上全然陌生的金牌,柔声拒绝道。

    可惜,乌拉那拉氏怎么可能同意她的建议呢,这要是玩起劲了,那不就更容易忽略她的一举一动了,所以乌拉那拉氏很是利索地笑着拒绝道:“不会玩啊,也没关系,就是个解闷的小玩意儿而已,你玩上几把就会了。

    那个那个……绿意,你就坐在甄妮这丫头旁边吧,也好帮她出出主意什么的。”

    说完,她又让青柳将她妆台上那盒装满金瓜子的巴掌大锦盒拿过来,用来做筹码。

    乌拉那拉氏几句话就张罗起来了牌局,玉湖更是早早就坐在桌边儿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甄妮也不好再拒绝了,她手里端着一个细白瓷的浅口瓷盒,接过宫婢分过来的一部分金瓜子放好,便学着乌拉那拉氏的模样,动作有些笨地码起了牌。

    麻将这玩意儿的起源,到底是什么年代,现代人说不清,古代人也说不清楚,史料里,也并未详细记载,反正在明末清初的时候,麻将就已经是一种全国上下普及的娱乐方式了。

    原本尔芙还想着用麻将牌和纸牌扑克狂揽一笔巨富做私房体己呢。

    结果,那自然是呵呵哒了。

    乌拉那拉氏手里这套麻将牌,还是她陪嫁妆奁中的一幅精品呢,上好的象牙雕刻,背面雕刻着缠枝宝相纹,牌面用描金的方法画出条万饼和东南西北风中发白等花牌,处处透着精致,便是作为拿在手里把玩的玩意儿,也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就这样华丽丽地成为了一种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酸枝木的方桌上,铺着细绒棉的桌布,四排码牌,呈斜角摆放好。

    乌拉那拉氏坐在北方向上,甄妮和玉湖,分坐在乌拉那拉氏的两侧,对面还有一个空位,她左右瞧瞧,对着旁边垂首而立的肖嬷嬷招招手,笑着道:“嬷嬷,还要麻烦你过来给凑个手。”

    说完,她就将手里搓得有些发热的象牙色子丢到了方桌中间。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比如尔芙手里拿着的这一本,便是她从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那里要来的,里面清楚地记录着乌拉那拉氏的喜好和日常习惯,连一些赏赐和份例领取的情况,也都做了简单抄录。

    而这份册子里,尔芙最看重的就是册子最后那几页的餐单了。

    “要不要和我一块研究研究?”尔芙歪着脑袋瓜儿,故作俏皮地笑着问道。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低声夸赞道:“没想到你办事越来越妥帖了,连这些爷都没有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看来以后爷真是可以放心地撒手了。”

    说着,他就已经起身挪到了尔芙的身边,和尔芙头碰头地研究起这本小册子了。

    秦嬷嬷送来的册子,记录清楚详实,且条理清楚。

    两人仅仅是将后面的餐单翻翻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根据乌拉那拉氏之前几个月的菜单来看,她算是一个比较喜欢吃辣的人,虽不至于是一日三餐不离辛辣刺激的食物,却基本上每天都要点一种辛辣的川菜,但是从半个月前,她的饮食习惯变了,一下子变得清淡起来,足足半个月,竟然连一道味道稍重些的菜肴都没有出现过。

    如此一看,那问题所在就显得比较明显了。

    “会不会这么明显啊?”四爷有些怀疑地挑眉问道。

    尔芙也不认为乌拉那拉氏会将问题摆在这么明显额位置上,但是再看看其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眉心紧蹙地犹豫道:“不如让胡太医那边试试,兴许就这么简单呢!”

    “只好这么办了!”四爷没有什么信心地答道。

    两人好不容易算是暂时说完了乌拉那拉氏在冰窖里做的那点小把戏之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了弘晖的头上。

    弘晖是四爷的嫡长子,四爷曾对其寄予厚望。

    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也不会不管弘晖,让他眼看着弘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但是他也真是不放心让弘晖去军中历练,别看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坚定不移的模样挺唬人的,心里却是真虚……

    这不,本来就是闲聊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扯到弘晖的头上去了。

    而尔芙还是原本的看法,她不掺和,给的建议就是留弘晖在京里历练,如果说御林军、禁卫军不适合弘晖去历练,那还有西山大营、神机营等地呢,哪里还容不下弘晖,不过四爷在这事儿上,也是挺坚定的,他虽然担心弘晖的安危,却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

    说白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念叨念叨这件事,念叨念叨就算了。

    尔芙看明白了这点之后,便丢给他一个耳朵不管了。

    四爷念叨着念叨着,不知怎么又惦记上给弘晖娶妻纳妾的事儿了。

    其实也不怪四爷会突然扯出这个话题来,因为弘晖的年纪,也确实是该到谈及婚嫁的时候了。

    不过关于这点,尔芙也说过,好福晋的人选不好找。

    四爷也能够理解,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碎碎念,如同一个碎嘴子似的,不知何时就开启毒舌模式了,愣是将乌拉那拉氏看好的那些儿媳妇人选挨着个地吐槽了一遍,从容貌到性情,从学识到门第,反正在四爷的嘴里,这些钟灵毓秀、可爱俏皮的小格格就成为了人憎鬼厌的模样。

    偏偏尔芙还不好说些什么,再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只能说,四爷这碎碎念的功力是真强大,安眠功效,杠杠哒……

    等到尔芙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黑天了,四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伸长胳膊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哑着嗓子将诗兰叫到跟前儿,柔声吩咐道:“准备热水吧,我要好好泡泡澡。”

    说完,她就已经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往窗边走去。

    天气闷热,房间里又没有用冰鉴降温,一觉睡醒,那也是一身汗。

    尔芙最讨厌这种满身是汗的感觉了,但是在没有确定药引子是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不顾安危地将那些动过手脚的冰块摆在自个儿的房间里,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比较原始的降温手段了,洗澡澡、乘凉凉……

    一会儿工夫,热水就预备好了。

    尔芙浑身放松地趴在浴桶边儿上,任由诗兰舀着温热的水替自个儿擦拭后背,手里攥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好一会儿工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询问四爷的去向。

    得知四爷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尔芙不高兴地扁扁嘴儿。

    “那边派人来请了?”她故作不在意似的,随口问道。

    “没有。”诗兰小心翼翼的答道。

    尔芙闻言,这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挂不住了,心里头来来回回地循环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四爷为什么突然去长春仙馆了,又没有宫婢来请……

    还不等她这边想出个子丑寅卯呢,四爷就已经回来了。

    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尔芙,再也顾不上享受泡澡的乐趣了,她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珠,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好,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浴衣,便急吼吼地跑到了外面,那衣衫不整的模样,愣是惊得四爷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四爷一边胡乱擦拭着自个儿衣襟上的茶渍,一边冷声问道。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摆摆手将苏培盛等一众太监打发出去。

    虽然这些太监不算男人,但是四爷也不希望自家小妮子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

    随着苏培盛等人蔫头耷脑地退出了房门,四爷一把将要逃跑的尔芙抓到了跟前儿,阴沉着脸的教训道:“你怎么连件衣裳都不换就跑出来了,这要是有外人在,看你这脸儿往哪里放,幸亏就是苏培盛他们在。”

    尔芙自觉理亏地连连点头,表示下不为例。

    其实她是太好奇四爷为何会突然去长春仙馆的原因,再说浴衣也是衣裳,只是稍微薄了些、领口大了些而已,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四爷会留苏培盛在房间里交代事儿,所以她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

    她有些心虚的问道:“对了,听诗兰说你去长春仙馆了,你去那边见她了?”

    “这是吃醋了?”四爷笑着捏捏尔芙的鼻尖,轻声打趣道。

    “不是,我就是有些好奇。”尔芙嘴硬道,她才不会承认她在吃乌拉那拉氏的醋。

    四爷也没有继续逗她,三言两语就将他去长春仙馆的原因说了。

    原来他是觉得应该先给乌拉那拉氏那边打个招呼,毕竟弘晖的身体有一半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血脉呢,论亲论理,将人家嫡亲的外孙子送到危险的军营里,总归是要打声招呼的,所以他就趁着尔芙睡着的时候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

    当然,另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他被热坏了,想要去长春仙馆凉快凉快。

    四爷去和乌拉那拉氏说完正事,又扯了会儿闲篇,估计着尔芙午歇该起来了,便直接回来了。

    “她就没反对么?”尔芙并没有再纠结四爷去见乌拉那拉氏的事儿,惊讶问道。

    四爷闻言,故作高深地抿唇浅笑着,幽幽道:“在这点上,她乌拉那拉氏比你要坚强得多,也比你更有远见些,她很是高兴地应下来了,还主动要替爷去劝说弘晖,只是爷怕她是想多了,还以为爷是打算让弘晖去军中混些战功以请封世子呢!”

    “就算是她心里有这样的猜测,也是正常,毕竟弘晖是嫡长阿哥。只是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弘晖在军中遇到危险,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什么一定呢!”尔芙倒是不觉得乌拉那拉氏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她反而更加关注弘晖的安全问题。

    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谁敢保证自个儿就能全身而退呢!

    “乌拉那拉氏一族,本就是以战功封爵的家族,但凡是成年的阿哥就没有没上过战场的,即便是现在他们忘记了祖先的荣耀,也开始走科举一路,不过军中也不缺少他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族人,弘晖在军中,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地保护好他,所以乌拉那拉氏并不担心这点。

    再说,弘晖到底是爷的亲子,爷就算是希望他成材,却也不会不管他的安危。”四爷笑着摇摇头,眼底闪过些许落寞之色,沉声呢喃道。

    他反感乌拉那拉氏,便是因为乌拉那拉氏将所有的事情都计算得太清楚。

    相反,尔芙虽然有时候有些孩子气,办事也不够妥帖周到,但是她的真心就足以弥补一切的缺点,因为对于从小生活在红宫里的四爷来说,真心就是天下最稀罕、最珍贵的宝物,也是他最想要拥有的。

    而此时他就拥有着尔芙的真心。

    想到这里,四爷揽着尔芙腰肢的胳膊更加用力了几分,他将尔芙紧紧地揽入怀中,低声说道:“相比起世子之位,也许乌拉那拉氏并不是那么在意弘晖的安全吧……”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呢!”尔芙不知道四爷的心理活动,笑骂道。

    四爷闻言,脸色微变,随即一脸正色地说道:“爷一会儿要回前面去和弘晖好好谈谈,免得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什么消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平白惹人笑话。”

    “好,我要不要让膳房替你们爷俩准备点宵夜什么的?”尔芙点头问道。

    “不必了,有苏培盛呢!”四爷指了指窗外正在望天的苏培盛,笑着说道。

    随后,他又陪着尔芙用过晚膳,直磨蹭得月上中天,他这才起身去了前边的书房。

    ………………

    转眼又是半月,那场虎头蛇尾的赏景宴所引起的风波,也已经渐渐散去。

    而随着风波散去,尔芙也成为了宗室福晋们争相邀约的热门人物了。

    只是她本就不是个喜欢交际应酬的性格,更担心自个儿稍不留神就中了谁的算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她并没有莽莽撞撞地闯进这个她不甚熟悉的圈子,而是和毓秀姑姑商量后,有选择性地拜访了几位性格比较随和的宗室长辈福晋,再然后就又一次关上门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了。

    不过她不在外行走,却不妨碍她引起大家伙儿的好奇。

    别以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名门贵妇就舍弃了寻常女人的八卦心思,相反她们更有好奇心,同时她们也想仔细了解一下尔芙凭什么能够让四爷独宠她十余年呢……

    如果可以,她们甚至可以拜尔芙为师……

    当然,这些事儿,她们也就是想想就算了,在外还是要保持端庄优雅的一面。

    在尔芙待在圆明园不去应酬的日子里,府里的几位侧福晋接到的请帖就多起来了,尤其是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名门闺秀,在京中有不少交好的手帕交,很容易就在这圈子里混开了,她也凭借着早前和这些命妇打交道积累下的经验,轻而易举就和一些福晋达成了阵线联盟。

    可惜,这些事儿让乌拉那拉氏自鸣得意的同时,尔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替茉雅琦挑选合适的夫婿人选上了,没办法,她本以为能够将这苦差事推给大李氏这个不负责任的亲娘去负责,但是大李氏一心替茉雅琦挑选高门贵婿的做法,终于彻底激怒了四爷,所以这倒霉的差事就又一次落在了尔芙头上。

    不过这次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一个人挑大梁,还给尔芙找了个帮手德妃娘娘。

    只是德妃娘娘操心宫里那些琐事都操心不过来呢,哪有太多精力去关心一个并不看重的孙女儿的婚事呢,她不过是将尔芙整理好的人选名单翻看一遍,勾选出了几个比较显眼出众的人选,便让尔芙自个儿看着安排了。

    最后,尔芙还是不得不自个儿费心费力地搞定茉雅琦的婚事了。

    “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她以为她是谁呢!”又一次被茉雅琦将她挑选好的人选驳回,尔芙只觉得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终于断了,她拍着桌子,厉声骂道。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本来么,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算计得太清楚,那还哪有一点亲情的意思,还不如早些分家单过的好,起码还保留着一丝情分在。www.uu234.ccwww.uu234.cc

    她确实是愿意在一些事情上,保持着难得糊涂的态度,但是事关人命,总是该谨慎些、仔细些。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个人的原因在。

    按照后世所知的历史里,现在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应该还是乌拉那拉氏,而她所代表的钮祜禄氏,这会儿也就是个不受重视的侧福晋,需要等康熙帝注意到幼年早慧的四阿哥弘历,祖孙三辈在牡丹台友好的会面后,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在四爷心中的地位,这才提升了几分。

    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被她这只小蝴蝶引起了这样那样的变化,比如乌拉那拉氏被病故,比如弘历这个名字成为了四爷府里的禁忌,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阿哥被赐名弘历……但是谁知道命运大神什么时候来一个拨乱反正呢。

    尔芙不认为自个儿这小胳膊小腿地能搞过命运大神。

    因为这些担忧,尔芙特别担心有任何不受控的事情发生在四爷府里,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她这心里早就塞满了各种不安,偏偏她并非本土女的真相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不敢和任何人分享,她只能让这些担心在心底一点点堆积。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声苦恼至极的叹息。

    诗兰不明就里,还以为真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呢,她再也不敢耽搁了,揣着那条银链子,便一路小跑地跑去见秦嬷嬷了。

    诗情也很是体贴地上前来说好话宽慰尔芙了。

    尔芙明白她们的心思,她勉强自个儿露出一个不算太真诚的笑容,柔声说道:“行啦,查来查去的,兴许还是我杞人忧天了呢,万一是宫里那些个贼老鼠偷摸从宫里倒腾到宫外换银子的贼赃呢,其实这还是件没准的事儿呢,所以我也就是随口吩咐一句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啦。

    不过有一点,这条银链子的事儿,还是要保密。

    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事真是咱们府里哪位内眷干的,要是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估计还不等咱们这边查出什么端倪来,对方就想出应对的办法了,那咱们这番心思就彻底白费了。”

    “奴婢明白,奴婢一会儿就让赵德柱去告诉洪班主那边,让洪班主管好嘴。”

    “成,你心里有数就行。

    另外你再让赵德柱去查查昨晚在耕织轩附近当值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洪班主戏班里的那些人,也要好好排查一番,既然已经确定李畴并非身体原因暴毙,那不管凶手是谁,他也是确实存在的,所以咱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啦。”

    “行,奴婢现在就去找赵德柱交代这事。”诗情闻言,笑着应道。

    一口气交代这么些事儿,尔芙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所以她笑着点点头,便让诗情去忙了,而她自个儿则忙里偷闲地跑回内室里的床上去偷懒偷闲啦。

    暄软舒适的床上,她披散着头发,任由头发垂在床边,抱着一本话本子读着呢。

    按下悠闲自在的尔芙不提,再说诗兰那边……

    她急匆匆地赶到秦嬷嬷暂时居住的小院,神神秘秘地将秦嬷嬷房间里帮忙的宫婢都赶出去,这才将那条不起眼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了出来,一脸严肃地送到秦嬷嬷面前,低声说起她的来意。

    “这东西是造办处的手艺,但是像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其实就是造办处那些匠人练手的小玩意儿,所以内务府那边按月送过来后,咱们府里这边儿一般就是登记个大概数量,还真没有单独登记过款式,然后再按照府里各位内眷们的份例发到各处。”秦嬷嬷闻言,认认真真地将银链子左右端详一番,叹了口道。

    诗兰本以为这银链子拿到秦嬷嬷这里,很快就能知道这银链子的主人,她根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太过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过秦嬷嬷到底是干练稳妥兼备的内管家,她还是给诗兰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也简单,其实就是让人拿这条银链子到造办处去调查下出自何人之手,确定了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再去内务府那边查下,便能够确定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否是四爷府的人了。

    确定后,这件事就好办了。

    如果是府里的人,那没有别的好说,一点点详查,总能找出那个人来。

    如果确定这条链子的所有者不是府里的人,也好办了,左右是条不值钱的银链子,一看就是造办处学徒工匠们练手的玩意儿,直接将这条链子丢到库房的角落里,当做没有这回事就可以了。

    秦嬷嬷出的办法有些麻烦,但是却是唯一的办法。

    除非现在有个人跳出来认出这条银链子曾出现过谁的身上,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府里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很聪明,谁会没事找事地主动惹麻烦上身呢,再说这种银链子的款式那么普通,便是真有人这么不聪明地主动揽事,估计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呢,诗兰也没有就这样回牡丹台禀告尔芙。

    她还是坚持让秦嬷嬷将银链子角落上的一个小记号拓印了下来,有这个拓印在,想要去造办处找到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也容易些,她对自家主子也有个交代了。

    秦嬷嬷拗不过诗兰,转身取过朱砂印泥台,麻利地将记号拓印好,便端茶送客了。

    其实诗兰也就是想着将差事办完,并没有指望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记号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将印着记号的罗纹纸随手折好就塞到了袖管里,又将银链子拿上,叮嘱秦嬷嬷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好一番唠叨,这才叹着气往牡丹台走去。

    为了让她突然往秦嬷嬷这里跑的事儿不显得突兀,她还带回去了一套琉璃茶具。

    “主子,秦嬷嬷也不知道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谁,还让奴婢拿着这银链子去造办处那边查查看,您看这事可咋办啊!”诗兰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半蹲下身子,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撩起及腰的青丝,坐正了身子,柔声说道:“那就慢慢来吧。”

    诗兰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啦,她继续问道:“那这条银链子呢?”说完,她就将那条还带着几缕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出来了。

    “先放在我这里吧。”尔芙随手接过,弄了一手的朱砂。

    她满脸嫌弃地将银链子丢到床里侧的柜子台面上,一边扯过帕子擦拭手上的印记,一边问道:“这怎么弄得这么脏啊?”

    诗兰闻言,忙将那张拓印记号的纸,交到尔芙的手里,恭声答道:“奴婢想着银链子上的记号,总也算是个线索,便让秦嬷嬷帮忙拓印了几张,没想到用来拓印的朱砂印泥没有擦拭干净,奴婢这就去拧条湿帕子过来。”

    说完,她就赶忙往屏风后面的净室里走去。

    不过还不等她走过去,尔芙就已经一脸惊讶地叫住了她,因为尔芙认出这记号了。

    “主子,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诗兰忙回到床边,恭声问道。

    尔芙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记得这记号,这不是秦嬷嬷以为的学徒工匠练手的小玩意儿,而是一套造型特别别致的素银镶珠头面里的一件,我说我怎么瞧着这条银链子有些眼熟呢,你去把我的妆匣取过来,我让你看到神奇的一幕。”

    说着,她就神采奕奕地凑到了床边,也不管手上的朱砂印没有擦净了,抓着那条沾着朱砂印的银链子,趿拉上脚踏上的软底绣花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窗边阳光下。

    尔芙才刚将角几挪到美人榻的正前方,诗兰就捧着妆匣来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来,你先将这妆匣放放,然后给我搭把手,把这角几往我这边挪挪,然后等你家主子我给你变戏法。”她抬手摸着额头上折腾出的汗水,笑着招呼道。

    诗兰不敢怠慢,将妆匣放到合适的位置,便和尔芙一块抬起角几了。

    一会儿工夫,角几就摆到了尔芙指定的位置上了。

    方方正正的角几摆在美人榻的床尾位置,如同小学生的课桌似的,尔芙也甩开软底绣花鞋,盘腿坐在了美人榻上,她一边招呼着诗兰将妆匣拿过来,一边调整着妆台上那尊能自由调整角度的铜镜,让阳光能更好地落在角几上。

    “仔细瞧着吧!”弄好了这些,尔芙故作神秘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低头摆弄起那条还沾着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了。

    只见尔芙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镊子,如同变戏法似的将银链子盘成一个小环,然后她又将银链子上的坠子扣打开,嘎达的一声,那条银链子就变成了一枚花卉造型的银戒指,那颗绿豆大小的珍珠坠子就是花卉造型的花蕊部分,被团成一圈圈的银链子,则成为了一片片舒展开的花瓣。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诗兰满脸惊讶地看着尔芙掌心里的那枚戒指,问道。

    尔芙闻言,抿唇笑着,柔声解释道:“这就是这套素银镶珠头面的特别之处,这是造办处一位挺有想法的工匠设计的,整套头面都能够通过这些小小的锁扣改变造型,比如这条银链子,它可以作为项链戴在脖子上,也可以作为戒指戴在指间,还可以配合着这套头面里的发簪组成步摇。”

    “主子,您这么了解这套头面,这条银链子该不会是您的吧?”诗兰听着,也没觉得这设计有什么好的,反而有些担心起了尔芙,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家主子的身上,忙问道。

    尔芙笑着摆摆手,道:“你是掌管我衣裳首饰的大宫女,你都没见过这条银链子,你觉得这套头面能是我的玩意儿么,我之所以了解,那是因为设计出这套头面的那个工匠已经不在造办处当差,被白娇那丫头挖到炫彩坊去干活了,白娇为了说服我出面去造办处挖人,便将他设计的这套头面和我仔细介绍了一番。”

    “哦,主子是认出了那个记号?”诗兰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

    “你猜对了。

    这个记号就是刘晓泉在造办处当差时候的专用记号,他那手是真巧,之前不少宫里的宫妃都打发跟前的大太监去找他套关系呢,就为了能够让他替自个儿做上几件首饰去炫耀,后来他到了炫彩坊,这记号也就跟着他去了炫彩坊,妆匣里那支青鸾展翅衔珠的步摇就是他的手艺。”尔芙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将妆匣里的那支步摇拿了出来,还将步摇杆上的记号指出来了。

    虽然记号的大小不同,但是图形和细节处的处理,却是一模一样。

    诗兰见状,则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连忙提醒道:“主子,那这条银链子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啊!”

    尔芙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沉重的回答道:“这条银链子的主人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但是乌拉那拉氏已经过世了,这套头面也已经作为陪葬品入土了,所以这条银链子为何会出现在耕织轩那个李畴的房间里,还是个不解之谜。”

    说完,她就将那条银链子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地放在了妆匣里。

    “主子,您说会不是盗墓的啊?”诗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尔芙闻言,又是一阵摇头。

    如果现在是后世,这么一条造办处出品的银链子,兴许是盗墓贼从乌拉那拉氏的坟墓里挖出来的,但是现在……真以为恩济庄里那些守墓的宫婢仆从就是去那里安度晚年的,不怕四爷发现之后要了他们的小命啊……

    再说,她也不相信这么条亮闪闪的银链子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虽然乌拉那拉氏入土的时间不久,但是银子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被腐蚀污染,所以根本不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人就是这么回事,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觉得什么珍贵。www.uu234.cc

    虽然弘晖等诸位阿哥是四爷的血脉传承,四爷在意着,也用心培养着,但是到底这些粗胳膊笨腿的小男孩儿是不如粉嫩嫩、软嘟嘟的小格格更招人疼,尤其是李氏日日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和四爷亲近,所以四爷这个很少能得到孩子们亲近依赖的父亲,自然而然就更加偏疼茉雅琦这个娇嫩如花的小格格了。

    只可惜茉雅琦这种装出来的亲近,怎么可能瞒过四爷那双锐眼。

    一来二去,虽然四爷仍宠着她,经常赏赐些好东西下来,但是到底比不得从前,加之那段时间新进府的尔芙已经在四爷跟前崭露头角,风头也盖过了李氏去,李氏在四爷跟前不得脸,想着尔芙院里新出生的小格格得宠,不自觉就迁怒到茉雅琦的头上去了。

    这倒不是李氏就真的没有半点慈母心肠,更在意能为她挣来脸面的小阿哥罢了。

    重重不平待遇下,茉雅琦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尤其是在李氏被夺位,圈禁在后院僻静小院后。

    当然,她并不会反思自个儿的过错,只会将所有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她到了议亲的岁数,尔芙和四爷不为她张罗着,她怨恨着。

    四爷坏了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天赐姻缘,她怨恨着。

    尔芙又出料子、又出工钱,给小七添置新衣,却没有给她置办新衣,她怨恨着。

    康熙帝指来的孙嬷嬷不喜她的骄矜做派,几次罚她抄书,她怨恨着。

    四爷禁足了她的额娘,却将尔芙这个侧福晋扶上嫡福晋的宝座,她怨恨着。

    太多的怨恨堆砌在心底,压得她太辛苦,但是这一切都比不得她亲眼瞧见小七在尔芙跟前是如何受重视,来得让她更痛苦,她瞧着小七越出众,她心里就越是烦躁,不过她从未在小七面前表露出来过,一直保持着她知心大姐姐的好身份,还几次在小七跟前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忏悔,为了让自个儿的忏悔显得更真实,她还做过以血抄书的表面功夫,别看这些都不曾被尔芙当真,却当真骗住了见识不多的小七。

    而她也终于发现了小七的短处,这个短处也是尔芙惯出来的。

    一向被尔芙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七,哪里被孙嬷嬷这般严苛的老师教导过,猛然过上规律的学生生活,自然是千百个的不情愿,只不过这份不情愿,她一直压在心里,只是对茉雅琦吐槽过几句,便被茉雅琦给记住了,茉雅琦看似是好言好语的劝小七,劝小七收心读书,却是在偷偷挑拨着小七和尔芙的母女情分。

    她苦口婆心劝说足有月余,总算盼来了小七和尔芙翻脸的希望,却转眼就得到小宫女送来的两母女已经和好如初的消息,如何能够甘心呢!

    茉雅琦愤怒之下,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的花瓶、茶碗,将偌大的房间里,所有她能推得动、搬得动、摔得动的东西都丢到了地上,仍余怒未消如困兽般在一片狼藉中,恨恨的咒骂着:“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每日新首饰换着带……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得到她额娘的娇宠……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管着府里的庶务……”

    可惜,她也就能在自个儿房里折腾,这还是她早早就将四爷指派过来照顾她的管事嬷嬷洪嬷嬷给打发去针线房取绣线,不然她在自个儿屋里都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四爷指派洪嬷嬷过来,不单单是为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更是为了监督她的一言一行。

    茉雅琦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狠狠搓了搓脸,终于冷静下来。

    她指着满地的狼藉,冷声吩咐道:“快些收拾,再去库房挑选出合适的摆设替换,若是谁管不住嘴儿,将这事传到洪嬷嬷耳朵里,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她就转身将这满室狼藉都丢在了身后,径直往厢房那边儿找自个儿的大伴李娉婷去商量事情了。

    李娉婷是李家现任族长的庶出长女,其母孟佳氏是李家族长的贵妾。

    坐在琴桌前的李娉婷着淡妆素服,回眸一笑,似仙女临凡般清丽脱俗,她瞧着余怒未消的茉雅琦,很是随意地指了指身前摆着的绣墩,柔声问道:“又闹小性子了?”

    说完,她又是一笑,微提袍摆地来到了茉雅琦跟前儿坐定。

    “你都听见了?”茉雅琦有些羞怯的红着脸,喃喃道。

    “嗯,我这儿和你住的上房离着近,你也没想着遮掩些,我自是听见了。”李娉婷含笑替自个儿和茉雅琦添上茶,轻声调侃道。

    “为何不过去劝我呢?”茉雅琦抿抿嘴儿,挑眉问道。

    李娉婷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劝得住你?

    我没那么蠢笨,主动送上门去让你教训,说我是你的大伴,说我是你的陪读,但是说到底,你和我是主仆有别,到时候我受了委屈,我那位阿玛不但不会怪你,还会觉得是我不中用,兴许这在亲王府里的逍遥日子就要落在我的妹妹头上了,我还没有忘记我的额娘为了让我能躲开李家的是非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别人视四爷府如龙潭虎穴,我却觉得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

    说着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一直虚搭在桌边儿的纤纤玉手,也攥成了拳头。

    这还是茉雅琦头回瞧见李聘婷如此失态,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却到底没说话。

    因为她记得她额娘李氏几次提起过她那位族长舅父府里的宠妾孟佳氏,皆表现得很是佩服孟佳氏的手段,不然李氏也不能让庶出的外侄女来府里给堂堂亲王格格做大伴,怎么现在这个李娉婷却好像是跑到自个儿家里来躲清静的呢!!

    李娉婷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很快就收敛起她那满脸的怨恨神情,重新挂起了笑脸。

    “但是舅父让你进府来做我的大伴,不就是为了让你规劝我的言行,不就是为了让你和我早早将我额娘从佳思院里解救出来的么?”见李娉婷重展笑颜,茉雅琦这才提出了心底的疑问,说句实话,猛然瞧见李娉婷那般清丽如秋水般的姑娘流露出凌厉杀机,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李娉婷笑脸微凝,正色道:“阿玛是这么想,不过我就是个寄居于此的外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儿,也仅仅是能略尽绵力,尽力劝说罢了,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你,我是否说过你要收敛本性,多做些疼爱幼弟幼妹的事儿,孝顺嫡母,早晚请安,风雨不误,但是你不听,我又能将这么一位亲王府的小格格如何呢,总不能让我以下犯上地压着你去照办吧,那样的话,又能让谁对你改变印象呢!”

    “你就是这样应付你阿玛交代给你的事,你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给舅父知道。”茉雅琦闻言,略显羞恼,却仍然是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只是茉雅琦这话说完,李娉婷也不过是嗤鼻一笑罢了。

    “你大可以和我阿玛告状去,不过我也有应付他的办法。”说着,她对着茉雅琦招了招手,示意茉雅琦附耳过来,这才压低声音的威胁道,“你说是妹妹亲呢,还是自个儿的闺女亲呢,如果我告诉阿玛说,我那位姑姑已然是再不能复宠的废棋,我那位功利心极重的阿玛会不会借机将我这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女儿送进府来,到时候你这位亲王格格还能得到李家送于你的便利么?”

    说完,她就满眼娇媚的掩唇笑了。

    她还没有告诉茉雅琦,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收到阿玛传来的密信,希望她能找机会成为四爷府里的新格格。

    可惜茉雅琦和她的关系太寻常,她还不想给茉雅琦提醒,而且她也想要趁机试试,如果成功,她的额娘就不会被她的嫡母压着欺负了,她的幼弟就有了依靠,而如果她失败了,好似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她过了年就到了及笄之年,照着府里的规矩,便不能再留在四爷府里了,所以这也算是最后一搏吧!

    不得不说,四爷府几次添人,不单单是让四爷府里的这些女人们心底难安,也让外面不少人都动起了旁的心思,比如已经失宠的李氏族人,尤其是曾经借着李氏盛宠,几次被四爷提拔的李成博。

    果然,李娉婷如此一说,茉雅琦整个人都慌了,不为别的,只为银钱。

    因为李氏被夺位圈禁,所有私产并没有直接交到茉雅琦、或是尔芙手里,而是被四爷一纸封条封入库房,账目由前院书房里伺候的王以诚亲自负责,由四爷负责监督,还特地在顺天府那边备过案,这让一向有李氏私下里替补过日子的茉雅琦,不得依仗着府里每月发放的那点份例银子过日子了,只可惜那点份例银子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很多,但是放在四爷府的后院里,连打赏下人都不够用,好在李氏的长兄李成博,也就是现在的李家族长并没有忘记茉雅琦这个外侄女,私下里塞了两个手艺不错的铺子给茉雅琦做零花,还偷偷让人送了不少银两进来,不然她哪里有银钱去摔着听响玩儿呢!

    如果李娉婷要是入府伺候的话,李成博哪里还会理会她这个不得四爷待见的侄女,茉雅琦眨眼间就将这里面的个中细节想了个明白,她哪里还给威胁李娉婷了,忙扯出满脸假笑,摆手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虽说我和你不是一块长大,但是也在一个院里住两年了,还不知道你的性格,你这眼下无尘的个性,哪里受得了这后院里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着,她就好似是要李娉婷保证似的,直接抓住了李娉婷的胳膊,紧紧盯着李娉婷的双眸,等着李娉婷的回答。

    左右她也想好了,如果李娉婷心有非分的话,她就要直接去戳破李家的阴险打算,她不信她的阿玛会那么不顾德行,看上她院里同住两年的大伴,关于这点,茉雅琦还是有些信心的。

    李娉婷也不是个傻子,哪里会看不出茉雅琦眼底那抹破釜沉舟的狠辣,她笑着摇摇头,拉开了茉雅琦紧抓着自个儿胳膊的手,柔声说道:“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我还会和你说,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身份,还有你弟弟的身份,于整个李家而言,当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在我阿玛眼里,唯有能带给他利益的人,那才能得到他的谄媚逢迎,如同你额娘在四爷府里得宠的时候,而现在……难道你没发现我阿玛托人送给你的银钱,已经是越来越少了么!”

    说完,她眼含同情地瞟着茉雅琦,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若不是我额娘替你阿玛求情讨赏,你阿玛如何能以一白身跻身正五品官位,你又如何能逃脱入宫小选的命运!”茉雅琦羞恼不已得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嘴角微扬的李娉婷,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李家,在她看来,便是她予取予求的地方,若不是李娉婷提醒,她都没有注意过李家送来的银子越来越少这件事,只要想想那些曾经对她逢迎讨好的人,竟然在心里时刻计划着要踩到自个儿的头上,茉雅琦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碎李娉婷那张写满虚伪的笑脸。

    只不过这次,李娉婷没有哄她,也没有再扬起笑脸劝她,而是冷冷瞧着她撒泼,一直等到茉雅琦的话说完,她才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曾经我劝你,你还记得你怎么教训我的么,你说我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府里的庶出格格而已,没资格管你的事儿,现在我也不想管你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没有了雍亲王的宠爱,你这个亲王格格,还真是不那么值得别人讨好。”

    说完,她就假得不能再假地掩唇打了个哈欠,给茉雅琦下了逐客令。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虽说算不上是怨恨,但是一时的想不通,却总归是在所难免的,便如叛逆期的孩子稍有不顺心就会选择离家出走一般。www.uu234.ccUU小说

    好不容易捱到散课,小七在正院和听雨斋的分路口,扁扁嘴儿就回听雨斋了。

    正院里,诗兰已经几次催促要摆膳,却都被尔芙拒绝了,她还在等小七过来用膳,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尔芙有些坐不住地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已经点起落地烛台的庭院,如同拉磨的驴子似的团团踱步,一直等到月上树梢,也没能等到小七过来用膳,她担心不已的蹙着眉头,招呼诗兰取来外出要穿的披风,胡乱系好披风领口的细绸布,径自就往听风楼走去。

    她还以为小七这会儿还被孙嬷嬷拘在听风楼练琴呢!

    她这趟过来,心里就如同烈火烹油似的不痛快着,暗道:孙嬷嬷太过严苛。

    毕竟孙嬷嬷晌午就已经惩罚小七和茉雅琦二人不许吃午膳,好在她带着点心过去,两人倒也饿不到哪里去,但是晚上到了这会儿还不放小七她们回去休息,这做法就有些过分了,小七和茉雅琦到底不是宫里那些包衣旗出身的宫女,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折腾,身体不都饿坏了么!

    不过她这一路带着火过来,一进门就瞧见已熄灭烛火的听风楼,整个人都懵了!

    她耐着性子,强作笑脸地唤过守门的小宫女,轻声问道:“孙嬷嬷呢?”

    听风楼的守门宫女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在主子跟前答话,很是紧张,往常刻在骨子里的规矩都丢到了脑后,有些含糊的回答道:“孙嬷嬷早就已经回后面罩房休息了!”

    “那二格格和三格格是何时散课的呢?”尔芙没有责怪小宫女的失礼,继续问道。

    “和往常一个时辰,酉时初刻,孙嬷嬷就让两位格格回去了。”小宫女似是有些不解的小心抬眸窥着尔芙的脸色,忙又垂下头,恭声答道,她心里也确实不懂,府里这位嫡福晋怎么一天就跑来两趟听风楼,还竟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不过她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甭管什么情况,也轮不到她多操心。

    尔芙闻言,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在听风楼停留,径自就往听雨斋走去。

    此时的听雨斋里,小七正抱着被一个缝制成葫芦状的软枕坐在床上生闷气呢……

    她猛然听见外面传来福晋来访的通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床上跳下来,但是随即想到自个儿今个儿才被额娘当着孙嬷嬷的面教训过,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就钻上来了,她重新爬回到床上坐定,又将金钩挽着的床幔放下,闷声闷气的对着旁边还愣着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宫女,低声吩咐道:“我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你们就这么应付额娘吧,让额娘早些回去休息,我明个儿再过去陪额娘说话!”

    这些话,小七敢说,小七亦能说,但是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就在被吩咐出去传话的小宫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堂屋虚掩着的房门就已经被心急火燎的尔芙推开了,她瞧着屋子里的明灯亮烛,再瞧瞧那些宫女如雷劈般的呆滞表情,她就能够猜出小七在闹性子的真相了。

    尔芙竖起一指凑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让诗兰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门口走去,待到房门重新关起的声音传来,仍然没见床上有动静传来,她这才蹑手蹑脚地迈步来到其中一个宫女的身侧,低声询问道:“你家格格可曾用过晚膳了?”

    被问到头上的小宫女不敢不答,恭声回道:“不曾用过。”

    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屏退了房中伺候的其他婢女,迈步走到床边,挑眉唤道:“额娘都过来了,不见到你的人,怎么可能回去,你还是快点出来吧,你也不怕饿坏身子呢?”

    “小七不出去,小七是没人疼爱的笨丫头,饿死更好。”小七隔着床幔,娇嗔道。

    “不出来,那就不出来吧,额娘就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好啦!”尔芙唇角微扬的柔声应道,同时拉过了摆在圆桌边儿的绣墩坐定,半边身子靠在镂空雕琢的床栏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听雨斋里的摆设。

    闹性子的小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消火呢!

    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小七瞧着尔芙投影在床幔上的身影,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儿,低声回答道:“小七困了,小七整天都盘坐在琴桌后练琴,这会儿觉得浑身乏累,想休息了!”

    “跟着孙嬷嬷上课,确实是挺辛苦的,额娘也心疼你,不如你以后就不要去上课,每日就留在听雨斋里疯玩好了,反正咱们府里家大业大,也能养得起你,只是就怕你以后和你那些堂姐妹都玩不到一起去,毕竟她们三五岁就已经启蒙了,说起话来,必然是咬文嚼字的,那些隔三差五的小聚宴会,也不可能玩小姑娘才玩的翻花绳,吟诗作画、诗文往来,这些你都不会,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尔芙并没有想要如自个儿的老爸、老妈那样强迫着小七学习,她故意装作很心疼样子的要免了小七去听风楼上课,却以小七的玩伴相激,说白了就是推崇邻居家、朋友家的孩子罢了。

    而事实证明,这招在任何时候都很好用,尤其是尔芙这种正话反说的做法。

    本来还藏在床幔里不肯露面的小七听说自个儿可能被小伙伴们嫌弃,忙撩起床幔,扁着嘴儿反驳道:“小七才不觉得辛苦。

    额娘不是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七虽然不是要做名满京师的才女,却也希望自个儿能有些特长。”说完,她又羞涩的低下头,没有哪个孩子就是不懂上进的,只不过就是被经常打击得失去了信心,最后便听之任之的随波逐流了,而小七现在还没有被人打击过,嘴上是说不求做千古传名的才女,心里却是铆着一股劲儿要学有所成的。

    尔芙见小七从床幔里出来,笑着将小七抛在身后的床幔挽好,重新固定在两侧围栏上垂下的金钩上,还不等小七躲开自己越凑越近的身影,她就已经坐在了小七身边,将胳膊搭在了小七的肩头,如同好姐妹似的揽着小七还很瘦弱的肩膀,柔声问道:“那小七今个儿为何在课堂上就不用心呢?”

    小七闻言,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手指头不安地搅在一块,低声答道:“其实小七没有不用心,只是茉雅琦姐姐说,我和她都是亲王格格,根本不需要学这些讨好男人的本事,那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学习的东西。”

    说完,她怯怯地抬头,瞧着垂眸看着自个儿的尔芙,眼底写满了不安和忐忑。

    “那你觉得呢?”尔芙笑着摩挲着小七的发顶,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其实觉得弹琴挺有意思的,只是抬手拨动几缕琴弦,便能弹奏出天籁之音,好像是在变戏法般神奇。”不管小七有多聪明,她到底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最是容易被身边人所影响,尤其是茉雅琦言之凿凿的指出尔芙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就从未抚过琴,所以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一边是她颇为喜欢的抚琴,一边是茉雅琦说抚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讨好男人的把戏,但是见尔芙问起,她还是说出了自个儿的心里话。

    尔芙闻言,笑着拍拍小七的肩膀,满满都是鼓励的朗声说道:“这抚琴的人不同,自然有着不同的用意,你读过史书,这有一曲广陵散名传千古的嵇康嵇叔夜,亦有倚床卖笑的顾横波,音律本就是人闲来无事消磨烦闷的一项消遣,怎么可能一概而论呢!

    而你身为亲王格格,以后赐封为郡主、县主,确实是身份尊贵,但是你也不想别人提起你时,只有你尊贵的身份,却连点出众的本事都没有吧。”说着,尔芙为了让小七能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还不顾身份的学起了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样子,说着极尽嘲讽的话。

    尔芙直听得小七脸色大变,这才坐正了身子,笑着揽住了小七的肩膀,接茬道:“这人甭管坐在什么位置,总归是要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额娘为何放着好好的显贵日子不过,非要每日埋首于后宅庶务,无非是希望外人提起额娘的时候,不单单是因为额娘是你阿玛的福晋,更是因为额娘治家有方。

    这任何人都不能活得没有自我,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但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女人是没有吸引力的,有趣的女人如同让人看不腻的传世名著,空有美貌的女人,只能是看过就随手丢弃的话本子,而空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就如同是那些用时才想要翻翻的黄历,你见过谁没事的时候捧着黄历苦读的,想要做个让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必然是聪颖且博学的。”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别看她不通诗画,但是单单是她来自现代这一点和本土女子的不同经历,便足以让四爷对她百看不厌。

    小七傻乎乎的听着,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尔芙话里的深意,却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她为她在课堂上分心走神,觉得心里发虚,又为自个儿和额娘闹性子,觉得羞臊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好在尔芙在其他事上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个性,但是对待自家孩子,却是格外仔细,她见小七满脸羞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着将小七揽入怀中,柔声道:“以后你心里有不懂的事儿就要问,问额娘也好,或问阿玛,问孙嬷嬷,不过就是不要闷在自个儿心里瞎琢磨,因为你不懂的事儿,即便是你将脑袋瓜儿都想破了,也还是想不明白。

    好了,现在额娘和你解释清楚了你心里的疑惑,该是你回报我这个额娘,陪额娘过去正院用晚膳吧!”尔芙就这样满脸是笑的缓解了小七的尴尬,拉着她从听雨斋里走了出来,一路有说有笑地往正院去了。

    而眼力见满分的诗兰,见到尔芙和小七格格携手走出房门,便先回正院摆饭去了。

    待到尔芙和小七有说有笑地回到正院上房里的时候,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在了堂屋里,尔芙笑着招呼着小七洗手净脸,亲手盛了碗熬煮得甚是入味、汤色乳白的羊肉汤,轻轻放在小七的跟前,柔声道:“先喝口汤,暖暖胃,晌午就没有吃好,晚膳又拖到这会儿,你不怕胃里难受,额娘瞧着还觉得心疼呢。”

    说完,她又特别把小厨房送来的滋补粥,往小七的跟前推了推。

    小七喝着味道不算上好的羊肉汤,正好瞧见自家额娘眼巴巴看着自个儿的样子,一向聪明的她哪里还不猜不出这道味道寻常的汤品出自谁手,她笑着将碗里的羊肉汤大口喝光,似是还有些没喝够似的舔舔嘴唇,娇声夸赞道:“还有么,小七还要再喝一碗,这汤好好喝,不过又和生公公的手艺不大相同,难道是额娘亲手炖的?”

    “好喝,可也不能多喝,适量就好,这羊肉汤太滋补了。”尔芙笑而不答,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高兴着,但是却拒绝了小七要多喝两碗的要求,转而夹了一块滑弹爽口的木耳,放在了小七眼前的碟子里,柔声劝道。

    “额娘别光着给小七添菜了,您也快些吃吧,您为了等小七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膳,小七也心疼您。”小七闻言,笑着点点头,也学着尔芙的样子,夹了一块尔芙最爱吃的酿豆腐,递到了尔芙眼前的碟子里,轻声说道,她是真有些后悔和自家额娘闹性子了,想想自家额娘在房里等着自个儿过来用膳的模样,再想想自家额娘过去听雨斋时的通红脸颊,她就气死之前混账无比的自个儿了。

    而就在小七和尔芙温馨满满的用着晚膳的时候,茉雅琦正在摔盆砸碗的发飙着。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昨个儿四爷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这趟回京,康熙帝从杭州那边一登船就有些不舒坦,虽然有医术高超的御医悉心照料,大船也足够平稳,并没有太严重的不适感觉,却难免有些精神不振,所以回到京里就直接给这些随行出巡的皇子和重臣都放假了。www.uu234.cc

    四爷也不打算一回京就上蹿下跳地去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打定主意要好好歇歇乏。

    而素来看重规矩的四爷现在不在自个儿房里,显然是去看望身怀有孕的媚儿了,想起媚儿有孕的事,尔芙有些心塞,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很显然从四爷下午过来说的那些话的内容来分析,四爷似是对媚儿有孕这事,亦是有颇多不满。

    除此之外,尔芙怀疑乌拉那拉氏一族知道这消息都不会很高兴。

    刨除已逝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阿哥弘晖不说,从媚儿被英哥塞到四爷身边的随意做法就能看出,显然那位被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上钻下跳想法子安排了一个侧福晋名分的瑞溪格格更被寄予希望,而现在瑞溪还没有入府,媚儿就先一步有孕,乌拉那拉家族该如何在两个同样出身乌拉那拉氏的姑娘投资,这显然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头还搅合着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嫡长阿哥弘晖。

    乌拉那拉氏是满洲八大贵姓,在朝堂上,也很有话语权,可是要分别投资在三个人的身上,显然会力所不逮,而不论谁被舍弃,怕是都会如同现在的小乌拉那拉氏珍珠格格似的满肚子牢骚委屈。

    不过尔芙可不会滥好心地替这些情敌操心未来,更不会为了贤良的名声去主动提及瑞溪进府的事情,她随口又问了问其他各院女眷的动向和反应,吩咐诗情替自个儿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圆髻,便素面朝天地往书房走去。

    相比起府里这些乱糟糟的事儿,尔芙显然更在意自个儿在外的产业,虽说有白娇这么一位精明干练的好帮手帮忙打理产业,操持全盘生意,不过她也不能显得太无所谓,毕竟是成百上千万两银子的买卖,谁也不是圣人,即便白娇忠心于她,更感恩她的救命之恩,但是财帛动人心,总还是要注意几分才能更加放心。

    这趟去圆明园,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即便是经常有书信往来,可是有些问题,也绝对不是信上的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既然是回到府里,府里这些女人也都已安顿好了,她也该打理自个儿的事儿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命诗情给管事嬷嬷那边送去了对牌,定下了明个儿出府的事。

    安排好这些,尔芙又命人去门房那边取来最近两月送来府里的请帖、拜帖,另外也命人给揽月楼那边送去信,吩咐府里养着的戏班子好好排演新戏,准备过上个三五日就将交好的福晋、夫人们请过来热闹热闹,天知道看着那足足有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无奈和苦闷,谁说古代统治阶层的日子清闲来的,自打她坐上嫡福晋的位子以后,她就不知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滋味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是能够随随便便成功的,如已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那样在外有着不错名声的福晋,个顶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交际好手,放在现代的写字楼里,也绝对个顶个都是商场称雄的白骨精,别看尔芙在玉牒上是雍亲王的嫡福晋,但是想要在皇室宗亲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儿,谁让当初的乌拉那拉氏对外形象太完美了,也正因如此,才会弄得即便是四爷已经发现乌拉那拉氏表里不一、阴狠毒辣的一面,却不能名正言顺的休妻另娶,只能另想办法地做出下/毒暗算的事情来。

    正因为四爷当初的做法上不得台面,也就害得尔芙在宗亲眷属间的名声不大好了,虽说没人会戳尔芙的后脊梁骨,私下的传闻和各种流言蜚语,却是一直不断,除了少数几个曾经和她有过来往的宗亲女眷愿意理会她,其他更多明媒正娶进门的嫡福晋都对尔芙这个继福晋颇为不屑。

    当然,上述所说都是和尔芙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亲王、郡王福晋。

    那些地位比不得尔芙的官宦女眷,即便是心里不齿尔芙是侧室扶正的继福晋,面上却还是很乐意和尔芙这位性格随和的四福晋套套交情,为自家爷们在四爷跟前刷刷存在感的,谁让她一直深受四爷恩宠的,她们巴不得能求着尔芙替自家男人吹吹枕头风,也亏得她们不了解尔芙的心态,不然怕是她们也舍不得带着大把好东西上门逢迎了,因为尔芙知道自个儿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知妇孺,压根不会掺和到四爷官面上的那些大事,更甭提替那些毫无了解的官员给四爷吹枕头风这种事了。

    “你一会儿拿着这摞拜帖去趟秦嬷嬷那边儿,和她商量下,挑选个合适的日子,办上一场赏花宴,请她们过来热闹热闹,另外这叠请帖,你让秦嬷嬷代笔,委婉地推辞了吧,至于最后这几张请帖,你让秦嬷嬷记好了日子,从库里挑选合适的礼物备好,我是打算要亲自过去的。”尔芙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对照着大嬷嬷离府之前给自个儿抄写的关系表,将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分门别类的放好,依次指点着,沉声吩咐道。

    其中,有两份大红洒金的请帖,被尔芙格外郑重地放到了书案抽屉里。

    一份是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的请帖,美其名曰的说是新近得了一盆金色的茶花邀请妯娌们过府热闹热闹,不过尔芙再详细问过毓秀姑姑以后,这才知道敢情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所出的小阿哥弘暄种痘成功,兼着刚刚过去生辰没几日,所以特地摆宴庆祝一番。

    另一份则是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前两日亲自送到圆明园的请帖,亦是摆宴庆祝,庆祝的原因和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摆宴庆祝的原因是一模一样,一样是为她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弘明、弘庆祝顺利熬过种痘的险关,顺道也是给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小阿哥庆祝种痘成功。

    “今年还有谁家的小阿哥和小格格被送到太医院那边参加种痘了?”尔芙仔细将请帖放好,又将日子格外郑重地记到桌面放着的记事簿上,扭头对着诗兰问道。

    细说起来,现在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要么是已经种过痘的,要么是还没有到种痘岁数的小家伙儿,倒是让她都快要忘记弘轩和小七去种痘时候的那种忐忑不安了,不过这小孩子是迎风就长的,今年没有自家的孩子们去种痘,但是明年、后年呢,还有自己亲生的小米团,那也是眨眼就要到种痘年纪的,她或许是时候该把牛痘这个思路和四爷说说了,也免得到时候又要经历一次那种生死不受掌控的危机感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个时代,她永远想象在这个时代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在这个没有优生优育理念的年代里,不论男女,成婚的年纪都太小,明明自个儿的身子骨都没有长好,又如何能生出康健的孩子,小七和弘轩能够健健康康的养大,尔芙已然觉得是幸运无比了,但是单靠幸运,实在是太无助了。

    即便有可能会引起其他穿越女的注意,她也不能在缩在乌龟壳里了。

    当然,她也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再继续隐藏在自个儿的存在,只要有穿越女存在,甭管那个穿越女是四爷粉,还是温润如玉的八爷粉,亦或是温敦忠厚的十三爷粉,皆不可能疏忽掉她这个不该出现的四福晋,甭管是谁都会针对她,所以她又何必做那些掩耳盗铃的事儿,反而可能坑害了自家粉嫩可爱的小米团。

    尔芙这么想着,便也就打定主意,倒也没有再去注意诗兰的回答,她抚了抚发顶簪着的白玉雕玉兰花簪,起身就着门边盆架上摆着的铜盆里的清水洗了洗手,擦拭去手指上沾染的墨痕,迈步来到了次间里坐下,专心致志地做起了针线活儿。

    虽说有针线房里的绣娘伺候,但是她还是渐渐习惯了自个儿做些针线活,尤其是荷包、香囊这种小东西,并不是特别繁琐麻烦的东西,也不大讲究绣技,用来练手艺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也是赏人的好东西,尤其是用来打赏那些来钱道多的仆从婢女们,比起赏赐金银财宝,更是合适。

    只可惜,她这针线活才拿到手里,还没绣上几针,四爷就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听着外面的通禀声,尔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仔细地将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扎在花朵形状的针包上,一边起身整理着衣袍,一边轻声嘀咕着,不过动作却是不慢,随着她话音一落,便已经来到门口,正好迎上进门来的四爷。

    走到门口,尔芙抬眼一看,暗暗后悔,自个儿出来地太着急了。

    因为她看到四爷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臊眉耷眼的媚儿呢。

    虽说媚儿是臊眉耷眼的狼狈样子,不过脸上妆容精致,发髻梳得精巧,一袭淡绿色绣云纹的大襟绸袍,应是衬得她多了几分曼妙来,这么一对比自个儿的邋遢做派,尔芙如何能够不觉得后悔呢!

    好在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边随着四爷进门的脚步来到堂屋摆着的太师椅坐稳,一边很是平静地打量着进门就跪在堂屋里的媚儿,好一会儿才满是困惑地对着四爷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阿!”

    “让她自个儿说。”四爷没好气地回答道,冷冷瞟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

    “既如此,那媚姑娘就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惹着四爷不痛快了!”尔芙闻言,虽然知道四爷这话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却也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她扭头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淡声说道,好像她喜欢管这种事似的,真是……

    被尔芙问到头上,媚儿不敢继续装委屈,忙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不等媚儿说完,尔芙就想骂娘了,她就知道小乌拉那拉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明知道媚儿有孕,还不好好约束着身边的宫婢仆从,竟然任由身边宫婢做出欺辱媚儿的事情来。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私下里,有尔芙这位做福晋的压着,倒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谁让媚儿进门就是个侍妾,说是主子,其实地位比宫女高不了多少,便是没有小乌拉那拉格格故意支使,底下宫女也不会将她看在眼里,毕竟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么多,谁还会将个侍妾放在眼里头呢,可是偏偏事就那么巧地赶在四爷过去的时候发生了,再然后四爷就满脸不痛快地领着媚儿过来了。

    目的不用说,就是要尔芙重新给媚儿安排住所。

    不怪四爷会如此反应,虽说四爷不看重媚儿是事实,却不可能不重视媚儿腹中的子嗣,四爷一进门就这么拉着脸装冰山,便已经是很不高兴了。

    对此,尔芙只能是认倒霉了,她苦着脸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苦思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此番府里修葺,因为要修葺的院落角落,所以最先修葺的就是有主子入住的院落,另外那些空着的院落,重新涂刷过的油漆还没有干透,怕是不好住人,也唯有碧池苑旁边的听雨斋一处,方便安排媚儿姑娘了。”

    听雨斋是一处新修的带水榭的院落,前后两进,前院上房,面阔五间,前接抱厦,左右有厢房和倒座,后院有面阔三间的二层绣楼和一处延伸到水面上的凉亭水榭,比起碧池苑还要更宽敞几分,本来是尔芙特地给小七修建的学堂,只不过还没有在四爷这里过明路,看起来好似是一处空着的院落,突然冒出媚儿的事情来,看来就唯有割爱一条路了。

    不过尔芙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说完就问起四爷的意见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事实证明,随着四爷一回府,各院众女都彻底地忘记了,现在还是酷热难耐的夏日,一个个早起都打扮地花枝招展、涂脂抹粉地离开摆着冰山降温的舒适房间,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绣花鞋,顶着清晨不算太刺眼、太炙热的阳光,一个不落地来到正院聚齐了。

    即便是尔芙还没有开口主动提起,以后每日都要遵守请安礼这件事的时候。

    显然,她们都打的一个主意,想要在四爷跟前多多刷刷好感度。

    谁让昨个儿是四爷回府的第一天,甭管按照规矩,四爷应该去谁的院子里休息,却还是赖在了正院,而且起身也没有着急离开,很有闲情逸致地坐在旁边,瞧着尔芙梳妆、瞧着尔芙更衣,最后还亲自跟着尔芙来到上房正堂,接见了府里各院女眷。

    莺莺燕燕云集,堂屋里真可谓是莺歌燕语,别提多热闹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味道有些杂了,而且显然是有些熏人,起码尔芙闻着,已经很不舒服地连连抹鼻子了,因为人人都知道夏日爱出汗,为了不在人前丢脸,所以人人都扑了香粉,各种各样的香粉味道混合在一块,那味道就别提多奇怪了,说臭不臭,说香不香,总之就是难闻。

    一杯茶下肚,尔芙微微舒了口气,先是让媚儿上前给各院女眷都请安见礼,瞧着媚儿折腾出一脑门的细汗,身后跟着伺候的小丫鬟捧着一摞见面礼退到旁边,满意地点头浅笑着,又问了问小乌拉那拉氏是如何安排媚儿的居所,随后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定了晚上在花厅摆接风宴的事儿,便让各院女眷都各自散了。

    不过小乌拉那拉氏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只可惜四爷坐在尔芙的身边,如同一尊大佛,她为了避嫌,不好主动赖在正院,偏偏尔芙因为堂屋里的味道,开口给各院女眷下了逐客令以后就迅速离开了,她只得暗暗咬了咬牙,脚步踟躇地离开了正院。

    “佟佳氏的身体不大好,这月都已经闹过几次不舒服了。

    若是爷今个儿不准备去前头处理政务,那就赶早过去瞧瞧她吧,也免得她孕期多思,伤到了腹中的胎儿。”尔芙快步离开正院前堂,瞧着跟在自个儿身后如同小尾巴似的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了佟佳氏的问题,轻声提醒道。

    这还真不是她贤惠体贴,实在是她被四爷那火辣辣如同透视似的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而且她也不想四爷在旁边扰乱自个儿的思绪,所以变着法子地赶人罢了。

    虽然四爷喜欢尔芙,却也更加看重子嗣,听尔芙这般说,便也就点点头,朗声唤进在后面茶室里候差的苏培盛,吩咐他先去东小院那边通知,又坐着喝了一盏茶,估摸着东小院那边已经得到信,慢悠悠地理了理没有半点褶皱的绸袍,取过茶桌上放着的小帽戴好,又留下一句稍晚时候过来陪尔芙用饭,这才招呼着其他随行伺候的小太监跟着,往东小院去了。

    目送着四爷的身影消失在正院,尔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且虚伪的笑容,对镜整理了下妆容,吩咐诗兰去请小乌拉那拉氏过来说话了。

    她其实并非没有注意到小乌拉那拉氏刚才请安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少时片刻,小乌拉那拉氏就跟着诗兰过来了,尔芙不等她屈膝见礼,便直接开口制止了她请安的动作,指着圆桌旁边空着的绣墩,招呼着小乌拉那拉氏落座说话,“我瞧着你刚才好似有什么话想要和我私下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妾身发现媚儿姑娘好似有孕了。”小乌拉那拉氏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哦?怎么发现的?”尔芙有些不解的问道。

    “还请福晋恕罪,妾身实在看不惯媚儿姑娘那副烟视媚行的样子,也怕她在外做出不干净的事情来,乱了咱们府里的规矩,所以昨个儿安排好她在碧池苑的居所,便想要让人请前院当值的胡太医过来替她看看身子,可是因为您院子已经落锁,这想法没有能够成行,退而求其次地叫院里的管事嬷嬷方嬷嬷过去替她检查身子。

    这方嬷嬷曾经是宫里专管秀女体态身段检查的老嬷嬷。

    据方嬷嬷所说,虽然媚儿姑娘的身段,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改变,小腹也很是平坦,但是一些身上的小变化,却是能够看出有孕的迹象来,只不过因为这些事做不得准,所以妾身才说媚儿姑娘可能有孕了。”小乌拉那拉氏没有藏着掖着,她直接将自个儿故意作践媚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根本不怕尔芙会责罚她这种故意作践媚儿的行为,因为她能看出尔芙也是不喜欢这个媚儿的,不然也不会将媚儿安排到她的手底下。

    尔芙听完,也确实没有想要怪罪她的想法,直接就让诗兰去叫赵德柱请太医了。

    按照四爷所说,因为媚儿还没有正式给尔芙敬过茶,算不得府里的小妾,所以即便是二人已经有过亲密举动,也曾经大被同眠,却每次都会命苏培盛送避子汤过去给媚儿服用,而现在媚儿却可能有孕……啧啧,只能说明这媚儿算不得太聪明。

    因为不论是媚儿想办法躲过了苏培盛送过去的避子汤,还是纯粹意外,四爷都会觉得自个儿是被算计了,即便是不要求媚儿堕去腹中胎儿,也会不喜媚儿的做法,甚至连带性的迁怒到媚儿腹中的胎儿身上,如同良妃卫氏使计逃过康熙帝送过去的避子汤,而生下八阿哥胤的行为一样,八阿哥当初在宫里是什么样的境况,那可是前车之鉴了,但是媚儿明知有反面教材似的良妃在前,还敢做出这样的事,如何能算得上聪明呢!

    只是尔芙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媚儿假孕,故意示人以弱,以求自保。

    甭管怎么说吧,稍后胡太医自会给出判断来。

    因为媚儿是侍妾,没有资格如格格那样独居一个小院,若是正常都是安排到侧福晋所居住东西小院的跨院,或者是被安排在正院的后罩房,不过因为尔芙不喜欢她,也不愿意自个儿的私人领地冒出其他女人来碍眼,所以就将她直接塞到小乌拉那拉氏住着的碧池苑。

    可是碧池苑并不宽敞,除了有一处面阔三间的大北屋,便是东西厢房和倒座房,单单小乌拉那拉氏自个儿带着身边伺候的十来人奴仆就已经住得很拥挤,现在又多了媚儿这么个人,院子就更显拥挤了,不过媚儿到底是四爷的女人,即便身份低些,小乌拉那拉氏也不可能让她和奴婢们挤到一块去,所以小乌拉那拉氏还是让人腾出了一侧厢房,只不过这样一来,小乌拉那拉氏院里的婢仆宫女都讨厌上了媚儿这个新侍妾。

    眼下,媚儿就遇到了这样的难堪。

    因为太医要过来替她诊脉,她总是要好好收拾洗漱一番,另外也要预备茶水招待,可是当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去院里一角储水用的水缸去取水的时候,却发现水缸里的水都被倒入了黑墨,变成了一缸污水,别说是泡茶待客,便是连洗脸都不能用了,也亏得她昨个儿入府以后洗漱过,不然怕是就要浑身发臭、蓬头垢面地接待过来替她把脉的太医了。

    对此,她很是无奈,却也暂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暗暗地将小乌拉那拉氏和尔芙都恨到了骨子里,另外拿出自个儿的私房银子给小丫鬟去厨房那边要些水过来,暂时将就着,不过太医来得速度比较快,还不等小丫鬟拎着从厨房要来的清水回来,胡太医就已经跟着赵德柱来到碧池苑,她只得草草擦了把脸,尽量冷静地坐在屏风遮挡住的罗汉床上,伸出一截洁白如玉的手腕,客气地请胡太医把脉了。

    胡太医是资深太医,手才搭到媚儿的手腕上就已经感觉到了喜脉。

    他面色平静地从屏风前摆着的绣墩上起身,恭声给媚儿道喜,留下一安胎的方子,就和赵德柱回去正院给尔芙报信去了。

    已经从小乌拉那拉氏嘴里得知媚儿可能有孕的事,所以这会儿尔芙听胡太医说起媚儿有孕的事,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交代胡太医每三日过去替她诊脉,便让诗兰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荷包打赏,送着胡太医出去了。

    “还真是个好运气的姑娘,兴许再过不久,咱们府里就要多个新格格了。”尔芙笑着和小乌拉那拉氏说着,却也没有忘记让小乌拉那拉氏好好照顾有孕的媚儿姑娘,叮嘱她不要做一些不必要的小动作,随后就吩咐诗兰去东小院那边给看望佟佳氏的四爷报喜去了。

    不管媚儿这人是怎么来到四爷府的,又是如何不被四爷待见,但是既是有孕,那该有的待遇就要提起来了,尔芙让玉洁从库里找出些不容易被人做手脚的摆件送过去做贺礼,又命人交代厨房那边不比太拘着规矩,还是按照格格的份例给媚儿那边安排膳食,最后还拜托跨院住着的毓秀姑姑代为过去探望有孕的媚儿,这才扶着诗情的手腕,动作缓慢地起身回到内室里洗漱。

    浑身酸疼的她能面色平静地应付过请安礼,又陪着小乌拉那拉氏说话,安排这些琐事,便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这会儿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她自然是要回房间里去睡个回笼觉,好好解解乏了。

    只不过她才睡下,四爷就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四爷瞧着眼圈发黑的尔芙,急忙问道,他是一知道媚儿身怀有孕的事就直接从东小院过来的,他之所以过来得这么急是因为他怕尔芙会多思误会,听底下宫婢说起尔芙已经洗漱歇下的时候,更是越发觉得尔芙再闹脾气,不过瞧见尔芙小脸煞白的样子,他就知道他猜错了。

    尔芙闻言,娇嗔地白了眼四爷,脸色微红地低喃道:“还不是你折腾的。”

    四爷听尔芙这般说,如何能不明白尔芙为何才起身没一会儿就又躺下歇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声道:“你翻过身去,爷替你好好揉揉!”说完,他就招呼宫人拧了湿帕子过来擦手,还特地从床边的暗格里拿出了消肿祛瘀的药膏。

    “身上都有诗兰她们替我上过药了,我就是觉得腰上有些难受,若是爷不嫌弃,那就麻烦爷替我拿捏拿捏腰肢和肩颈等地方吧,我现在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别提多难受了。”尔芙有些害羞地摇摇头,拒绝了四爷要替自个儿上药的好意,倒不是说她不好意思支使四爷,实在是怕四爷控住不住自个儿的本能,继续折腾本来就已经很难受的自个儿,所以她一说完就直接转过身去,微微撩起里衣的下摆,露出了被四爷掐得有些淤青发紫的腰肢,让四爷替自个儿拿捏腰肢,缓解腰间的酸麻不适。

    四爷瞧着尔芙腰肢上的手印,有些心疼地抬手覆盖了上去,轻轻拿捏着,透过尔芙身上那套松松垮垮的里衣,他隐约能看到尔芙满身的红痕印记,那一切都昭示着昨个儿夜里的激烈战况,他暗暗后悔着:自个儿太冲动,也太蛮干,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伤到了尔芙。

    这般想着,四爷的动作就渐渐轻了下来,说是揉捏推拿,还不如说是再摸,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扭动着,总算是让走神中的四爷清醒了过来,四爷轻轻拍了拍尔芙的后背,沉声道:“别动,乖乖躺好。”说完,他手上的动作一沉,更加认真地替尔芙揉捏着肩膀和腰肢等几个位置,缓解尔芙身体上的不适。

    别看四爷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但是他却经常让身边小太监替自个儿捏肩捶腿的缓解疲惫,所以也有了一手不错的按摩工夫,这会儿他认真起来,那舒服的感觉,让尔芙说着话就沉沉睡了过去。

    “好好睡一觉吧。”四爷听着尔芙细微的鼾声,喃喃道。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而最冷静的,当属是躺在炕上闷哼的乌拉那拉媚儿这位正在专心攒劲的主儿,连那越发猛烈的阵痛都忘记了,兴许也是因为想要在尔芙跟前争气些,反正之前那哎呦唬叫的凄惨样子是再也没有流露出来,等到稳婆们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到生产的关键时候。

    炕桌另一侧,细细品茶的尔芙瞧着二人攥着拳头加油鼓劲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过她也明白她的清闲和冷静有些不合时宜,忙压下微微扬起的唇角,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大炕,示意诗兰将她用过的那些茶具都收拾起来,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生产的乌拉那拉媚儿身上。

    因为她到现在为止都没瞧见乌拉那拉媚儿有什么好危险的!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眨眼过去小半天。

    一直等到尔芙在产房里边儿,站得双腿发直、两眼发昏、满头热汗,乌拉那拉媚儿才低吼着,挺直了身体。

    “哇……”那是一声不算响亮的哭声。

    低低的哭声,微弱的呼吸,一切都预示着这个才落地的女婴,身体不大强壮。

    乌拉那拉媚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稳婆洗净包好的小格格,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府里新添了位小格格。

    瞧瞧小格格这眉眼儿,再瞧瞧小格格这胳膊腿儿,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窦氏侧身抱着还满眼含泪的小格格凑到尔芙跟前,满脸喜气的夸赞着。

    吴稳婆也配合道:“是啊,小格格知道您疼爱着她,才落地就睁眼了。”说完,她便仰着脸儿,满脸期盼的望着尔芙,这是在等着尔芙打赏呢,她撇家舍业地来到府里伺候这些天,所图的可不是内务府给的那份差饷,那点钱儿,买米买菜都不够用呢,她就盼着今个儿这封大红包呢!

    尔芙见状,抬手一挥,朗声道:“辛苦两位嬷嬷,来人,看赏。”

    随着她这边话音落,吴稳婆和窦氏齐齐拜倒,连声谢恩着,诗兰也适时地捧着红纸封好的银条进来了,这还仅仅是她这边的一份赏赐而已,别看四爷不在府里,乌拉那拉媚儿也睡着,但是那两份赏赐都不可能省下,不过那两份赏赐都不该由她这位嫡福晋送出,所以她也就没有提起,只让两位稳婆在房里小心伺候着乌拉那拉媚儿,便领着诗兰回去上房,给那边儿等待消息的其他情敌去报信了。

    上房里,辛苦等待了两个多时辰的众女听尔芙说起乌拉那拉媚儿生的是个小格格,皆是满脸欢喜,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连连吵着要去后罩房那边去看小格格。

    尔芙也没有拦着她们,小格格虽然身体娇弱些,但是这些女人都知道轻重,不会不顾身上带着寒风就往跟前凑,再说产房里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候着,也会提醒规劝那些不分轻重的人,所以她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直接领着这些坐得身体都有些僵硬的女人说笑着往后罩房那边的产房去了。

    小格格瘦瘦小小,皮肤红红皱皱,还没有长出头发来,别提多丑了。

    不过在这些女人的嘴里,这个丑巴巴的小格格就如同天仙临凡般美貌,有着言语不能描述的可爱,纷纷慷慨解囊起来,这个拔发簪、那个摘镯子……一会儿工夫就在小格格的身边儿,堆起了一堆名贵华丽的首饰。

    “好啦,乌拉那拉格格生产辛苦,还在休息,咱们别打扰她了,早些散了吧!”尔芙见状,淡笑着摆摆手,止住了这些女人滔滔不绝的夸赞之词,替乌拉那拉媚儿给众女下了逐客令,同时自个儿也率先走出了产房的房门,一边儿安排人给在户部坐堂的四爷报喜,一边儿等待着胡太医和孟医士替小格格检查身体的结果。

    本该为小格格的身体提心吊胆的乌拉那拉媚儿睡着,反倒是尔芙止不住的担心着。

    好在胡太医和孟医士没有多耽搁,细细替小格格检查过脉象,躬身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回禀道:“启禀福晋,虽然小格格有些胎里不足的毛病,不过只需细细调理就好。”说完,他二人就将一起开出的药方交到尔芙手里,直接背起药箱离开了。

    尔芙也没有拦着二人多问话,点点头,便将手里的药方直接转交给了乌拉那拉媚儿身边的春喜拿着,领着还愣神的诗兰回到正院去了,因为太她清楚这些太医都是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聪明人,说是好好调理就好,那潜台词就是说要听天由命了。

    在这个没有各种疫苗为小婴儿保驾护航的时代,想要将一个小婴儿好好养大,何其艰难,何况是这样一个抵抗力很弱的早产儿,不过也幸亏乌拉那拉媚儿早产生下的是个不能袭爵争位的格格,只要乌拉那拉媚儿用心照顾,倒也不会有人在她的背后给小格格下黑手,不然那危险性就更大了。

    好在,这些问题都不需要她这个不是外人的外人去着急打算。

    这边儿还不等尔芙换下那身沾满血腥味的衣袍,在户部坐堂的四爷就回来了。

    别看就是一个庶出的小格格出生,但是一向看重子嗣血脉的他收到消息,还是急急忙忙回来了,不过他还是照规矩,先来了尔芙这边儿,换下身上那身厚重的亲王官袍,又陪着尔芙说过话,这才领着苏培盛、王以诚二人往飘雪苑去看新出生的小格格。

    只是他才瞧见躺在暗红襁褓里的小格格,整个人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倒不是四爷嫌弃小格格长得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人阿玛的他知道小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这副皱皮猴子样,只是从小在宫里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似这般体弱、早产的小婴儿想要平安养大是如何艰难,四爷心疼小格格一出生就有一副比不得其他人康健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小床上抱了起来,低头碰了碰小格格的脑门。

    “要乖,要争气,阿玛盼着你长大呢!”他有些伤感的低声感慨道。

    就在此时,一直躺在炕上睡着的乌拉那拉媚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嘤咛。

    其实她早就已经醒来了,还趴在炕边儿,看了好半天闭眼睡着的小格格,那是她辛苦生下的孩子,她并不觉得小格格丑,但是她也明白小格格早产,很可能是养不大的,所以她在听到四爷过来的动静时,才会选择装睡逃避。

    因为她实在是怕在四爷的脸上看到失望和嫌弃,那到底是她辛苦产下的新生骨肉。

    说到底,还是她太不谨慎,这才没有保护好腹中胎儿,没能产下健康的小格格,但凡她能更加小心些,也不会让小格格如此体弱,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能因此看到情绪外露的四爷,这也让她多了份底气,选择在这个时候醒来,替自个儿和可怜的小格格在四爷跟前刷刷好感度。

    四爷闻声,抱着小格格回头,轻声问道:“你感觉如何,身体好些了么?”

    “婢妾还好。”乌拉那拉媚儿挣扎着坐起身来,稍显害羞的回答道。

    “那就好,身体不适就要叫太医,别忍着,小格格那边儿,你也不必太担心,爷会让内务府再选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奶嬷嬷过来照顾着。”四爷难得好性子地抱着小格格坐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还特地从旁边取了个软枕过来,细心地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腰后,免得才刚生产过的乌拉那拉媚儿太辛苦,做完这些之后,他这才低声安抚道。

    这倒不是四爷突然对乌拉那拉媚儿生出爱慕心,他做这些都是看在小格格的份上,他明白这些女人争权夺利的心儿,一个个都盼着生阿哥,盼着能靠着生阿哥晋位,盼着能靠着生阿哥获得荣宠,小格格本就体弱,要是再没有乌拉那拉媚儿这个做额娘的多在意几分,他真怕这小格格长不大,所以他愿意让自个儿放低身段,给乌拉那拉媚儿几分体面,让乌拉那拉媚儿多在意小格格几分,仅此而已。

    四爷是慈父,他实在不愿意自个儿曾经受过的苦,再落到自个儿的孩子身上。

    乌拉那拉媚儿虽然未必能猜透四爷所想,却能感觉到四爷态度的转变,她也不是个心特别狠的女人,她看到自个儿生出来的是小格格有失望,但是在得知小格格的身体不算康健以后,更多的就是对小格格的疼惜,现在又有四爷的温暖关怀,让她更觉得要好好照顾小格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虽然是没能一索得男,也没能晋位庶福晋,却也更受重视了。

    当四爷大手笔的丰厚打赏,被苏培盛领着一众小太监送去飘雪苑的时候,后院那些还等着看乌拉那拉媚儿笑话的众女都有种惊掉下巴的感觉,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她们听着下面宫女的通禀,皆是满脸嫉妒得攥紧了绣帕,不过因为四爷的赏赐被特地加厚了几成,她们也不能太小气吝啬,所以这倒是让乌拉那拉媚儿大赚一笔。

    已经能够坐起身来的乌拉那拉媚儿蓬头垢面地坐在炕上,身边儿是襁褓包裹着的小格格,身后是春喜特别赶制出来的超软软枕,她满脸喜色地盘点着众女送过来的贺礼和四爷的赏赐,扒拉扒拉手指,暗自低喃道:“如果不是阿哥能够袭爵,还是生格格更合算些,没想到四爷会反其道而为之的更为在意小格格。”

    “奴婢们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恭喜格格喜得小格格。”春喜等一众宫婢送走了来送贺礼的众女,重新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叩首贺喜道。

    “赏,厚赏。”乌拉那拉媚儿暴发户般的挥手道,同时满脸堆笑地抱起了小格格,冲着还跪在地上的春喜吩咐道,“你抓紧领人把厢房那边收拾出来,一些容易磕碰的家具边角都用软缎包好,再派人请太医过来检查一番,然后就让奶嬷嬷先住过去吧,待屋子有几分人气,我这边出了满月能下地后,再让小格格挪过去。”

    “还是格格考虑周到。”春喜笑着拍马屁道。

    这也是因为后罩房这边布置的产房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容纳乌拉那拉媚儿和小格格同住,为了让小格格得到更好的照顾,她还特地让人将小格格住的小床,挪到了自个儿的炕边儿,除了喂奶的时候,让奶嬷嬷抱着小格格过去,其他时候都是两母女住一块,她还特地让每天过来上夜的宫女都住到外间去了,生怕有谁对小格格下黑手。

    转眼五天,乌拉那拉媚儿的脸色有些差,小格格却是总算长开了,褪去了一身红皱皱的皮肤,粉嫩嫩、白嘟嘟,透着让人爱不释手的娇嫩,四爷也好似养成了习惯,只要是从外面回来,总是要往飘雪苑走动走动,这让后院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个顶个都将飘雪苑当成第二个正院伺候着,也让后院的那些女人都嫉妒得双眼发红、两眼冒火了,不过四爷却是恍若未觉,照旧每日一回到府里就往飘雪苑跑,更是因为乌拉那拉媚儿对小格格的那份关心和疼爱,让四爷对乌拉那拉媚儿都有所改观了。

    “你说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好不容易生下来,爷是不是该给她抬抬位分呢?”这天四爷照旧是去飘雪苑看过孩子,这才回到正院和尔芙一块用晚膳,他吃着小生子精心准备的家常清炒,稍显犹豫地对着尔芙问道。

    “庶福晋,还是侧福晋呢?”尔芙淡笑着问道,她倒是没有觉得四爷是移情别恋的爱慕上了乌拉那拉媚儿,所以也没有后院那些女人提起乌拉那拉媚儿就是满脸嫉恨。

    “当然是庶福晋了!”四爷闻言,挑眉道。

    他怎么可能替在外就已经伺候自个儿的乌拉那拉媚儿请封侧福晋,那府里其他侧福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府里那些比乌拉那拉媚儿更有资格晋位的格格们,又怎么可能福气,为了府里的和谐和稳定,即便是他在喜欢乌拉那拉媚儿,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更何况他对乌拉那拉媚儿的感觉,也仅仅就是当她是寻常格格而已。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她这心里怎么可能就全无怨言呢,虽说算不上是怨恨,但是一时的想不通,却总归是在所难免的,便如叛逆期的孩子稍有不顺心就会选择离家出走一般。www.uu234.ccwww.uu234.cc

    好不容易捱到散课,小七在正院和听雨斋的分路口,扁扁嘴儿就回听雨斋了。

    正院里,诗兰已经几次催促要摆膳,却都被尔芙拒绝了,她还在等小七过来用膳,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尔芙有些坐不住地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已经点起落地烛台的庭院,如同拉磨的驴子似的团团踱步,一直等到月上树梢,也没能等到小七过来用膳,她担心不已的蹙着眉头,招呼诗兰取来外出要穿的披风,胡乱系好披风领口的细绸布,径自就往听风楼走去。

    她还以为小七这会儿还被孙嬷嬷拘在听风楼练琴呢!

    她这趟过来,心里就如同烈火烹油似的不痛快着,暗道:孙嬷嬷太过严苛。

    毕竟孙嬷嬷晌午就已经惩罚小七和茉雅琦二人不许吃午膳,好在她带着点心过去,两人倒也饿不到哪里去,但是晚上到了这会儿还不放小七她们回去休息,这做法就有些过分了,小七和茉雅琦到底不是宫里那些包衣旗出身的宫女,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折腾,身体不都饿坏了么!

    不过她这一路带着火过来,一进门就瞧见已熄灭烛火的听风楼,整个人都懵了!

    她耐着性子,强作笑脸地唤过守门的小宫女,轻声问道:“孙嬷嬷呢?”

    听风楼的守门宫女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在主子跟前答话,很是紧张,往常刻在骨子里的规矩都丢到了脑后,有些含糊的回答道:“孙嬷嬷早就已经回后面罩房休息了!”

    “那二格格和三格格是何时散课的呢?”尔芙没有责怪小宫女的失礼,继续问道。

    “和往常一个时辰,酉时初刻,孙嬷嬷就让两位格格回去了。”小宫女似是有些不解的小心抬眸窥着尔芙的脸色,忙又垂下头,恭声答道,她心里也确实不懂,府里这位嫡福晋怎么一天就跑来两趟听风楼,还竟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不过她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甭管什么情况,也轮不到她多操心。

    尔芙闻言,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在听风楼停留,径自就往听雨斋走去。

    此时的听雨斋里,小七正抱着被一个缝制成葫芦状的软枕坐在床上生闷气呢……

    她猛然听见外面传来福晋来访的通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床上跳下来,但是随即想到自个儿今个儿才被额娘当着孙嬷嬷的面教训过,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就钻上来了,她重新爬回到床上坐定,又将金钩挽着的床幔放下,闷声闷气的对着旁边还愣着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宫女,低声吩咐道:“我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你们就这么应付额娘吧,让额娘早些回去休息,我明个儿再过去陪额娘说话!”

    这些话,小七敢说,小七亦能说,但是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就在被吩咐出去传话的小宫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堂屋虚掩着的房门就已经被心急火燎的尔芙推开了,她瞧着屋子里的明灯亮烛,再瞧瞧那些宫女如雷劈般的呆滞表情,她就能够猜出小七在闹性子的真相了。

    尔芙竖起一指凑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让诗兰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门口走去,待到房门重新关起的声音传来,仍然没见床上有动静传来,她这才蹑手蹑脚地迈步来到其中一个宫女的身侧,低声询问道:“你家格格可曾用过晚膳了?”

    被问到头上的小宫女不敢不答,恭声回道:“不曾用过。”

    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屏退了房中伺候的其他婢女,迈步走到床边,挑眉唤道:“额娘都过来了,不见到你的人,怎么可能回去,你还是快点出来吧,你也不怕饿坏身子呢?”

    “小七不出去,小七是没人疼爱的笨丫头,饿死更好。”小七隔着床幔,娇嗔道。

    “不出来,那就不出来吧,额娘就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好啦!”尔芙唇角微扬的柔声应道,同时拉过了摆在圆桌边儿的绣墩坐定,半边身子靠在镂空雕琢的床栏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听雨斋里的摆设。

    闹性子的小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消火呢!

    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小七瞧着尔芙投影在床幔上的身影,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儿,低声回答道:“小七困了,小七整天都盘坐在琴桌后练琴,这会儿觉得浑身乏累,想休息了!”

    “跟着孙嬷嬷上课,确实是挺辛苦的,额娘也心疼你,不如你以后就不要去上课,每日就留在听雨斋里疯玩好了,反正咱们府里家大业大,也能养得起你,只是就怕你以后和你那些堂姐妹都玩不到一起去,毕竟她们三五岁就已经启蒙了,说起话来,必然是咬文嚼字的,那些隔三差五的小聚宴会,也不可能玩小姑娘才玩的翻花绳,吟诗作画、诗文往来,这些你都不会,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尔芙并没有想要如自个儿的老爸、老妈那样强迫着小七学习,她故意装作很心疼样子的要免了小七去听风楼上课,却以小七的玩伴相激,说白了就是推崇邻居家、朋友家的孩子罢了。

    而事实证明,这招在任何时候都很好用,尤其是尔芙这种正话反说的做法。

    本来还藏在床幔里不肯露面的小七听说自个儿可能被小伙伴们嫌弃,忙撩起床幔,扁着嘴儿反驳道:“小七才不觉得辛苦。

    额娘不是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七虽然不是要做名满京师的才女,却也希望自个儿能有些特长。”说完,她又羞涩的低下头,没有哪个孩子就是不懂上进的,只不过就是被经常打击得失去了信心,最后便听之任之的随波逐流了,而小七现在还没有被人打击过,嘴上是说不求做千古传名的才女,心里却是铆着一股劲儿要学有所成的。

    尔芙见小七从床幔里出来,笑着将小七抛在身后的床幔挽好,重新固定在两侧围栏上垂下的金钩上,还不等小七躲开自己越凑越近的身影,她就已经坐在了小七身边,将胳膊搭在了小七的肩头,如同好姐妹似的揽着小七还很瘦弱的肩膀,柔声问道:“那小七今个儿为何在课堂上就不用心呢?”

    小七闻言,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手指头不安地搅在一块,低声答道:“其实小七没有不用心,只是茉雅琦姐姐说,我和她都是亲王格格,根本不需要学这些讨好男人的本事,那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学习的东西。”

    说完,她怯怯地抬头,瞧着垂眸看着自个儿的尔芙,眼底写满了不安和忐忑。

    “那你觉得呢?”尔芙笑着摩挲着小七的发顶,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其实觉得弹琴挺有意思的,只是抬手拨动几缕琴弦,便能弹奏出天籁之音,好像是在变戏法般神奇。”不管小七有多聪明,她到底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最是容易被身边人所影响,尤其是茉雅琦言之凿凿的指出尔芙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就从未抚过琴,所以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一边是她颇为喜欢的抚琴,一边是茉雅琦说抚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讨好男人的把戏,但是见尔芙问起,她还是说出了自个儿的心里话。

    尔芙闻言,笑着拍拍小七的肩膀,满满都是鼓励的朗声说道:“这抚琴的人不同,自然有着不同的用意,你读过史书,这有一曲广陵散名传千古的嵇康嵇叔夜,亦有倚床卖笑的顾横波,音律本就是人闲来无事消磨烦闷的一项消遣,怎么可能一概而论呢!

    而你身为亲王格格,以后赐封为郡主、县主,确实是身份尊贵,但是你也不想别人提起你时,只有你尊贵的身份,却连点出众的本事都没有吧。”说着,尔芙为了让小七能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还不顾身份的学起了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样子,说着极尽嘲讽的话。

    尔芙直听得小七脸色大变,这才坐正了身子,笑着揽住了小七的肩膀,接茬道:“这人甭管坐在什么位置,总归是要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额娘为何放着好好的显贵日子不过,非要每日埋首于后宅庶务,无非是希望外人提起额娘的时候,不单单是因为额娘是你阿玛的福晋,更是因为额娘治家有方。

    这任何人都不能活得没有自我,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但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女人是没有吸引力的,有趣的女人如同让人看不腻的传世名著,空有美貌的女人,只能是看过就随手丢弃的话本子,而空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就如同是那些用时才想要翻翻的黄历,你见过谁没事的时候捧着黄历苦读的,想要做个让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必然是聪颖且博学的。”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别看她不通诗画,但是单单是她来自现代这一点和本土女子的不同经历,便足以让四爷对她百看不厌。

    小七傻乎乎的听着,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尔芙话里的深意,却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她为她在课堂上分心走神,觉得心里发虚,又为自个儿和额娘闹性子,觉得羞臊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好在尔芙在其他事上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个性,但是对待自家孩子,却是格外仔细,她见小七满脸羞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着将小七揽入怀中,柔声道:“以后你心里有不懂的事儿就要问,问额娘也好,或问阿玛,问孙嬷嬷,不过就是不要闷在自个儿心里瞎琢磨,因为你不懂的事儿,即便是你将脑袋瓜儿都想破了,也还是想不明白。

    好了,现在额娘和你解释清楚了你心里的疑惑,该是你回报我这个额娘,陪额娘过去正院用晚膳吧!”尔芙就这样满脸是笑的缓解了小七的尴尬,拉着她从听雨斋里走了出来,一路有说有笑地往正院去了。

    而眼力见满分的诗兰,见到尔芙和小七格格携手走出房门,便先回正院摆饭去了。

    待到尔芙和小七有说有笑地回到正院上房里的时候,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在了堂屋里,尔芙笑着招呼着小七洗手净脸,亲手盛了碗熬煮得甚是入味、汤色乳白的羊肉汤,轻轻放在小七的跟前,柔声道:“先喝口汤,暖暖胃,晌午就没有吃好,晚膳又拖到这会儿,你不怕胃里难受,额娘瞧着还觉得心疼呢。”

    说完,她又特别把小厨房送来的滋补粥,往小七的跟前推了推。

    小七喝着味道不算上好的羊肉汤,正好瞧见自家额娘眼巴巴看着自个儿的样子,一向聪明的她哪里还不猜不出这道味道寻常的汤品出自谁手,她笑着将碗里的羊肉汤大口喝光,似是还有些没喝够似的舔舔嘴唇,娇声夸赞道:“还有么,小七还要再喝一碗,这汤好好喝,不过又和生公公的手艺不大相同,难道是额娘亲手炖的?”

    “好喝,可也不能多喝,适量就好,这羊肉汤太滋补了。”尔芙笑而不答,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高兴着,但是却拒绝了小七要多喝两碗的要求,转而夹了一块滑弹爽口的木耳,放在了小七眼前的碟子里,柔声劝道。

    “额娘别光着给小七添菜了,您也快些吃吧,您为了等小七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膳,小七也心疼您。”小七闻言,笑着点点头,也学着尔芙的样子,夹了一块尔芙最爱吃的酿豆腐,递到了尔芙眼前的碟子里,轻声说道,她是真有些后悔和自家额娘闹性子了,想想自家额娘在房里等着自个儿过来用膳的模样,再想想自家额娘过去听雨斋时的通红脸颊,她就气死之前混账无比的自个儿了。

    而就在小七和尔芙温馨满满的用着晚膳的时候,茉雅琦正在摔盆砸碗的发飙着。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当然,乌拉那拉氏是不可能和小乌拉那拉氏、大李氏承认自个儿的无能为力的。www.uu234.ccwww.uu234.cc

    她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碗,微抿一口,故作高深地浅笑着,但是心里却是慌得要死。

    就在乌拉那拉氏被自个儿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门外一闪而过的一个太监身影。

    似乎有那么一个不甚精妙的馊主意,突然地在她的心底里钻出了小苗苗。

    她脸上挂着阴毒的笑容,对着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说道:“这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宠,咱们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玩那些在路上挡驾的把戏,可一可二不可三,且凭借咱们三人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能够拦住四爷,但是我心里也有个不甚成熟的想法,那就是让咱们四爷不好意思再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房里走动,让她成为咱们王爷心里的一根刺,知道想到就恨不能除之后快。”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用点药。

    本来乌拉那拉氏是不打算防备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的,但是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这让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着要循规蹈矩、稳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在说办法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顺利地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路上。添了块大石头。

    “既然乌拉那拉氏妹妹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大李氏却并不在意乌拉那拉氏遮遮掩掩的做法,笑着提出了告辞。

    与此同时,她还心里暗暗嘲讽着,嘲讽着乌拉那拉氏族的家传就是这副德行。

    明明都是骨子里坏得流脓冒水的蛇蝎美人,面上还要摆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真是让人瞧不上,同时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起码她不用担心被乌拉那拉氏推出去做挡箭牌了,毕竟她连乌拉那拉氏想要做些什么事去坑害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不知道,便是这事露馅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不趁着这机会,抓紧离开这长春仙馆,避避嫌。

    与大李氏的态度相反,小乌拉那拉氏则是打心眼里好奇着乌拉那拉氏要如何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可惜她几番试探下来,乌拉那拉氏也没打算替她解开心里的困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有些别有居心的。

    因此,小乌拉那拉氏也不得不提出了告辞。

    乌拉那拉氏端坐在上首宝座之上,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对着身边伺候的近身宫婢,低声问道:“你去查查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走得太近了,本福晋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别到时候没有扳倒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丫头,我却在她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她就微提袍摆地往内室里走去。

    虽然这里曾经是她最讨厌的女人瓜尔佳氏的居所,但是住着是真舒坦,前有绿荫环绕,后有溪水潺潺,左右有微风吹来的淡淡花香,后跨院里的那眼温泉,更是为这长春仙馆添了些许悠然缥缈之意,让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更加名副其实,犹如真正的瑶池仙境般。

    此时,她就是要去后跨院里好好泡泡温泉,解解乏。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去享受人生的时候,匆匆离开长春仙馆的小乌拉那拉氏,则是心神不宁地在自个儿住所的小院里,来来回回地兜转着。

    她正在等待着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隔墙碰头呢。

    从乌拉那拉氏那隐隐闪烁着的阴毒目光中,小乌拉那拉氏察觉到了几分惊险,她很担心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摔倒在乌拉那拉氏给她设计的圈套里,那她还有什么指望能够扳倒乌拉那拉氏这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堂姑姑呢。

    好吧,她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仇是从小就结下的。

    那时候,乌拉那拉氏瑞溪是继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后的长房嫡出格格,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未出阁前的身份等同,甚至隐隐有些超过。

    毕竟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前,这乌拉那拉氏族还不如此时这般兴旺荣耀。

    而等到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嫡长格格在族里崭露头角的时候,随着四爷封王开府,随着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在皇亲贵胄圈里站稳脚跟儿,乌拉那拉氏族彻底发达了。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族里捧在手心里疼护的贵女。

    阖族上下,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最耀眼的明珠,而乌拉那拉氏珍珠呢,空有一个好名字,但是家世所限,她却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瑞溪在族里的地位,不然同样是嫡出的格格,她比乌拉那拉氏瑞溪和先福晋小一辈呢,怎么也不可能被送到四爷府里做乌拉那拉氏固宠争宠的助力,为了避人口舌,还特地改了族谱上的排序,让她和先福晋成为同辈姐妹。

    如果真是她一进府就被四爷如珠似宝地珍视着、宠爱着,她也不会如此不平。

    偏偏呢,那时的四府里有瓜尔佳氏尔芙这位侧福晋独占四爷宠爱,而四爷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是面和心不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担心她得宠生子之后,妨碍到弘晖在母族的地位,根本不给她出头的机会,坑得她到现在,还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小格格。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仍然如小时候那般压在她头上,进门就是侧福晋之尊。

    如此际遇,怎能让小乌拉那拉氏不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瑞溪呢……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积聚在心底的不甘不平,这才让小乌拉那拉氏被乌拉那拉氏媚儿说动拉拢了。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想到乌拉那拉氏瑞溪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心慌。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媚儿谦和恭顺地送走了要去前院和幕僚商量政务的四爷,终于有机会来到随安室前的小院,和小乌拉那拉氏隔墙碰头了。

    事有凑巧,乌拉那拉氏也在这会儿来到了长春仙馆的跨院里了。

    长春仙馆的跨院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携小五格格居住的随安室,仅仅是一墙之隔,隔壁有个稍微大些的响动,总是瞒不过乌拉那拉氏的耳目,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全在于跨院这边伺候的宫婢不尽心罢了。

    而此时,乌拉那拉氏亲至,跨院的宫婢是自然而然要在院里小心伺候的。

    这也真是事有凑巧了。

    往常,乌拉那拉氏都是等宫婢们准备好,这才领着近身宫婢来到跨院的温泉泡澡,今个儿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又不想在秋日里用冰损害身体,便让宫婢捧着自个儿院里的当月账本,来到跨院这边的凉亭里,一边等待着宫婢准备洗漱要用的家伙什儿,一边坐在凉亭里整理账目,也就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隔壁古香斋、随安室里的动静。

    微风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窃窃私语,一丝不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乌拉那拉氏听得满肚子怒火,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她倒是要好好听听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

    风吹云散,尔芙终于搞定了晚上家宴的细节,她邀请着茉雅琦一块回到了牡丹台。

    本来她还有些发愁要和茉雅琦聊些什么,免得同处等待的时候太尴尬,结果她这边儿才回到院里,椅子还没坐热乎,霓裳阁来府里送新装的管事就抬着装满新衣的香樟木箱笼,随着毓秀姑姑过来了。

    整整两大箱的新衣。

    其中有她的,也有府里各院女眷的,更有茉雅琦的。

    主要都是茉雅琦的新衣,足足装满了一个箱笼。

    尔芙笑呵呵地接受了霓裳阁管事的请安礼,接过了礼单,粗略扫看了一眼,确认数目没问题,又让毓秀姑姑检查了下新衣的针脚绣活等细节,便让诗晴将准备好的荷包,交给了霓裳阁的管事,以作打赏。

    “也是巧了,这管事娘子真会选时间。”尔芙目送着管事娘子离开,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示意毓秀姑姑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摆在地当间的两个香樟木箱笼。

    时值秋日,正是各地藩王使臣进京面圣的时候,随后更有秋狩秋围等需要盛装出席的大型活动,所以尔芙在霓裳阁定的新衣,都是比较华丽端庄的锦服,用料上乘,绣工精致,且佩饰名贵,猛然打开,竟是晶光闪烁的一片绚烂。

    饶是茉雅琦是见惯好东西的亲王格格,郡主之尊,亦是有些眼光缭乱的感觉。

    “你是新嫁娘,这原本待字闺中时候的衣裳都不能穿戴了,所以额娘替你多定做了几套新衣。

    其中有四套常服,皆是用蜀锦杭绸等好料子,就是绣活稍简单了些。

    额娘是想着你平时穿着在府里处理庶务,或者是和亲近的妯娌闲聊小坐,不会显得寒酸失礼,另外那四套礼服,皆是按照你郡主的品级所制,进宫请安的时候穿着正好,还有几套锦服,皆是时下的新款式,供你外出交际应酬的时候穿戴。

    虽然还是不太充裕,但是总归能应付过一时了。”尔芙指点着其中一口箱子,轻声介绍道。

    说完,她又让人在内室里摆起屏风,留出单独的空间,让茉雅琦更好的试穿新装。

    “那孩儿就先失陪了。”茉雅琦猛然看到这么多套精致漂亮的新衣裳,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穿一二,见尔芙如此安排,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笑吟吟屈膝一礼地往内室里走去。

    而就在茉雅琦去内室里试穿新衣的时候,其他各院的女眷也都应邀前来了。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漂亮衣裳的。

    四爷府里的这些女眷,每季每月的份例里,皆有数套新衣,但是还是不影响她们对添置新衣的欢喜,更何况尔芙是府里众女人所周知的大方人,替她们在京中旺铺霓裳阁定制衣裳,便是她们早就知道了衣裳的款式,这心里亦是早就盼着看见实物的那天了。

    最先过来的,便是正养育着小四阿哥的陆格格了。

    陆格格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便是养着小四阿哥,又有尔芙辖制府里各处管事,让这些管事不敢克扣府中内眷的份例,但是那些稀罕的好玩意儿,亦是轮不到她这个如小透明般、还没有银子打点各处的小格格手里,难得尔芙替各院内眷在霓裳阁定制新衣锦服送到府里了,她得到消息,连正在苦恼的小四阿哥都顾不上,便匆忙赶过来了。

    “坐吧,别计较虚礼了。”难得陆格格心悦诚服地给尔芙请安见礼,但是尔芙却不稀罕,笑着摆摆手,免了她的请安礼。

    同时,她笑着命诗晴将已经叠好放在一个个托盘里的新衣裳,选出陆格格的那套,送到了陆格格的跟前儿,柔声说道:“这次要赶着给茉雅琦那孩子裁剪新衣,便是霓裳阁的绣娘不少,但是到底是有些应对不及,所以我就让她们先把制好的几套衣裳送过来了,左右咱们姐妹的衣裳都不缺,剩下的那些衣裳,过些日子送来,亦是一样的。”

    陆格格闻言,自是不会反对,笑呵呵地附和道:“福晋安排甚是妥帖呢,毕竟茉雅琦格格出嫁后,这原本闺阁里的那些衣裳就不大合适她的身份了,当时婚期又比较赶,针线房那边也忙不过来,仅准备了几套夏天穿的褂子,自是该替她将换季的新衣先准备上,至于咱们府里这些姐妹们,稍微等等,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能理解就好。”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说完,便也安排陆格格进内室里去试穿新衣了。

    紧跟在陆格格后面来的,便是董鄂氏格格了。

    董鄂氏格格倒是不在意几套新衣,毕竟她是名门望族出来的贵女,只是她正好闲着没事,得到尔芙这边的消息,安顿好小格格,便过来了,其实要不是她担心留给尔芙一个和其他内眷走得比较近的印象,她应该是和陆格格一块过来的。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这差事是份地地道道的美差,在皇上跟前儿行走,不但出头快,也风光,便是朝堂上那些一品二品的封疆大吏,见到御前侍卫也是要礼让三分。UU小说www.uu234.cc

    “自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啦。

    本王保举你,其实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如何,还是要看你自个儿的能力。

    毕竟这御前侍卫是归皇上直辖统领,便是本王贵为皇子,也插不上手、说不上话,而且你这个身份入宫当差,也是有些风险的,所以你务必要格外小心,一定不要和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再说你也别以为这做御前侍卫就真的是享清福的事儿,宫里更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四爷笑着摆摆手,沉声提醒道。

    四爷满意地笑笑,朗声说道:“行,你是新姑爷头回上门,茉雅琦的额娘们也惦记着瞧瞧你呢,要是没什么事儿,本王这就要领你去牡丹台那边儿给她们过目了,你要不要再准备准备呢?”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重了几分。

    虽然四爷对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臭小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想想这臭小子要面对那么多位额娘挑剔的目光时,又该是如何一种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还是挺期待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了他陪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回门省亲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乌拉那拉氏是何等的清秀脱俗、淡雅出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四爷真觉得自个儿是看到了瑶池仙子临凡呢……

    可惜……

    好景不长,不知乌拉那拉氏怎么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那副模样,再没有了初见时的清秀伶俐,只有满满的庸俗阴毒……

    四爷不愿意再回想过去,好似逃避般地摇摇头,将这些杂念压到了心底深处。

    而下首落座的阿兴阿就有些不懂了。

    他一直盯着四爷呢,四爷这一摇头不起眼,可是将阿兴阿吓得不轻呢……

    好在四爷很快就丢给了阿兴阿一记安抚的眼神,让他不至于再胡思乱想地去猜测四爷的想法。

    顺利渡过几道考验关卡的阿兴阿,终于得到了四爷的亲近。

    四爷起身走到已经站起身等候的阿兴阿身边,抬手拍拍阿兴阿的肩膀,很是亲近地招呼道:“小子,别傻楞着了,随本王走吧!”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地走出了书斋的大门。

    房门口,苏培盛忙躬身伺候。

    四爷笑着摆手,拒绝了苏培盛准备好的肩舆,招呼着阿兴阿跟上,一路说说笑笑地往牡丹台走去。

    而此时的牡丹台里,尔芙领着乌拉那拉氏等众女,亦是翘首以盼着呢。

    茉雅琦则是在进门请过安之后,便与大李氏去旁边的暖阁里,说私房体己话去了。

    “主子,前面来人传话,说是王爷和新姑爷已经往这边儿来了!”就在尔芙心不在焉和乌拉那拉氏等人闲话家常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等信的晴岚,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儿,附耳禀告道。

    尔芙闻言,微微颔首,示意晴岚去外面候着。

    她目送着晴岚走到牡丹台门口的廊下,笑着拍拍手,将在座众女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个儿的身上,朗声说道:“前面已经传信过来了,新姑爷说话就到,咱们也准备准备吧!”

    说完,她就一抬手,招呼着在堂里伺候的宫婢上前收拾茶盏、换上新茶了。

    而乌拉那拉氏等人则纷纷起身去暖阁更衣梳妆了。

    毕竟是新姑爷第一次登门认亲,大家伙儿都是很重视这件事,各个皆是盛装出席,这等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了,便是厅堂里摆着冰鉴降温,却也难免都有些额头显汗,可不是要下去收拾收拾。

    尔芙亦是如此,她更要回到后面居所去换过发饰,不然显得太家常了些。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之下,牡丹台里,登时就是鸟兽尽散,只留下三五个小宫女在厅堂里收拾准备了。

    一会儿工夫,大家伙儿都重新梳妆更衣,华丽雍容地出现在了牡丹台里,在暖阁里说体己话的大李氏和茉雅琦,也齐齐出现在了厅堂之中。

    而四爷和阿兴阿,也同时来到了牡丹台的廊下。

    晴岚赶忙上前见礼,规规矩矩地做引路宫女地将四爷和阿兴阿让进了牡丹台。

    一进到牡丹台,阿兴阿赶忙闪到一边,避开了牡丹台里众女对四爷的请安礼,随后他又在四爷开口免礼后,动作神速地回到四爷旁边,恭敬温雅地对着尔芙为首的一众岳母行礼问安,全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也不知道私下里练习过多少次了。

    “瞧瞧,咱们这位新姑爷真是一表人才呢。”尔芙含笑看着躬身而立的阿兴阿,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说完,她就很是爽朗地摆摆手,命人在一众女眷之前,另添了一把椅子。

    新姑爷是客,也是晚辈,却不好让他陪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在众女之前,也就是上首主位的斜侧方,重新添置上一把圈椅,也省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尴尬,更是表示对新姑爷的看重,这也是尔芙和毓秀姑姑商量之后决定的,毕竟毓秀姑姑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些。

    果然,尔芙这招很得四爷的心思。

    四爷在大家伙儿都不注意的时候,递给了尔芙一记赞许的小眼神。

    尔芙看到稍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姑爷阿兴阿的身上。

    其实她替茉雅琦议亲时,便曾偷偷见过阿兴阿一面。

    那日,阿兴阿穿着一袭竹叶青色的细绸袍服,大襟和袍摆上,稀稀疏疏地绣着几株翠竹,头上戴着顶黑底红顶珠滚青色宽边镶翡翠的瓜皮帽,腰间束着黑色绣云水纹的腰带,并未佩戴任何饰物,倒是更显起温雅清隽的一面。

    而此时呢,他穿着身褚红色的锦服,倒是更显稳重华贵。

    尔芙细细打量后,很是佩服自个儿的眼光,也暗暗同情着阿兴阿的不走运。

    若是他不这般优秀,当初尔芙替他和茉雅琦保媒牵线的时候,大李氏和茉雅琦也不可能那般顺当地点头答允了,若是他并非出身公爵之家,也没有机会成为择婿名单上的备选,兴许会碰到一位温良贤惠的好妻子。

    而现在呢,尔芙也只盼着茉雅琦能够收敛起旧时的恶习,安守本分地相夫教子了。

    虽然尔芙有些同情阿兴阿,但是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分毫不妥。

    毕竟这脚下的路是自个儿走的,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也是贪图茉雅琦的高贵出身,期盼着强强联手,在朝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不然他们怎么会替阿兴阿挑选这样一位闺誉不佳的福晋,所以便是往后茉雅琦显露出本色,也怪不到她尔芙的头上。

    尔芙如此想着,却还是决定要让大李氏给茉雅琦打打预防针,免得她原形毕露。

    下首,乌拉那拉氏等人对阿兴阿这位新姑爷,皆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那模样和走街串巷为人保媒拉线的媒婆相差无几,更神似现代那些逢年过节必出现在旁人家里的多事亲戚,问题囊括许多,直问得阿兴阿满脸通红、额头显汗,四爷这才开口叫停。

    尔芙闻声看去,有些奇怪地歪歪头。

    照说这样的场合,应该是四爷心里期待已久的好戏,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搅局呢……

    “好啦,好啦,大家伙儿都停一停吧。

    这新姑爷陪茉雅琦回门省亲,要在咱们这儿小住几日,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那不是有得是时间和他们唠家常,实在不必急在这一会儿。

    他们从京里赶过来,这一路颠簸辛苦,还是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歇乏吧,也留给李侧福晋些机会,让她和茉雅琦好好聊聊,以解她们母女的相思之苦。”四爷没有去看尔芙,笑着看向下首众女和满脸通红的阿兴阿,替阿兴阿解围道。

    说完,他就大手一挥地命人领着阿兴阿和茉雅琦下去休息安置了。

    阿兴阿一走,厅堂里又是一阵混乱。

    其中主要的声音就是在座众女的恭喜之声。

    因为不管阿兴阿的骨子里如何,但是起码这猛地瞧过去,那也是位举止有礼、温雅淳厚的谦谦公子,茉雅琦与他结成连理,虽然不算高攀,却是捡到大便宜了,毕竟在座众女都是深知茉雅琦根底的人,别看她们不会自曝家丑地将这些事告诉给阿兴阿知道,却不妨碍她们心里对阿兴阿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在。

    这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仅仅是不洁一点,便是该死。

    茉雅琦呢,不但是不洁而已,而阿兴阿却是位名门贵子,即便茉雅琦是郡主之尊,但是在在场所有人的心目中,阿兴阿这位新姑爷,仍然是吃亏的那一方。

    其实也不单单是在座众女如此想,连尔芙和四爷都觉得自个儿亏欠了阿兴阿,不然尔芙怎么可能如此厚待阿兴阿,四爷又怎么可能主动保举阿兴阿入仕……

    当然,这些事儿,大家伙儿也唯有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四爷察觉到在座众女那些隐晦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给这些叽叽喳喳道贺的众女下了逐客令,这让正享受着被在座众女贺喜之词环绕的大李氏稍显失落,那怅然若失的表现,简直是溢于言表,直到她起身谢恩离去的时候,还不能摆出一个得体的笑脸呢。

    “大李氏几经挫折,仍然是没有学得聪明些。”四爷高坐上首,看得分明。

    尔芙闻言,微微愣神,随即笑着道:“您还不如和她开诚布公的谈谈呢,这人心本就是最难参详的玩意儿,您又如何能想要她和您心意相通呢,再说她要是和您心意相通了,那我还不高兴呢,毕竟我只愿你的心里有我。”

    说完,她就有些羞臊和委屈地垂下了头。

    虽然她早就知道四爷对府里这些女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情分在,但是当四爷如此注视着大李氏的时候,尔芙还是忍不住会拈酸吃醋,要不是这牡丹台里有宫婢仆从在,她都想要将四爷的脑袋瓜儿扭过来了,不让四爷再看大李氏和其他女人一眼。

    四爷闻言,也是一怔,随即笑着将尔芙搭在方桌边儿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

    “你这话说得是有些酸呢,爷心里就你,没有旁人,其实爷会多注意大李氏几分,并不是对她如何,只是怕她做事出格,害了茉雅琦和弘昀。”他的手指摩挲着尔芙的手心,面露苦涩的呢喃道。

    尔芙有些羞涩地赶走了在牡丹台里伺候的一众宫婢仆从,低声道:“您也不必太烦忧苦闷,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茉雅琦和阿兴阿蜜里调油的模样,倒是挺好的,而弘昀那孩子跟前儿有当世大儒教导,也不是能被大李氏挑唆撺掇的时候了,这不也正往好的方面发展着呢。”

    说完,她也学着四爷的小动作,用手指勾了勾四爷的手心。

    四爷闻言,稍稍宽心,却难免会担心,到底是自个儿的血脉子女,怎能不惦记呢。

    不过他也不愿意尔芙为此烦心,还是勉强地笑了笑,又陪着尔芙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借口前面有事要忙,起身离开了牡丹台。

    尔芙送着四爷出了牡丹台,转身回到了自个儿的屋里头。

    她接过诗晴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低声吩咐道:“这几日,新姑爷和茉雅琦要留宿在桃花坞那边儿,小七在住在那边儿就显得有些不方便了,你一会儿过去一趟,让小七先挪到我院里住上几日,再给春娘她们寻个住处,将桃花坞那边给茉雅琦他们小两口腾出来。”

    说完,她就让诗晴替自个儿卸妆拆髻了。

    这早起天亮就在牡丹台里坐着,她这会儿早就是腰酸背痛了,难得这会儿得闲,还不赶紧歇会儿,一会儿还要去水榭花厅查看家宴的准备情况,又要去探望住在长春仙馆扮可怜示弱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歇会儿呢。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满脸怅然地一声叹息。

    这嫡福晋的位子是稀罕,但是要承担起来的责任,也是真重啊……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不论百合做错什么事情,她总归是尔芙的亲妹妹,就单冲着这一点,四爷也会放百合一线生路的,不过他也不准备再让百合出来继续折腾了,他让苏培盛给百合喂的药就是一种短期让她说不出来话的寻常药物,想着教训教训百合就命人将百合送到她来的地方去,好吃好喝地养一辈子就算是了。UU小说www.uu234.cc

    为了怕祜满误会,四爷还特地和裕满解释了一句。

    不过他还是想要吓唬吓唬百合,免得以后百合又出来作妖,“这是本王命宫中太医用几十种珍稀药材调配出来的新药,一颗药就能让你这辈子都消消停停地躺在床上,是不是不相信本王说的话呢,来让把之前试药的死囚带上来。”

    说完,他就背着手退到了旁边落座。

    少时片刻,王以诚两兄弟拖着一位凄惨极了的死囚进来了。

    当然,被两兄弟拖拽进来的人,也并不是真正的死囚,四爷不可能不经康熙帝同意就拿着死牢里的囚犯做实验,这不过就是四爷府里头的一个喂马的老哑头子,换了身破破烂烂的囚服,又在脸上、身上、衣服上都抹上了些锅底灰,营造出了这种凄惨的状态。

    老哑头故作浑身瘫软地瘫在地上,嗓子里发出阵阵低吼。

    他这幅样子吓不住其他见多识广的人,却真正吓坏了百合,她被拖着往堂外走,眼神却一直落在了老哑头的身上,她想象着她以后要面对的凄惨局面,眼泪哗啦啦地掉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扶额低叹的祜满,最终被塞到了四爷带过来的马车里,也都没有呢个等来祜满替她求情的话。

    怨恨、痛苦、心酸、委屈……

    躺在柴房地面上的百合,无声地望着漆色斑驳的门窗,心中五味杂陈繁杂,却唯独没有后悔二字,她不认为她在宗人府胡说那些不存在的事情是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从小就被养在盛京庄上遭罪受苦,并为享受过祜满为自己带来的荣华富贵,也未曾享受到呼奴唤婢的高高在上,凭什么要陪着祜满这个不负责的阿玛一块倒霉。

    明明指天发誓说要善待自己的祜满,最后却任由四爷在宗人府的大堂中如此折辱自己,她不该恨、不该怨么!

    明明该带着私房银子过好日子的自己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不该怨恨四爷,不该怨恨尔芙么!

    三天,三十六个时辰……

    她在柴房里整整被关了三天、被饿了三天,她一直在等待着祜满后悔来救自己,可是她却注定要失望,没有一个父亲被女儿如此戳心以后,还无怨无悔地疼爱着女儿,何况他知道四爷并没有想要真的伤害百合,不过是希望百合能正视自己身上的错误,而且他现在也实在是无暇分心去救她,因为他祜满阖府老少都已经在被发配宁古塔的路上,虽然不曾被发配为奴,却也要即刻离京,他总不能为了百合这一个女儿就不顾留在宫里头的和妃尔柔和假死待嫁的尔芙,以及在军中效力的儿子吧。

    只是他当真没有想到百合那么偏激……

    就在祜满领着全家老小坐着简陋的板车离开京城的时候,四爷府的柴房走水了,这并不是府中奴仆、或者是某个怨恨尔芙独占四爷宠爱的女人做出的报复行为,也不是偶然发成的意外事件,而是一场百合对自己整个惨淡人生的无声对抗。

    她想与其就这样人鬼难辨地活着,所以她偏激地选择了**。

    就在柴房升腾起阵阵浓烟,火舌即将吞噬掉她身边的刹那,她突然发现自己能呼救了,一直酸软无力的四肢,竟然也重新鼓起了气力来,本来已经对活下去没了任何希望的百合,挣扎着就想要冲出还未燃烧起来的柴房,可是就在她快要爬起来的时候,她一直依靠着的柴火倒下来,刚刚好就那么巧地直接摔在了她的脸上,炙热的火焰,裹挟着强忍的浓烟,顷刻就点燃了她柔顺滑亮的长发,烫伤了她嫩滑的脸颊……

    昏迷过去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四爷府的,但是重新清醒过来的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四爷身上,容颜尽毁的她就如同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唯一支撑着她活下的勇气就是要对四爷报仇,可是满脸肉芽的她是根本就没有资格接近四爷,她只能走起了曲线报仇的路径。

    皇子私藏兵器,对已经年迈的康熙帝来说,绝对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打定主意的她想到了以前给尔芙作伴的时候,她无意中得知四爷在小汤山那边有产业,僻静的皇庄,多适合藏匿私自豢养的兵丁和器械,只要她在合适的时机,栽赃陷害四爷一把,不怕报不了她的仇。

    她凭借着她藏起来的那些个体己银子,很快就来到了小汤山。

    其实本来容颜尽毁的她,便是想到皇庄伺候,也不容易,大概真的是老天没长眼吧,尔芙突然来到了小汤山的皇庄上,贴身衣裳都没有带几套,对绣娘的需求,自然是很迫切的,从小就要做绣活贴补自己和木苏里氏嚼用的百合,便这样凭借着一手不错的绣工,顺顺当当地进到了皇庄里当差,只是她容颜有损,管事的自然不敢让她在尔芙跟前伺候,尔芙也就疏忽了针线上的这位绣娘了。

    相对于尔芙疏忽了百合,百合却没有疏忽掉尔芙这位仇人。

    她没有见到尔芙之前,还以为她报仇需要等待很久,当她发现尔芙还活着,当她发现尔芙还怀着身孕,当她无意中听到尔芙正在筹备嫁衣的时候,她心里头的怨恨就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的熊熊燃烧起来,她转移了仇恨目标。

    尔芙,她的姐姐,凭什么就那么幸福?

    满心愤怒的她很是冷静地分析了两个人的诧异,她发现她并不差,甚至比尔芙的身份还更能见光些,虽然她的额娘是妾室,可是尔芙的额娘也是妾室,而且她的额娘出身清白,尔芙的额娘还是犯官之女,凭什么尔芙能成为风风光光的四爷府侧福晋,而她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当她发现了小巧和玲珑之间的那点小联系,她稳下心来。

    她想如果她贸然动手,成功的可能性太低太低,还会让尔芙和四爷对她有所防备,让她丢掉唯一的报仇机会,所以在小巧刚开始躲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要出面,而是躲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直到她发现侍卫往汤泉阁方向去搜查的时候,这才换下了身上那套庄上婢仆穿戴的褂子,改头换面地来到了汤泉阁救人。

    “别慌里慌张的……”百合不喜地瞪了眼小巧,冷声道。

    她不喜欢看到旁人一见到她就好像见到鬼似的表情,她更不希望小巧这种心思复杂的小姑娘,毕竟她就这样的人,她讨厌和她一样不懂感恩的人,虽然她不认为她自己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却不妨碍她本能地讨厌和自己相似的人,好在她救下小巧,并不是想要得到小巧的感激,只是想要让小巧将尔芙活着、还顺利生下一子的消息传递给小巧背后的主子。

    “你是针线房的哑娘。”小巧不敢肯定的说道。

    “怎么?”百合挑眉问道。

    “没事没事!”小巧怯怯地摇头。

    她很是善于利用自己小孩子这点天真无知糊弄事,只不过她找错了对象,百合压根不理会她这套,领着她来到了自己个儿住着的偏房,随手丢给她一套不知谁送过来缝补的旧衣裳,冷冷说道:“抓紧换了你身上那身衣裳,等明个儿找个机会,我就安排你出庄子去,我不求你感激我,我只需要你将瓜尔佳氏还活着的消息给你背后的主子送去,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不过我就怕你到时候舍不得不去。”

    “你放心,便是为了等我老子娘,我也要去见主子的。”小巧胡乱往嘴里头百合摆在桌上的点心,连连点头道。

    那模样是诚恳极了,不过百合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敷衍。

    百合从来不是一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她坐在一旁,笑着看小巧吃光了整盘点心,正端着一杯茶大口大口喝着,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倒是不怕你不去见你家主子,也不怕你不把消息送出去,只要你能熬过跗骨散带来的痛苦。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跗骨散吧。

    那我就和你仔细说说吧,这跗骨散是一种很阴毒的药,味道微甜,有点像蜂蜜的味道,放在点心里和馅,便是舌头最灵的好厨子都发现不了,你别以为这药甜滋滋的就没有什么效果,我既然能说它是最阴毒的药,自有我的道理。

    你放心,这药不会要你的性命,却会让你没日没夜的感觉到如钢刀刮骨的痛苦,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痛苦。”

    说着,百合对着满脸惨白的小巧甜甜地笑了,“我和你没有半点仇怨,我救了你,也不需要你感谢我,你只要把瓜尔佳氏活着的消息送给你家主子知道,我就会送给你解药。

    如果你觉得我在诈你,你也可以等两日,也许不用两日,你就会感觉大那种蚀骨难耐的痛苦了。

    好了,你这两天也辛苦坏了,抓紧歇着吧。”

    百合没有再给小巧回话的机会,她动作优雅地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勾唇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连门都没关就走了,她并不担心小巧偷跑,她太了解小巧这种人的心态了,在没有肯定自己是安全的时候,小巧不敢做出偷跑的事情来,甚至还会小心讨好自己来。

    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小巧并没有离开,一直很乖地等着她。

    百合矜持地笑着,将手里拎着的食盒丢给小巧,瞧着她将饭菜摆好,又将筷子递到自己手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应该庆幸你很懂得选择,我是不会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地按照我的吩咐办事的话,该给你的好处,我绝对不会吝啬的。”说着,她就拍了拍身边空着的绣墩,示意小巧过来一块吃饭,同时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这都是她从藏起来的首饰上拆下来的,东西是好东西,却也不值什么大价钱,用来收拢这样子的小丫头正合适。

    两人草草用过一顿比较简陋的饭菜,小巧就很有眼力地收拾起了碗筷,她不知道百合的真实身份,但是单看百合能随手丢出这么一颗珍珠来,便知道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绣娘就对了,她本来就是穷人家孩子出身,做小伏低的也不算个事,只要能保住性命,好好活下去就好,至于说给幕后主子送个信,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报完信就跑就是了。

    想明白了这些,她也就不纠结了。

    小巧将碗筷收拾到了食盒里头放好,又利落地端了铜盆过来,伺候着百合洗漱,这才抱着百合从柜子里找出来的旧被褥,在地上打起了地铺,谁让房间里就一张床来的,她也没胆子让百合住在冰凉的地上。

    一夜安然度过,侍卫搜遍了庄上大大小小的每个角落,也没能发现小巧的踪迹,尔芙也不愿意再多折腾这些侍卫,便让伊尔泰领着人回去前院休息了,只需要守着庄上出入的门户就好啦,同时她也命人给京里头的白娇送了封信,与其这样小心翼翼地在庄上搜查小巧,不如直接让人盯着四爷府里那些女眷在外的产业,她不信小巧能一直躲在皇庄别院,她也想要看看清楚是谁帮助小巧在庄上隐藏,单凭小巧这么一个半大孩子能躲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要说没有旁人帮忙遮掩,她是根本不信的。

    就这样,小汤山皇庄恢复了平时的宁静。

    伊尔泰和白娇一块在庄外安排好了包围圈,就在百合以为一切都恢复如常的时候,她使了银子给往皇庄送水的老赵头,将小巧藏在了空着的水车里带出庄子,却没想到还不等她转身回到针线上继续当差,丫儿就已经领着人将她和老赵头、以及藏着小巧的水车围住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尔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个儿没事,扭头看了眼彻底看傻眼的梁宇轶,舔了舔唇瓣,低声道:“劳烦您给开个方子吧,这孩子不吃不睡就知道哭,还一直上吐下泻的……”

    “福晋,您这么说就太言重了,微臣这就开方子。www.uu234.cc”梁宇轶拱了拱手,推到一旁的圆桌旁,打开药箱取出笔墨,很快就开出了调理脾胃的方子,他略显踟躇地愣了愣,转身回到尔芙身边,“微臣还要再多叮嘱一句,这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您该明白,小阿哥的身子太弱,怕是扛不住药性,不如将药煎得浓一些,命奶嬷嬷服下,再通过**冲淡,虽说这样见效会慢些,但是对小阿哥的身体却有利无害。”说完这话,他略显抱歉地看了眼奶嬷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药是好药不假,但是真的很难喝。

    尔芙闻言,瞧了瞧奶嬷嬷,接茬问道:“那这药对奶嬷嬷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咱们中医讲究的就是一人一方,你照着小阿哥的脉象开方,却让奶嬷嬷服下,总不能为了让小阿哥康健,就不顾奶嬷嬷的身子骨,你还是给奶嬷嬷也瞧瞧,尽量开出对奶嬷嬷和小阿哥都没有影响的方子来。”

    说完,她对着抱着米团的奶嬷嬷招了招手,命她上前来。

    奶嬷嬷很是忐忑地迈步,将小米团交给了尔芙抱着,微微拢了拢袖子,来到梁宇轶跟前。

    好人有好报,这话千古不变。

    梁宇轶本不过是想着走走过场就算了,但是当他的手搭在奶嬷嬷的脉上,便是一惊,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小阿哥的身子骨羸弱,春寒夏热,天气突然转换,一时不适应才引起了脾胃失和,造成上吐下泻的表征,却没想到居然是有人在奶嬷嬷身上动了手脚。

    他本就是最擅长调理妇幼小儿身子的医道圣手,别看在奶嬷嬷身上动手脚的人很高明,但是却还是被他从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让奶嬷嬷伸出另外一只手,又细细端详一会儿,轻声问道:“不知道嬷嬷这几日可吃了什么寒凉的吃食?”

    “我日常吃食都是小厨房的生公公亲自定下的餐单。”奶嬷嬷生怕梁宇轶这会儿说这话是有所指,连手腕高高挽起的袖管都忘了放下,扭头对着尔芙恳切解释道,说着话,眼泪就已经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生怕就这么背了莫须有的罪名,她虽然是第一次给小主子做奶嬷嬷,却也明白一旦事情牵扯到身负爱新觉罗血脉的小主子,那这些个女主子处置起来都是宁可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她不怕死,她怕瓜尔佳氏盛怒之下会扯到了自己家里头的孩子身上。

    只是尔芙并不是个糊涂人,四爷既然能选了杨氏做奶嬷嬷,那就说明她的孩子、父母都被四爷控制着,便是她有心背叛,却也绝对舍不得自己个儿身上掉下来的骨血和她一块受苦,这是每个做母亲的女人都割舍不断的软肋。

    “你先别着急……

    梁太医,你也别吓唬她,把话说清楚喽。”尔芙对着杨氏抬了抬手,示意她先站起来,略显不高兴地横了眼梁宇轶,轻声催促道。

    事实证明,杨氏的胆子是真的太小了。

    不过这也难怪,在宫女在宫里头当差伺候贵人,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错就一定会死,安守本分也未必能安然活下去,若是碰上个脾气暴躁的主子,那平日里打骂责罚,更是如家常便饭一般,从这样的环境里走出来,但凡是个心思细腻的,也就不怪她怪她遇到点风吹草动就会惊慌无措。

    梁宇轶也有些抱歉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弄得杨氏这般狼狈不堪,忙将心里头的猜测说出,重新开了张方子,领着人去前院抓药,不同原因引起的身体上的变化,所用的药就有所不同,尤其其中有两味药是很讲究年份和下药时间的,他对着尔芙和奶嬷嬷微微颔首,忙赶回到前面去盯着了。

    “把你这些日子的吃食说一说吧。”目送着梁宇轶走远,尔芙让白芷抱着米团进内室里歇着,转身指了指眼前的绣墩,示意奶嬷嬷坐下说话,低声询问道。

    奶嬷嬷是个很小心的人,她每日都会将吃过些什么记录下来,并且随身携带,便是怕有朝一日有些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她从袖管取出了册子交给尔芙,喏喏道:“多数都是些温补的吃食,奴婢知道小阿哥重要,从来不敢嘴馋,私底下也没有乱吃东西,应该不会碰到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次委屈你了。”

    尔芙叫了白芷出来,随手给奶嬷嬷塞了两颗银角子,轻轻拍了拍奶嬷嬷的肩膀,将手里头拿着的册子给白芷拿着,又交代奶嬷嬷这两日先不要给小阿哥喂奶,说了两句勉励奶嬷嬷的话,这才领着白芷,回到了乐安堂里,路过正堂的时候,她斜睨了一眼正在问话的丫儿和玲珑,叫了白芷跟自己一块进了内室,轻声说道:“你通药理,你仔细看看这册子上的吃食,到底有没有对奶嬷嬷身体有影响的东西,若是有些拿不准的地方就去找小生子商量商量。”

    说完,她就倦倦地摆了摆手,歪在了床上。

    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身边来来去去有太多太多人,从最开始的玉清、玉冰,到后来的瑶琴、古筝、白芷这些人,她实在分不清楚这些人是好是坏,她厚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希望她们能知恩图报,可是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真希望她能开金手指,拥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这样也就不会一次次的为这些不值得的人伤心了。

    呼……

    眼下,容不得她躲在房间里自怨自艾,还有小巧和玲珑两个不知道来历的死丫头等着她收拾,她狠狠搓了搓脸颊,起身来到妆台前,替自己勾了勾眉梢,眼瞧着自己多出了一丢丢的凌厉之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内室。

    她斜睨了眼哭天抹泪的玲珑,轻轻笑了。

    “我心疼你,心疼你小小年纪就签了卖身契为奴为婢,不说待你如你家人那般疼惜你吧,却也待你很是和善,我就想要你一句实话,怎么就那么难……

    你知道米团病了么?我是他的亲额娘,你知道我瞧着他哭得声嘶力竭的,心里头有多疼么?

    你不知道,你没有心肝的……”

    说着话,尔芙就对着玲珑嫩呼呼的小脸,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她从来就不是个冲动的人,她也不是个会没事责罚婢仆的人,别说玲珑,便是跟着她时间最久的玉清、玉冰两人,她也没有动过她们半个指头,但是今个儿她例外了,她瞧着玲珑哭哭啼啼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刺眼、恶心。

    “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听你说了。

    我待你疼爱有加,你却和旁人一块来伤害我的孩子,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没脾气么,也许你幕后的主子是个厉害的,手里头掐着你的真卖身契,但是她却救不了你们,甚至连认下你们是她的人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你们伤害的孩子不是旁人,那是身负爱新觉罗血脉的皇家阿哥,戕害皇室子嗣,你该明白是个什么罪过,别说是你这条小命保不住,你们全家上下老老小小,谁也逃不出去。

    行了,你也别和她废话了。

    你去找了青黛过来,把她和小巧都关到后院柴房里去。

    等过几日四爷得空过来,把她们直接送去内务府处置就是了。

    左右这我活着的秘密受不住了,我也不打算守着了,有皇上老爷子当靠山,谁敢说出半句难听的话来恶心我和四爷,真真是白浪费工夫。”说完,她就似是很不耐烦地往内室里头走去,再也没有多看玲珑一眼。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

    刚才尔芙和丫儿好说好商量的问话,玲珑各种狡词辩解,眼下她见尔芙不想再和她多说,慌忙跪行两步冲到了尔芙身边,抱着尔芙的大腿,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说,奴婢说,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害您和小阿哥!”

    “不敢?你不敢?你是在逗我么?

    紫月阁那边,小阿哥现在还哭着呢!

    梁太医刚给奶嬷嬷把过脉,说是她吃了寒凉的食物,这才弄得小阿哥脾胃不和,你可知道我为了给小阿哥调理身子,特地命小生子要格外注意奶嬷嬷的吃食,万万不能将寒凉的吃食给她送过去,如果不是你和小巧在奶嬷嬷的吃食里动手脚,那是怎么回事!”尔芙厉声问道,同时嫌弃地踹开了正把眼泪往自己个儿裙子上摸的玲珑,她知道她再好好说话,玲珑心生侥幸,一定不会老实交代,她必须趁着这股火气在,挖出庄上所有对小阿哥不利的因素,不然……她怕她消了气就舍不得为难小小年纪的玲珑了。

    玲珑是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一来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知恩图报,二来是她也没机会往小厨房那边走动,毕竟她暴露的太早了,别看丫儿和白芷她们没有亏待玲珑,却也一直格外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瞧见她往小厨房那边出溜,便会找各种各样的由头,将她支开。

    她这次是背了小巧的锅。

    原本尔芙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偏偏小阿哥病着,乱了尔芙的心神,小巧又从玲珑被尔芙抓住问话开始,整个人就消失了,她满肚子的火气都没有地方撒,这不玲珑就撞在枪口上了。

    玲珑哭哭啼啼的将自己个儿知道的那点事说完就被关起来了。

    尔芙颓坐在正堂,等着伊尔泰那边的回信。

    伊尔泰也是急得满脑袋是汗,他已经领着人在庄上找了两圈,连耗子洞都恨不得挖开瞧了,可是小巧就如同一缕风似的消失不见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小巧没有走出去小汤山皇庄的范围,因为出入庄子的几条路都派人守住了,连穿过梅树林的小路都安排了人盯着,现在皇庄被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那消失了的小巧在哪里呢!

    她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她知道被尔芙抓住是没有活路的,也许玲珑能逃过一劫,她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小阿哥之所以会生病,便是因为她偷偷在奶嬷嬷每日临睡前用的牛骨汤中加了很微量的巴豆沫,有了胡椒粉等调味料的气味掩盖,饶是小生子很小心,每次将炖盅放进食盒交给丫儿之前都会亲自试菜,也没有发现她动的这点小手脚。

    要是她现在落在尔芙手里头,一个愤怒的母亲会做出什么来,她简直不敢想象,她也不敢就这么堂皇的跑出庄子去,因为她比玲珑聪明不少,她发现了小生子和奶嬷嬷是宫中出来的人,也发现伊尔泰和那些穿着短打的壮汉是宫中侍卫,更知道梁宇轶这位大夫是太医院出来的,身边能聚拢这么一拨人伺候的人,那怎么可能是寻常富商养在外面的外室,她不认为她这么一个目标明显的小孩子有能力躲过那些侍卫的搜查,她更是不认为她幕后的主子能保住她,难怪她和玲珑从未见过幕后主子的真容,看来她早就注定是一颗用过就丢的棋子了。

    她现在就躲在尔芙专用的汤泉中,别看紧闭窗门的汤泉阁中湿热难耐,但是却是一处侍卫们不敢轻易进来的地方,只要她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上两天,等到霍家兄弟来庄上送菜,她藏在送菜的大车里,便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离开庄子,相信那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早就跑出去了,也会放松戒备。

    想到这里,她偷偷笑了笑。

    不同于玲珑对家里人很是依赖,她可是无时无刻都打算甩掉那些吸血鬼般的恶魔,她并非是那户人家的闺女,而是那户人家买来给那家的傻儿子传宗接代的童养媳,幸亏那年大旱闹灾,不然她也没机会脱离开那户人家的掌控。

    至于说离开以后怎么生活,大不了就再自卖自身一次好了。

第一千五百章

    这听雨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便是窗棂上的雕花和回廊椽子上的苏式彩绘画作,亦是尔芙亲自挑选,又交代赵德柱和内务府工匠沟通过的,所以眼前的听雨斋,小七瞧着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喜欢,如果不是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宫婢仆从候着,她恨不得立刻就跳着脚搬过来。www.uu234.ccwww.uu234.cc

    相比起西小院,显然是新修建的听雨斋更加和小七的心思些。

    “你也别光是看着,这趁着还有些时间,瞧瞧哪里有想改动的地方,说出来,额娘也好请你阿玛通知内务府那边过来修整,不然等你住进来,再想要改动,怕是就不容易了!”虽说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如汉家约束森严,但是这也没有谁家姑娘的院子是随随便便让工匠出出入入的,所以尔芙说的这番话是大实话,要是过了这村这店,再想改动院子,那就只能等到下次全府上下去圆明园避暑了。

    听到这话,小七挠挠脑袋瓜儿,很是认真地点头道:“那小七可得好好想想了。”

    “行,那你慢慢想着,咱们进上房里瞧瞧,然后再去厢房看看,往后这听雨斋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你的居所,你也着实该想想怎么布置才好,总不能事事都让额娘做主,额娘可不想额娘的小七是个没主意的傻姑娘!”尔芙笑着揉了揉小七的发顶,招呼着小七往上房里走去。

    上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当间开门,明间南北向有隔断墙,墙前摆着长几、八仙桌和太师椅是一处待人接物的正经厅堂,墙后则是暗室,内里布置有矮榻和柜橱等家具,既是守夜宫女小憩休息的地方,也是平日里烧水泡茶的茶室,柜橱里有茶具、碗筷和攒盒等一些常用的琐碎东西。

    东侧次间里,则摆罗汉床和博古架等家具,布置雅致舒适,这里是尔芙特地为小七小憩休息和亲近姐妹说话闲聊的地方,与东梢间的卧室相连,既可以用碧纱橱隔断,也可以悬挂着珠帘遮挡,因为这会儿正值闷热的酷暑,所以现在这东次间和梢间卧室的阻隔,正是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串的珠帘。

    东梢间,也就是内室里,亦有落地罩做隔断,紧贴着后墙根儿摆着一张雕工精细的架子床,上挂轻纱床幔,床边有衣架,床前摆脚踏和角几,而珠帘隔断前,窗边摆美人榻,美人榻边是一张镶嵌着缠枝花纹边儿大铜镜的妆台和贴墙摆着的剔红衣柜,柜子上有箱笼,而妆台和衣柜之间,则是同往耳房的小门,门前摆着屏风,地当间则是一张精巧的圆桌和绣墩,桌上摆着天青釉的茶具,和小七在西小院的闺房一般无二。

    西侧次间是书房,说是书房,亦可以算作是琴房、课堂。

    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窗,靠墙根儿是整面墙的落地大书架,书架前则是书案和太师椅等寻常家具,显得颇为空落,因为书架上是半页纸都没有,桌案上亦是空荡荡的,这些东西只等从西小院那边挪过来就是。

    西梢间是一处搭着大炕的暖阁,进门的位置有些蹩脚,需要从书房绕到隔断后,房门并非是对着厅堂开的,而是对着后墙所开,墙上嵌着鎏金铜胎飞鹤样的烛台,亦是为了避风寒,临窗边儿是火炕,炕上有炕柜和炕桌等家具,挨着炕边,贴墙根儿摆着一对太师椅和角几,并没有布置妆台和衣柜,照样在地当间摆着圆桌和绣墩,梳洗打扮等一应家伙式都摆到了耳房里,另一侧贴墙根儿是一溜儿博古架,现在亦是空空如也,还需要再置办摆设。

    “额娘,这房门开得真别扭。”因为西梢间暖阁的开门方向,小七嘟着嘴儿发了句牢骚,不过倒也没有胡闹地要求重开房门,毕竟这房间里的大件家具都已经摆好,要是再重开房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对此,其实尔芙也不甚满意,当初她就特意过问过,不过工匠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听雨斋不同于西小院那边,前后左右都有重重院落,后面紧挨着莲花池,全无遮挡,仅有一处四面透风的水榭,根本起不到遮挡池中水汽的作用,如果和西小院上房暖阁房门开向相同,等到冬日里的时候,透过上房门口钻进来的凛冽寒风,裹挟着湿气直冲暖阁,那住在暖阁里,可就不再是一种享受了,很容易就会沾染上风寒等症,尤其这听雨斋住着的是府里得宠的小七格格,所以工匠就别出心裁地想出了这么一种有些蹩脚的设计了,窗边的窗子也故意设计成了双层,皆是内务府出品的透明玻璃,防寒防风,又不遮光挡阳,住着亦是舒坦。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同意了这种有些出格的设计方式。

    她将这些话和小七说完,小七也就懂事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点有些别扭的设计方式了。

    尔芙见状,勾唇笑笑,指着上房前的两侧厢房,柔声说道:“既然上房这边没有问题,不需要再修改,那咱们就去厢房瞧瞧吧。”

    说完,她就拉着还有些愣神的小七往外走去。

    小七是格格,身边有两大四小六个宫女伺候,另有奶嬷嬷兼管事嬷嬷一人和大伴二人,除此之外,因为百福和雪球从小就是一直养在西小院,后来尔芙假死离府后,这照顾两位狗主子的小太监耿璐,也就归了小七使唤,所以这些宫婢仆从要如何安置居所,也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东西厢房,必然是要留出一侧给小七的两个玩伴居住的,而奶嬷嬷因为哺育过小七的情分,现在还领着管事嬷嬷的差事,住所也要和其他宫女婢仆区别开,所以也就要住到厢房里去了,也亏得当初修建听雨斋的时候,尔芙没有忘记让人在旁边修出围房,不然还真是住不下这么许多人。

    除了厢房和围房,还有水榭旁边一处小小的小厨房。

    这些地方,尔芙都领着小七转了圈,最后当着身后随行伺候的婢仆面,将一串钥匙交到了小七手里头,郑重交代道:“往后你就不是赖在额娘身边撒娇卖乖的小孩子了,这院子里的大事小情,虽说有你的奶嬷嬷孙嬷嬷打理,你也别想着偷闲,今个儿额娘就将这听雨斋里里外外的钥匙交到你的手里,稍后额娘也会让玉洁把你这些年收到的礼物和银钱都整理成册,一样不漏地送过来,以后这些东西就要你自己管着了。”

    “啊!”这往后就要管着自个儿住着的小院子这事,小七显然是很意外地,她愣眉愣眼地接过钥匙,回头瞧了瞧听雨斋的上房,又看了看那些脸上变色的宫婢,当真是失态的叫出声来,好在她还算镇定,很快就将不自觉张开的小嘴儿合拢起来,满脸正色地点头道,“小七一定不会让额娘失望的。”

    吃过不懂治家理账亏的尔芙,肯定不会让小七和自个儿当初那般稀里糊涂地就嫁出去,她也明白自个儿还是个初学者,并不适合亲自教导小七学习治家本事,她本来是打算拜托四爷从内务府寻来经年的老嬷嬷细细教导小七的,但是在她得知孙嬷嬷出宫前,曾经做过理账宫女,还做的不错时,便将主意打到了孙嬷嬷的头上。

    她笑着瞧了眼同样呆滞状的孙嬷嬷,柔声说道:“别忘记你今个儿说的话,额娘以后是要每月检查你听雨斋账本的,如果有什么错漏的地方,额娘就罚你每月的份例,虽说不至于让你吃喝不足,却保管会让你浑身难受,所以你可得用心些。”说完,她又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揉得小七梳得光溜水滑的发髻都乱了,这才领着小七和孙嬷嬷等人回到西小院院,一块整理小七这些年积攒下的私房银子、金银玉器等物和年节收到的各种礼物。

    其实孙嬷嬷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了,不过这搬院子人多手杂,还是要细细清点一遍,也好让小七自个儿心里有数,知道自个儿都有些什么东西,更加要让小七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不是一股脑地堆到库房里头,最后连自个儿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让底下人掏空家底。

    这也是毓秀姑姑特别提醒过的。

    要说不清点是真不知道,这小七还是个隐藏在四爷府里的小富婆。

    小七作为府里最为得宠的格格,尔芙又是习惯性的大手大脚,单单是她从尔芙和四爷这里得到的各类礼物就已经是价值不菲,更别提逢年过节入宫请安,皇上老爷子和各宫妃嫔赏下来的东西了,加之之前尔芙假死离府,留在府里那些嫁妆和体己,除了少部分给了弘轩,大部分都被四爷一股脑地塞到了小七手里头。

    当初瓜尔佳府给尔芙置办的嫁妆是件件精品,仅是古玩字画就有十几只大箱子,绝对是正经的十里红妆,现在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小七手里,便可以想象小七的家底有多么丰厚了。

    孙嬷嬷盯着小宫女一样样地将东西从库房里搬出来,对照着自己登记造册的记档和各类礼单等资料,配合着玉洁、诗兰等人,足足忙活了整个上午,总算是完成了清点工作,除了少许布料和毛皮有自然损坏,倒是也没有缺失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唯有私房体己银这一项上,和记档上的数目有些对不上,少了有上万两银子。

    在发现这结果以后,孙嬷嬷脸色惨白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孙嬷嬷,你先起来说话。

    小七这丫头跟我学的大手大脚,往常随手赏下去的碎银子就不少,未必就是你的原因。”尔芙打心眼里说,孙嬷嬷这人还算本分,所以也并没有想要因为这些事就故意为难孙嬷嬷,她很是和善地对着孙嬷嬷笑了笑,柔声说道。

    “不管主子和格格如何宽仁,但是奴婢负责照管着格格的私房体己的管事嬷嬷,现在格格的私房银子丢失许多,奴婢实在是罪责难恕,还请主子和格格责罚。”孙嬷嬷并没有顺坡下驴,她将手里捧着的记档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尔芙手边儿,正色道。

    “唉……

    你这是存心为难我啊,当初我离府,这里里外外乱糟糟的一片,有些缺失,也是很正常的,你非要将这责任揽上身,该不会是因为你想要借此推了我给你安排的差事,不想要陪着小七了吧!”有时候,这性格本分的人就是死脑筋,尔芙很是无奈地吩咐诗兰上前扶起孙嬷嬷,故意不讲理地刁难道。

    “奴婢舍不得离开格格身边。”孙嬷嬷也看出尔芙是真心不想要怪罪她,倒是也没有再坚持请罪,她抿了抿嘴儿,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她从小看着小七长大,不说比尔芙陪伴小七的时间还多,也未必就比尔芙还惦记小七这个孩子,但是却也是真正用心照顾小七的,对待小七,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加之能在亲王府里当差,对她和她家里头的孩子亦有好处,如果有希望,她自然不愿意离开了。

    尔芙见孙嬷嬷如此反应,也颇为动容。

    虽说她曾经不愿意小七和奶嬷嬷走得太近,却不愿意小七的身边就连个能撒娇的人都没有,尤其孙嬷嬷还是个本分忠厚的人,这么些年过去,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小七和自己的事情,尔芙就是这样一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所以也就渐渐放弃曾经想要赶走孙嬷嬷的念头了。

    “这库房里的东西都已经重新登记造册,体己银子也都重新称过重,分毫不差,我现在就将这记档册子交给孙嬷嬷了,孙嬷嬷务必要当好小七身边管事嬷嬷的差事,也千万不要藏私,一定要让小七学会治家理账的本事。”尔芙接过诗兰重新抄录过的记档册子,逐页翻看过,留下自个儿的印章留证,将副本交到了孙嬷嬷的手里,沉声嘱咐道。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虽然有医术高超的御医悉心照料,大船也足够平稳,并没有太严重的不适感觉,却难免有些精神不振,所以回到京里就直接给这些随行出巡的皇子和重臣都放假了。www.uu234.cc

    四爷也不打算一回京就上蹿下跳地去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打定主意要好好歇歇乏。

    而素来看重规矩的四爷现在不在自个儿房里,显然是去看望身怀有孕的媚儿了,想起媚儿有孕的事,尔芙有些心塞,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很显然从四爷下午过来说的那些话的内容来分析,四爷似是对媚儿有孕这事,亦是有颇多不满。

    除此之外,尔芙怀疑乌拉那拉氏一族知道这消息都不会很高兴。

    刨除已逝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阿哥弘晖不说,从媚儿被英哥塞到四爷身边的随意做法就能看出,显然那位被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上钻下跳想法子安排了一个侧福晋名分的瑞溪格格更被寄予希望,而现在瑞溪还没有入府,媚儿就先一步有孕,乌拉那拉家族该如何在两个同样出身乌拉那拉氏的姑娘投资,这显然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头还搅合着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嫡长阿哥弘晖。

    乌拉那拉氏是满洲八大贵姓,在朝堂上,也很有话语权,可是要分别投资在三个人的身上,显然会力所不逮,而不论谁被舍弃,怕是都会如同现在的小乌拉那拉氏珍珠格格似的满肚子牢骚委屈。

    不过尔芙可不会滥好心地替这些情敌操心未来,更不会为了贤良的名声去主动提及瑞溪进府的事情,她随口又问了问其他各院女眷的动向和反应,吩咐诗情替自个儿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圆髻,便素面朝天地往书房走去。

    相比起府里这些乱糟糟的事儿,尔芙显然更在意自个儿在外的产业,虽说有白娇这么一位精明干练的好帮手帮忙打理产业,操持全盘生意,不过她也不能显得太无所谓,毕竟是成百上千万两银子的买卖,谁也不是圣人,即便白娇忠心于她,更感恩她的救命之恩,但是财帛动人心,总还是要注意几分才能更加放心。

    这趟去圆明园,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即便是经常有书信往来,可是有些问题,也绝对不是信上的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既然是回到府里,府里这些女人也都已安顿好了,她也该打理自个儿的事儿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命诗情给管事嬷嬷那边送去了对牌,定下了明个儿出府的事。

    安排好这些,尔芙又命人去门房那边取来最近两月送来府里的请帖、拜帖,另外也命人给揽月楼那边送去信,吩咐府里养着的戏班子好好排演新戏,准备过上个三五日就将交好的福晋、夫人们请过来热闹热闹,天知道看着那足足有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无奈和苦闷,谁说古代统治阶层的日子清闲来的,自打她坐上嫡福晋的位子以后,她就不知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滋味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是能够随随便便成功的,如已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那样在外有着不错名声的福晋,个顶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交际好手,放在现代的写字楼里,也绝对个顶个都是商场称雄的白骨精,别看尔芙在玉牒上是雍亲王的嫡福晋,但是想要在皇室宗亲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儿,谁让当初的乌拉那拉氏对外形象太完美了,也正因如此,才会弄得即便是四爷已经发现乌拉那拉氏表里不一、阴狠毒辣的一面,却不能名正言顺的休妻另娶,只能另想办法地做出下/毒暗算的事情来。

    正因为四爷当初的做法上不得台面,也就害得尔芙在宗亲眷属间的名声不大好了,虽说没人会戳尔芙的后脊梁骨,私下的传闻和各种流言蜚语,却是一直不断,除了少数几个曾经和她有过来往的宗亲女眷愿意理会她,其他更多明媒正娶进门的嫡福晋都对尔芙这个继福晋颇为不屑。

    当然,上述所说都是和尔芙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亲王、郡王福晋。

    那些地位比不得尔芙的官宦女眷,即便是心里不齿尔芙是侧室扶正的继福晋,面上却还是很乐意和尔芙这位性格随和的四福晋套套交情,为自家爷们在四爷跟前刷刷存在感的,谁让她一直深受四爷恩宠的,她们巴不得能求着尔芙替自家男人吹吹枕头风,也亏得她们不了解尔芙的心态,不然怕是她们也舍不得带着大把好东西上门逢迎了,因为尔芙知道自个儿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知妇孺,压根不会掺和到四爷官面上的那些大事,更甭提替那些毫无了解的官员给四爷吹枕头风这种事了。

    “你一会儿拿着这摞拜帖去趟秦嬷嬷那边儿,和她商量下,挑选个合适的日子,办上一场赏花宴,请她们过来热闹热闹,另外这叠请帖,你让秦嬷嬷代笔,委婉地推辞了吧,至于最后这几张请帖,你让秦嬷嬷记好了日子,从库里挑选合适的礼物备好,我是打算要亲自过去的。”尔芙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对照着大嬷嬷离府之前给自个儿抄写的关系表,将一篓子的请帖和拜帖分门别类的放好,依次指点着,沉声吩咐道。

    其中,有两份大红洒金的请帖,被尔芙格外郑重地放到了书案抽屉里。

    一份是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的请帖,美其名曰的说是新近得了一盆金色的茶花邀请妯娌们过府热闹热闹,不过尔芙再详细问过毓秀姑姑以后,这才知道敢情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所出的小阿哥弘暄种痘成功,兼着刚刚过去生辰没几日,所以特地摆宴庆祝一番。

    另一份则是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前两日亲自送到圆明园的请帖,亦是摆宴庆祝,庆祝的原因和老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摆宴庆祝的原因是一模一样,一样是为她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弘明、弘庆祝顺利熬过种痘的险关,顺道也是给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小阿哥庆祝种痘成功。

    “今年还有谁家的小阿哥和小格格被送到太医院那边参加种痘了?”尔芙仔细将请帖放好,又将日子格外郑重地记到桌面放着的记事簿上,扭头对着诗兰问道。

    细说起来,现在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要么是已经种过痘的,要么是还没有到种痘岁数的小家伙儿,倒是让她都快要忘记弘轩和小七去种痘时候的那种忐忑不安了,不过这小孩子是迎风就长的,今年没有自家的孩子们去种痘,但是明年、后年呢,还有自己亲生的小米团,那也是眨眼就要到种痘年纪的,她或许是时候该把牛痘这个思路和四爷说说了,也免得到时候又要经历一次那种生死不受掌控的危机感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个时代,她永远想象在这个时代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在这个没有优生优育理念的年代里,不论男女,成婚的年纪都太小,明明自个儿的身子骨都没有长好,又如何能生出康健的孩子,小七和弘轩能够健健康康的养大,尔芙已然觉得是幸运无比了,但是单靠幸运,实在是太无助了。

    即便有可能会引起其他穿越女的注意,她也不能在缩在乌龟壳里了。

    当然,她也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再继续隐藏在自个儿的存在,只要有穿越女存在,甭管那个穿越女是四爷粉,还是温润如玉的八爷粉,亦或是温敦忠厚的十三爷粉,皆不可能疏忽掉她这个不该出现的四福晋,甭管是谁都会针对她,所以她又何必做那些掩耳盗铃的事儿,反而可能坑害了自家粉嫩可爱的小米团。

    尔芙这么想着,便也就打定主意,倒也没有再去注意诗兰的回答,她抚了抚发顶簪着的白玉雕玉兰花簪,起身就着门边盆架上摆着的铜盆里的清水洗了洗手,擦拭去手指上沾染的墨痕,迈步来到了次间里坐下,专心致志地做起了针线活儿。

    虽说有针线房里的绣娘伺候,但是她还是渐渐习惯了自个儿做些针线活,尤其是荷包、香囊这种小东西,并不是特别繁琐麻烦的东西,也不大讲究绣技,用来练手艺最合适不过了,而且也是赏人的好东西,尤其是用来打赏那些来钱道多的仆从婢女们,比起赏赐金银财宝,更是合适。

    只可惜,她这针线活才拿到手里,还没绣上几针,四爷就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听着外面的通禀声,尔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仔细地将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扎在花朵形状的针包上,一边起身整理着衣袍,一边轻声嘀咕着,不过动作却是不慢,随着她话音一落,便已经来到门口,正好迎上进门来的四爷。

    走到门口,尔芙抬眼一看,暗暗后悔,自个儿出来地太着急了。

    因为她看到四爷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臊眉耷眼的媚儿呢。

    虽说媚儿是臊眉耷眼的狼狈样子,不过脸上妆容精致,发髻梳得精巧,一袭淡绿色绣云纹的大襟绸袍,应是衬得她多了几分曼妙来,这么一对比自个儿的邋遢做派,尔芙如何能够不觉得后悔呢!

    好在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边随着四爷进门的脚步来到堂屋摆着的太师椅坐稳,一边很是平静地打量着进门就跪在堂屋里的媚儿,好一会儿才满是困惑地对着四爷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阿!”

    “让她自个儿说。”四爷没好气地回答道,冷冷瞟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

    “既如此,那媚姑娘就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惹着四爷不痛快了!”尔芙闻言,虽然知道四爷这话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却也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她扭头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淡声说道,好像她喜欢管这种事似的,真是……

    被尔芙问到头上,媚儿不敢继续装委屈,忙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不等媚儿说完,尔芙就想骂娘了,她就知道小乌拉那拉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明知道媚儿有孕,还不好好约束着身边的宫婢仆从,竟然任由身边宫婢做出欺辱媚儿的事情来。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私下里,有尔芙这位做福晋的压着,倒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谁让媚儿进门就是个侍妾,说是主子,其实地位比宫女高不了多少,便是没有小乌拉那拉格格故意支使,底下宫女也不会将她看在眼里,毕竟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么多,谁还会将个侍妾放在眼里头呢,可是偏偏事就那么巧地赶在四爷过去的时候发生了,再然后四爷就满脸不痛快地领着媚儿过来了。

    目的不用说,就是要尔芙重新给媚儿安排住所。

    不怪四爷会如此反应,虽说四爷不看重媚儿是事实,却不可能不重视媚儿腹中的子嗣,四爷一进门就这么拉着脸装冰山,便已经是很不高兴了。

    对此,尔芙只能是认倒霉了,她苦着脸看了眼下首跪着的媚儿,苦思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此番府里修葺,因为要修葺的院落角落,所以最先修葺的就是有主子入住的院落,另外那些空着的院落,重新涂刷过的油漆还没有干透,怕是不好住人,也唯有碧池苑旁边的听雨斋一处,方便安排媚儿姑娘了。”

    听雨斋是一处新修的带水榭的院落,前后两进,前院上房,面阔五间,前接抱厦,左右有厢房和倒座,后院有面阔三间的二层绣楼和一处延伸到水面上的凉亭水榭,比起碧池苑还要更宽敞几分,本来是尔芙特地给小七修建的学堂,只不过还没有在四爷这里过明路,看起来好似是一处空着的院落,突然冒出媚儿的事情来,看来就唯有割爱一条路了。

    不过尔芙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说完就问起四爷的意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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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