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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四爷和苏培盛主仆二人就这么借着其他人手里头的火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UU小说

    他忙唤过小太监和几个跟过来救援的护卫,低声交代几句,让他们拎着灯笼追上去。

    虽说老十四也不认为那些逃走的死士杀手杀个回马枪,但是刚刚经历过那么凶险的一幕,他觉得还是该小心为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至于说四爷会不会将护卫赶回来,他觉得不会的。

    因为在老十四看来,四爷现在最心急的事情就是回府去报到,根本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耽搁工夫,顶多就是唠叨两句就算了。

    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等护卫和小太监拎着灯笼追上去,四爷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微微颔首,便收回了视线,如同后面有疯狗追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如果不是老十四的宝马受惊,一时间不好驾驭,他怕是都要做出在京城纵马狂奔的事儿了。

    而与此同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尔芙听见那声如同旱天雷般震耳欲聋的炸响,激灵一下就坐起身来,因为酒精作用变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让她没能很快做出正确的反应,愣了足足有三个呼吸,她这才拖着不算灵便的双腿儿,连件外袍都顾不上穿的往暖阁外走去。

    喝酒误事……

    尔芙边往外走,边抬手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愣是没有想起来招呼一声就会有值夜的宫人过来伺候,也亏得堂屋后面茶房里头守夜的诗兰警醒,听见堂屋这边响起的脚步声就反应了过来,忙披着外袍赶了过来,正好瞧见尔芙抹黑摸索着门闩要开门的动作。

    “主子,这夜深风寒的,您怎么出来了!”反应迅速的诗兰,抹黑取过门边衣架上搭着的披风搭在尔芙的肩头,借着廊下微弱的烛光,点燃了堂屋里的烛台,这才腾出空来,轻声问道。

    突然出现的烛光,让尔芙不自然地闭了闭眼睛。

    她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吞了吞口水,颤声说道:“我刚才突然惊醒,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心慌得特别厉害,所以这才急着想要去看看小七她们,正好你过来了,咱们俩兵分两路,你去前院看弘轩阿哥,我去西小院那边……”说完,她就扯了扯身上搭着的披风,穿着在房间里穿的软底绣花鞋就往院子外头跑去。

    这也亏得诗兰手脚快,一瞧见尔芙就替她披了件披风,不然就这凛冽的小北风,不等她跑到西小院去,直接就冻成冰坨子了。

    话说她连跑带颠地来到西小院门口,拿出吃奶的力气,乒乒乓乓敲响了西小院的门,亲眼瞧见了睡眼惺忪、满脸迷惘的小七,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他却是连句话都顾不上说,便转身往垂花门的方向跑去了。

    孩子太多,要操心的人太多,也难怪她要这么奔波了。

    另外那头拿着正院腰牌,有些不顾规矩地深夜从垂花门去前院的诗兰,也同样见到了熬夜做功课的弘阿哥,已经改过名字的弘轩,在自个儿小院的堂屋里头,接待了她,细细询问了她的来意,随即领着她一块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他了解自家额娘,如果不亲眼看到自己,一定不会安心。

    同时,他为了不让明个儿后院的那些女人借题发挥的拿诗兰不守规矩的事情说事,还特地往四爷在前院的书房跑了一趟,也亏得他走了这一趟,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四爷这么晚出府去了。

    这下子,连弘轩也急起来了。

    四爷身上那枚改良版的信号弹,弘轩也有,一直在房间里做功课的他,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巨响,他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他不知道四爷不在府里,现下得到四爷不在府里头的消息,也慌了起来,好在他跟着师傅历练多年,虽说他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要在诗兰面前,保持最起码的镇定,他还是做得到的,他交代着诗兰回后院给尔芙报平安,转身就往陈福所在的院子去了。

    已经渐渐接手府中庶务的他,心知府里头权柄之大的太监就是陈福,陈福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调动府中护卫的人,如果出事的人真是四爷的话,那现在能救四爷的人就只有陈福这位老谋深算、心沉如海的老滑头了。

    陈福,一向不喜在外出风头。

    别看他住在四爷府前院挺偏僻的院子,却并没有住在上房里,而是住在了相对更宽敞些的东厢房,深夜听说弘轩阿哥过来,这个老滑头困惑地拧了拧眉,随即忙招呼着小太监伺候着,穿戴整齐地来到了院里。

    事出紧急,弘轩顾不得和陈福套近乎,也顾不上解释太多,他很是客气地拦住陈福要见礼请安的动作,急声说道:“陈公公,请恕弘深夜打扰,实在是弘惦记着深夜出府的阿玛,你看阿玛这么晚出去,身边又就跟着苏培盛苏公公一人,你还是快安排人去迎迎吧。”

    “这个……请恕奴才不能按照阿哥的吩咐去做。

    府中规矩,这不管是谁想要深夜出府都需要有主子爷亲自赏下的对牌。”陈福闻言,心下更是不喜,他还不知道四爷在外遇险的事情,也并不了解弘轩的着急心情,只当弘轩是在借着四爷深夜出府的机会,显示自个儿对四爷的孺慕之情,所以他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弘轩的要求,不过就算如此,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来,打算着客客气气送着弘轩离开,也就完事了。

    只可惜弘轩并不肯离开……

    他怒瞪着双眸,眼底充满了血丝,狠狠瞪着眼前如同滚刀肉一般难缠的陈福,只觉得怒从心中气,恶向胆边生,伸手就将圆滚滚地陈福抓到了身前,便拖着陈福往府中护卫居住的小院走。

    陈福,府里头实打实的第一大太监,一身武艺,上山能擒虎,下水能擒龙,如果不是顾忌着四爷对弘轩的看重和后院那位如日中天的嫡福晋的脸面,不需要两招就能将他放倒,可惜现在就这么被弘轩拖出了自个儿的小院,可谓是丢脸丢大发了。

    若是单单如此,他也不至于如此丢脸。

    毕竟夜深宁静的,这府里头也没几个人在外面溜达,也就没几个人能瞧见他这丢脸的一幕,这事情过去就算过去了,最可恨就是他身边那个悉心调教的小太监,关键时刻掉链子,居然咋呼起来,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声阻拦的动静,彻底将旁边几个小院住着的太监都引出来了,也就让他这丢脸的样子,落在了这些围观者的眼中。

    “这话怎么说呢,怎么陈公公和弘阿哥斗起来了。”

    “您客气,这哪是斗起来了,明明就是打起来了,也不知道陈公公犯了什么过错,竟然需要弘阿哥屈尊,亲自过来抓人!”

    “鸟悄看着就是了,还发表什么看法……”

    “咱们不过去劝劝么?”

    “要去你去,反正咱家不去。

    你也不瞧瞧那都是什么人,一个是主子爷看重的阿哥,一个是手握实权的大太监,谁不比你腰粗啊,你还过去劝劝,你还真是把自个儿当个人。”

    这头弘轩拖着陈福往护卫住的院子走,旁边小太监的议论声就如同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直气得陈福牙根痒痒,他连忙将自个儿的衣襟从弘轩的手里头抢回来,压低声音的和弘轩商量道:“弘阿哥,您瞧您身份尊贵,何必来为难奴才呢,这没有主子爷吩咐,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自调动护卫出府啊!”

    弘轩也明白自个儿要是不和陈福说清楚这事,陈福这老滑头怕是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的,只可惜现在分分秒秒都是关键,他并没有时间和陈福在路上解释清楚,他斜了眼旁边围观的小太监们,同样压低声音的说道:“陈公公见谅,我真不是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如你跟着我先过去,咱们有话在路上说。”

    “行吧。”陈福能看出弘轩眼底的坚持,无奈点头道,同时他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了,要是弘轩不能拿出一个说服他的理由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甭管弘轩在主子爷心中的地位多高,不然他这个大太监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不得不说,这太监的身体残疾,心理也会有所转变,很多都是些心眼儿不如针鼻大的主儿,就算是你一个不经意的小眼神都可能刺激到他们的敏感神经,引起他们的怨怼之心、嫉恨之心。

    说时迟,那时快。

    眼瞧着陈福点头同意自个儿的建议,弘轩松了口气,扭头招呼着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去前头探路,先行安排着,又打发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好事之徒,这才将心底的猜测和陈福说了出来。

    其实他之前不想告诉陈福,全因为他也不确定。

    可惜现在为了让陈福能按照自个儿的吩咐办事,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哪怕过后证明他的猜测是无中生有,兴许会引起更多麻烦,却也好过猜测成真,他过后后悔自个儿现在的小心谨慎好。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边才说完,陈福就是脸色大变。

    作为掌握着府中很多秘密的大太监,他远比弘轩更清楚四爷会遇到多少危险,也更清楚这京里头有多少看四爷不顺眼,也许弘轩觉得自个儿的猜测不靠谱,他却觉得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很高,一想到四爷就领着苏培盛一个人出府,还引燃了带着的信号弹,陈福登时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别看他一副圆溜溜、很笨拙的样子,但是真跑起来,那速度是很快地,眨眼间就将弘轩甩在了身后。

    只不过就算是陈福速度、敏捷技能满点,玩了命地往护卫住着的偏院跑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和弘轩领着护卫从侧门出府,往十四爷的府邸赶的时候,才拐过路口,便碰到了浑身染血的四爷和苏培盛了。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陈福忙迎上前追问道。

    “阿玛,您可有受伤?”弘轩也跟了上去,他瞧着四爷微微晃动的身形,小心扶住了四爷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一双眼睛就如同x光机似的想要看透那件已经破损很严重的棉袍子,看清楚四爷的身体状况,颤声问道。

    “阿玛没事,你怎么出来了?”四爷稳了稳身形,浅浅笑着,费力地抬起有些脱力的胳膊,摸着弘轩的大脑门,轻声安抚道,他能感觉到弘轩急促的呼吸,也能借着火把,看清弘轩眼中满满的担心,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弘轩看见自个儿的软弱,即便他后背上的刀口就如同是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似的难受,他也仍然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

    也许是因为看到四爷的笑容,也许是因为看到四爷的人,反正弘轩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可总算是落了地,他也扬起了大大的笑脸,从衣襟里掏出一枚信号弹来,低声解释道:“额娘深夜听见外面有信号弹的声音,又觉得心里头发慌,便让人来找弘轩了,弘轩本以为是额娘在胡思乱想,不过听书房留守的小太监说起阿玛就带着苏公公一个人出府了,弘轩怕阿玛在外面遇到危险,便逼着陈福公公和我出来迎接阿玛了,得亏阿玛没事。

    对了,阿玛快回府吧,弘轩出来都没有告诉额娘呢,估计额娘那边都要急疯了。”说着话,他突然想起了深夜让诗兰过来查看的尔芙,脸上的笑容一敛,忙催促着自家阿玛回府交人。

    这就是四爷最怕的一点,他就是怕尔芙担心,这才会连和老十四多说几句、安排下后续手段的工夫都没有,便急忙往回赶,只是他没想到尔芙会反应这么快,更没有想到弘轩连府里头的护卫都拉出来了,再瞧瞧陈福还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估计在刚刚那段时间,府里头发生了不少热闹事儿吧。

    想到这里,四爷郑重地拍了拍弘轩的肩膀,迈步往府里走去。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小生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讲究,一盘小炒肉就那么一丢丢多,一桌上摆了六道菜和一大碗鸡丝火腿汤,却未必够尔芙填饱肚子的,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左右她有着那么多的私房钱,这点点伙食费就是洒洒水了,只要小生子不嫌麻烦就可以了,而她也乐得享受这种好吃好喝的小日子。www.uu234.ccUU小说

    其实正院这边,不单单是尔芙的伙食好,连最底层做粗活的洒扫宫女都是吃荤素搭配合理、米饭管够的工作餐,这也弄得那些做粗活的小宫女一门心思地往正院钻,她们不求升职加薪,只求能吃饱吃好。

    毕竟大厨房给宫女仆从准备的伙食,实在是比猪食抢不了多少,要不是尔芙掌管中馈,她们还有很多都吃不饱饭呢,所以说别看尔芙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王霸之气,在最底层的宫女仆从心目中的威望,却是比四爷还要高呢!

    一顿简单温馨的早午饭,尔芙很快就解决完了。

    她饶有兴致地捧着一杯加了蜂蜜的热茶,坐在窗边摆着的改良版包软垫如现代中式款沙发似的太师椅上,两条纤细的腿儿同款的小杌子上,优哉游哉地晃悠着,笑眯眯地看着廊上拎着个水桶满脸苦逼怨愤的李氏,享受着难得的这份清静。

    “你们说说,这李庶福晋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呢!

    本来好吃好喝地在东小院那边待着,非得跳出来找事,要是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主儿,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瑟呢!”顺手接过诗情送过来的蜜饯攒盒,尔芙笑眯眯地指着正在廊下敲打地毯的李氏,恶趣味地嘟哝道。

    “主子,您就是太心善。

    老福晋在您出阁前就曾经跟您说过,这治家就如同行军打仗似的,虽然是没有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也没有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却和领兵打仗的将领一样,一定要本着慈不掌兵的想法,下手干脆、落狠,动手的时候就讲究个稳准狠,您要是之前就摆出您嫡福晋的威风来,李庶福晋也不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您作对。

    不过要是老福晋瞧见这一幕,估计也就能放心了。”尔芙身后不远处正在抄录新家规的诗兰趁着研墨的空,抬头瞟了眼窗外院子里的动静,笑嘻嘻的接茬道,她早就看李氏不爽了,成日里趾高气昂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李氏是这四爷府里头的正牌福晋呢!

    “你们说得容易,却是不知道四爷和她的缘分不浅。

    这次我能这么轻易收拾她,也亏得她自个儿脑抽和四爷动手,不然你以为我就能让她在我这里做个洒扫宫女,其实说白了,我这就是狐假虎威罢了,要不是四爷想要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做上下尊卑,我这边前脚让她来立规矩,后脚她就敢装病告我的刁状,到时候我就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兴许没有压下李氏这个恃宠生娇的小妾,还被四爷教训一顿,落了我这个嫡福晋的脸面,,真是为难死我了!”尔芙表示她绝对不能承认自个儿之前是太妇人之仁了些,她抬手抚着鬓边的碎发,故作高深莫测地抿嘴儿笑着,翘起兰花指在身前晃了晃,柔声说道。

    诗兰和诗情二人可不觉得尔芙这番话是在给自个儿找面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齐齐赞叹道:“到底还是咱们主子最聪明了,看李庶福晋以后还敢不敢仗着资历在府里头胡作非为!”

    “她,别看她现在认打认罚,骨子里不会认命的。

    要我说,李氏这个人就是一只百折不挠的小强,不折腾到最后一口气,绝对不会安分下来的,不信你们就好好看着吧!”尔芙笑着摇了摇头,她可不认为越挫越勇的李氏是会听天由命的性格,她能看明白的事情,李氏不会看不清,不过她也并不担心,李氏的性格缺点,实在是太明显了些,当然该提防的地方,她也不会疏漏,她扭头招呼过站在旁边伺候的诗情,吩咐道,“对了,你记得让盯着李氏干活的那几个小宫女都给我认真些,别最后没收拾成李氏,反而让她钻了空子,在我日常用惯的东西里动什么腌手段!”说完,她就笑着摆摆手,让诗兰和诗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继续低头研究她手边放着的那几本账房送过来的人情往来的册子去了。

    笨鸟先飞早入林,勤能补拙……

    这些话,这几天就如同滚弹幕似的在尔芙的脑子里打转转,她也着实是被李氏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下定决心要拿出高考前备战百天的那股子劲头,势要将这些记档册子和人情往来,以及府里头各处宫人之间的亲属关系都背得滚瓜烂熟的,这可是个兴师动众的大工程,也是个比较枯燥乏味的工作,所以她才会特地挑了这处能清楚看到上房动静的厢房,一边看李氏苦逼脸偷开心,一边苦着脸背资料,不至于这些资料还没有背下来,她就弄得自个儿情绪崩溃啦。

    so,李氏就这样不知不觉成为了尔芙调整心情的玩具。

    小半个时辰,尔芙将手里头的册子从头翻到尾,她已经将那些绕嘴的名字和亲属关系,以及对方的先祖都抄录在了另外一本小册子上,该划重点的地方就划重点,该特别标注的地方就特别标注,忙忙活活好一会儿,几支精致的水晶蘸水笔,随意地搭在山字形的笔架上,配合着不同颜色的颜料,她愣是在抄录的同时,把自个儿的小脸弄得小花猫似的,等她很是疲惫地坐直身子,她第一件事就是接过诗情送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

    “真搞不懂为什么都要起这么绕嘴儿的名字。”她嘟嘟哝哝地翻着自个儿抄录下来的学习笔记,苦着脸在外间转了两圈,重新坐回到了窗边位置,一边看着窗外做苦工的李氏,一边默默施展着死记硬背的本事,打算在一天之内就将这爱新觉罗这些血脉亲族都记到骨子里去。

    而此时此刻,李氏已经在心里将尔芙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不知道多少倍,从她被送进阿哥所伺候四爷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苦活累活了,她连上房内室那一小方天地都没收拾干净,便已经是腰酸背疼地坐在了地上,什么仪态、风度,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了,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到她舒服的床上休息休息。

    偏偏被尔芙安排过来做监工的宫女就跟一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似的,不但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还不停地催促她做这做那,丝毫没有顾及到她庶福晋的身份,如果不是她还理智清晰,知道这里是正院,而不是她能任意妄为的东小院,李氏都恨不得将这个小宫女千刀万剐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个小宫女的长相,打算日后找机会,再好好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死丫头,她却没有想到,尔芙早就防备她会秋后算账的做法,所以负责来当她监工的小宫女,只不过是穿着宫女衣裳、做宫女打扮的白芷而已。

    这也怪李氏平日眼高于顶,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不认识白芷。

    就在李氏觉得她的体力彻底耗尽,再也挪不动脚步去后院井亭打水的时候,已经在厢房小睡一会儿的尔芙回到了上房里,尔芙拧眉看着仍然是一团乱的房间,不高兴地冷声训斥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给收拾干净!

    你也别在我这里碍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明儿再过来继续收拾吧!”说完,尔芙就满眼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将满身臭汗的李氏给轰出了上房,让披头散发如同疯妇似的李氏就这样狼狈地出了正院,丢脸丢到了所有人面前去。

    而就在李氏走出去的同时,她还很是恶趣味地跟了出去。

    尔芙一路目送着李氏消失在小路尽头,又左右搜罗了下躲在暗处偷窥的宫人,她这才带着几分坏笑地重新回到了上房,她挥手制止了诗兰和诗情想要收拾房间的动作,故意穿着脏兮兮的小靴子在地毯上踩了几圈,又让诗兰和诗情去换了脏鞋子过来,把内室里李氏好不容易擦拭干净的地面踩得脏兮兮的,彻底毁掉了李氏整个上午辛苦劳动的结果,笑眯眯地回到了暖烘烘的厢房。

    她对着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诗兰和诗情,柔声说道:“你们俩一会儿把我用惯的被褥枕头都挪过来,我这些日子就住在厢房这边了,上房就让它一直脏下去。

    另外你们在把我后面说的话传扬出去。

    就说是我说的,李氏什么时候把上房给收拾干净,我就什么时候不让她过来立规矩,要是她一直拖拖拉拉的,总是想蒙混过关,那她就要做好常驻正院的心理准备了。”说完这话,尔芙就一扭身往梢间走去。

    只见她动作利落地甩了鞋子爬上大炕,抱着暖烘烘的被子,便闭上眼睛睡午觉去了,说实话,这暖烘烘的大炕睡着,就是比软乎乎的床舒坦,尤其是在外面大雪纷飞的时节,身下暖烘烘的,那滋味就别提多舒服了,只可惜正院的前主人乌拉那拉氏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将上房暖阁里的大炕给扒了,而临窗的小炕和东次间临墙的半截炕,白天坐着歇歇乏,或者是蜷着腿睡一会儿还好,要是整晚整晚睡在那小小的半截炕上,估计能累死人。

    若不是之前尔芙想要折腾李氏,让人将厢房收拾出来,她还发现不到这块风水宝地呢,虽说厢房没有上房宽敞,也不如上房的家具名贵,可是就冲着这张炕,她就准备一冬天都住在这里了。

    厢房的梢间是对面炕,诗兰和诗情收拾着被褥,却是一点都不耽搁尔芙休息,她舒舒服服地睡醒一觉,瞧着眼前大变样的厢房,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道:“你们真是太能干了,要是李氏也有你们这本事,估计明个儿就要摆脱过来立规矩的痛苦生活了。

    行了,你们也都坐下歇歇。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得跑趟腿,打发个小宫女过去给李氏送桶热水过去,就说是我这个做福晋的体恤她辛苦,让她好好泡个澡解解乏,免得明个儿过来一身酸臭熏到我,还有也要提醒她注意仪表,瞧瞧她刚才离开时候的那副狼狈样子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呢!”

    要说尔芙这嘴儿是真损,这心眼儿也是真坏,好在她的心思都用在了恶作剧上,不然足以黑化成为把持朝政的吕雉之流,想想李氏要是被弄成没胳膊没腿儿的人彘,那滋味还真是蛮酸爽的么,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尔芙做出太过突兀的举动来,她真想亲眼去看看李氏收到那桶从正院送过去的热水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好在,诗兰和诗情都是尔芙身边的老人儿了,也算是了解她。

    诗兰知道尔芙那点恶趣味,特地挑了个胆大嘴巧的小宫女过去送水,当小宫女拎着空水桶从东小院摇摇晃晃地跑回来的时候,便直接将人叫进了厢房,让小宫女绘声绘色地将李氏收到尔芙赏赐时候的表情描述出来给尔芙知道。

    果然,尔芙一听完就笑着给小宫女打了赏。

    不过考虑到李氏的小心眼儿程度,她还是不忘提醒了小宫女一句:“这几日,你就别往外走动了,免得被李氏抓到短处责罚,到时候我这个做福晋的,也未必能赶得及过去救你,不过要是咱们自个儿院里,想来李氏就算是看到你,也拿你没有办法。”

    “奴婢晓得,谢主子赏。”小宫女笑嘻嘻的点头道。

    “行,那你就先下去忙活吧。”尔芙见小宫女也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应该不会明知道危险,还要偷摸跑出去作死的性子,笑着摆了摆手就让小宫女出去了,而她则换了身体面的外袍,领着诗兰和诗情去前院给忙活了大半天的四爷送饭去了。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当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诗晴等丫头们轻手轻脚走进来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就揉着酸涩不已的眼睛,揉着酸疼的腰肢,坐起身来了。www.uu234.ccwww.uu234.cc

    “什么时辰了?”她哑着嗓子问道,顺手撩起了眼前挡着的床帏。

    尔芙的脸色很难看,主要是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昨个儿临睡前的那杯浓茶所致,也许是她睡前胡思乱想地猜测乌拉那拉氏的想法所致,反正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比昨个儿晚上睡前还难受呢!

    诗晴,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之一,她也是最熟悉尔芙作息习惯的人。

    床榻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诗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是将刚刚拧好的湿帕子,掉回到了铜盆里,溅起满桌子的水花儿,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尔芙的床边,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才卯时正,时间还早呢,您要不要再躺会儿……”

    尔芙懒洋洋地倚着雕刻着松鼠、葡萄等吉祥象征的床围栏,摇头道:“睡不着啦。”

    说着,她抬手指指床边角几上放着的茶壶,示意诗晴给自个儿倒一杯清茶。

    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尔芙这会儿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咕嘟咕嘟……

    一杯有些凉的清茶下肚,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虽然尔芙还是一副精力不济的疲惫模样,但是总归不是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这倒是让旁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请胡太医他们过来替尔芙请平安脉的诗晴,稍稍放心些了。

    “昨个儿没睡好,脑袋瓜儿昏昏沉沉地就好像一锅粥似的,你帮我捏捏吧。”

    说着,尔芙调整了下姿势,扯过床榻上的软枕,脑袋瓜儿朝外、脚丫朝里地横躺在了床上,以方便诗晴各处替自个儿拿捏脑袋瓜儿上的穴道,舒缓脑袋发沉的症状。

    虽然诗晴推拿的手艺不如晴岚,但是也是特别练过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觉得自个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轻轻拍拍诗晴的手背,柔声吩咐道:“停停吧,拧条热帕子来敷敷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耳边的碎发都往后拢了拢,免得一会打湿了,粘在脸颊旁不舒服。

    因为是晨起时分,铜盘里的热水都是现成的,诗晴也不需要招呼旁人,自顾自地拧了条湿帕子,又稍微抖了抖,免得湿帕子的温度太高,烫伤自家主子的娇嫩肌肤,这才叠好敷在尔芙的额头位置,顺带着连尔芙那双布满血丝的杏核眼,也用湿帕子捂住了。

    “奴婢见主子的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也用帕子捂捂吧。”

    尔芙双眼微阖地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答道:“行,那我就再躺会儿吧,你也别守着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抽空跑趟咱们自个儿的小厨房,让小生子给我多准备几碟开胃的小咸菜。”

    说完,她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奴婢再过来给您换敷脸的帕子。”诗晴恭声答道。

    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尔芙的房间,走出内室后,她还不忘让堂屋里正在擦拭桌椅板凳的晴岚替自个儿进去伺候着,免得尔芙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找不到人。

    而尔芙呢,她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竟然还真是有些犯困了。

    整晚不知道在哪里玩耍的瞌睡虫,也一只只地钻出来了,伴随着外间传来的声音,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脸上的湿帕子还热着呢……

    她打着哈欠,闷声闷气的问道:“诗晴回来了么?”

    “诗晴姐姐去小厨房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晴岚忙凑到床边,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掀起脸上蒙着的湿帕子,一翻身就坐起来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她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

    虽然她睡得时间并不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质量够高,连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都彻底清楚了,她趿拉着鞋子走到地当间,瞧着外间还在做洒扫工作的小宫女,低声吩咐道:“让她们都先下去吧,等过会儿我去长春仙馆的时候,再让她们进来收拾吧,瞧着怪闹得慌的。”

    说完,尔芙就已经走到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稳稳当当地落座了。

    该洗漱洗漱,该梳妆梳妆。

    自打成为这四爷府的嫡福晋以来,真是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更是忍着气温上的各种不舒适,穿着或是太厚、或是太薄的大礼服进宫去刷存在感,连跪带拜,一天下来,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但是你还得保持着优雅和美感,见人三分笑,不然没准谁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了。

    这差事太苦了。

    要是这差事的痛苦就来自于宫中诸妃和宗人府诸位宗亲等上级的压制还好,背后还有等着放冷箭的一众妾室内眷,简直就是腹背受敌,而你却连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连自个儿的住所、别院,亦是如此。

    比如此时,尔芙身体不适,正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府里的庶长女茉雅琦携夫婿回府省亲归宁,她作为嫡母,作为府里的嫡福晋,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怎么敢躺在床上静养,不然不需要别人发难,怕是连四爷这位男主人都会觉得尔芙是在装病。

    为了不被人揪住小辫子往死里坑害,她唯有强撑精神地起来梳妆打扮,甚至还必须要用胭脂替自个儿修饰出一个好气色,免得别人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导致得脸色难看。

    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论起补品,燕窝最是平和,不挑人,也是这府里女眷们最常用的补品,每月府里要花在燕窝这类补品上的银两,便足以让寻常百姓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因为晴岚不常在尔芙身边伺候,她不知道尔芙用过燕窝,总要用些清茶漱口。

    而尔芙等了有几个呼吸,还未等到漱口用的清茶,这眉头越蹙越紧了,因为她感觉她就要控制不住正在造反的五脏庙了。

    就在此时,去小厨房取早膳的诗晴回来了。

    诗晴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尔芙手边已经空了的白玉汤碗,也注意到了尔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忙撂下沉甸甸的食盒,倒上一杯微凉的清茶,利落果断地送到了尔芙的手边。

    “喝杯茶漱漱口吧,主子。”她笑着说道。

    尔芙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得亏你这丫头聪明,不然你家主子我今个儿就要出丑了。”她拧着帕子,擦擦耳后和脑门上的薄汗,轻声感慨道。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主子恕罪。”晴岚呢,则是立马屈膝请罪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儿,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你很少有早起就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便是平时,总有诗晴她们在,我用惯了她们,也少叫你,不过你也得多留心些,好好注意注意诗晴她们照顾我的细节,你也是我跟前儿的大宫女,总不能一直跟在诗晴她们身后做个端茶送水的小透明。”

    说完,她亲手将屈膝见礼的晴岚拉起来了,笑着拍拍晴岚的手背,以作安抚。

    尔芙如此做,一来是她不觉得这种事是晴岚的错,毕竟晴岚才在她身边伺候几天,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总要给晴岚留下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晴岚是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四爷的面子,她也不好太为难晴岚;

    更别说,晴岚还是曾跟着太医学习过简单医术的医女,四爷将她安排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成为照顾尔芙日常起居的普通宫婢,所以这晴岚有些疏忽,那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事儿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晴岚并非不仔细、不尽心,或是认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如果晴岚有上述几个毛病,别说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宫婢,便是宫里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尔芙照样是要收拾她的,因为不论是四爷,还是德妃娘娘,谁都不会允许有认不清自个儿位置的宫婢出现。

    尔芙表现得越是温婉,晴岚也就越是自责。

    因为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的大宫女,便是有着医女的身份,便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本分,没能照顾好主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失责,不过她也了解尔芙的性格,并没有故作姿态地请罪认错,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尔芙。

    她不是一进内务府就被分过来伺候尔芙的幸运儿,她更没有强势的母族做靠山,她虽然是在籍的包衣奴才,但是她孤女的身份,注定她被安排去做那些宫女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好在她遇到了刚扩建完府邸,正需要补充宫女的四爷派张保来内务府选人。

    一向是她短板的家世背景,让她在一众宫女中,迅速地脱颖而出,被张保选中了。

    这也让正在宫里打理御花园花木的她,再不需要去整日整日的捡拾花瓣,也不需要费心讨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摇身一变地成为了四爷府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宫女。

    而她曾经被一众宫妃视弱洪水猛兽的清秀容颜,也成了她伺候尔芙的一张通行证,更何况尔芙还安排她去跟随太医学习医术,简直对她有再造之恩,但是尔芙却从未想过让她报答分毫,甚至在知道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耳目眼线时,也不曾疏远她,还是照样将她留在自个儿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玉洁姐姐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真的。

    尔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在她跟前儿伺候,不需要做任何有损阴德的事儿,也不需要谄媚奉承,只要自个儿能守住本分,便能够成为宫婢们钦羡的幸运儿。

    明白这些的晴岚,看着尔芙的眼神,不禁更加钦佩了几分。

    因为五岁就跟着老嬷嬷在宫里领差事的晴岚,她最清楚宫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婢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不说是各个手下都沾着人命,日日寝食难安吧,却也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守在她们各自的主子身边,因为她们都曾经替她们各自的主子办过见不得光的事儿,她们的主子怎么敢放心放她们出宫嫁人。

    而跟在尔芙身边就不同了,她现在已经有些期待她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了,虽然她才刚满双九年华。

    据她所知,那些曾在尔芙跟前儿伺候的前辈们,大约都是二十一二岁就嫁人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诗晴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一边拍,一边急声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呢,主子的头发都快被你拧成麻绳了,快松手。”

    “奴婢走神了!”晴岚有些慌的垂首说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呢,别乱想了,我不怪你,不过今个儿呢,你就别在我身边转悠了,好好回去歇歇,免得你又手忙脚乱地做错什么事儿,弄坏我不要紧,万一弄坏了我屋里的什么摆设,我可是要翻脸的。”

    说着,她还故意摆出一副吝啬鬼的模样来。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这真不是尔芙不肯承担责任,也不是她不愿意开导茉雅琦,实在是她觉得茉雅琦的状态就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根本没办法沟通,她又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耐心和时间去一点点地开解茉雅琦,再说她的身份,也会让茉雅琦对她的所有言论都充满猜忌,所以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白费心思。www.uu234.ccwww.uu234.cc

    四爷又坐在内室里,和尔芙聊了会儿家常琐事,便离开了牡丹台。

    没办法,他也想过闲在安逸的生活,但是康熙帝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权,还是真的精力不济,各种各样的差事,简直是一股脑似的压在了四爷的头上。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四爷的到来,对佟佳氏来说是意料之外,却并非是件喜事。www.uu234.ccUU小说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在四爷心中的形象,还止步于假孕栽赃嫡福晋这件事上,并不会亲近她,之所以会过来,完全就是糊弄差事地走过场,盖棉被纯睡觉而已,根本不会改善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会让她独善其身的绝妙位置有所变化。

    只可惜,四爷要来,她亦是不能不起身迎接,更要表现得欢欢喜喜。

    所以……满心不痛快的佟佳氏得到消息,也仅仅是沉默片刻,便已经笑着吩咐近身婢女替自个儿给过来传信的王以诚打赏了,一枚小而精致的桃形坠流苏荷包,里面装着约莫二两重的银角子一块,还有一块玉质寻常的镂雕坠子,这份打赏,虽然不算厚重,却也是不轻。

    王以诚接过荷包,喜笑颜开,又是一连串不要钱的好话送上,这才退出东小院。

    “死要钱地!”佟佳氏听着房门开合的动静响起,心知王以诚已经离开,这才一把撩开了垂下的厚重床幔,一边吐槽着,一边满脸阴霾地趿拉着鞋子来到妆台前坐定,招呼着宫婢替自个儿梳妆打扮。

    对于没有了娘家帮衬的佟佳氏来说,单靠嫁妆过日子,总是要精打细算些。

    已是入夜时分,不需要做太华丽的装扮,亦不需要画上大浓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松散地挽着,用一支造型古朴别致的玉簪固定好,又点上唇脂,她就披着厚重的披风和宫婢一块来到了廊下。

    一会儿,四爷也就领着人过来了。

    照旧是那套流程,请安见礼,奉茶更衣,从头到尾,一直到四爷躺在炕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过,佟佳氏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从她假孕之事被揭穿到现在,如这样被冷待的经历,已然不是一两次了,她也早就习惯了,所以她只是有些苦涩地抿抿嘴儿,便跟着抱起被褥往外走的宫婢离开了暖阁。

    亏得她是侧福晋,没有人敢克扣她的份例,不然她就要睡冰冰凉的内室去了。

    内室里,佟佳氏裹着披风,瞧着宫婢将自个儿的床榻重新铺好,轻声吩咐道:“盯着时间,该叫水的时候就叫人送水进来,我先睡了。”说完,她又是一声叹息,拒绝了宫婢上前伺候自个儿更衣的动作,自个儿动手将身上的袍服脱下,乱糟糟地丢了满地,仅穿着一身轻薄的里衣钻进了有些凉的被窝里。

    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不过不管怎么样,佟佳氏都不希望外人知晓她已经有数月未曾承宠的秘密,不单单是她不愿意丢脸,更是她太清楚府中婢仆杂役的德行,跟红踩白、落井下石,永远不想指望着这些婢仆能做出雪中送炭的事儿来,所以为了让自个儿的小日子过得舒坦些,为了让自个儿不必放下身段,为了一篓炭、一盒脂粉去和那些管事嬷嬷浪费唇舌,还是好好保守住这个有些丢脸的秘密吧。

    此时此刻……她悔不该当初……

    只是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的存在,再后悔,也无能为力了。

    东小院里的动静,佟佳氏想要瞒住的,总能瞒住,但是四爷大摇大摆地入夜才过去留宿的事儿,却是瞒不过四爷府里的其他女人,毫无意外的,当第二天早起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她成为了全府公敌,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之语,不绝于耳,一记记眼刀,更是刺得她遍体鳞伤,偏偏最该站出来说公道话的尔芙就如同入定老僧似的端坐着,连眼神都没有变过。

    直到散场,她觉得她那颗受伤颇重的心儿都疼得麻痹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有所动作了!”回到自个儿的地盘,佟佳氏愤愤地扯着手里攥着的帕子,对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菊香低吼道。

    菊香是佟佳氏的陪嫁丫鬟,亦是她最信任的人。

    “主子,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您要耐心些。”菊香的生死荣辱,皆和佟佳氏捆绑在一块,她瞧着被嫉妒、心酸、无奈折磨得快要疯了的佟佳氏,满脸不赞同的劝说道,虽然她还是个未嫁过人的黄花闺女,却不认为找佟佳贵妃求助的做法有助于佟佳氏缓和和四爷之间的尴尬关系。

    只是佟佳氏早就被府里那些个杀人不用刀的情敌刺激疯了。

    她再没有了冷静自持,更做不到平和淡然,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肯定自己的魅力和能力,她不愿意再等,尤其是她在知道尔芙过会儿就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以后,她是侧福晋,非召不得入宫请安,想要见到佟佳贵妃,她需要尔芙的帮助和一个合理的借口,而现在就是一个很恰到好处的机会。

    所以菊香费尽唇舌,亦是没能劝阻住打定主意的佟佳氏。

    就在尔芙梳妆更衣做入宫准备的时候,等来了想要和她一块进宫的佟佳氏和菊香。

    “打从你进府以后,还没有正式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吧,也是该进宫去瞧瞧,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先在这里坐坐,喝杯茶,稍等我一会儿吧!”尔芙披散着还未梳起的长发在外间堂屋里,见了精神稍显不佳的佟佳氏,笑着同意了她的请求,一边让着她在堂屋喝茶,一边吩咐诗兰再去准备一份礼物,毕竟不管怎么说,佟佳贵妃都是四爷的长辈,她总不能真让佟佳氏自个儿过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吧,而且尔芙也不将这点小礼物放在心上。

    一会儿工夫,一切都准备齐整,乌雅赫赫也已经来到正院里等候。

    尔芙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垫肚子,便领着诗兰和诗情出现在了堂屋里。

    福晋和侧福晋出行,还有和宫里德妃娘娘关系亲近的乌雅格格跟着,仪仗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一队足有百人的仪仗铺排开,站满了一条街,不过这些都不在尔芙的操心范围内了,她现在就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佟佳氏为何突然要去见佟佳贵妃呢!

    虽然佟佳贵妃是佟佳氏的姑姑,但是到底是隔着几个房头的堂姑姑而已,关系不算亲近,连过年进宫赴宴的时候,佟佳贵妃也未曾对佟佳氏表现出半点亲近的意思来,佟佳氏对佟佳贵妃亦是如此,而且据她所了解得知,这佟佳贵妃入宫时,这佟佳氏都还尚未出生,两人可以说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佟佳氏怎么会突然要进宫给佟佳贵妃请安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不了解的事儿发生了呢!

    尔芙很是疑惑……

    一路上,她一直在这样胡思乱想着,不过左想右想,也不觉得能牵扯到自个儿,倒是也不觉得难捱,反而是一种比较不错的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并不觉得难捱。

    反倒是佟佳氏更觉得煎熬些,因为佟佳贵妃如同是佟佳氏的最后一根儿救命稻草,佟佳氏一直在想,如果佟佳贵妃不肯帮忙,或者是根本帮不上忙,那么她这个已经失宠的侧福晋该怎么办,毕竟这层窗户纸不戳不破,一戳就破,戳破就瞒不住人了,到时候她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尴尬些,这也让她越发犹豫不定,几番反复之下,愣是将自个儿折腾得满脸惨白。

    顺贞门,这是所有八旗贵女都曾出入过的一道宫门。

    宫门口有德妃娘娘安排的宫女等候着,尔芙含笑上前,示意诗兰将准备好的荷包送上打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招呼着佟佳氏和乌雅赫赫跟上,有说有笑地往永和宫走去。

    永和宫里,仍然是那副老样子。

    德妃娘娘似睡非睡地瘫坐在镂雕鎏金的宝座上,众女进殿问安,亦是眼皮都不撩一下,好半天以后,这才在宫女的提醒下,如同大梦初醒似的勉强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敷衍地抬抬手,随意地指着下首摆着的数张官帽椅,招呼尔芙等人落座,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

    最后独留下乌雅赫赫在永和宫说话,便让尔芙和佟佳氏去给佟佳贵妃请安了。

    佟佳贵妃住在景仁宫,位置就在永和宫侧前方,虽说需要绕个弯拐过去,但是同在东六宫范围内,二人也不需要找其他宫婢引路,各自捧着自个儿准备好的礼物就直接过去了。

    景仁宫和西六宫的永寿宫是距离乾清宫最近的两处宫殿之一。

    这里象征着佟佳贵妃的地位,但是佟佳贵妃并不喜欢这处居所,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储秀宫后侧的漱芳斋里看戏听曲,而今个儿亦不例外,尔芙和佟佳氏只能是空跑一趟,若是以往,尔芙必然是放下礼物就算了,绝对不会劳师动众地跑过去,绕过大半个紫禁城地找到佟佳贵妃的人,可惜今个儿有佟佳氏这个非要见到佟佳贵妃的人,她也只能认命地跟着一块奔波了。

    好在这冬日御花园的景色破败,并没有宫妃过来赏玩,一路上就是埋头走路就好,也不需要东跪一下、西跪一下的请安见礼,不然她一定会丢下佟佳氏,自讨没趣地跑去德妃娘娘和乌雅赫赫之间当电灯泡的。

    漱芳斋里,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戏台,一直都是后妃听戏的好地方。

    这大冬天的,也没有个旁的休闲活动,佟佳贵妃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这会儿漱芳斋里的宫妃还真不少,不但是住在宁寿宫里的太后娘娘在,连一些不起眼的贵人答应都坐在其间,这让贸然过来请安的尔芙和佟佳氏都有些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该请安的请安,该见礼的见礼,早就将这些规矩都刻在骨子里了,她们也仅仅是呆滞一瞬,便反应了过来,跟着引路宫女上前,最先给坐在正当间主位上的太后娘娘请安,然后是贵妃,一溜请安见礼,愣是折腾出了一身汗儿,这才陪坐在了诸位宫妃之间。

    才一落座,素来快人快语的宜妃娘娘就将注意力落在了尔芙的身上。

    她又刚好就坐在尔芙的身侧位置上,手里攥着的瓜子往盘里一丢,敛了敛袍摆,便半拧着身子,整个人面对着有些拘束的尔芙,笑呵呵的打趣道:“四福晋,你可是这宫里难得的稀客呢,今个儿让本宫抓着你,本宫就不打算放你回去了,非得这老四亲自过来接才行!”

    “娘娘……”尔芙娇嗔唤道。

    其实从心而论,她挺喜欢宜妃这个人的,或者是因为受小时候看过太多某位女星主演的康熙微服私访记所影响,先天对这位郭络罗氏充满了好感,而且宜妃这个人亦如许多影视形象里所饰演的那般明媚爽朗、快人快语,所以虽然宜妃所生的九阿哥和四爷是政敌,她却还是不自觉地表示出对宜妃娘娘的仰慕和亲近,不过因为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是争斗一辈子的情敌,先天不对盘,为了避免成为二人互相算计的牺牲品,她一直很克制自个儿和宜妃娘娘有来往。

    显然,宜妃娘娘也知道避嫌,并没有揪着尔芙打趣,还不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便已经收敛起了脸上的调侃,压低声音说道:“好啦,不逗你了,和你说件正事吧,你姐姐和妃娘娘那边儿最近有些不对劲,你若是信我,稍后没事就过去瞧瞧吧,若是不信,只管当我没事就是。”

    说完,还不等尔芙回答,宜妃娘娘就已经将身子转向了戏台方向。

    尔芙有些懵,她抬手摸摸鼻尖,微微笑了笑,便也将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上,并没有冲动地选择立刻就去见和妃尔柔,反而保守起见的选择了回府和四爷商量过,然后再选择是去见,还是不见,因为宜妃娘娘到底是九阿哥的亲娘,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再说这宫里人心险恶,她这种小绵羊被算计的几率太高,她不得不抱紧四爷的大粗腿儿求助。

    这边,她是无事一身轻,左右闲着,便开始专心听戏了,虽然欣赏不来婉转若莺啼般的唱腔,但是瞧着戏台上反串旦角的小太监妖娆妩媚的身段和妆容,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实在不行,还可以欣赏一下那些亮灿灿的首饰发冠呢!

    而坐在她后侧些的佟佳氏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毕竟入宫请安,最多就是待到过午就要离宫回府,佟佳氏想办的事儿,还半点进展都没有呢!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暖烘烘的被窝里,往里一趟,只有两个字,那就是舒服。UU小说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懒懒地伸出胳膊,柔声吩咐道:“将烛台熄灭几盏,我要先睡会儿。”

    别说,这暖暖的烛光洒在脸上,还真是一种催眠法宝呢。

    尔芙睡得安稳,将所有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前院书房里的四爷却安稳不下来,之前他是丢开了朝上朝下的政事,直接去别院陪尔芙享清静了,但是这内阁该送过来的各路邸报却还压在他的书房里,作为一个最标准的工作狂,他肯定做不到和尔芙这样闲散自在地混日子,所以他连口热茶都不顾上喝,便已经开始翻看起这些邸报了。

    这些邸报里,有各路州府县衙呈送上来的奏疏抄录本,亦有内阁处置各路军机要务的批示行文,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唯一一件还算比较重要的事儿就是康熙帝打算开春去直隶大沽口审阅水师。

    康熙帝是一位胸有韬略的雄主,看来是要对海上那些得寸进尺的海盗下手了。

    其实康熙帝颁布下的那条禁海令是很无奈的指令,满汉之分,让康熙帝和满朝宗亲权贵不敢相信汉军旗下的官兵,但是满洲八旗擅长弓马骑射,却实在是玩不转海战,加之倭寇和海盗屡屡扰边,靠海吃海的渔民生活困苦,有些受不住诱惑的渔民,仗着一身出众的水性,也跟着那些海盗和倭寇添乱,不得已之下,康熙帝只得颁布了这条在后世看来愚蠢至极的禁海令。

    如今组建水师,船坚炮利,也正是需要和这些小毛贼练练手、积攒些经验的时候,四爷透过这份薄薄的邸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圣明君主剿灭海盗的决心,这对他、对他的两个弟弟老十三、老十四都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想到这里,他示意苏培盛上前铺纸研墨,提笔给两个让他不省心的弟弟写了封信。

    从某种程度来说,四爷绝对是个事妈性格。

    写好信,装进信封里封好,又在蜡封上留下自个儿的私人名章钤印,他转手将信封交到苏培盛的手里,低声吩咐道:“让陈福送出去,秘密送。”

    “奴才明白。”苏培盛恭声应道,退出了书房。

    四爷又在书房里坐了会儿,他揉了揉酸疼不已的后腰,迈步往后院走去。

    按照府里轮宿的规矩,今个儿该是佟佳侧福晋侍寝的日子,但是按照府里规矩,回府第一夜要在正院过夜,他吩咐王以诚跑趟东小院,替自个儿问候佟佳氏,便毫无愧疚感地去找尔芙了。

    正院上房里,有些暗的烛光下,他坐在了尔芙的身边,却并没有吵醒尔芙,他听着尔芙绵长平缓的呼吸声,冲着上前见礼的诗兰,压低声音问道:“今个儿,你家主子回府,这后院里的其他人都是如何反应?”

    “各院主子都是好性子的,不但在垂花门前候着主子回府,还一路陪着主子回到正院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只是主子一路回来累了,精力不济,所以陪诸位主子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各院的主子都散了,说是要明个儿请各院主子过来一道听戏。”诗兰闻言,微微一怔,几个呼吸间就整理好了说词,恭声答道。

    “她们倒是有心。”四爷面无表情地低喃一句,便让诗兰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尔芙和四爷二人,四爷太过炙热的小眼神,终于唤醒了躺在罗汉床上浅眠补觉的尔芙,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懵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喃喃道:“这天还没亮呢,你怎么就起来了!”

    尔芙这是睡蒙了,还以为已经到了第二天了呢!

    她瞧着四爷都已经穿戴齐整地坐在床边儿,只当时间不早,也便挣扎着坐起身来,琢磨着是不是该起来梳妆更衣,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四爷就已经扶住了她的肩膀,笑着打趣道:“这天儿确实是还没亮呢,但是却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你这晚饭还没吃就睡下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这时,尔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她还能尽情睡大觉……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懒洋洋地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同时伸手拍开了四爷搭在自个儿肩膀上的冰凉大手,这冬日森冷,想要一直保持着这种暖烘烘的感觉,还真是不容易呢,更别提想要离开被窝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那就更痛苦了!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快点起来吧,吃点东西,然后再好好睡。”不过四爷是那种见硬就回的性格么,显然不是的,他面露惊讶地瞧着被尔芙拍得发红的手背,却并未流露出不满来,反而托住了尔芙躺回到被窝里的身子,含笑哄道,同时他也不给尔芙反驳的机会,直接朗声吩咐在外间候差的诗情和诗兰下去张罗摆饭的事儿了。

    这也得亏屋子里摆着的熏笼给力,不然尔芙这种懒猫性格的姑娘一定会挠死他,明知道她喜欢赖床,明知道她喜欢暖烘烘的被窝,还偏偏用冰凉的手摸自个儿,坏透了,这个倒霉的臭男人啊……

    尔芙苦笑着坐直了身子,支使着四爷将搭在熏笼旁烘烤着的棉袍取过来,紧紧地裹在身上,盘着腿儿,缩成团儿地窝在罗汉床的角落里,喝着四爷亲手倒的热茶,等着外面饭菜摆上桌,她这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跟在四爷往外间挪着,也是这会儿工夫,她才想起问问孙嬷嬷那份礼物的来历。

    猜测是不靠谱的,还是找四爷这种内行人探探路更安心些。

    之前被诗兰收在衣柜里的锦盒摆在了桌上,旁边是尔芙没心没肺的吃着喝着,被扰了胃口的四爷拧着眉头,沉默许久,说起了一段皇室宗亲才了解的内幕,也是外界流传多年的传闻,那就是董鄂妃的死。

    史书里,董鄂妃是顺治帝的挚爱,性格温良德惠,入宫一月就晋位皇贵妃,死后更是直接被追封为后,连当时还是太后的孝庄文皇后都对她善待有加,但是很少有人知她至死都不过才二十二岁,便是放在古代,亦是夭折,更和族妹同侍顺治帝,她这短短的一生看似风光,却真可被称之为是刹那光华,而且随着董鄂妃崩逝,顺治帝病逝,整个董鄂氏一族都被孝庄文皇后所迁怒,连带着当时在朝中赫赫威名的数个家族一块动手,全族上下所有官员都被贬斥,如果不是董鄂氏一族是满洲八旗根深蒂固的望族,估计直接就被打灭了。

    说这些就扯得有些远了,四爷之所以提起董鄂妃的事儿,关键就在于董鄂氏的死。

    从史书看来,董鄂氏的死是长期卧病崩逝,其实……那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董鄂妃,并非如野史杂记里所说那描述那般是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而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八旗贵女出身,在那个满族姑娘出嫁还要骑马的年代,她不但姿容绝代、才华出众,还是为颇善骑技的铿锵玫瑰,她这样一个身体康健的八旗贵女怎么可能一进宫就百病缠身了呢,而偏偏医术高超的御医会诊都对此束手无策,这不是太荒唐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在顺治帝后宫的所有女人和孝庄太皇太后都出手了,也唯有这样的阵营联盟和皇权对抗,才能将太医院的全部太医、御医都拉下水,任由董鄂氏这朵娇艳多姿的百合花渐渐凋零。

    而现在康熙帝送来这套礼物,也许并不如尔芙所猜测那般是敲打,更像是在提醒,提醒尔芙要收敛锋芒,免得太出风头,落得和董鄂氏那般的下场。

    那些所谓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未必能成真,却必然集万千怨毒于一身。

    在这件事上,康熙帝可谓是深有感悟了。

    他曾经将全部父爱给了皇太子胤,忽视了其他皇子,致使胤被其他皇子仇视敌对,最终倒在层层算计之上,明明是胸有沟壑,却失去了为帝该有的宽厚仁爱,变得越发尖锐,也致使康熙帝不得不放弃这个早就选定下的继承人,转而选择为人刻板严肃的皇四子胤,却并非是因为胤一直以来表现出来地对前太子胤的恭顺和关心,而是胤的性格让他更为放心,而是康熙帝通过观察得知胤是所有皇子里最重感情的人,也正因如此,胤才能压下外表更温文尔雅的三皇子胤祉等人,成为新继承人。

    这些胤虽然不知道,却也能猜测出些许来,所以他断定这份礼物是康熙帝对尔芙的一种善意提醒,也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提醒,四爷并非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他知道自个儿不可能将尔芙保护得面面俱到,而尔芙性格天真纯善,如果……

    想想,还真是一件很可怕的猜测呢,四爷再也坐不住了。

    他瞧着被吓愣住的尔芙,抿了抿嘴儿,低声说道:“按规矩,爷今个儿是该留宿西小院的,陪你用过膳,爷就先过去了,明个儿早起再陪你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说完,他就伸手拍拍尔芙的肩膀。

    “好吧,只是这样对佟佳氏是不是有些不妥。”尔芙也知道四爷这是为自己着想,并不好做出不理智的纠缠行为,她稍显苦涩地点点头,柔声问道。

    “身在这府里,谁也躲不开、逃不过!”四爷倒是很镇定,笑着道。

    “好吧!”尔芙又是一阵无奈,正如四爷所说那般,谁也躲不开、逃不过,只要是在这个府里的人,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便是这府里最名正言顺的男主人四爷都不行,不过也好,这府里热闹些也好,作壁上观的瞧着这些人斗来斗去,她也好去做些自个儿感兴趣的事儿,比如去设计一辆舒适感十足的马车,比如从那些漂洋过海而来的传教士嘴里套套新技术。

    按照时间来推断,这西方大陆的工业革命,也该开始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将桌上精致的饭菜吃了大半,酒足饭饱的二人移步书房,四爷站在桌案的后侧,苏培盛在旁边研墨铺纸,正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惯练字,而尔芙则笑眯眯地趴在一侧,托腮看着眉目清冷的四爷练字,太过宁静的房间里,吃饱了就犯困的米虫特性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尔芙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轻声问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不会是打算等到东小院那边都熄灯了再去吧!”

    “这就不耐烦了?想着撵爷出去了?”四爷写下最后一笔,笑着调侃道。

    “切!”尔芙闻言,颇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儿,傲娇地往书房旁边的暖阁走去,她就不该在那里傻乎乎地坐着,愣是把自个儿看得犯困,好好的时间都被浪费了。

    不过回到暖阁里,她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交代诗兰将一摞账本搬了过来。

    少时片刻,还不等诗兰将账本从书房取过来,四爷就先进来了,他已经洗干净手上的墨渍,正拧着条干布帕子擦拭着,他漫不经心地坐在尔芙身侧,随手捻起一块微咸微辣的牛肉干细细嚼着,含含糊糊地低语道:“一会儿,你派人去通知下乌雅赫赫,明个儿早起,你和她一块进宫给娘娘请安。”

    “为何?”尔芙不解地挑眉问道。

    “她是娘娘最疼爱的侄女,带着她一块进宫请安,你也能轻松些。”四爷笑着舔了舔嘴唇,轻声答道,他不想告诉尔芙,他现在根本不敢相信德妃娘娘是真疼爱尔芙,因为尔芙这个人的性格太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不来逢场作戏的那一套,为了不让德妃娘娘那边察觉到自个儿的心态变化,也唯有瞒着尔芙了,好在他相信德妃娘娘还不会做出伤害尔芙的事儿,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拦这个小妮子每三日就要进宫给娘娘请安的规矩。

    尔芙闻言,也没有多问,笑着点点头,便也就同意了四爷的这个安排,随**代身旁伺候的诗兰过去秋雨楼那边通知,整个人往后面摆着的软枕上一倒,拉过旁边叠放着的锦被搭在腿上,就蜷着腿儿躺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音微微顿了顿,见乌拉那拉氏面露窘态,这才继续说道:“我也瞧出来了,你今个儿就是为弘晖阿哥的婚事来找我的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能替你想的主意,也都想了,至于其他的事儿,怕是唯有四爷才能替你做主了。www.uu234.ccUU小说

    好了,你瞧着这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去后面瞧瞧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便不陪着妹妹在这里说话了,改天得空了,我再请妹妹过来饮茶听曲吧!”

    说完,她就对着乌拉那拉氏颔首一礼,迈步往穿堂的后门走去。

    尔芙这边都下了逐客令,便是乌拉那拉氏有心继续纠缠,却也是不行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起身目送着尔芙的身影消失在地台屏风后面,这才撂下脸来,愤愤不快地甩着帕子往外走去。

    已经回到中庭正房里的尔芙知道乌拉那拉氏满脸阴沉地走了,捂着嘴儿就笑开了,如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似的窃笑道:“她喜欢折腾是她的事儿,还打算扯着我一块,我才不管她呢!”

    “主子,只是她要是真去求四爷的话,怕是您还是逃不脱这差事!”诗兰见状,满脸无奈地提醒道,这各府的嫡福晋就怕有人和自个儿争夺掌家之权、安排儿女婚事的权力了,偏偏自家这位主子这么另类,倒是恨不得将这些事儿都丢给其他人去管着才好,真是让人猜不透心思呢!

    尔芙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道:“你就是个糊涂蛋。

    我和你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你该知道弘晖阿哥的亲母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吧,你进府晚,便是不了解我和先福晋之间那些瓜葛,也总该能听到些闲言碎语吧,就是乌拉那拉侧福晋求到四爷跟前儿,四爷也不会将这事儿交给我安排,更可能的就是让德妃娘娘出面安排。

    乌拉那拉侧福晋这曲里拐弯地来求我,和我低头,她就是怕德妃娘娘插手这件事。

    你瞧着吧,别说今个儿四爷是要来正院这边留宿的,便是过几日四爷过去,我这边还没有松口,她也绝对不会拿这事儿烦四爷的,而是会更加恳切地求我帮忙,因为这事说到底,谁管谁安排,也没有我这个嫡福晋来得名正言顺,但是我就是不管这事儿!”

    尔芙难得有这种说教的好机会,那副洋洋得意,瞧得诗兰等人都有些替她脸红了。

    “爷倒是没瞧出自家福晋还有这份算计呢!”正当尔芙要继续发表高见的时候,今个儿早早回府的四爷就在外面接茬了,冷着一张脸就进来了,倒是也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

    不过尔芙也不管这套,笑着坐在炕边儿就没动弹过,傲娇地仰着脑袋瓜儿。

    “怎么,怎么不继续说了呢,爷还想听呢!”四爷脱下厚重的裘皮大氅,一边解着镶玉珠绣双蟒纹的腰带,一边迈步走到了尔芙跟前儿,抬手轻轻拍拍尔芙的发顶,笑着调侃道。

    “有什么好说的,真是不知道你一个亲王爷是怎么学的规矩,竟然偷偷听墙角。”尔芙讨厌地避开四爷想要揉乱自个儿发髻的大手,随口挑衅道,她就是不喜欢四爷这种摸摸索索的做法,怎么瞧着怎么像是在和百福、雪球做游戏的自个儿,这感觉怪怪哒。

    不过四爷却很是偏爱这种亲昵的方式,尔芙越是躲,他就越是犯坏,最后到底还是身高力大的四爷成功了,成功将尔芙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揉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抬手取下尔芙发间簪着的点翠镶珠簪子,让尔芙那头如黑缎、似瀑布般顺滑油亮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肩头,俯身吻了吻尔芙光滑白皙的额头,迈步走到净室里洗漱去了。

    什么正事,什么婚事……统统见鬼去了。

    等到四爷在净室里洗漱好,披着更为舒适的薄棉袍,回到暖阁里的时候,尔芙已经将那头如云堆的长发重新梳在了脑后,不过却没有再梳成古板的圆髻,而是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纂儿,只簪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固定,透着慵懒惬意,歪歪斜斜地靠在小炕桌上,正在挽袖研墨。

    “快过来吧,该给皇上上份奏疏了!”她笑着挑眉说道。

    “什么奏疏啊,爷今个儿可是不想再琢磨那些朝堂政务,只想好好歇歇儿。”四爷不明就里地接过蘸满墨的笔,随口问道,他倒是不觉得尔芙会插手朝堂大事,因为尔芙这妮子太懒,懒得连自个儿屋里这点事儿都不爱管。

    “还能是什么奏疏呢,请皇上替弘晖阿哥赐婚呗。”尔芙没好气地答道。

    “赐婚,和谁啊?”四爷更是满脸懵了,他怎么不知道弘晖已经开始议亲了呢!

    尔芙闻言,将手里捏着的墨块搭在砚台边儿上,抬头丢给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撇嘴道:“你这阿玛做得是真尽职尽责,弘晖都没有议亲呢,哪里来的谁,难不成我还能背着你替弘晖挑选福晋啊,你这听墙根儿都不专心,听三不听四的,人家乌拉那拉侧福晋都已经主动登门来提醒我给弘晖选福晋了,咱们总不能当没有这事儿吧。

    再说了,弘晖这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岁数了。

    来,快点写奏疏,求着皇上做主给弘晖挑选个合适的福晋。”说完,尔芙就又一次拿起了墨块,继续低头研墨去了。

    说起来,四爷这个阿玛还真是有些不尽职。

    在他看来,这弘晖、弘昀都还小呢,哪有那么着急商量亲事,唯一着急的,反倒是茉雅琦这个都已经及笄的格格,可惜的是上次皇上有心要替茉雅琦赐婚,却被茉雅琦当场推拒,不但弄得皇上下不来台阶,还连累得尔芙都被罚了抄经,现在皇上根本就当没有这个孙女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康熙帝的孙子孙女太多了些,实在是顾不过来了。

    “弘晖,会不会有些早啊?”四爷将笔放回到笔架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反问道。

    “我是觉得有些早,不过这议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个准儿的事,总是要优中选优吧,再加上弘晖阿哥是咱们府里第一个迎娶福晋的阿哥,该备下什么聘礼,我还需要和管事嬷嬷们细细商量,何况宗人府那边儿也要安排合适的教习嬷嬷去教授规矩等等……要是真这么算起来,还真是不早了!”尔芙闻言,嘟嘟嘴儿,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算计道。

    “这倒也是,爷记得爷当年和乌拉那拉氏合婚的时候,也折腾了足足有一年多呢,那还是有内务府帮忙打理,爷又是住在阿哥所,很多事都要从简,避讳着宫里的那些个长辈们,不然怕是还有更多麻烦事呢。

    现在轮到弘晖,虽说他是个亲王阿哥吧,但是到底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又是咱们府中小辈的第一桩婚事,更是要讲究些了。

    成吧,不过这事也不需要上奏疏啊,这说到底都是家事,哪能拿到朝堂上议论。”四爷说着话就要拿起笔,这手刚伸到笔架旁边儿,便将手又缩了回来,带着几分教训语气的指责道。

    “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上奏疏了,但是总不能让弘晖阿哥顶着光头阿哥的品级和那些重臣娇女们议亲吧,该请封世子就早点替弘晖请封吧,也省得乌拉那拉氏那边惦记着,早办好早安心。”尔芙笑着将笔塞到四爷的手里,低声提醒道。

    “爷不能替他请封世子。”四爷接过笔,却摇摇头,拒绝了尔芙的建议。

    “为何?”尔芙歪着脑袋瓜儿问道。

    “弘晖的身子有碍,注定是子孙缘淡薄,即便他是嫡长子,却也难当世子之位,更何况乌拉那拉氏的事情被老八挑破,他竟然受老八挑唆,在宫里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事情来,爷更认为他难当大任了。

    这屋里没有外人,只有咱们两人,爷也不怕直言犯上,更不想藏着掖着,若是爷现在已经登上大宝,一个亲王,爷不会舍不得封给他,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如何,这世子之位都不可能交给他,爷更为属意咱们两人所生的弘轩,他才智出众、机敏伶俐,且友爱兄弟,比起弘晖更有一份宽仁之心,如果不是爷不愿意让弘晖觉得被忽视,爷早就替弘轩请封世子了!”四爷撂下笔,伸长胳膊,隔着炕桌,拉住尔芙还攥着墨块的手,沉声说道。

    他此时此刻所说都是心里话,也是他细细斟酌了有些日子的决定。

    有些事,他不愿意让尔芙知道得太清楚,他怕尔芙知道以后,便真容不下弘晖这个继子了,乌拉那拉氏过世以后,弘晖先是做出在宫中行刺之举,后是领着人去恩济庄为乌拉那拉氏守孝,虽然自个儿在尔芙的劝说下,将弘晖从恩济庄接了回来,也不再计较那些往事。

    而弘晖却从未忘掉旧仇,他是不曾伤害过尔芙,却曾几次暗害过弘轩,要不是自个儿在弘轩身边安排的人护卫周密,怕是弘轩早就出事了,这些事,弘轩早就知道了,但是弘轩并没有告诉尔芙,而是尽心竭力地缓和着自个儿和弘晖的关系,只是收效甚微。

    从这点来看,比起已经被仇恨迷住心窍的弘晖,弘轩更为仁厚。

    四爷也是因为这点,更加看重弘轩,因为日后自个儿百年,这掌权做主之人是弘轩的话,弘轩未必会为难弘晖等兄弟,但是若是换成弘晖,怕是他的其他子嗣就要难以保全。

    关于这事儿,也是四爷瞒着尔芙的最大秘密了。

    “这世子之位的归属,你没说,我也没听见,这要是后院里的其他女人知道了,弘轩还能安稳过日子么,所以这请封的奏疏,你也不要太着急送到御前了,我可不想天天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别人啊!”只不过尔芙的反应,很明显是不在四爷预料之内呢,只见她连忙抢过四爷手里攥着的毛笔,连忙拒绝道。

    四爷见状,呆滞如木鸡般。

    他觉得,他过去那么多年都不曾如今天这般失神这么多次了。

    “你真的就不在意世子归属,有弘轩这个世子在,你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固啊!”四爷半跪在炕上,伸长胳膊地抓着尔芙的双肩,狠狠摇晃着,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剧烈的动作摇醒尔芙一般,沉声问道。

    尔芙被晃得满眼金星,连连推着四爷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带着几分羞恼地低声解释道:“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那可是堂堂亲王世子,不过有一点很可惜,这世子之位是可以变更的,虽然我不擅长谋算韬略,但是前有废太子这个例子在,我总能有几分心得吧。

    咱们凭良心说,废太子胤有治国之才,又是正宫嫡出,皇上亲自看顾长大的吧,他为何就被废了,只是因为你们这些盯着他位子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他害怕,他担心,总怕一不留神就着了谁的算计,比如那只老八送到他手里,由他当着众位蒙古藩王的面,献呈给皇上的海东青,怎么突然就死了,总不能是他故意给皇上添堵吧。

    而皇上呢,也会防备他,父衰子壮,一个颇有些声望的太子,一个强势的母族……

    所以最后他就成为了一个坐在太子位上数十年却被废的倒霉蛋儿了。

    虽然他现在是被复立了,但是威望有损,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皇上竖在那里的挡箭牌罢了,不但是朝臣不将他当回事,宗人府都不把他当回事,连赫舍里一族都舍了他,以后只能盼着继位的帝王不要计较他曾被议储过,当个闲散王爷了此一生了。

    我不想评价胤如何,也不想分辨这事谁是谁非,只是我不愿意我的弘轩如此。”

    说完,她就掩饰似的敛了敛耳边散下的碎发,不敢去看四爷,生怕四爷暴怒而起地掐死自个儿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好在她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因为四爷听她说完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这也是他的心得啊,所以一直不请封世子。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不过尔芙却偷偷吩咐赵德柱安排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盯着西小院那边的动静,这件事,她连身边伺候的诗兰和诗情都没有说过,而且她还特地让赵德柱叮嘱过派过去的小太监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儿,只要将谁曾出入过乌拉那拉氏院子,乌拉那拉氏曾做过什么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传禀回来就是了。www.uu234.cc

    如果不是怕乌拉那拉氏发现自个儿的小动作,尔芙真想拍两个宫女过去。

    相比起小太监不引人注目,还是宫女更容易接近到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去,不过一想到乌拉那拉氏的心机深沉,她也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而且她相信四爷也会安排人过去盯着的。

    以前乌拉那拉氏躲在西小院里不露痕迹还好,现在么……

    呵呵,尔芙就不信四爷府里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四爷的双眼。

    忙忙碌碌的正月,很快就在一阵锣鼓喧天中过去了,累瘦了足有五六斤的尔芙在房间里躺了两天,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这才传话到各处恢复早起请安的规矩,而她也早早就来到了大厨房里,和掌勺的刘胖子商量着晚上的阖家宴菜单。

    与此同时,同样忙碌了整个正月的乌拉那拉氏瞧着前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当佟佳侧福晋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忙让福全去府外给看着慧如一家的耿老三送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然慧如到死都不曾吐露出背后主子是谁,但是谁能保证慧如不曾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呢,所以乌拉那拉氏打算先下手为强。

    左右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慧如的家人被自个儿藏在何处……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如果乌拉那拉氏不是将事做绝,仅仅是为了保险就要除掉慧如一家老老小小,一直盯着西小院动静的粘杆处和尔芙也不会查到端倪了。

    当福全自认自个儿在城里都兜了有三圈了,应该甩掉了所有盯梢的眼线时,却没想到街边那些个似躺非躺、似坐非坐的叫花子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想到粘杆处会有高来高走的轻功高手盯着他。

    他在南城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着北城的方向而去。

    四九城的分布是很有意思的,一直到现代,还流传着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不过在北城这边住着的平民百姓是不少,福全去的就是一个大杂院里。

    这个大杂院面积不小,也是里里外外的三进院,但是足足住了十来户人家。

    而大院里,也是有贫富区别的,比如住在后院里的耿老三一家,便是这院里实打实的富户,整个后院都是他家的,而且他家为了出入方便,也为了能更清静些,还特地在后墙根儿开了一个小门。

    就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连车都进不去。

    福全在小胡同口跳下马车,左右观望了一会儿,这才一猫腰钻进了巷子里,叩响了那扇黑漆木门。

    “,谁啊,这是谁这么不识趣,这大晌午的……”随着福全敲门的动作,院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道有些泼辣的女声,带着牢骚和不满地回应道,边说着,便踢踢踏踏地来到了院门口。

    福全脸色微沉,却并未搭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院子外。

    “谁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连句话都不知道应,真是晦气极了……”那女人走到门口,这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咒骂着,便冲着她这副做派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性情的人。

    不过随着她打开门,瞧清楚了来人是谁,这脸上就登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福公公您来了,瞧瞧我这张贱嘴啊,快快快,快请里面坐!”梳着已婚妇人发髻的女人连连矮身地赔罪道。

    “哼,咱家人在府外,你就别把这公公二字挂在嘴边儿了吧!”福全低哼道。

    “都是我不会说话,来福大爷快往里面坐吧!”已婚妇人赔罪似的轻扇着自个儿的嘴巴,立马改口道。

    “得,你就别瞎客气了。”福全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模样,迈步往门里走去。

    已婚妇人站在门里,探头望了望巷子口,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转身将门拴好,紧跟着福全来到了屋里头,一边替福全斟着茶水,一边招呼着在里屋睡着的自家爷们耿老三,同时也没有忘记将昨个儿才买的小点心取出来摆好。

    少时片刻,耿老三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闭目合眼地系着领口的盘扣,那模样就别提多邋遢了。

    他走到堂屋里,先是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缓了缓神儿,这才瞪着一双挂满了眼屎的牛眼,直勾勾瞧着福全,满脸堆笑的问道:“我说福兄弟啊,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府里那位福晋主子有啥交代吧!”

    “你说呢!”福全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肯定是了,不然福兄弟这大忙人也不可能跑到北城来遛弯啊!”耿老三笑道。

    “行了,别和我闲扯了,我来是给你传话的,咱们主子让你抓紧将那一大三小和两个老家伙儿都处置了,别在城里动手,拉到城外头去处理,扫干净了首尾,主子重重有赏。”福全带着几分傲慢地斜睨了着耿老三,低声道。

    “不会吧,那六口人都要处置了?”耿老三虽然是做脏活出身的刽子手,但是到底不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听福全说要将老人小孩都灭口,整个人都傻了。

    “主子吩咐的事儿,你觉得咱家能和你开玩笑么?”福全冷声回答道。

    他特么的也知道这么办事不地道,有些绝情,但是想想府里那位侧福晋吩咐下来的时候,那张嘴角噙笑的温柔面孔,他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打折扣了。

    福全想着乌拉那拉氏那副菩萨似的笑脸,心惊肉跳地打了个寒颤,忙吩咐道:“得了,你抓紧办吧,别误了主子的事,我没工夫和你在这磨嘴皮子。”说完,他就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镇定地往外走去。

    耿老三忙追着送出门,一路点头哈腰地将福全送出门,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头。

    “,我说你这接的都是什么差事,这老老小小那么多口人,说杀就杀了?”耿老三那个有些泼辣蛮横的娘子一边收拾着福全用过的茶碗,一边发着牢骚。

    “你就别再叨叨了,我这心里都快憋屈死了,你以为我就愿意啊,那都是人啊,又不是小猫小狗的,但是你想想那位的身份,弄死咱们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这都是命啊,谁让咱们命贱啊!”耿老三拎着大茶壶就往嘴里灌,呛得整个前襟都湿透了,这才满脸苦涩的回答道。

    “行吧,行吧,我不管你的事了,我不管你的事了。

    早知道现在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辞了刽子手的差事,还不如在衙门当差呢,这沾上人命官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耿老三的娘子闻言,将已经端起来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叹气道。

    “别叨叨啦,走一步算一步,该咋咋办吧!”耿老三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气道。

    说完,他就走到门边摆着的盆架旁,就着铜盆里的清水,胡乱擦了把脸,披着油渍麻花的外袍往外走去。

    耿老三的娘子见状,忙追上去,低声劝道:“要我说,咱们也不至于将事儿做绝,左右咱们成婚这些年都没有个孩子呢,不如就将那两个小的留下吧。”

    “这怎么成,那死太监有事没事地往咱们这里来,到时候瞧见了,岂不是惹事!”耿老三闻言,眼睛一亮,但是随即肯定地摇摇头,断了自家媳妇的荒唐念头。

    “你来,我和你仔细说说。”胡氏瞧出耿老三不是特别反对,笑着将耿老三拉回到了房间里,说出了自个儿的一番打算。

    她能看出耿老三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如意,尤其是从将那几口人抓起来以后,没日没夜地喝着大酒,喝醉了就拿脑袋往墙上撞,要不就是跪在自个儿跟前儿哭诉,说自个儿不该去赌坊里胡混,不然也不至于欠下那些赌债,被人拿捏住了短处,连累得胡氏都不安宁……

    胡氏心疼他,也是提心吊胆,前两日和前院孟家嫂子去南城听戏,正好戏园子里在演狸猫换太子,她就灵机一动地想出了一个相差不多的办法,既然得罪不起这位亲王府里的侧福晋,那就想法子离开京城呗,只不过她怕耿老三不同意,这才一直未曾提起,今个儿耿老三在清醒的时候流露出后悔之态,又知道府里那位贵人是不打算留着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了,便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然估计等到耿老三除了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再然后就该轮到他们两口子了!

    “虽说你之前在赌坊欠了些钱,但是我手里还有些体己钱,再加上变卖了这套院子的话,也能凑个一二百两银子,有这些钱在,咱们到哪里都能好好过日子了!”胡氏拉着耿老三进了里屋,将自个儿在心里琢磨了有好些日子的主意说了出来,又将自个儿存下来的体己钱从炕柜里掏了出来,笑着说道。

    “跑到哪里去呢?那可是亲王府的人啊!?”耿老三虽然有些意动,却摇了摇头。

    胡氏闻言,耐着性子劝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她一个侧福晋敢大张旗鼓地找咱们,而且咱们跑都跑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找咱们呢,何况咱们带走了那两个还不记事的小孩子,也算是个把柄吧,到时候估计她巴不得咱们一辈子不出现呢!”

    “成吧,那咱们这院子能卖给谁啊,仓促出手就卖不上价格,要是耽搁下去,又可能惊动亲王府里那位,别到时候咱们没跑了,反而还陪着那一家老老小小一块倒霉。”耿老三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一来是他有些怕离开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二来是他也怕跑不脱。

    胡氏知道耿老三动心了,只是怕手里没有银钱,生活艰难,笑着拍了拍耿老三的肩膀,带着些兴奋的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前院孟家嫂子有个侄子得了主子的赏,已经赎身了,手里还有不少银钱,打算在京里做点小买卖,便瞧中了咱们这个地方,打算在这跟前儿买套独门独户的院子,开个杂货铺,专门做邻里街坊的生意。

    你看咱们这院子,这前面那边的院门不开,不是和独门独户一样么,而且这后墙根儿有现成的院门,院子里也宽敞,还有厢房给他做库房,我估计他应该能同意。”

    说完,胡氏就已经满脸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边丈量着屋子,一边说着以后的打算。

    耿老三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过你可得仔细些,不瞧见真金白银,千万别说出要卖房子的人是咱们,万一是亲王府里那位放出来的诱饵呢,为的就是试探咱们呢,我还是照常去趟老君庙那边,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说完,他就满脸郑重地拍了拍胡氏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胡氏嘴角挂着喜色,连连点头,送着耿老三出了门,便拎着昨个儿买的点心匣子,晃晃悠悠地往前院去找孟家嫂子探听口风去了,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宁可舍了这套院子,也得拉着耿老三安安稳稳地离开京里,这摊浑水,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耿老三继续掺和了。

    有的时候,这女人比男人更加果断些。

    再说耿老三那边儿,他照旧从常去的摊子上,买了点馒头和粉丝菜汤,又要了两道小菜,打了壶酒,这才晃晃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许是他太放松,许是他太疏忽,或者该说是福全坑了他,反正他直接被跟上了。

    老君庙旁边一套破败民居里,耿老三的两个结拜兄弟正闲得发慌,瞧见耿老三拎着酒、拎着菜的过来,满脸是笑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堂屋里,尔芙身着一袭大红色镶浅金色滚边的华丽旗装,艳丽四射地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浅笑吟吟地看着早起就忙着过来请安示好的陆格格和李荷茱李侧福晋。UU小说www.uu234.cc

    这二位都是难得主动登门的稀客。

    “妾身听说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有意替弘晖阿哥指上一门妾室,有些好奇是哪位好命的姑娘,特地跑来找福晋姐姐探探口风呢!”李荷茱李侧福晋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一脸娇憨的含笑问道。

    她是番邦属国进献上国的秀女,身份高贵,却也尴尬,但是却是地位稳固,所以相比起府里的其他女眷,她并不需要在意太多小细节,只要保证自个儿不被牵扯进谋大逆之类的灭族重罪,别说尔芙这位嫡福晋动不得她,便是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也不能轻易动她,所以她也就不需要讨好这四爷府里的嫡福晋尔芙童鞋了。

    当然,她也不会明火执仗地和尔芙对着干。

    因为她又不是傻瓜,过得安稳和过得安逸是有区别的,想要在四爷府里过得好,她还是要抱紧四爷和尔芙的大粗腿,最起码也要保证明面上对尔芙的恭敬谦卑,但是日常相处的时候,也大可以显得随意自在些,能过得自在些,何乐而不为呢!

    比如此时。

    若是旁人的话,绝不敢如此单刀直入地说明自个儿是跑来探听消息的,生怕会惹怒尔芙这位嫡福晋,但是她便可以直言不讳,因为她知道尔芙不会和她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毕竟她背后有整个母国做靠山。

    尔芙有些不适应地摸摸鼻尖,笑着说道:“李妹妹的消息好灵通。”

    “福晋谬赞,实在是这府里上下都已经传遍了,便是妹妹再是愚钝,也能听到一星半点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含笑答道,她怎么可能承认自个儿的耳目灵通呢,那她岂不是不打自招地承认她在府里安插了眼线盯梢,无故惹麻烦。

    尔芙也无意纠缠这些细节,笑着点点头,直接答道:“也对,我也听说这件事了,本来我还打算着,等太医过来请过平安脉,便过去长春仙馆那边找乌拉那拉侧福晋探探口风,正巧你就过来了,那你就陪我一块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然后咱们一块过去。”

    说着,她就说起了她昨个儿让诗晴找出来做贺礼的那对喜鹊登梅玉簪。

    尔芙一边示意诗晴将锦盒从内室里取出来,一边对李荷茱李侧福晋,含笑客套道:“妹妹出身皇室,见过的好东西无数,正好替我瞧瞧这玩意儿如何,到底是指给府里嫡长阿哥的妾室,又是咱们乌拉那拉妹妹跟前儿的贴身婢女,送过去的礼物太寒酸,那岂不是我这个做长辈、做主子的太没有肚量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还不等李荷茱答话,诗晴就捧着镶螺钿的锦盒出来了。

    “既然姐姐信得过妹妹,那妹妹就帮着姐姐瞧瞧,其实妹妹也就是略知皮毛。”

    “妹妹太谦虚了。”尔芙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让诗晴将锦盒送到了李荷茱李侧福晋的眼前儿。

    锦盒是上好的黑漆镶螺钿描金锦盒,内里铺着软软的黑色绸缎做底,一双玉雕喜鹊登梅的长簪,一颠一倒地摆在其中,用细金丝仔细固定着,还巧妙地拧出了一个小小的双喜字,透着喜庆和好意头。

    “这玉簪瞧着普通,却是水头十足的好料子,雕工也好,用来赏人太可惜了。”

    “妹妹,你这话就说得不实在了,好东西是好东西,但是送给咱们弘晖阿哥的妾室做贺礼,还是有些勉强的,只是我这趟出来,手边也没有太合适的东西,倒是委屈咱们这位新格格了。”

    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就这样一抬一捧地聊着,聊得好似很融洽的模样。

    直到胡太医随赵德柱来到门外。

    尔芙这才好像是聊兴未尽般地叹着气,实则松口气地让诗晴请胡太医进来了。

    平安脉,其实就相当于是身体检查,只是比较频繁罢了。

    胡太医把完脉,仍然是那套万变不离其宗的老话儿,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需要注意饮食,需要注意睡眠,用些保养身体的补品,也就是了。

    尔芙一脸无所谓地将袖管整理好,笑呵呵地对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说道:“正巧两位妹妹也在呢,一块让胡太医给你瞧瞧呢!”

    说完,她就已经在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开口之前,直接吩咐胡太医了。

    胡太医本就是太医院安排到四爷府当值,专门照顾四爷府大小主子们身体的太医,三日进府请一次平安脉,后院这些主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找他过去,他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便是今个儿不是他进府请脉的日子,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也没有请他把脉的意思,但是他也无所谓,既然尔芙这位嫡福晋都这么吩咐了,他也就照办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见状,也唯有照办了。

    不过她们没有胡太医想得开,她们不禁有些怀疑起尔芙的用心。

    毕竟上月就数她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二人侍寝的日子多,该不会是尔芙想要趁机给她们安排个什么病由,让她们不能亲近四爷吧……

    后院女人们,一日大半时间都在合计这些事,不怪她们会怀疑到这点。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这一夜,尔芙睡得不算安稳,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当天边显出一丝鱼肚白,诗晴等丫头们轻手轻脚走进来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就揉着酸涩不已的眼睛,揉着酸疼的腰肢,坐起身来了。

    “什么时辰了?”她哑着嗓子问道,顺手撩起了眼前挡着的床帏。

    尔芙的脸色很难看,主要是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昨个儿临睡前的那杯浓茶所致,也许是她睡前胡思乱想地猜测乌拉那拉氏的想法所致,反正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比昨个儿晚上睡前还难受呢!

    诗晴,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之一,她也是最熟悉尔芙作息习惯的人。

    床榻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诗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是将刚刚拧好的湿帕子,掉回到了铜盆里,溅起满桌子的水花儿,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尔芙的床边,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才卯时正,时间还早呢,您要不要再躺会儿……”

    尔芙懒洋洋地倚着雕刻着松鼠、葡萄等吉祥象征的床围栏,摇头道:“睡不着啦。”

    说着,她抬手指指床边角几上放着的茶壶,示意诗晴给自个儿倒一杯清茶。

    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尔芙这会儿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咕嘟咕嘟……

    一杯有些凉的清茶下肚,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虽然尔芙还是一副精力不济的疲惫模样,但是总归不是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这倒是让旁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请胡太医他们过来替尔芙请平安脉的诗晴,稍稍放心些了。

    “昨个儿没睡好,脑袋瓜儿昏昏沉沉地就好像一锅粥似的,你帮我捏捏吧。”

    说着,尔芙调整了下姿势,扯过床榻上的软枕,脑袋瓜儿朝外、脚丫朝里地横躺在了床上,以方便诗晴各处替自个儿拿捏脑袋瓜儿上的穴道,舒缓脑袋发沉的症状。

    虽然诗晴推拿的手艺不如晴岚,但是也是特别练过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觉得自个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轻轻拍拍诗晴的手背,柔声吩咐道:“停停吧,拧条热帕子来敷敷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耳边的碎发都往后拢了拢,免得一会打湿了,粘在脸颊旁不舒服。

    因为是晨起时分,铜盘里的热水都是现成的,诗晴也不需要招呼旁人,自顾自地拧了条湿帕子,又稍微抖了抖,免得湿帕子的温度太高,烫伤自家主子的娇嫩肌肤,这才叠好敷在尔芙的额头位置,顺带着连尔芙那双布满血丝的杏核眼,也用湿帕子捂住了。

    “奴婢见主子的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也用帕子捂捂吧。”

    尔芙双眼微阖地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答道:“行,那我就再躺会儿吧,你也别守着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抽空跑趟咱们自个儿的小厨房,让小生子给我多准备几碟开胃的小咸菜。”

    说完,她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奴婢再过来给您换敷脸的帕子。”诗晴恭声答道。

    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尔芙的房间,走出内室后,她还不忘让堂屋里正在擦拭桌椅板凳的晴岚替自个儿进去伺候着,免得尔芙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找不到人。

    而尔芙呢,她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竟然还真是有些犯困了。

    整晚不知道在哪里玩耍的瞌睡虫,也一只只地钻出来了,伴随着外间传来的声音,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脸上的湿帕子还热着呢……

    她打着哈欠,闷声闷气的问道:“诗晴回来了么?”

    “诗晴姐姐去小厨房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晴岚忙凑到床边,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掀起脸上蒙着的湿帕子,一翻身就坐起来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她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

    虽然她睡得时间并不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质量够高,连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都彻底清楚了,她趿拉着鞋子走到地当间,瞧着外间还在做洒扫工作的小宫女,低声吩咐道:“让她们都先下去吧,等过会儿我去长春仙馆的时候,再让她们进来收拾吧,瞧着怪闹得慌的。”

    说完,尔芙就已经走到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稳稳当当地落座了。

    该洗漱洗漱,该梳妆梳妆。

    自打成为这四爷府的嫡福晋以来,真是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更是忍着气温上的各种不舒适,穿着或是太厚、或是太薄的大礼服进宫去刷存在感,连跪带拜,一天下来,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但是你还得保持着优雅和美感,见人三分笑,不然没准谁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了。

    这差事太苦了。

    要是这差事的痛苦就来自于宫中诸妃和宗人府诸位宗亲等上级的压制还好,背后还有等着放冷箭的一众妾室内眷,简直就是腹背受敌,而你却连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连自个儿的住所、别院,亦是如此。

    比如此时,尔芙身体不适,正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府里的庶长女茉雅琦携夫婿回府省亲归宁,她作为嫡母,作为府里的嫡福晋,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怎么敢躺在床上静养,不然不需要别人发难,怕是连四爷这位男主人都会觉得尔芙是在装病。

    为了不被人揪住小辫子往死里坑害,她唯有强撑精神地起来梳妆打扮,甚至还必须要用胭脂替自个儿修饰出一个好气色,免得别人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导致得脸色难看。

    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这真不是尔芙不肯承担责任,也不是她不愿意开导茉雅琦,实在是她觉得茉雅琦的状态就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根本没办法沟通,她又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耐心和时间去一点点地开解茉雅琦,再说她的身份,也会让茉雅琦对她的所有言论都充满猜忌,所以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白费心思。www.uu234.ccwww.uu234.cc

    四爷又坐在内室里,和尔芙聊了会儿家常琐事,便离开了牡丹台。

    没办法,他也想过闲在安逸的生活,但是康熙帝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权,还是真的精力不济,各种各样的差事,简直是一股脑似的压在了四爷的头上。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就在尔芙打算说出自个儿决定的时候,一直沉默中的四爷开口了。www.uu234.cc

    他如此说:既然你打算请所有妯娌来园子里聚聚,不好例外。

    尔芙笑着点点头,刚要说话,四爷继续说道:“放心吧,那天太子也会过来,便是她不顾及自个儿的脸面,总不会不在意太子的脸面,即便是心有不快,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

    说完,四爷就将一张比较特别的大红洒金请帖摆到了尔芙面前。

    太子妃瓜尔佳氏。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尔芙却写得很是艰难,一会儿工夫,将请帖写好的尔芙,伸手将请帖交给了对面而坐的四爷,她明白四爷的意思,太子妃到底还是太子妃,不同于其他妯娌的身份,不能让前院管事安排小厮将请帖送过去,而显然四爷是打算亲自做这个信使了。

    同时,她也明白四爷愿意成为这个信使的原因。

    无非是四爷不想给太子妃瓜尔佳氏为难自个儿的机会而已。

    四爷于太子妃而言,他的身份是外男,轻易不能和太子妃私下接触,他要送请帖过去,必然是将这份请帖先送到太子的手里,这份请帖在太子手里过一道,到时候太子妃不论是否来赴宴,总归是要给太子一个面子的,也就自然而然不能趁机闹事了。

    “请帖写好了,你再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人。”尔芙压下心里的颇多感慨,对照着大嬷嬷留下的那本名册一一写好请帖,将已经摞得足有一尺高的请帖往四爷跟前儿推推,笑着说道。

    俗话说得好:宁落一村,不落一人。

    她是这一众妯娌里最不爱凑热闹的人,难得张罗办次赏景宴,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不然这要是疏忽得落下了哪府的福晋、侧福晋的,那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人,那她辛苦操办这场赏景宴又是为了什么呢……

    四爷也知道这种事要格外谨慎,倒是也没有拒绝尔芙安排给他的活计,他将一摞请帖摆在身前,一摞摞地分着,很快就按照数字兵团的排序清点好了其中的一部分,随后他又翻看了下宗室里的其他各府请帖,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后,这才让苏培盛和诗兰两人帮忙将请帖一份份地装进了信封里。

    一场让人回味无穷的宴会,之前需要做好的准备颇多,下帖子就是其中一桩小事而已,虽然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但是相比起其他需要准备的事情来看,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比如招待宾客的厅堂布置情况,比如招待宾客的各种菜单的设计……

    尔芙这次要举办的宴会,又是一场更加麻烦的赏景宴,除了那些常规性的准备外,还要在各处都安排好供宾客小憩歇脚的花厅暖阁,而且圆明园里的湖泊颇多,她又特别邀请了各府的小孩子们来玩耍,所以还要安排好水性尚佳的宫婢伺候,免得发生一些谁都不愿意发生的危险。

    作为四爷府的女主人、嫡福晋,这些事都需要尔芙去细细安排。

    虽然她也可以大撒手地将这些烦心事交给宫婢仆从去负责,也可以将这些苦差事分摊给府里的侧福晋去准备,但是她实在是不放心让其他人主动这些事,也怕乌拉那拉氏等人趁机做什么手脚坑她,所以她就只能自个儿忙碌了。

    当然,她也就是坐在牡丹台里动动嘴儿而已,那些动手的活计都有宫婢们呢。

    不过即便如此,随后的几天里,她也显得特别忙碌。

    因为毕竟有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还是要她亲自去实地指挥,而一些布景上的问题,她也需要一一过去验收。

    而在这所有的准备里,最让尔芙觉得心塞的就是设计菜单这件事了。

    圆明园有一个特别豪华的膳房,在这里当差的大厨,那都是苏培盛从御膳房精心挑选出来的能手,各个都有一些拿手绝活儿,但是这一个地方的高手太多,也就容易造成互不服气的顶牛现象,尤其这又是一次能够在各府主子跟前儿大大露脸的机会,尔芙还没去膳房走上一遭呢,膳房里这些本就互看不爽的大厨就杠上了。

    今个儿,这位送上一道腊味合蒸。

    明个儿,那位送上一品飞龙汤。

    后个儿,便有另一位大厨送上一道东安子鸡。

    三天的时间里,尔芙每日的份例菜单上就没有出现过一道重复的菜品,也没有一道菜品是出自小生子的手,连午后的果盘点心都被膳房这些大厨一力承包了。

    天天品菜,日日品汤……

    这让一向吃惯了家常菜的尔芙和四爷等人别扭坏了。

    好在这些菜都做到了色香味俱全,便是尔芙他们都有些吃不惯这种摆盘精致、分量比较少的珍馐美味吧,却也不会觉得难吃,但是一天两天的还好,时间一旦长了,四爷这张脸就难免露出了几分嫌弃来。

    又是一日清晨,早起天不亮就在庭院里练拳健身的四爷,舒舒服服地出过一身透汗,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冷水澡后,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细棉布褂子来到了堂屋摆着的饭桌旁,仅一眼,他这微微上扬的嘴角就彻底耷拉下来了。

    “这些人是闹起来没玩了吧!”他瞧着桌上摆得满满登登的小盘子,冷声道。

    对此,尔芙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了。

    这堂屋地当间摆着的八仙桌上,竟然满满登登地摆满了巴掌大的小盘子,足足有二十几个,每个盘子里都摆着两块精致的点心,且每盘都不一样。

    有尔芙常吃的豌豆黄,也有四爷爱吃的栗子糕,但是这些小点心的造型却是格外不同,豌豆黄被做成了金丝菊的模样,每块有小酒盅的大小,朵朵盛开,栗子糕也做成了真栗子的造型,连栗子壳上的细微纹路都被精细地雕刻出来了。

    除了几样尔芙和四爷常吃的点心外,还有一些尔芙都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分别被捏成了各种花卉鱼鸟等造型,味道好坏不说,但是却透着精致。

    这些精致的点心用到宴席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想来来园子里赴宴的宾客,也会喜欢的,但是要是日常吃用的话,那就显得过于麻烦了,起码尔芙不觉得这样的点心就比朴实造型的点心好吃,也不愿意一大早晨就用这些腻人的点心做早餐。

    与其费心费力地弄这些点心,还不如来碗小米粥配小笼包和炝拌小菜呢……

    好吧,尔芙就是这样没有追求的咸鱼。

    其实也不单单是尔芙不喜欢这样的早餐,四爷也不喜欢。

    他站在桌边,眼光森冷地扫过桌上的盘盘点心,最终丢下一句话走了:“爷没什么胃口,今个儿就不在牡丹台用膳了。”

    如果说,尔芙之前是不愿意打击膳房那些大厨们的积极性,也愿意忍耐他们互相较劲的种种举动,但是四爷这甩袖子就走的行为,真是刺激到尔芙了,敢情你一个大老爷们不高兴了就甩袖子走,这是在给谁脸色看呢,那肯定是给她脸色看呢,那又是谁害得她要看四爷的脸色呢,肯定是膳房那些个不安分的大厨们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命诗兰将这些点心装回到食盒里,派人去请秦嬷嬷过来了。

    秦嬷嬷是府里内院的总管事,也是圆明园内园范围的总管事,平时府里主子们不过来的时候,圆明园这边儿有她的亲信负责料理园中的大小庶务,但是一旦她随同主子们过来避暑,这所有庶务就又由她负责了。

    而尔芙这会儿请她过来,也就是想让她控制一下膳房那边的开支问题。

    这一个早餐就弄出这么二十多种点心来,这是家里有矿呢,还是这些大厨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呢,答案不是第一种,肯定就是后一种了。

    如此浪费,尔芙表示坚决不能忍了。

    一会儿的工夫,住在牡丹台不远处厢房的秦嬷嬷就过来了。

    尔芙示意诗兰将那满满登登的一食盒点心送到秦嬷嬷跟前儿,冷声说道:“膳房那边的大厨们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你一会儿抽空过去劝劝他们吧,要是有不遵你命令的人,你也不必过来回禀了,直接赶出去就是。”

    “奴婢明白。”秦嬷嬷忙恭声应道。

    她能说她还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么……

    秦嬷嬷表示,她不能,她是一位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的好奴婢,她怎么可能做不到和主子们心意相通呢……

    她接过诗兰拎着的食盒走到外面,忙将诗兰拉到了旁边,低声问道:“咱们主子这是为了什么动怒呢?”

    “我说秦嬷嬷,您这还没瞧出来么,主子是心疼府里的银子如流水似的花出去了呢,您也不想想咱们主子平日里的菜单都是什么样的,这膳房那边的大厨将这样的早膳送过来,这不是自找倒霉呢么!”诗兰和秦嬷嬷的关系不错,她也不介意多说两句,笑着解释道。

    秦嬷嬷听完诗兰的解释,有些无奈地咧咧嘴儿,拎着食盒笑了。

    她有心进去和尔芙好好解释一番,这还真不是膳房伺候那些大厨浪费成性,这是各府摆宴前的惯例了。

    毕竟这各府当家的福晋又不是厨房里干活的厨娘,便是再精明的福晋,也未必能够了解厨上掌勺擅长的菜品,所以这厨房那边儿掌勺的大厨就会在摆宴之前自觉地将自个儿的拿手绝活菜做一遍给府里的主子们试菜,这也是方便主子们定下宴席餐单的一个不成文的惯例了。

    只是尔芙成为嫡福晋之后,四爷府没办过几次宴席,所以她不清楚这一点。

    再说,这圆明园膳房那边掌灶掌勺的大厨也是有点多,这才造成尔芙觉得这些大厨在故意炫技的错觉。

    秦嬷嬷站在廊下和诗兰将这些话简单说说,便拎着食盒去膳房那边儿了。

    不管是主子误会,还是主子故意挑刺,既然主子吩咐到了,她就要尽职地去提醒提醒膳房里当差的那些大厨们了,这早膳就送过去二十几样点心,也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至于尔芙那边能不能改变对膳房这些大厨们的想法,管她什么事儿呢!

    不过诗兰是个很尽责的好宫女,她从秦嬷嬷这边儿了解到这些事,那是一点都没有保留,统统告诉了尔芙,也让尔芙明白了这些大厨们的想法,但是尔芙也没有打算将去膳房找大厨们谈话的秦嬷嬷拦回来,因为她相信秦嬷嬷能拿捏好这里面的分寸。

    “你一会儿将膳房这几日呈过来的菜品都记录一下,我研究下菜单。”尔芙笑着点点头走到妆台前,一边让诗兰替自个儿梳妆打扮,一边吩咐道。

    而膳房那边,秦嬷嬷也确实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她先是找到膳房的管事吩咐几句,又挨个将灶前忙活着的大厨敲打一遍儿,然后又安排厨房里帮忙的宫女挑拣出几样还算朴实的吃食装进食盒,将一份比较和尔芙心意的早膳送回到牡丹台,她这趟差事就算办完了。

    尔芙呢,用过一顿还算比较家常般的早膳,也坐在书案前忙活起来了。

    因为考虑到最近的气温颇高,她很是痛快地舍弃了大部分太过油腻的菜肴,又着重在饭后甜点的一栏里,增加了几道用冰制作的甜点,同时还将一些清爽可口的小菜也加到了正餐里,她勾勾画画忙碌有一个时辰,终于确定下了最后的餐单。

    八荤八素,有山珍、有海味的席面。

    尔芙在菜单上,舍弃了猪牛羊肉,选用鸡肉、鸭肉和鱼肉等比较清爽些的肉类,配合着正当季的新鲜蔬菜,和膳房大厨精心腌制的小菜,安排了一份特别适合夏日里食用的菜单。

    “这些用冰制作的甜品,怕是膳房那些大厨都不太了解,你一会儿叫着小生子一块过去,让他教会膳房当差的那些大厨们,另外再让膳房给四爷送些吃食过去,这位爷一口茶都没喝就跑去前湖那边和幕僚们议事了,也不怕饿坏了身子。”尔芙重新将菜单抄录一遍,这才将菜单交到诗兰的手里,低声吩咐道。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他穿着一身皂色太监袍,满脸是汗地过来报信了。www.uu234.ccwww.uu234.cc

    圣驾已经距离畅春园不远了。

    尔芙笑着让诗兰端来早就冰好的绿豆汤给他解渴去暑,又留下赵德柱在这里陪小德子说话解闷,自个儿领着乌拉那拉氏等人就坐上外面等待已久的软轿往畅春园赶去。

    畅春园距离圆明园不远,加之抬脚的大力婆子们脚力不错,很快就赶到了大宫门外。

    虽然这里是皇帝避暑听政的行宫,但是到底不是在规矩森严的宫中,所以这大宫门不单单是康熙帝和百官出入的门户,康熙帝的妃嫔出入,也是走大宫门这边儿,尔芙等人自然是要在这里等待迎接德妃娘娘的依仗了。

    不过康熙帝来行宫避暑,随行不仅仅是宫妃婢仆,还有满朝文武,所以尔芙还是让大力婆子们特地选择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停下软轿,与其他各府的皇子宗亲福晋们扎堆等候着。

    特立独行什么的,那是绝对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下的。

    尔芙等人站在一处有树荫遮阳的位置上,旁边站着皇七子的福晋、侧福晋,简亲王府的侧福晋佟佳氏素玉,十三爷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十四爷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在外圈上,还有些小孩子们跑跑跳跳地闹着,倒是热闹得很。

    比起这些福晋、侧福晋们的泾渭分明,孩子们就显得融洽多了。

    尔芙远远地瞧着皇七子府里的几个小孩子,笑着对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和老十三福晋等人邀请道:“咱们都怕热躲在这树荫下不敢动弹,瞧瞧这些孩子们,倒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的样子,不如哪天咱们一块聚聚,你们领着各自府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我们这些大人凑在一块看看戏,让孩子们好好亲近亲近。”

    “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早就听说圆明园的景色如画,却是一直没机会瞧瞧呢!”

    “我倒是去过,但是上次咱们大家伙儿都是跟着皇上沾沾光去的,到底没能畅快地转上一转,如今四嫂邀约,我巴不得明个儿就去呢!”

    “我也是早就听说过圆明园的景色一绝了。”

    ……

    随着尔芙这句话说出口,围在旁边的几位福晋都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但是心里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那些说早就慕名的人,更是纯粹的拍马屁,这又不是后世经过乾隆帝几次扩建修缮的万园之园,便是现在已经小有规模,又怎么比得上畅春园的风景如画呢,但是这些人喜欢夸就夸吧,她们领着孩子来就好了。

    再说比起康熙帝赏赐给其他皇子的园林来说,圆明园的景色,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想来这些福晋领着孩子过来,也不会觉得失望。

    毕竟尔芙的主要目的就是替自家小七和弘扩展下朋友圈而已。

    也许是因为她不喜在外交际应酬,很少出席各福晋下帖子邀约的宴会,连带着小七这孩子也没有几个手帕交,原本她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回想一下她小时候,瞬间就觉得自个儿坑了小七这孩子,不单单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可贵,其实闺蜜也是该从小就交好的。

    如果小七有一个和她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在一块长大的闺蜜,那是何等的幸福……

    尔芙就很想念她从小一块长大的闺蜜二妞妞。

    虽然她没能和二妞妞读同一所大学,但是两个人就在同一座城市里,那可是周周都要聚在一块的,她们凑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心事,她们都见过对方最窘迫的一面,她们也都是对方最坚强的后盾。

    可惜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学校。

    相比起尔芙来说,小七已经失去太多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要是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不替小七多安排谢和同龄人接触的机会,那小七岂不是要和她这个半路穿过来的异乡客一样孤零零的了。

    尔芙是绝对不愿意小七如自个儿这样连个说知心话的好友都没有,所以……

    她今天发现了这些小格格和小阿哥的时候,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这些孩子都拐回到自个儿府里去,让小七和他们好好在一起亲近亲近。

    同时,她也很可惜自个儿心疼小七,不想小七在酷暑里等待,竟然没带小七过来。

    如果小七就在这里,那不就可以如那些闹作一团的孩子们一般尽情玩闹了。

    乌拉那拉氏不知道尔芙的心中所想,还以为尔芙是在为大李氏所出的茉雅琦考虑,想要借此机会多接触到一些人脉,更好地挑选合适的夫婿人选,毕竟之前尔芙从未干涉过小七的事儿。

    她并不反对众多福晋来圆明园赏景看戏,因为她也希望借此多收揽些人脉。

    茉雅琦的年纪大了,尔芙着急替茉雅琦相看夫婿人选。

    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弘晖,年纪也不小了,乌拉那拉氏也想替弘晖挑选出一位家世背景显赫、品貌无双、才德兼备的福晋呢,但是她不敢将这件事挑明。

    她一怕乌拉那拉氏一族借机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秀女塞到弘晖跟前儿去,占住弘晖唯一的嫡福晋位置,耽误了她替弘晖增添助力的机会。

    她二怕尔芙会从中作梗,搞破坏。

    因为在她心目中,弘晖比起尔芙所出的弘,已经是嫡长子,占据了先天优势,如今又证明弘晖有传承子嗣的能力,要是再让她替弘晖挑选到一门家世显赫的福晋,那弘不就更没有机会争夺雍亲王世子了,但是乌拉那拉氏却不知道四爷根本就没考虑过要立世子这件事。

    在四爷心里,走上夺嫡这条路,成为康熙爷属意的继承人。

    他成功登基上位,他有大把时间去慢慢挑选、培养下一代的帝王。

    反之,他功败垂成,最终成为这条夺嫡路上的踏脚石,他所有的家眷和孩子都要一块倒霉,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立世子呢……

    在这一点上,尔芙比乌拉那拉氏更有远见。

    尔芙觉得四爷登基上位,弘最惨都能捞到一个王爷的爵位,反之就等着倒霉呗。

    当然,她也不认为四爷会失败,但是她确实是从未在意过弘是否能成为雍亲王世子的这件事,因为这是与否都是四爷和康熙帝一句话的事儿,今个儿能抬举弘坐上世子之位,明个儿就同样能将他从世子之位赶下去,还不如就这样做个自由自在的小阿哥好,也免得如现在那位傀儡太子胤那般郁郁寡欢了。

    如果胤不曾坐上太子之位,他就是一个皇子,也就不会经历被废时,被朝臣冷落怠慢的滋味,他也就不会斗志尽灭地甘心成为康熙帝竖起的靶子、傀儡。

    盛极必衰,有几人能够适应这样的失败呢!

    尔芙不愿意弘经历这种痛苦,她宁愿弘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阿哥,一个平平常常的皇子,也许在别人看来,她这样的选择有些没出息,但是她就算是再有野心,也不愿意冒着这样的险,作为一位母亲来说,她更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和和美美、安安乐乐地过完一辈子。

    而她的这份平和心,也让四爷更加看重弘,这也算是一种不争而争的办法吧。

    反之,乌拉那拉氏呢?

    她不是不知道四爷有心大位,也不是不知道康熙帝属意四爷为继承人,但是她更愿意弘晖先占据世子之位,这样待到四爷登基称帝的那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借此要求四爷封弘晖为太子,也许是就因为她的这个想法吧,她才会对世子之位那么看重,却也让有心大位的四爷更反感立世子。

    至于弘晖呢……

    弘晖自从将戴斯和甄妮接进府以后,尚书房的门朝哪边儿开,他都快忘记了,成日就守着他院里的小妾,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听说最近还收用了一个宫女。

    在尔芙看来,乌拉那拉氏想要替弘晖谋求世子之位,还不如好好督促弘晖上进呢。

    毕竟便是四爷再糊涂,也不会放心将偌大家业交给一个全无野心的儿子吧。

    畅春园的大宫门前,一众福晋和孩子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终于等到了那辆足有一间房子大小的皇帝銮驾到来,刚刚还欢声笑语一片的人群,登时就安静下来了,众人齐齐俯身见礼,一直坐在銮驾里的康熙帝,也很是好心情地露了一面,愣是在大宫门外就下了銮驾。

    四爷等一众皇子不敢怠慢,紧忙赶到跟前儿随行伺候着。

    而尔芙等诸位福晋,也纷纷凑到了皇子生母的跟前,老五和老九福晋去找宜妃,老三福晋去找荣妃,老大的继福晋去找惠妃,老七福晋去找成妃,老十三和老十四福晋与尔芙一块去找德妃娘娘,其他诸位皇子的福晋,亦是如此,也有一些生母早逝的皇子福晋,则纷纷凑到了年过七旬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去刷存在感了。

    当然,粗略看过去的话,也分不出谁和谁走得更近些。

    因为如德妃娘娘、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宜妃娘娘,包括终生没有子嗣的贵妃佟佳氏都簇拥在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所以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是围绕在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远看就是一堆人,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不过呢,尔芙也从这一点上,看出了一项真理。

    那就是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不必太在意荣宠,不必太在意是否有子,只要你活得够久,只要你熬死了你所有的对手,那你就是最终的胜利者,甚至昔日你那些情敌对手的孩子们、媳妇们,还要争着抢着地讨好你,比如眼前曾经被顺治帝停过中宫笺表、甚至曾与百官商议废后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董鄂皇贵妃荣宠之盛,在顺治帝心目中的分量之重,连孝庄文皇后,也就是顺治帝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那位声名赫赫的孝庄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结果如何呢……

    董鄂皇贵妃早逝,她辛苦生下的六阿哥荣亲王夭折,便是皇帝再宠你,有何用呢!

    反倒是这位曾被顺治帝视若空气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将忍功修炼到极致,甭管你顺治帝多么宠爱董鄂妃,甭管你顺治帝多么不待见她,她就是不争不抢,老老实实地守在孝庄太后跟前儿,中宫之位,虽曾经有过飘摇不定的时候,但是却仍然坐稳了皇后的宝座,一直等到顺治帝过世,康熙帝上位,她摇身一变就是皇太后了。

    即便当初康熙帝即位后,康熙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在她跟前儿,亦是规矩本分。

    从康熙帝登基到现在,足足五十年有余,这位和孝庄太皇太后同出自科尔沁草原的皇太后,安详尊荣五十年有余,康熙帝侍奉她,更是犹如侍奉亲母。

    不但特地替她修建新宫殿,为解她的思乡之情,更是领着他的数字兵团和一众王公大臣出巡塞外,直接去了科尔沁草原,何等风光、何等荣耀,她七旬大寿的时候,康熙帝更是彩衣娱亲,不顾身份、不顾年纪,便是这里面有些是做戏的成分,但是谁能说这位曾经在顺治朝备受冷落的皇太后晚年过得不安康、不幸福呢……

    由此看来,活得久,才是最幸福的事儿。

    尔芙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小心翼翼地侍奉在德妃娘娘左右,一路替德妃娘娘打着扇子,生怕她这路上闷热中暑了,弄得德妃娘娘都有些不安了,主要是她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觉得她这位婆母不懂心疼媳妇,所以她很是果断地将尔芙手里的扇子抢过就塞宫女手里了,笑着说道:“不用了,让那些丫头干就是了,你陪本宫说说话。”

    啊咧……

    尔芙能说,她就是不知道该和德妃娘娘聊些什么,才会一直扇着扇子么……

    不过既然扇子已经易主了,她也就别扯了,老老实实地想话题呗。

    很快,她就想到了府里的弘晖阿哥。

    谁说尔芙不惦记着四爷这些孩子们了,她还是记得弘晖的年纪的。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四爷从小就深深明白内务府那些看人下菜碟的恶奴多可恶,但是到底是皇子,那些太监、嬷嬷,也不敢太怠慢了,顶多就是暗手坑人,送来不那么新鲜的吃食,克扣些份例,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www.uu234.ccUU小说

    先是二人同被圈禁于养蜂夹道,后来太子被接到宫里圈禁,只剩下老十三和他的家眷被留在养蜂夹道,本就是个光头阿哥的身份,又被圈禁,加之其他兄弟的坑害,其惨状可想而知。

    不过老十三是要强的性格,那会儿四爷过去看他,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今个儿,如果不是为了教育弘晖,老十三也不会说出这些过往的辛酸来。

    只是这话落在四爷耳朵里,四爷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不单单是对那些禁军守卫和太监心生愤恨,还有些埋怨起他的皇阿玛来了,同样都是皇子,同样都是他的血脉,凭什么就要这么厚此薄彼,任由那些太监作践自个儿的血脉,当四爷听老十三说起在皇上派来探望的臣子面前,强忍着鹤膝风的痛苦时,气得四爷的眼圈儿都红了。

    “当初要是没有四哥和四嫂照顾着十三弟,十三弟怕是都熬不到从养蜂夹道出来的那天了,真不怪您,您就别自责了,不然让兄弟这心里不好受啊!”老十三也是眼泪巴巴的模样,他隔着摆着茶碗的方桌,直接握住了四爷的手,满脸通红的感慨道。

    “怪四哥,如果不是四哥小看了那些奴才们的胆子,你就不会落下病根儿了!”

    “不怪四哥,真的不怪您,您也不知道我那会儿竟然伤着了腿,再说您这些年为我到处寻医问药,我这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老十三还生恐四爷不信地站起身来,直接在堂屋里耍起了拳脚功夫。

    四爷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不知道主仆之别的恶奴,好好替自家兄弟出口恶气。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当初老十三被圈禁在养蜂夹道的时候,四爷还仅是一个不起眼的贝勒,说话的分量不够,那些恶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不受看重的小贝勒,他已经是朝上朝下都威望甚高的雍亲王了,也是该找这些恶奴算算账的时候了。

    不过这都是过后的事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下弘晖闹出荒唐事的后续问题。

    “让人通知那两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去吧,既然收用了,总是要带回去,不然被人传出去就更惨了!”弘晖作为晚辈,这会儿已经退场了,四爷和十三爷并肩坐在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叹气道。

    “这事儿都怪弟弟,早知道就不该弄这些个蛮夷之地走出来的女人进府来!”

    “知道就好,别忘记咱家俩妹妹出嫁和亲的时候,你曾说过什么……

    你不单单是她们的哥哥,更是她们在外能站直腰杆说话的靠山,当初你被圈禁在养蜂夹道,两个妹妹差点死在草原上,还不是那两个混蛋瞧你这个大舅哥不受看重。

    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家眷和妹妹,也要时刻保持警醒谨慎。”四爷抿了口茶,瞧着脸上写满了后悔二字的老十三,又送上了一记暴击,免得老十三跟着那些兵油子越学越往歪道走,彻底毁了一身的本事和满腹志向。

    不同于历史上的记载,因为尔芙这只小蝴蝶的出现,十三爷那对可怜的妹妹没死在康熙四十七年和康熙四十八年那两年,作为有资格入宫给各宫之主请安的侧福晋,她特地求到了太后娘娘头上,几封出自太后亲笔的恩旨,让温恪公主和敦恪公主熬过了那段最心酸的日子,也让老十三没有接连蒙受丧妹的巨大打击。

    或许就是因为老十三在养蜂夹道那几年,除了被那些恶奴刁难,还算顺风顺水,所以重新受重用后的他,倒是没有了历史上出名的隐忍沉着,竟然飘起来了,好在这次弘晖在他府上闹出了这件荒唐事给他提了个醒,不然……

    有些后怕的老十三闻言,脸上显露出几分懊恼和后悔,轻声反省道:“着实是弟弟忘本了,竟然跟着那些士绅富贾学会了豢养瘦马取乐,还让弘晖受到了我这个不着调的十三叔的影响!”说完,他就低下了头,真是太后悔了,也真是太丢脸了……

    虽然四爷不擅长安慰人,但是也没有在这种时候泼老十三的冷水,反而安慰道:“还好,起码你清醒得不算太晚,没等到皇阿玛对你失望呢!”

    说完,他就拍拍老十三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此时此刻,四爷府里,已经得到消息的尔芙,暗暗表示着震惊和诧然。

    不过她也仅仅就是惊诧了一小下下,然后就按部就班地就安排被弘晖收用的两个金发女郎的住所了,这还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工作内容,也没有个参照对象,所以她慌里慌张地在房间里绕几圈以后,主动去找毓秀姑姑去寻求帮助了。

    毓秀姑姑亦是一脸懵。

    在宫里,这些事儿都是有一定之规的,而且宫里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不等长辈安排就敢私下收用宫女的皇子,所以哪怕毓秀姑姑见多识广,亦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宫里皇子收用宫女的规矩,还能够搬过来借鉴一下。

    “福晋主子,依奴婢之见,虽然弘晖阿哥已经先一步收用过那两个外洋女子,还是要让那些外洋女子先跟随教习嬷嬷学学规矩,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然以后也不好管啊!”

    “这些事儿都好说,教习嬷嬷就让内务府那边安排就好,先安排住所。”

    “那好吧。”毓秀姑姑点头应下,随着尔芙一块来到了前院的春晖阁里。

    这是一处尔芙也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小小的两进院,上房五间和两侧耳房,并三间抱厦,还有两进院里的共十间厢房、倒座三间、后罩房五间,倒是也不愁安排不下弘晖未来的家眷们。

    尔芙并没有自作主张地安排两个金发女郎的住所,而是先叫过了春晖阁的管事嬷嬷征求意见,到底不是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再说她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又比较紧张,所以办事的时候,总是要避讳些。

    而春晖阁的管事嬷嬷是乌拉那拉氏留下来的老人儿,问她就不会有错了。

    福嬷嬷对于突然来到春晖阁的福晋尔芙,亦是感觉到了很奇怪,不过能够被乌拉那拉氏安排到这里当差,便证明了她的本事,比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点小本事,她神色淡然地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儿,屈膝见礼道:“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起吧,咱们还是屋里说话吧,哪儿是待客的厅堂啊?”尔芙摆摆手道。

    福嬷嬷闻言,忙指了指西侧向上的厢房。

    顺着福嬷嬷手指的方向,那里是一处两间阔的厢房,明间里摆着方桌、官帽椅,梢间则是一个小小的卧房,但是并没有被褥、床幔那些儿家居用品,显然就是个空置的房间而已。

    不过尔芙也不挑,她也知道这春晖阁里待人接客的厅堂就在上房,但是弘晖不在府里,她要是非要进去上房里说话,虽然没人能挑出她的不对,总归显得有些不好,所以她问福嬷嬷哪里是待客的厅堂,也是为了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罢了。

    她和毓秀姑姑来到厢房里坐定,她叫住了要去安排宫婢奉茶的福嬷嬷,直接说明了来意。

    “这事儿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光彩,但是也不算出格,你看看这俩姑娘的住所安排在哪里更合适些呢!”她简单说明了下弘晖在十三爷府上收用了两个姑娘的事儿,然后还不等福嬷嬷反应过来,便直接开口问道。

    福嬷嬷就这样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愣了足足一盏茶工夫……

    尔芙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她回神,等到福嬷嬷将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收起来,她才继续说道:“弘晖年纪也不小了,一会儿你去找秦嬷嬷和桂嬷嬷,再给他院里添上几个宫婢仔细伺候着。”

    “奴婢遵命!”福嬷嬷心中惊诧得半死,面上却已经恢复平静了。

    她又陪同尔芙参观了下后罩房等几处适合安置女眷的地方,总算是将过来检查环境的尔芙送走了。

    送走了尔芙,福嬷嬷并没有在春晖阁里傻等着。

    她招呼过跟着自个儿学差事的小宫女春桃,低声吩咐几句,便快步往外走去。

    同样是在四爷府里,同样都是出自乌拉那拉氏一族,突然出现这种足以让人瞪目结舌的事情,哪怕是她一直不大希望弘晖和西小院那位侧福晋亲近,这会儿也不得不主动登门去寻求帮助了。

    毕竟她再能干,也就是个奴仆,还真没有能力阻挡府里主子们的安排,而乌拉那拉氏瑞溪就不同了,正儿八经满洲正黄旗出身的秀女,身份尊贵,比她更适合出面。

    不敢耽搁的福嬷嬷交代好春桃领着几个洒扫太监收拾后罩房,她自个儿就奔着西小院去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能自个儿长出翅膀来……

    福嬷嬷一路小跑地来到西小院外,站在院门口,一边轻轻叩门,一边调整着呼吸,待到西小院的守门婆子打开门,她连衣袍都整理好了,满脸堆笑地热络招呼道:“老妹子,咱们侧福晋今个儿在府里呢么,老姐姐有事想求见咱们侧福晋呢!”

    “呦,这不是大阿哥跟前儿的管事嬷嬷福嬷嬷么,快请里面来说话吧!”守门婆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就将院门拉开了个缝隙,忙将福嬷嬷让到了里面,同样是满脸带笑地寒暄着,“您今个儿怎么这么闲在啊,大阿哥那边儿不需要您照顾着?”

    “今个儿啊,老姐我还真是闲着,大阿哥去了十三爷府上过夜,还没回来呢!

    不过我过来求见侧福晋有正事要商量,可是耽搁不起,要是咱们侧福晋在府里呢,老妹子就抓紧帮我通禀一声吧,等完事儿出来,我再来找老妹子闲聊天!”福嬷嬷说着话,左手一抖,便从袖管里抖出一块约莫有二两重的银角子,直接塞到了守门婆子的手里头。

    求人办事,总归是要给些好处的。

    守门婆子收了福嬷嬷递过来的银角子,勾唇一笑,连忙道:“老姐姐,您别急啊,咱们侧福晋就在后院呢,我这就给您过去通禀就是,您先在我屋里坐坐,只要侧福晋那边有空,我保管您不会白跑一趟。”

    说完,她就摆摆手,迈着短粗胖的两条腿往院里走去。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来求见乌拉那拉氏,守门婆子还真不敢打包票,但是她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这么想的,偏偏就爱做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一个劲儿往春晖阁那边凑热闹去,现在福嬷嬷主动过来请安求见,乌拉那拉氏要是不见就怪了。

    想到这里,守门婆子脚下的步子更轻松了几分,白白到手二两银子的好处,赚了!

    她一路跑到正房廊下,冲着廊下伺候的小宫女拱拱手,又塞过去一串串着十几个铜子的铜钱,小宫女连个磕绊都没打就进屋去通禀了。

    乌拉那拉氏这会儿正很慵懒地歪在榻上,翻看着适龄秀女的名册,猛然听说福嬷嬷求见,竟然生出了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她抬手将名册交到肖嬷嬷的手里,也不起身,对着屈膝见礼的小宫女,直接吩咐道:“快点让她进来吧!”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小宫女快些领福嬷嬷进来。

    而旁边伺候着的肖嬷嬷见乌拉那拉氏仍然没有起身梳妆整理的打算,忙提醒道:“主子,这福嬷嬷虽然是女眷,但是到底是在前院当差的人,您看是不是在前面抱厦那边儿见她呢!”

    “不用,大阿哥身边的管事嬷嬷,那不就是咱们自家人么,不讲究这些虚礼!”

    肖嬷嬷闻言,虽然还是有些不赞同乌拉那拉氏的想法,却也没有再多嘴,只是示意宫婢将内室和外间之间的那层纱幔撂下来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尤其是她听小善那些早已经被各自丈夫都丢到脑后的前辈们推广经验后,更是几乎夜夜都要被噩梦惊醒,生怕自个儿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庵堂里。www.uu234.ccwww.uu234.cc

    如果眼前儿是四爷问她这个问题,她肯定是要连哭带闹地求着四爷接她回府,但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尔芙……

    尔芙是谁,府里的嫡福晋,她佟佳氏的情敌、竞争对手。

    虽然外界传闻,四爷府里的这位钮祜禄福晋性格温婉随和,待人宽和有礼,绝对的好人一枚,但是佟佳氏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同府相处,见过尔芙的荣宠之盛,她更是越发相信自个儿的猜测是对的。

    一个全无心机、和善无害的女人能够可能将四爷拢在身边多年、荣宠不衰,一个体贴温婉、宽厚仁慈的女人,如何能够将先福晋压得死死的,更是摇身一变成为嫡福晋,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尔芙问起她来小善多少日子?其目的何在呢!是好意,还是歹意?自个儿又该如何回答才能避过风险……

    一系列的问题,嗖嗖嗖地窜进佟佳氏的脑海,容不得她不多想。

    她一双手如同搅麻花似的搅合着手里攥着的娟帕,沉默好久,这才颤声回答道:“妾身年前来到小善里清修反省,到现在已将近半年时间了!”

    “瞧瞧你,还真是在这庵堂里待傻了,连这点事都要琢磨这么长时间呢!”尔芙见佟佳氏把自个儿当大老虎,便更想逗弄逗弄她啦,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模样,绷着脸说道。

    “福晋勿怪,妾身常伴青灯,倒是忘记了计算日子了!”佟佳氏忍怒答道。

    尔芙闻言,颇有些意外地挑眉瞧瞧佟佳氏,没想到佟佳氏在小善住些日子,还真是让她学会了说话的艺术。

    不过她也仅仅是一点点意外而已。

    尔芙本就不是个喜欢揪着小账本不撒手的性格,更不是个喜欢没事逗闷子的调皮性格,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问起佟佳氏在小善住过多久,戳佟佳氏的痛脚,所以她简单打趣几句,还是很快就将话题扯回到了接佟佳氏回府这桩正经事上了。

    她笑吟吟地瞧着一张脸又红又白的佟佳氏,清清嗓子道:“一转眼,你都已经在小善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时候该接你回府里去了,毕竟当初那件事的错儿,也不在你身上。”

    这算是个比较肯定的答案吧!

    佟佳氏心里如此想着,不待尔芙一句话说完,便已经急急忙忙地开口问道:“多谢福晋惦记着妹妹,只是四爷那边儿还没吩咐,妾身要是就这么回去……”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她很怕她这话一出口,尔芙就顺坡下驴地打消了念头。

    好在尔芙性格厚道,没有她那么多复杂想法,见佟佳氏这么说,只是笑着摆摆手,也没有端着拿着的,笑着开门见山道:“四爷待府里人如何,妹妹心里该有数。

    那事儿,本来错就不在你身上,当初四爷亦是不想那些闲言碎语伤害到她,这才特地将你送到小善来住上些日子,本想着风头一过,便将你接回去。

    只是他要操心的事儿多,一来二去的,倒是让你在这里耽搁了这么许多日子。

    我想着,今个儿左右我也是来了,便将你接回去吧,想来他也不会反对。

    再说,要是我就这么走一圈就自个儿回去了,过后妹妹还不得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心疼妹妹啊,我可不想回去以后,这两个耳朵被你骂得发烧呢。

    还是说,你想着让四爷过来接你,不愿意和我就这么回去?”

    不过尔芙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佟佳氏几句,免得佟佳氏以为自个儿看不出她那点小心之心,瞧着佟佳氏那脸色变得都快赶上调色盘了,真是爱胡思乱想,自个儿是那种会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人么!

    果然她这话才一说完,佟佳氏这脸色就好看了许多,起码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

    佟佳氏掩饰似的端起茶碗、又撂下茶碗的折腾了一个来回,笑着答道:“福晋,妾身不是那不懂事的人,哪里敢麻烦四爷特地跑一趟呢,妾身只是怕贸然回府会为难了福晋,毕竟当初妾身到底是犯了错的。”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上写满了讨好二字的说道:“不过既然福晋姐姐都不担心为妹妹的事儿惹怒四爷,妹妹也就不客气啦,今个儿就收拾收拾,跟着姐姐回府去过好日子。”

    说完,佟佳氏就乐乐呵呵地招呼着霍嬷嬷进内室里去收拾行李了。

    尔芙见状,无语地摇摇头,苦笑着招呼着佟佳氏,柔声说道:“你就别瞎忙活了,这些东西就留给她们慢慢收拾吧,难不成你还担心府里缺你那套行李被褥啊,抓紧跟我回府得了!”

    “倒是妹妹犯糊涂了,妹妹换身衣裳就和姐姐回府去。”佟佳氏闻言,笑着道。

    不过她才一说完,便又摇摇头,改口道:“福晋姐姐勿怪,还是得麻烦您稍稍等等妾身才行,毕竟妹妹在小善没少劳烦几位师太照顾,妹妹这说回去就回去了,总归有些不好,妹妹还是要向几位师太辞行去。

    再说姐姐从城里赶过来,一路辛苦,也该多歇一会儿。”

    “好吧,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考虑得不够周全了,那你慢慢来,我等你就是。”佟佳氏所言入情入理,尔芙赞同地点点头,笑着答道。

    说完,她就端起了手边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品着这碗有些苦的热茶。

    佟佳氏又是连声赔罪,这才转身进了内室里,洗漱、梳妆、更衣,一同忙活开了。

    不过就算是再忙,她也没有忘记在外间等待着的嫡福晋尔芙,先是交代霍嬷嬷将点心匣子和干果蜜饯攒盒送到外面去,又吩咐霍嬷嬷紧着厨房里的那些瓜果蔬菜、肉蛋禽类等食材,抓紧张罗上一桌席面,免得饿坏了能搭救她出小善这个‘火坑’的贵人。

    这一切都一一地安排好,佟佳氏这才安安心心地摆弄起妆匣里的首饰珠钗。

    毕竟是她离府小半年回去的大日子,即便没有四爷亲自来迎,哪怕尔芙亦是拗不过情面,这才决定带她回去,那她也不能露怯了,总要风风光光地回府去。

    她好后悔,怎么就没有早早张罗几套新衣裳呢!

    一袭年前才做出来的粉紫色大襟锦缎旗装,衣襟、袖摆、领口、边角等位置都绣满了精致的绣纹,华丽且端庄,精致且体面,梳得整齐华丽的架子头上,簪着同色的堆纱花做装饰,再配上几支金镶玉的发簪,更是增光添彩不少,且又不会显得太过隆重。

    佟佳氏满意地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

    她重新走出内室的时候,尔芙都被她这种换装技术吓得不轻呢!

    “劳烦姐姐在此稍微等等,妹妹去去就回。”她对着尔芙谦卑一礼,柔声说道。

    “去吧,快去快回。”尔芙淡笑着说道,却并没有想要和佟佳氏同去的意思。

    左右她是不想再去前面的小善里转一圈了,虽然她刚刚就是在主持师太的禅房稍微坐了坐,仅仅和知客小尼说了几句话,也并没有接触小善里的其他人,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小善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氛围,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好像走进了活死人墓的感觉,太压抑、太沉闷、太憋屈……

    佟佳氏也并不喜欢那里,她说是去辞行,其实就是想要去刷洗耻辱而已。

    当初她被两辆灰突突的小马车送到小善外,虽然那些比丘尼并未对她表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来,一举一动,不卑不亢,却也是守着礼数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自个儿被轻视、慢待,甚至是羞辱。

    只是她知道她那会儿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一定要忍着。

    现在不同了,她翻身了,她当然要好好去炫耀炫耀自个儿的风光无限了。

    佟佳氏就这样穿着一袭华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虽没有婢仆环绕,却仍然摆足了亲王府福晋的谱儿,脚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绣花鞋,手里捏着一条金丝绣的娟帕,明明踩着泥巴地,却一步步如同走台步似的走到了小善外面。

    “我来见主持师太辞行。”已然是那个知客小尼,佟佳氏昂首说道。

    知客小尼从小就生活在小善,如佟佳氏这样的女眷不知道见过多少了,不意外,也不觉得气愤,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态度,合十一礼,转身就往小善深处走去,瞧都不瞧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佟佳氏。

    佟佳氏颇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是还是初衷不变地往小善深处走去了。

    小善深处,小善主持师太的禅房门口,早有小比丘尼等在外面挡驾。

    到底是皇室宗室所属的寺庙庵堂。

    佟佳氏瞧着那扇被小比丘尼挡在身后的隔扇门,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却也不敢做出莽撞闯进去的行为,只能恨恨地咬咬牙,对着虚掩的门户,隔着挡驾的小比丘尼,也不知道里面的主持师太有没有听见,该辞行辞行,一番唱念做打以后,迈步就奔着在小善清修的一众犯错女眷的居所走去了。

    这也是她炫耀瑟的主要对象了。

    这些都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女人了,瞧着佟佳氏一改往日的灰头土脸,满身绫罗绸缎、珍珠翡翠,再联想到之前尔芙这位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到访,哪里不知道她是翻身了。

    嫉妒,羡慕,还有些小心讨好,总之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大大满足了佟佳氏的表演**,也让佟佳氏过足了瘾头,她这才仿佛施舍似的丢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几个人的希望,迈着轻缓从容的脚步,离开了小善。

    小善的门外,知客小尼目送着佟佳氏走远,转身回到院里,砰地关好门。

    如佟佳氏这样的女眷见多了,不意外。

    而另一头,霍嬷嬷领着桂兰和小五,一通忙活,又有诗兰主动帮忙,紧赶慢赶,总算在佟佳氏炫耀归来之前,张罗出了一桌六道像模像样的席面来,配上一壶温热的菊花茶饮,摆在了这座寒酸破败的小院当间了。

    “福晋姐姐,您请上座。”佟佳氏仍然是满脸堆笑的礼让道。

    没有回府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还要依仗着尔芙这位嫡福晋,便是回府以后,她也要好好地抱住尔芙的大粗腿,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里府外说地算的人,看着是四爷这个雍亲王,其实一大半都是尔芙做主的,有了尔芙帮忙拉拔,不愁她佟佳氏不能有春风得意的那一天。

    不过尔芙倒是并没有摆架子,摆摆手就拒绝了佟佳氏的好意,直接坐在了客位上,她又招招手,招呼着佟佳氏和自个儿对面而坐,柔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便再让来让去了,快坐下吃饭吧,吃完这顿,咱们就抓紧回京,这不也是给四爷一个惊喜么!”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佟佳氏闻言,脸上一喜,忙坐下身来。

    一桌六道菜,配上一壶醇香的茶,尔芙本就是个随和的性子,佟佳氏又刻意讨好,一直到二人同坐上马车,这气氛也没有冷下来,融洽得就如同一双相交多年的好姐妹似的,上了车,尔芙还不忘将车座上的软垫分给佟佳氏几个,笑着嘱咐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颠簸得很,靠着舒服些。”

    “你也别太拘束了,小点心、小零嘴儿,想吃就吃,我就不招呼你了!”

    “姐姐安排得如此周到,妹妹都觉得好似待在自个儿院里那般舒坦了呢!”

    “舒坦就好,我可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圈儿,可得歇会儿了!”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脱了鞋子就将双腿都蜷到了座椅上,边说边扯过旁边叠放着的锦被,半躺半坐地靠着软垫,闭上了眸子。

    闭目养神,闭目假寐……反正就是闭着眼睛待着呗!

    因为尔芙都不知道接下去该和佟佳氏聊些什么话题了,难免有些尴尬么!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茉雅琦也是一副强作坚强的模样,眼圈泛着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四爷身上瞟,就是不让眼圈的泪水落下,就是不肯开口替大李氏求情,但是在场的明眼人谁都能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无非是不愿意和大李氏分开而已。UU小说www.uu234.cc

    虽然四爷当时在佳思院里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过后的第二天夜里,他就忍不住和尔芙提起了大李氏的事。

    他这样的反应,尔芙并不意外。

    毕竟佳思院里的大李氏是四爷同床共枕十余年的枕边人,茉雅琦又是四爷最早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宝贝格格,两个人都曾是四爷心里的宝贝,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四爷会心疼,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反对。

    不是尔芙圣母心,是她知道她反对也没用。

    今个儿四爷能够和她通气,那就已经是给她的体面,对她的体贴,但是却不代表四爷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充其量就算是提前通知,她就算是反对了,四爷暂时同意了,过后却还是会放大李氏出佳思院的,与其白白耗费自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分量去做螂臂挡车的事儿,还不如委曲求全以谋求最大化的利益呢!

    这就是尔芙最真实的想法了。

    不过在她的心里,她也有一份好奇,那就是茉雅琦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又一次亲近起大李氏了呢。

    四爷以为茉雅琦是忘不掉自个儿的生身母亲,那是因为四爷当局之谜。

    尔芙则是旁观者清,她可不认为茉雅琦会被亲情所牵扯,真是如此,当初她就不会想要下手除掉弘昀了,但是这些看似小心之心的猜测,她不会告诉四爷知道的,因为她知道她说了,四爷也根本不会相信,何必去自找不痛快呢!

    不说,却不代表她不好奇。

    就在茉雅琦几次出招,想要求四爷宽恕大李氏的时候,尔芙总算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无非是利己之心。

    大李氏知道她从佳思院出来的希望就在茉雅琦和弘昀的身上。

    虽然相比起茉雅琦,弘昀和大李氏的关系更好些,但是弘昀住在外院,大李氏被圈禁在佳思院里,想要联系住在外院的弘昀,实在是多有不便,反倒是更容易和茉雅琦有所联系。

    就在尔芙南下去寻找四爷和十四爷踪迹的时候,德妃娘娘打理四爷府中馈,这让一直处心积虑找机会脱困的大李氏自觉机会到了。

    她先是想方设法地求到德妃娘娘跟前儿。

    到底是曾经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小意伺候多年的人,即便是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但是德妃娘娘也愿意卖她这个面子,让她顺利见到了茉雅琦第一面,她当着茉雅琦的面,细数自个儿多年的委屈,又着重点明了茉雅琦的年纪,恳求德妃娘娘能够替待字闺中多年拖成大龄剩女的茉雅琦赐下一门婚事。

    一直在府里住得很开心的茉雅琦,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早就过了议亲的年龄。

    她的心路历程如何,那自是不需要多说的。

    没有少女不怀春。

    她虽然已经是大龄剩女的年纪了,身边也没有人催婚逼婚,但是她本就是个爱看才子佳人那类画本子的少女心一枚,一想到自个儿到现在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还要被关在佳思院里的大李氏替自个儿辛苦筹谋,她就忍不住埋怨现在这位嫡福晋尔芙童鞋,同时在得到德妃娘娘的肯定答复后,茉雅琦也开始期盼起自个儿的婚后生活了。

    她心中的完美夫君,该是那种满腹筹谋、睿智聪颖的翩翩公子哥。

    她心中的完美生活,该是那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伉俪之情。

    那些天,茉雅琦想了很多,整个人都被粉红色的气泡围绕着,只要是眼睛没问题的人就不会忽略掉她嘴角那抹满是柔情的笑容,而大李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观点,那就是这女子出嫁,总是要有个强势的娘家做靠山,不然嫁出去的女儿如何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儿呢。

    这是一个这时代所有女人都躲不过去的魔咒。

    不对,也不该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后世现代的女孩子,也是如此。

    那段时间,大李氏借着德妃娘娘的暗许,多次来往于佳思院和静思居之间,她话里话外就是这么点意思,无非就是尔芙现在作为嫡福晋都不愿意关心你茉雅琦的婚事呢,甚至有故意拖延疏忽之意,你茉雅琦又如何指望着你出嫁以后,这位面慈心黑的嫡福晋会为你撑腰呢,这时候就该是指望着亲额娘和亲兄弟的。

    而大李氏作为茉雅琦的亲额娘,那就该是她最大的靠山啊。

    只是一个被圈禁在佳思院里如废人般的亲额娘,怎么比得上玉牒在册的亲王侧福晋更能帮衬她呢……

    茉雅琦不是傻瓜,她明白大李氏是想要借自个儿脱困,但是她也是发自心里地认同大李氏的观点,所以就在四爷用八百里加急文书发回了保平安的家书以后,她就和大李氏达成了阵线联盟。

    一个是借着茉雅琦脱困,一个是借着大李氏做靠山。

    两人本着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原则,顺利完成了这出好戏。

    大李氏为了让茉雅琦更加尽心替自个儿办事,甚至连自个儿留在身边当棺材本的那套赤金镶五宝的头面都拿出来变卖了,将足足千余两银子塞给茉雅琦做了体己,这也是她的一种策略。

    自古财帛动人心。

    出嫁女子能否在夫家站住脚儿,和嫁妆的丰厚与否,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虽然茉雅琦出嫁,四爷府和宫里、内务府都会出一份嫁妆,但是到底都是些寻常之物的嫁妆,怎么比得上一位协力中馈多年的侧福晋积攒下的大笔私房体己多呢。,

    而李氏要是不被解禁出佳思院,那些私产就只能被封在库房里,虽然四爷当初保证这份私产会平分给茉雅琦和弘昀,但是谁又能保证到时候尔芙会不会横插一手,让茉雅琦灰溜溜地出嫁呢!

    千余两银子……

    即便茉雅琦是亲王府里的格格,并非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之女,但是也不禁心中一颤,她再想想当初大李氏被关进佳思院前,那一箱箱被送到公中库房里的宝贝,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不得不说,这真是知女莫若母。

    大李氏真是将茉雅琦看透到骨子里去了,原本茉雅琦还可有可无地替大李氏在德妃娘娘跟前儿说说好话,但是随着那份足有千余两的银票送到,她尽心多了。

    尤其是在四爷回府以后。

    她甚至能强忍着几日都水米不进,只靠参汤和醒神汤提神提气,愣是将自个儿折磨得如同大病初愈一般,不然四爷也不会心疼到那个份儿上。

    而大李氏也没有空等着好运降临到自个儿头上,她也在积极准备着。

    一条花生米大小珍珠串成的朝珠项链,被大李氏暴殄天物地研磨成粉,全部成为了她敷脸美肤的玩意儿,最后她还特地用一块小孩巴掌大小的羊脂玉玉佩在外定制了一套不显山露水、却内有锦绣的素锦银绣旗装和几支精雕细琢的银簪发饰,一直到四爷来到佳思院,她已经将自个儿从头到脚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了。

    当日,四爷见她如同十余年前初见般的惊艳,那都是大笔金钱累积出来的。

    就这样,她和茉雅琦给四爷演了一出好戏,让四爷心软地放了大李氏出佳思院。

    全过程不过一个月有余而已。

    不过四爷也不是那种一见美人就迈不动步的性格,他便是将大李氏放出了佳思院,却也没有上奏请旨恢复她大李氏的名分,她仍然是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庶福晋,区区一字之差,其地位是天差地别,连住所都是安排在了倚月阁旁边的望水居了。

    望水居,位于四爷府的西南角上,虽然不算是太偏僻,但是也不算好地方。

    一处不大不小的两进小院,西边紧挨着一处小小的池塘,东边是一条衔接其他院落的石径小路,这也就是在夏日里,好歹还有那满塘莲花看,不然这里就如同是四爷府的孤岛一般荒凉了。

    即便是如此,大李氏也不敢提出任何一点反对意见。

    本来她就是犯下大错了,要不是有茉雅琦帮忙,要不是四爷心软了,她哪里有机会离开佳思院呢,比起佳思院的待遇,这里已经是天堂了,而且为了表示自个儿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更是成为了府里的标兵,每日给尔芙请安都是第一个到的,端茶递水,便如同是尔芙跟前儿伺候的婢仆一般。

    不过大李氏如此表现,却让尔芙觉得别扭不已。

    其一,尔芙本就不喜陌生人在跟前儿乱转,连诗兰等人在跟前儿伺候,也少有整日在跟前儿立规矩的时候,除了有外人在,或者是四爷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们这些有资格在内室里伺候的近身婢女都是坐在墙边摆着的小矮凳上做针线活儿,陪着尔芙闲聊天的。

    其二,尔芙可不认为大李氏被关在佳思院里就会一改常态。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古话传到今个儿,那绝不是空穴来风。

    大李氏在她跟前儿端茶递水的伺候,她还担心大李氏会趁机对自个儿的吃食动手脚呢,所以不等大李氏在尔芙跟前儿刷够好感度,便已经先引起了尔芙的反感。

    不过大李氏也有办法,尔芙不让她在跟前儿伺候,她就借口尔芙在替茉雅琦择婿,她是茉雅琦的生母,即便她就是个庶福晋,却也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吧,所以她就在一次四爷也在的清晨请安礼上,直接开门见山地提起了这个问题。

    对此,四爷很快就同意了大李氏的要求。

    其实四爷也是一番好意,他知道茉雅琦这婚事艰难,尔芙为了这事儿,那是没少犯愁,整日里寝食难安,眼瞧着就消瘦了许多,他想大李氏毕竟是茉雅琦的亲娘,想来没少替茉雅琦操心这方面的事儿,有了大李氏在旁边帮忙,那尔芙也就能轻松不少了。

    可惜,他这次真是好心办错事了。

    大李氏有了四爷的恩准,那简直就如同拿了尚方宝剑一般,每日赖在正院里,从晨起到黄昏,一日三餐,时时立在桌边儿伺候,弄得尔芙比之前更为烦恼了,就这样折磨了尔芙足足有半个月时间,尔芙拿着陈福统计好的适龄男子名单,直接去前院书房找四爷了。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大李氏借口此事缠着自个儿,那她就将这差事推给大李氏吧。

    这也正是大李氏的目的。

    这大户人家的当家嫡母如何磋磨庶女,最容易的就是这庶女的亲事上。

    因为作为当家嫡母,她有着替庶女安排婚事的大权,那些可怜巴巴的庶女为了谋求一份好亲事,不让自个儿的下半辈子都成为笑话,也唯有溜溜地围绕在嫡母跟前儿尽孝了。

    而如今大李氏在偶然看过尔芙替茉雅琦挑选的那份夫家名单以后,她便先入为主地觉得尔芙是故意在贬低茉雅琦的身份了,一个正二品的侍郎次子,怎么有资格迎娶亲王府出身的格格,还是个丧妻再娶,让茉雅琦去做进门就要给前头原配福晋敬茶的继室,这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人选呢,再瞧瞧其他的,她都恨不能撕了尔芙那张伪善的脸了。

    这会儿,她却忘记了茉雅琦享誉在外的坏名声了。

    如果茉雅琦不是声名狼藉,那区区一个二品的侍郎次子,又是丧妻再娶,怎么有资格迎娶亲王府出身的格格,但是现在么,这还得算是茉雅琦高攀了呢,尔芙还担心对方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呢。

    关于这事,尔芙也是和四爷达成共识的。

    那就是宁可找一个门第低些的夫家,也要让对方欢欢喜喜地迎娶茉雅琦,免得茉雅琦嫁过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毕竟茉雅琦的性格如此,真要最后闹得夫妻失和,也是麻烦事儿,也正是有了四爷定下的标准,尔芙才敢将其他一些门第有些低的人家写在那份名单上待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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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