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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四爷低头瞧瞧写满数目字的账本,又回头瞧瞧垫着脚儿努力往下取锦盒的尔芙,上前帮忙将尔芙取半天都没有取下来的锦盒拿到了手里头,不过他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

    尔芙微微摇头,示意四爷先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她俯身趴在书案上,勾画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从锦盒里取出几封书信,一一摊到了四爷的眼前儿,最后叹着气道:“您看看吧,我估计着京里是要闹灾了。”

    说完,她也将窗边摆着的靠背椅拖到了书案旁边,直接坐下了。

    “这么严重么?”四爷看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瞧瞧尔芙拿出的几封书信,瞧着上面对比明显的收益,有些不敢相信的发问道。

    尔芙闻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低声回答道:“虽然现在各处庄子还未开始收割,但是各处庄上的庄头、管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庄稼汉了,若是一处、两处如此上报,兴许还会是有人从中偷奸耍滑,不过您看这京畿几处的庄头和管事都如此认为,这事就有些真了。”

    “其实不用他们上报,咱们也该想到的,这京里从入春起来就没怎么下过雨。”

    “是啊,靠近水源溪流的田地,情况还能好些,其他地方就指望不上了。”

    “如咱们这样的府邸还好说,总有存粮,那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只是如此严重的旱情,怎么到今个儿都不见有官员上报呢,而且京里也未见任何流民出现啊!”

    “你是犯糊涂了,虽然现在京畿等地是灾情严重,田里出息大减,但是这但凡家里还有余粮,哪儿的老百姓也不可能撇家舍业地去做难民、流民,跑到京城来讨活路啊,而且现在还未到秋末,庄户人家的存粮,那都是要攒着吃到隔年秋末初冬的,所以我觉得到冬日里,这灾情就要压不住了。

    至于你说的为何没有官员上报灾情的?

    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来是如你这般,压根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农耕秋收事宜的达官贵人们,二来是专司农耕秋收的官员怕皇上怪罪,故意欺瞒吧。”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趁着秋围秋狩之前的空档,爷得下去走走了。”

    “这么一来,你又要得罪好些官员士绅了。”

    四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颇有些任劳任怨意味的低喃道:“谁让我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呢,皇上信任我,我总不能为了一份好名声,便不管这天下百姓的死活吧。

    再说,农乃天下之本。

    这各地粮食歉收,不单是那些靠天吃饭的庄户百姓日子难过,便是普通百姓和商贾都会受到影响。”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叹息。

    尔芙却没考虑得那么深远,她考虑得还是眼巴前这些事。

    如今京里旱情严重,田里出息歉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府里有存粮,便是京城里饿殍遍地,也影响不到府里的日常吃喝,但是庄上那些佃户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要看尔芙这位当家嫡福晋的手段了。

    她今个儿提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便是打算和四爷商量免除掉各庄佃户们今年的地租,另外再将各庄所设粮仓里的存粮暂借给庄上一些活不下去的佃户们,以度过灾年,这是件大事,她自个儿做不得主。

    不过四爷这话题跑偏的厉害,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好在不等她开口,四爷便察觉到了她的神色有异,主动问起了她有何想法。

    她闻言,苦笑着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四爷听完,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咱们那些庄上的存粮有多少,这是件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要是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地方,怕是要闹出大乱子,你心里都想好了么?”说到这里,他将眼前摊着的账本拿到了近前儿,细细翻看着,生怕尔芙的一番好心,因为准备不充足被旁人误解。

    尔芙笑着凑到四爷的耳边儿,神秘兮兮地回答道:“这你就放心吧,咱们在各地庄上的存粮都不少,毕竟我早前就吩咐过庄头,一定要留够存粮,一年压一年,今年收进多少粮食,才能够从库里取出同等的陈粮卖出。

    虽然这样是影响了府里的出息,但是却是救急维稳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因为她这种胆小保守的做法,府里庄上的新粮都压在了库里,而陈粮的价格远远不如新粮,亏损了不少银子呢。

    此时,四爷却觉得尔芙这安排甚好,很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紫禁城里,又是生而尊贵的皇子,便是被一些眼高手低、喜欢跟红踩白的婢仆为难过,但是那些婢仆终究是不敢真将他这位不受重视的皇子怎么样,所以这位四爷便是这把年纪,却也不大明白金银这等俗物的珍贵性。

    比如,他就认为内务府分拨给他开府建牙的二十万两白银,并不多。

    二十万两白银,要是落到某个在社会底层艰苦努力活下去的老百姓手里,那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字,兴许还会惊喜到发疯、发狂呢……

    如此一个男人如何能将府里每年短少的那点田产出息放在心里呢。

    不得不说,一个根本不重视银子的人,却能够将百姓安危放在心上,若是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为皇帝,那真是这时代的莫大悲哀了,这并不是尔芙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不到四爷的缺点,实在是四爷在关心民事民生这点上,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四爷笑着点点头,接茬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本来这件事说到这里,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件事里牵扯地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他四爷府遍布京畿各地田庄别院的所有佃户们的生计,如果将权利下放到庄头的手里,谁敢保证这其中就没有想要从中求利的恶人呢,到时候好事没做成,反倒惹得一身的不是,那就太对不起尔芙这份心意了。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闪过些许为难,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先将救济各处田庄别院的佃户们所需要粮食的大概数目字统计出来,然后爷再想办法休沐几日,陪着一块下去走走,到底还是眼见为实。”

    说完,他挑眉瞧瞧旁边一脸懵妆台的尔芙,追问道:“你觉得如何呢?”

    尔芙对此,倒是全无意见,她本来也是担心自个儿弄不好这件事,还发愁要不要求助白娇和毓秀姑姑她们这些能人帮忙呢,现在四爷主动伸手帮忙,她更是求之不得了,连连点头道:“那敢情好了,有你坐镇此事,那些庄头做事,也会更加用心些,我也能轻松不少。”

    “别想着偷懒,这打理好府中庶务是你的责任,那些田庄别院也是在内宅账目下,要是出现任何查漏都是你的失职,到时候府里这些个女人找你麻烦,可别怪爷不帮你说话,不过爷倒是可以将陈福和张保暂时借给你用用,免得你身边连个适合跑腿办事的人都没有。”四爷闻言,故意搬起脸来,正色道。

    他可不能放任尔芙这样能懒就懒、能混就混的过日子了。

    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便是他能够多加回护,但是要是自个儿不能立起来,那以后要面对的难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便是他四爷是神人临凡,也不可能将尔芙保护得面面俱到,到时候稍有不慎,让尔芙惨死在别人的算计里,那他定会后悔终生,后悔自个儿对尔芙太呵护,让她如同温室里的花朵,连面对风雨的能力都没有,所以他必须要在这种可能性出现前就将尔芙扶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爷才会主动插手此事。

    他实在是太了解尔芙的性格了,若是他不干涉一二,尔芙这个散漫成性的丫头,转头就能将这件事交给府里的毓秀姑姑和炫彩坊里那个狡猾如狐的女人去处理。

    如果是这样,那又如何能体现出尔芙的能力呢?

    虽然这白娇是尔芙提拔起来的自己人,但是谁能保证她就不会生出害人的心思呢?

    四爷就觉得尔芙对白娇的信任太过,总担心尔芙会吃亏在白娇身上,偏偏他又不好干涉太多,谁让从始至终都不曾见到白娇有任何伤害尔芙的举动,要是无端猜疑,兴许还会坏了尔芙和白娇之间的难得情分,反倒害了尔芙。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四爷才会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尔芙呢,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她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放心吧,这府里的事儿,我还是很用心处理的,你看府里最近不是挺清净安稳的,可见我的治家手段,还是挺不错的。”

    说完,她还傲娇地挑挑眉儿,丢给四爷一记明朗的媚眼儿。

    四爷见状,也不好在这时候给尔芙泼冷水了,他苦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尔芙的说法,而他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让毓秀姑姑给尔芙补补课什么的,免得她那些稚嫩的治家手段搞不定府里这些喜欢无事生非的女人,同时他也在暗暗反思着,这男人享受妻妾成群的生活是否对女人太过不公平,不然为何这些养尊处优、生活优渥的女人为何要屡屡生事呢……

    “乌拉那拉氏媚儿那边,你还是要格外关注几分,她是入府前就侍奉过爷的人,也算是私德有亏,难免府里伺候的宫婢仆从对她有些怠慢之处,但是她到底是小五格格的生母,母以女贵,她的身份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

    四爷说完了有关成百上千佃户生计的问题,又一次说起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儿,可见乌拉那拉氏媚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有所提升的。

    尔芙闻言,虽然心底不喜,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淡然地点点头。

    她捋着耳边的碎发,目光瞟向窗外,轻声说道:“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这府里的妾室交到我手里,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苛待她们,也不会让府里婢仆杂役有苛待她们的机会,而乌拉那拉氏格格那边儿的事,我也会安排人特别关照几分的,稍后我还会从内务府那边儿挑选个嬷嬷指过去,有宫里出身的嬷嬷坐镇,这府里的宫婢仆从就算是胆子再大,做事都会谨慎些。”

    说完,她就捧着那一摞子账本往堂屋里走去。

    虽然说是那么说,但是她一想到四爷这心里对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惦记,尔芙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恨不能冲到古香斋去甩乌拉那拉氏媚儿几记大耳光,抓花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脸,但是如果她真这么做,不但丢了她嫡福晋的脸面,也让她和那些不分是非的怨妇原配一般无二。

    到底这件事错不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只怪四爷管不住他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如花似玉的娇媚美人儿,一个个地往府里抬,不然她又怎么可能过这种浸在醋缸里的酸楚日子呢……

    尔芙离去的失落背影,苦涩表情,四爷是看在眼里,甜在心上。

    他故意在这种时候提起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儿,其实就是想要证明尔芙对自个儿的心意而已,不然他要是真想保护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他只需要指派个粘杆处的密探过去伺候就是,根本不需要如此费事饶舌地请尔芙多关注乌拉那拉氏媚儿几分。

    苏培盛说的那些话,四爷信,却也不信。

    四爷从小生活在人心复杂的紫禁城里,看惯了奴才们讨好谄媚的笑脸,也听惯了下面的阿谀奉承之音,哪里不知道底下人都是为了讨好上面主子,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将好的说成坏的的巧嘴儿。

    而苏培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混不到四爷跟前儿。

    四爷留下他,且不计较他的那点小心思,只因为苏培盛对自个儿还算衷心,但是在这种小事上,他苏培盛就是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对苏培盛的那些话,他只能信三成,剩下七成就需要自个儿去细细观察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当然,她所说的茉雅琦曾闹出过的顽劣举动,多是顺口胡诌出来的。

    因为尔芙从入府到现在,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茉雅琦独处过,而且茉雅琦闹出的那些乱子都比较大,真要是说出一星半点真相来,估计马佳氏这会儿就该掀桌子了,尔芙又不是傻瓜,再说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主动求娶茉雅琦进门,本就是冲着茉雅琦的家世背景而来,所以她在欺骗马佳氏的时候,那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不过骗人,总归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再说茉雅琦在出阁时就已经是个不清白的姑娘了,放在这个时代,对阿兴阿这位丈夫是不公平的,尔芙这才会主动请马佳氏来,偷偷地先给马佳氏透透口风,免得过三过五的茉雅琦原形毕露,这富泰阖府上下都有种惊掉眼球的诧然感觉。

    尔芙顺利地将她早前就准备好的这些说词说完,便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

    她是个很懂得眼力见的人,她是茉雅琦的嫡母不假,但是到底不是茉雅琦的生母,而大李氏作为茉雅琦的生母,必然会有些私房体己话是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拜托马佳氏转告茉雅琦的,与其等到她这边儿将马佳氏送出门,再让大李氏半路拦客,还不如她早早退场地将牡丹台让给大李氏和马佳氏说话呢。

    再说,她也不觉得她和马佳氏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正因为如此,所以早在马佳氏过府前,尔芙就安排了诗情做自个儿的僚机。只要她这边给出暗示,诗情就会以管事嬷嬷那里有事求福晋做主的借口来请,而尔芙也就可以趁机脱身了。

    此时,尔芙觉得时机到了。

    她轻咳两声,有些心虚地对着马佳氏笑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

    而一直守在门口候差的诗情见状,则配合默契地假跑几步,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跑进来恭声禀告道:“主子,秦嬷嬷跟前儿的小宫女来说,说是秦嬷嬷那边有点事需要您过去给拿主意,您看奴婢该如何答她呢?”

    尔芙闻言,面露为难地看看马佳氏,又看看诗情,最终好似放心不下地决定离开去处理管事嬷嬷那边的庶务。

    她稍显歉意的说道:“昨个儿匆忙送嫁,明个儿又是茉雅琦那孩子归宁的日子,我这边要张罗的事儿还真是挺不少的,左右马佳福晋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和你客套啦,你先和李侧福晋聊一会儿,等我那边的事儿安排好,我再过来给你赔罪。”

    说完,尔芙又对着马佳氏颔首一礼,便随着诗情退场了。

    马佳氏和大李氏见状,忙起身屈膝相送,丝毫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之色。

    不过也对,她们这心里头高兴都来不及呢,毕竟于她们而言,尔芙这位嫡福晋是外人,反倒是她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家关系,有尔芙在场,让她们想说些体己话都难,便是尔芙不提出离开,她们还得寻个合适的机会私下接触下呢……

    尔芙有事要离开了,对她们来说,那是正适合。

    当然,尔芙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会如此识趣地离开牡丹台。

    她脚步匆匆地随诗情走出了牡丹台,但是刚刚走出牡丹台的范围,便放慢了脚步。

    别看现在已经是秋日里,但是这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还是很毒辣的。

    左右没有急事,尔芙可不愿意在阳光下走得香汗淋漓。

    只是她才刚刚放缓脚步,还没来得及和诗情说说要去哪里躲懒偷闲呢,身后就响起了让她忍不住眉头紧蹙、心底生厌的声音。

    声音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的。

    尔芙明知她底细,自是明白她就是和自个儿有弑子之仇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好命地又投身到乌拉那拉氏族中,成为乌拉那拉氏族的希望,尔芙和四爷也必须要顾忌乌拉那拉氏族在朝的势力,她早就学一代女帝武则天将乌拉那拉氏这个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塞进瓮里做人彘了,哪里还会这样假惺惺地配合乌拉那拉氏演什么和平共处的狗血剧。

    当然,在这时代生活十余年,她也练就了一手皮笑肉不笑的面具绝技。

    虽然她心里恨乌拉那拉氏恨得要死,恨不能食肉寝皮,但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眼底的怨毒都已经收敛一空,反而是满脸堆笑如见到至交好友那般地热情招呼道:“原来是乌拉那拉妹妹,今个儿怎么这么得闲,这会儿还在园子里闲逛呢?”

    说着,她也已经站在了原地,好似要等乌拉那拉氏上前和自个儿携手游园的样子。

    演戏么,简单至极。

    而乌拉那拉氏也从未想过自个儿已经暴露了真实身份,毕竟冤魂附体重生这种事,本就是志异杂文里的情节,现实里谁会相信呢,如果真有什么冤魂鬼怪,那紫禁城还不早就被冤魂鬼怪占据为根据地了,只是她没想到尔芙的来历更古怪,因为尔芙曾有过那般诡异莫测的经历,很快就从乌拉那拉氏的一些小动作里,发现了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她这个身份太好用了。

    她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自个儿原本在府里各处的安排,因为她是乌拉那拉氏族的新希望,接手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人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她又可以躲在暗处对付尔芙这个死小三。

    直至今日,乌拉那拉氏仍坚信,若没有尔芙从中作梗,四爷不会不顾旧情下狠手,她却浑然忘记了,她所除去的那些孩子,全部都是四爷的血脉,便是四爷对那些妾室无情绝义,却也不可能不在意自个儿的血脉子嗣,什么样的夫妻情深,才能让四爷对这些血仇置若罔闻呢……

    尔芙每每想到这里,也是挺无语乌拉那拉氏的脑回路的。

    但凡这乌拉那拉氏能够聪明些,从根上动手脚,也不会让四爷恨她入骨了,竟然等不得她病到油尽灯枯就使用秘药催她上路。

    不过作为仇人,尔芙自是希望乌拉那拉氏越蠢笨越好。

    她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等着乌拉那拉氏走到跟前儿,抬手扶住了要屈膝见礼的乌拉那拉氏,柔声说道:“你就是太在意这些虚礼了,快免礼吧!”

    乌拉那拉氏也是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

    让她给尔芙屈膝见礼,她也是深感委屈呢。

    “姐姐体恤,妹妹却不能不遵着礼法。”她就这样得便宜卖乖地说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脸上笑意却是不减分毫,似是并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道:“那些虚礼就是讲究给外人看的,咱们私下里就是最好的姐妹。”

    说完,她就牵起乌拉那拉氏规矩摆在身前的一双玉手,迈步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乌拉那拉氏也不拒绝,任由尔芙拉着自个儿,另一只手虚扶着尔芙的胳膊,举止谦卑恭顺地跟着尔芙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主要是想要探探尔芙的口风。

    凉亭里,尔芙笑着和乌拉那拉氏同坐在石桌旁,还不等乌拉那拉氏开口,便是长叹一声,一副很犯愁模样的低喃道:“幸亏在这里遇到妹妹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磨时间呢!”

    “姐姐是这圆明园的女主人,您去哪里,那都是理所当然,妹妹怎么瞧着姐姐好似被人赶出来似的呢!”乌拉那拉氏一副知心好姐妹模样的配合问道,她哪里不知道尔芙是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和马佳福晋畅聊私房话呢。

    尔芙也是故意装傻,一副心有不满地继续说道:“还不是李侧福晋么……

    你我是姐妹,又和先福晋是同族同宗,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些内情,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本来就是咱们四爷府里的侧福晋瓜尔佳氏,那李氏先于我入府承宠,更是早早就替咱们四爷诞育血脉的功臣,虽然她之后犯错被废,但是到底是府中的老人儿,我总要敬她几分,但是她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昨个儿的事儿,你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是她从背后怂恿,那些宫婢怎敢如此无礼,偏偏我没能抓住她的错处,而那些宫婢更是八旗包衣出身,身份所限,弄得我想要处置了这些宫婢出口恶气,却也无能为力,现在我还要扮豁达地主动避离牡丹台,让她和马佳福晋好好说说私房体己话,我这心里怎么能不委屈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满脸不甘心地扁扁嘴儿,目光落在了远处。

    乌拉那拉氏见状,心里欢喜,面上却是一脸的不痛快,好似很替尔芙抱不平般的主动提议道:“姐姐无需如此犯愁不已,您大可以和咱们四爷明言,四爷疼爱姐姐,怎么舍得看姐姐受委屈呢,而且李侧福晋如此举动,也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了,那到底是大格格出阁的日子,她是大格格的生母,竟然连大格格都不顾及了,也不配为母了。”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似是自觉失言地抬手捂住了涂着口脂的小嘴儿。

    她满脸恐慌地补救道:“姐姐勿怪,妹妹也是一时气愤,这才会口出狂言。”

    尔芙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不怪你,你也是性格直爽,替我抱不平罢了,不过这点呢,你倒是和先福晋不大相同了,先福晋素来谨慎,行事妥帖稳重,端庄淑惠,很是能够帮衬到咱们四爷,便是现在先福晋已过世许久,其声誉,亦是极佳,你和先福晋是同宗同族,凡事要更加谨慎,切不可坏了先福晋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不动声色地给乌拉那拉氏在心头扎了一刀。

    便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早早就香消玉殒了,而你乌拉那拉氏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躯壳复生也好,冤魂附体也罢,却只能屈居妾室之位,对着自个儿屈膝见礼,还要听自个儿给你乌拉那拉氏上课,偏偏你乌拉那拉氏连反驳一句都做不到。

    果然,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地僵住了。

    不过她到底是乌拉那拉氏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皇子福晋人选,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她明知道尔芙和自个儿关系恶劣,这会儿夸赞自个儿就是给与自个儿同宗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添堵,暗地里不定怎么咒骂她呢,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甚至还能笑脸盈盈的应和道:“姐姐提醒得对,怪妹妹不谨慎了,妹妹以后定以姐姐和先福晋为榜样,再不敢顺口胡诌了。”

    “你也不必如此,私下里说话,随意些挺好的,我也就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并没有教训你的想法,你就是你,先福晋是好,但是你若是处处效仿先福晋,便也失了你自个儿的模样,也便没有什么意思了!”尔芙见状,继续扎心地补刀道。

    她甚至脑洞大开地希望能够借此让乌拉那拉氏自个儿怨怼上曾经的自个儿。

    好吧,这种可能性,除非是奇迹出现,让乌拉那拉氏在扮演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过程中精神分裂了,不然尔芙也就是在心里过过干瘾就算了。

    不过世上的事儿,本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比如此时的乌拉那拉氏,她虽然明知道自个儿就是乌拉那拉氏,但是在尔芙屡屡提及自个儿曾经如何之好,而现在的自个儿有东施效颦之意时,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诡异的嫉妒心,嫉妒起了曾经的自个儿,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地阴沉了下来。

    当然,她这会儿脸色难看些,也挺符合她现在的人设的。

    毕竟她现在就是与先福晋同宗同族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么,被尔芙这样提点,难免会有些不自在,脸色难看些,也证明着她毫无城府,这样尔芙也不会太过提防她了,也利于她过后算计尔芙,所以乌拉那拉氏也便没有刻意地收敛起脸上的阴沉。

    只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就是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苏公公,您老贵足踏贱地地来找小的,可是主子爷那边儿有什么急差事?”燕四伸手揉揉眼皮猛跳的右眼,快步迎了出来,躬身弯腰地谄媚问道。

    苏培盛闻言,也是一拱手。

    这什么人都能得罪,但是负责打理一日三餐的厨子,他是万万不敢得罪。

    再说,这燕四也不是一般的厨子,那是有品有级的膳房总管,花花轿子,人抬人,若非必要的事儿,他还不想得罪了这位膳房总管呢,自然是要表现得客气些了。

    “瞧瞧,瞧瞧,您这就是故意打趣咱家啦,咱家也就是主子爷跟前儿一个跑腿传话的小人物,怎么当得起一个贵字呢。”苏培盛更是不敢担燕四的奉承了,笑呵呵地客套道。

    说到这里呢,还不算完。

    他还不忘将四爷的吩咐,尽量委婉地转告给燕四燕公公知道。

    不过就算他说得委婉,但是让燕四燕公公离开膳房,丢开膳房总管这差事,去府里嫡福晋的院里伺候,还是有种被夺权下放的感觉,所以燕四这脸色登时就难看极了。

    好在,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燕四也是有所了解的。

    燕四仅仅是脸色微沉,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张笑脸,笑嘻嘻地应下了差事,连声道:“主子爷对福晋主子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还要劳烦苏公公替小的在主子爷跟前儿多说些好话,小的这就收拾收拾和这边的副管事交了差事,去牡丹台那边伺候了。”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地将一枚装着些散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接过荷包,动作流畅地往袖管里一塞,笑着点头道:“燕公公也别觉得是被主子爷夺权了,主子爷是惦记着福晋的身子,又知道您这手药膳的本事,这才会忍痛割爱地将您派到牡丹台去伺候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就会叫您回来了,毕竟咱们主子爷也离不得您伺候啊!”

    “得,那我就承您吉言了。”燕四得了苏培盛这句话,心里一松地露出了笑脸。

    苏培盛也没有在膳房这边多耽搁,又陪着燕四寒暄了几句,便干脆利落地回牡丹台复命去了。

    午后,圆明园里,阵阵微风拂过树梢花头,虫鸣鸟语,当真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而就在这样的美景丽色之间,某一个隐蔽的溪流旁,却正发生着话本子里的狗血剧情。

    穿着倩碧色绣对襟小衫配素白色挑花裙的小丽娘,竟然脚滑落水了。

    正巧经过的弘晖见状,丝毫不曾犹豫,越过身旁伺候的仆从,便开始了他英雄救美的好戏码。

    “谢谢。”小丽娘浑身发软地趴在弘晖的怀里,喃喃谢道。

    弘晖一脸满足地紧揽着小丽娘,感受着这份有违礼数、颇为出格的温玉在怀,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温暖柔软触感,不能自拔的瞬间,小丽娘终于忍着脚软地站直了身子,也抬起头来,细看救起自个儿的英雄面庞。

    这一眼,便让小丽娘满脸惊讶地叫出声来了。

    “怎么是你,你不是小太监?”小丽娘好似已经忘记自个儿正衣衫不整地趴在弘晖的怀里一般,手指微颤地指着近在眼前的弘晖,颤声问道,并没有愚蠢地装作看不见弘晖身上那套价值百两银子的蜀绣杭绸锦袍。

    而弘晖呢,被这样呆萌的小丽娘逗笑了。

    他嘴角噙笑地扶着小丽娘站稳,微微退后一步,扯着身上满是褶皱的锦袍,笑着说道:“爷从未说过自个儿是小太监啊,反倒是你那天一见到爷就将爷当做替旁人传话跑腿的小太监了,而且爷也没有故意隐瞒身份啊,只是爷当时担心点明身份让你尴尬,这才会含含糊糊地应下来了。”

    “奴家小丽娘见过贵人,贵人吉祥。”小丽娘见状,忙屈膝见礼道。

    “起来,瞧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全然看不出那日的灵动和倩丽,而且这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你也不怕被风吹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弘晖笑着扶起屈膝见礼的小丽娘,柔声打趣道。

    小丽娘闻言,脸色微地捂着被溪水打湿的对襟小衫,后退着离开了溪边。

    弘晖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眼底的眸光,却是越发温柔,他从小生活在人心复杂的亲王府里,并非从未怀疑过自个儿和小丽娘的偶遇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但是小丽娘并未顺杆爬地赖上自个儿,而是规规矩矩地离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倒是让他不再怀疑小丽娘了。

    他也暗暗打定主意,他要将小丽娘这个一眼看去如同白纸般通透明了的姑娘留下。

    至于如何才能留下小丽娘,弘晖心里也已经有主意了。

    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而自个儿刚刚在小溪流里,将小丽娘救上来的时候,因为救人心切,又搂又抱的,早就逾越礼数之说,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怎么能在做出有损女子名节之事后就不管不问了呢。

    弘晖想到这里,也不回去前院更换袍服,便直接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往牡丹台走去。

    牡丹台前。

    苏培盛和弘晖一行人撞上了。

    “哎呦,大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啊?”苏培盛一脸惊慌地凑到弘晖跟前儿,张口问道,同时拧着干净帕子就往弘晖阿哥的身上擦去,一副打算替弘晖擦干身上袍服水迹的模样,还不忘丢给弘晖身后跟随的宫婢仆从一记明晃晃的白眼儿。

    弘晖则是满脸嫌弃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笑着摆手道:“公公不必如此。”

    说是满脸嫌弃,其实也就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厌恶和鄙夷罢了。

    毕竟苏培盛是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便是弘晖瞧不起苏培盛的身份,却也不会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便如同四爷对康熙帝跟前儿的太监要笑脸相迎一般,别看这些太监的身份低微,但是却是让人投鼠忌器地身居关键位置,所以便是如四爷和弘晖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室血脉,也唯有礼遇非常了。

    苏培盛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让他伺候弘晖阿哥更衣,弘晖阿哥的身份还不够呢。

    他也适时地后退了一步,恭敬见礼,不给旁人留下攻讦自个儿的借口,同时好心地提醒弘晖阿哥应该多注意下仪表仪容,毕竟四爷是很看重规矩的人,弘晖阿哥这样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四爷跟前儿,容易惹怒四爷。

    弘晖呢,本是想着这样能让四爷更容易同意自个儿的想法,但是经苏培盛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个儿的想法是太异想天开了些,忙笑着道:“幸亏苏公公提醒,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再过来给阿玛请安,还望苏公公能替我稍稍遮掩下。”

    “大爷放心,奴才不是多嘴的人。”苏培盛恭声答道。

    弘晖也不是抠门的人,笑着将一个玉佩打赏给了苏培盛,又客套两句,转身离开了牡丹台前,快步回到自个儿的住所,重新换上一套洗净烫平熏香的圆领对襟袍服,打扮地立立正正地领着人往长春仙馆走去。

    他要找个帮自个儿在四爷跟前儿吹枕边风的人。

    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新侧福晋,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别看弘晖很不爽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干涉自个儿房里的那些事,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乌拉那拉氏对自个儿的惦记,他也相信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会拒绝自个儿的要求,不然他也不会贸贸然地跑过去找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帮忙。

    只是他有一点想错了。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关心他,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她也是位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太了解如小丽娘这般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们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了,弘晖看不透小丽娘的小把戏,乌拉那拉氏却看得清楚明白,加之小丽娘的出身低,还是汉女,她怎么能允许弘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妾室呢!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拒绝,或者是泼冷水,她笑呵呵地答应了弘晖的要求,玩起了拖字诀:“弘晖啊,你能在这时候想到姨娘,姨娘心里高兴,姨娘也愿意帮助你抱得美人归,但是你也知道你阿玛的性格,他是最在意规矩、体面的了。

    不但如此,这几日又是茉雅琦和新姑爷回门省亲的日子,府里多了不少外人在呢。

    要是姨娘贸然和他说起这件事,怕是反倒要坏了你的好事,姨娘想着先将小丽娘那丫头带在身边教导些日子,也让你阿玛能对小丽娘有些印象,然后再寻合适的机会,将你所求的这件事和你阿玛好好说说,你觉得呢?”

    “如此,那就仰仗姨母了。”弘晖闻言,思考片刻,笑着点头同意了。

    他将此事拜托给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待他走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致。

    她愤怒地将手边的茶碗、托盘等玩意儿统统推到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脸色沉如锅底,戴着鎏金镶珠护甲的玉手,死死地攥着太师椅两侧的扶手,厉声吩咐道:“这府里的妖魔鬼怪真不少,连区区戏子都敢妄想成为堂堂亲王府嫡长阿哥的妾室,要是让她进了门,这府里的规矩该置于何处呢!”

    “主子,依奴婢看,您倒不必如此不快。

    弘晖阿哥是身份尊贵,但是奴婢听说小丽娘也是模样出众、娇媚如花,现在大阿哥对她有意,她也乐意往高处爬,您这会儿帮她一把,她还不得对您感激涕零啊,事事以您的意思为主,到时候您想要插手院里的事儿,也更方便些啊!”一直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身边旁听的近身宫女锦兰闻言,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这也是因为她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一切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利益为重。

    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狠瞪了一眼锦兰,却没有说话,因为她也知道锦兰是为她好,要是弘晖阿哥不是她的亲子,她也认为这主意很不错,所以只是吩咐锦兰去内室里取来妆匣,好好给自个儿梳妆打扮下,她要亲自去牡丹台见四爷,好好和四爷说说这件事,她绝对不允许小丽娘那样的人成为弘晖的枕边人。

    锦兰拦不住乌拉那拉氏,也劝不住乌拉那拉氏。

    她小心翼翼地替乌拉那拉氏梳妆打扮一番,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往牡丹台的方向走去,就在她琢磨着该如何拦下乌拉那拉氏这种有些莽撞的做法时,还不等她开口,乌拉那拉氏就停住了脚步,她望着牡丹台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还是不行,要是让四爷知道这事,弘晖就有麻烦了。”

    说完,她也不用锦兰劝说了,转身就回自个儿的住处去了。

    锦兰一脸懵。

    她是从小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一块长大的陪嫁丫鬟,也是最了解乌拉那拉氏瑞溪性格的人,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家主子为何会对弘晖那般用心,同时她也发现自家主子有很多和以前全然不同的地方。

    以前她总是觉得是因为自家主子出嫁了,这已婚妇人和未婚格格,难免有些不同,但是随着这样的细节越来越多,她却隐隐有些怀疑和猜测,她这会儿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些事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说一说。

    而就在她心里腹诽不止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却已经先一步想出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这个办法和锦兰有关。

    乌拉那拉氏接过宫婢送上的热茶,笑着和锦兰说道:“刚刚是我犯傻了,将小丽娘许给弘晖是一件对我很有利的事儿,但是这件事还需要细细计划下,毕竟她的身份太低了,便是我替弘晖求四爷答允,四爷也不能同意。

    要是可以,我打算将她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到时候将她以我的近身宫婢的名义,指给弘晖那孩子做格格,也显得更体面些,但是这小丽娘不是个省油灯,还需要你多多注意她几分,别到时候咱们想要示好弘晖阿哥不成,还引狼入室地给自个儿平添烦恼。”说完,她又站起身来,笑着拍拍锦兰的肩膀,以示对锦兰的看重,这才迈步往旁边的休憩室走去。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这会儿,那些藏在纸包里的香料成为了他随身佩戴的香囊一部分,胡太医也就不可能会多想到这些东西是在哪里找出来的,也就不存在和稀泥的可能性了。

    果然,胡太医抖动着的双手,瞬间就稳了。

    他捏着一小撮香料凑在鼻尖前,细细嗅着味道,低声细数着香囊里香料的成分。

    结果不出意料之外,那几个纸包里的香粉都是些对女子身体不利的玩意儿。

    四爷心生恼怒,面上却是不动分毫,似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一般淡然,绷着脸留胡太医在堂屋喝过茶,然后连声都不吱地摆摆手,便让苏培盛送胡太医出去了。

    “果然不出你的预料之外。”随着胡太医走远,四爷起身回到了内室里,语气沉重的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面露浅笑,柔声说道:“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说完,她还若有似无地揉揉有些发热的脚踝位置。

    “只是能够将这些东西送到你的内室里,还藏在你日日都要用的妆台里,显然不是外人所为,爷很担心你的安全啊。”四爷并没有尔芙这般乐观,一张脸阴沉沉地看着窗边那张精致讲究的妆台,他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这沾染过脏东西的妆台丢出去。

    别以为那暗格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那暗格里藏着的东西就不会被尔芙接触到,香料随空气飘散,无处不在,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脏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在这张妆台里的,而尔芙的身体本就已经是不适合有孕的体质,用药调养许久,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现在又碰到这样的事儿,四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塞感觉。

    偏偏在尔芙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分毫不妥来,生怕触碰到尔芙心底的脆弱。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很想得开,她并没有古代本土女子那种多子多福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时代没有任何不损伤身体的避孕办法,她连小米团都不打算生下来的,因为越是入乡随俗,她就越担心她的亲生骨肉会为那张天下至尊的龙椅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因为身为皇子,难免会对那张椅子生出几分野望来。

    正因为如此,当她得知自个儿以后都难以有孕时,心里有些失落,却更觉安心了。

    不过她这些小盘算什么的,并没有和四爷互通有无,所以至今四爷还在严守秘密,生怕尔芙得知自个儿身体的真实情况会受不住,却不知道尔芙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或许,这样的小误会,也是有几分好处的。

    因为四爷先入为主的错误认知,让他丝毫不怀疑尔芙是在用苦肉计。

    而尔芙呢,她显然也没能get到四爷忧心的点,自以为很聪明睿智、很有见识地安慰着心生烦忧的四爷,笑呵呵的说道:“我感觉自个儿的状况挺好的,能吃能睡,而且胡太医刚刚诊脉,也不曾发觉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所以你就别担心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儿了,累坏了自个儿,我也是会心疼的。

    至于你怀疑是我身边人所为,我倒是并不这么认为。

    一来我身边的宫婢仆从皆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忠仆,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收买呢,而除了你安排过来的人,其他宫婢就是和我荣辱与共的陪嫁丫鬟了,她们便是有心赚这份银子,却也不会蠢到连自个儿都搭进去,毕竟这钱财再好,也远没有性命重要。

    而这些脏东西,我觉得更可能的就是在库房里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因为公中库房本就是个人多手杂的地方,只要不是偷偷摸摸从库房往外拿东西,管库的宫婢不会干涉太多,咱们旁的不说,就是我院里这些宫婢去取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她们自个儿进库房去找合意的,然后在记档上登记一下就是了,那么要是有谁想往里偷偷塞点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说完,她还特地将诗情和晴岚两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叫到跟前儿给四爷现身说法。

    见尔芙如此劳神费心地安慰自个儿,四爷也不好一直阴沉着脸了。

    他很是勉强地笑着点点头,稍显不耐烦地挥手将诗情和晴岚都打发了下去,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尔芙的身边,一边拿着包有冰块的帕子给尔芙冰敷额头上的红肿之处,一边低声说道:“虽然你信任你身边的宫婢仆从,但是凡事都要当心些,别让人钻了空子都不知。”

    “我知道,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的。”尔芙笑着点头答道。

    她又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傻瓜,怎么可能相信人心会一成不变,她刚刚会那么说,也是她不愿意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和手下宫婢仆从生出嫌隙龌龊,却不代表她真就那么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手下宫婢、

    “你知道就好,别左耳听右耳过,真懂得保护自个儿才好。”四爷仍是有些不安。

    尔芙闻言,则是嬉皮笑脸地点点头,没有再言语了。

    说起来,今天也真够折腾了,难得这会儿能身心放松地躺下歇会儿了,她心底那些瞌睡虫就不出意外地钻出来了。

    这不,还不等四爷继续说什么呢,尔芙就已经枕着四爷的大腿,呼呼睡过去了。

    四爷见状,既好笑,又心疼,好笑是觉得尔芙这妮子真是太没有危机意识了,明明才发现别人暗算自个儿的证据,竟然连考虑考虑幕后黑手是谁的过程都没有,便这样痛快睡过去了,心疼是他知道尔芙这妮子是累坏了,不然怎么能如此连湿发都不曾擦干,就躺在硬邦邦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他抬手拂过尔芙耳边散落着的碎发,拿过旁边放着的干爽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尔芙擦拭着满头青丝,又替她整理好身上微乱的寝衣,这才轻轻地抱起睡得酣香的尔芙,将她放回到床上安置妥当。

    做好这些,四爷并没有留在房间里陪伴尔芙,他整理好袍服,起身走出房门。

    四爷一边整理着帽冠,一边对着门边候差的诗情吩咐道:“你们就在门口伺候着,另外让厨上再备着吃食,免得她起来饿着。”

    说完,他这才叫上旁边愣神的苏培盛,快步往院外走去。

    明个儿是茉雅琦归宁的好日子,到时候新姑爷阿兴阿也会随着茉雅琦一块回府。

    他作为岳丈老泰山,总要准备下该如何考较新姑爷,本来他匆匆过来,也是想先问问尔芙怎么看待茉雅琦的婆母马佳福晋,不过既然现在尔芙都已经累得睡着了,他也不忍心扰了尔芙的好梦,那便回去好好准备考较新姑爷的事儿吧。

    早前他也曾托人打听过阿兴阿的品行,但是外界传言未必为真,还是该眼见为实。

    为了安排这出好戏,四爷已经整整筹谋小半个月了。

    从富泰府邸出来到他的书房,这一路上,那真是步步是坎,道道有坑。

    ……

    “各处都准备好了?”四爷一脸淡然地坐在超大的书案后,冷声问道。

    他丝毫没有为自个儿给晚辈挖坑设套的行为感到丢脸,也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问题,反而格外用心,说句不敬的话,他在如何讨好康熙帝这方面都没有这次设计新姑爷阿兴阿这点上更加用心呢……

    不过苏培盛却有种打开新世界的崩溃感,他一脸懵地恭声答道:“奴才已经按照主子爷的吩咐,一一安排下去了。”

    四爷一脸期待地抚着唇上的八字胡,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笑着感慨道:“嗯,那就好,爷很期待明个儿阿兴阿会如何表现呢。”

    说完,他抬头瞧瞧廊下已经挂起来的灯笼,招呼着苏培盛跟上往牡丹台走去。

    月色下的圆明园,格外动人,犹如烛光下的少女般,有种朦胧的美。

    只是可惜没有尔芙陪伴在身侧,这让为眼前美景稍稍沉醉的四爷稍显惋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脚下步子更加快了几分。

    而此时,尔芙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醒一觉了。

    虽然她还是很想窝在温暖暄软的被窝里做觉主的,但是考虑到这会儿睡得太久,晚上就睡不着了,兴许还会弄得明个儿没精神,她还是犹豫再三地强打精神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端杯冰蜜茶给我醒醒神吧。”她动作犹如八旬老人般缓慢蹒跚地挪到美人榻上坐定,打着哈欠吩咐道,也没有想要换下身上这套已经在被窝里滚得满是褶的寝衣,左右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梳妆打扮给谁看呢,不够费力费神了。

    正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睡前是和四爷在一块的事儿。

    尔芙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环视着左右,又起身在房间里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四爷的身影,她又瞧瞧博古架上那尊珐琅彩铜胎座钟上的时间,不禁暗自盘算着四爷的去向。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端着冰蜜茶过来的诗情,笑着说道:“主子,您这是在找主子爷吧,之前主子爷见您睡得香甜,便回去前面处理政务了,说是稍晚些再过来陪您。”

    说完,她就一脸窃笑地将冰蜜茶递到了热敷的手边儿。

    诗情脸上太过显而易见的调侃笑意,让尔芙羞臊得脸上微红,但是她到底是嫁做人妇许久的女子了,并没有羞到无地自容的份上,稍显尴尬地嗔一眼诗情,便也就冷静下来了。

    她接过冰蜜茶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柔声说道:“死妮子,你再敢这么没规没矩地调侃你家主子我,我就罚你去洗衣房做苦工。”

    说完,她又问起了正事。

    “对了,四爷走得时候,可曾说过要不要回来用宵夜,厨房那边儿有没有准备?”

    “您就放心吧,厨上一直预备着呢,而且主子爷走的时候也吩咐了,交代厨上为您准备些吃食备着,免得您起来饿着。”诗情闻言,又是一笑,但是想到尔芙刚刚的教训还音犹在耳,忙又将脸上的笑容隐藏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尔芙见状,面上是有些无语地摇摇头,但是心里却很是欢喜。

    其实这世间女子所求不多,无非是希望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罢了,而那些身外物,无非是所求不得之后的退而求其次而已,尔芙很幸运,幸运地遇到了四爷,她为四爷惦记着自个儿而欢喜着。

    她脸颊红红地低声道:“让厨上先备着吧,等四爷过来再送过来。”

    说完,尔芙抬手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她暗道:虽然自个儿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腹中饥饿,但是一个人用膳,总归是有些没滋没味的,还是等四爷过来一块用夜宵好啦。

    好在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久候,尔芙一杯冰蜜茶还未喝光,四爷就到牡丹台外面了。

    “你家主子起来了么?”四爷还未走到廊下,便已经对着廊下候差的宫婢,开口问道。

    内室里听见动静的尔芙闻声,笑呵呵地走到了房门口,不等宫婢们伺候地将四爷迎进了房里,她脸上还挂着几分睡意,一双杏核眼微微眯阖着,透着慵懒和娇媚,玉臂揽着四爷的胳膊,笑着说道:“这都这么晚了,爷过来之前有没有用过宵夜,要不要陪我再吃点?”

    如此温情蜜意,四爷表示别说是没吃宵夜,便是吃了也要说没吃啊,不然岂不是有些破坏气氛、不懂情趣了……

    四爷故作严肃地摇摇头,沉声道:“这苏培盛当差是越发不用心思了,压根就没让厨上给爷准备宵夜,要不是爷瞧着用他用顺手了,早就将他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门外,苏培盛一脸无语地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自个儿三催四请地询问四爷要不要用些点心做宵夜的时候,难道四爷都忘了么……

    尔芙却也没将四爷的戏言当真,笑着点点头,随口附和了两句,便吩咐诗情在堂屋里摆膳了。

    四爷闻言,忙阻拦道:“爷瞧着外面月色正好,不如将宵夜送去凉亭里吧。”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其实也没什么事,奴婢就是没想到这里会这么漂亮,有点兴奋。”一向是最稳重的诗兰,难得地流露出了小女儿的一面,她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脸颊,轻声回答道。

    少时片刻,大李氏就跟在诗兰身后进来给她请安了。

    尔芙撂下手里端着的玻璃杯,对着屈膝见礼的大李氏微微颔首,浅笑着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快坐吧。”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诗情就已经从内室里搬出来一张铺着软垫的绣墩。

    大夏天的,坐在红木雕花的绣墩上,便已经不是很凉爽了,要知道尔芙内室里的绣墩都已经换成青花瓷胎的绣墩了,在这样的木质绣墩上,再垫上暄软的软垫,而且还特地摆在窗边晒够大半天的阳光,这么坐上去,那滋味是可想而知的酸爽了。

    这也是尔芙特地给她不喜欢的人准备的特殊绣墩。

    别怪尔芙坏心眼、恶趣味,实在是她没有太多好心情去应付这些上门添堵的情敌。

    此时此刻,诗兰给大李氏搬出来的绣墩,便是这把晒足太阳的特殊绣墩,深红色锦缎做面的舒适软垫,摸着都有些烫手,但是大李氏也不能不坐,毕竟这是尔芙特地赏赐的脸面,便是她心里不痛快,却也得将这份体面收下。

    对此,大李氏心里腹诽满满,暗骂:尔芙这磋磨人的手段太幼稚了。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出现了稍瞬即逝的僵硬,待她在绣墩上坐稳的瞬间,她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汗珠来了,但是还能够忍耐,因为尔芙所在的房间里都摆着降温用的冰鉴,房间里的温度不是很高,所以坐在这热烘烘如炕头似的绣墩上,也就是让大李氏心情有些烦闷而已。

    “诗兰,还不给李庶福晋准备茶水,真是太没规矩了!”尔芙见状,继续补刀道。

    这上茶就不能是送上一盏冰凉酸甜的酸梅汤了,温热不烫的茶水,确实是夏日去暑的好东西,一杯茶下肚,出一身通透的汗,剩下的就是那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了,但是那出汗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要知道尔芙也是琢磨了好几日,才勉强想出了这么一套折磨人的办法。

    如果大李氏还能淡定自若,她还有其他招数,比如挽起窗边这样的那层薄纱窗帘,让西晒的阳光笔直地照射在大李氏的位置上,再比如将靠近大李氏身边的冰鉴撤去……诸如此类的办法,她还想出了许多呢!

    不过没有等到尔芙继续使出其他手段,大李氏就已经有些不自在地连连抹汗了。

    “李庶福晋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我商量?”尔芙满意地心里窃笑着,面上则很是亲和的柔声问道。

    大李氏闻言,顾不上拧着帕子擦汗了,忙回答道:“妾身特地来和福晋禀报茉雅琦的事情的,妾身已经按照福晋所选的那份名单去接触了几个适龄的男子,这几个人的学识、相貌都是出类拔萃的,就是家世低了些,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就是他们后院的妾室有些多,妾身怕茉雅琦嫁过去会吃亏。”

    “其实这并不意外,这京里的名门望族里,哪家的后院就干净了。

    再说茉雅琦嫁过去是做正房福晋的,那就该有正房嫡妻宽容谦和的气度,和那些偏房妾室拈酸吃醋,实在有失体面,而且相信和茉雅琦结亲的人,也不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你作为额娘,作为过来人,也该教她学些该学的东西了。“尔芙笑着说道。

    此时,尔芙的脸上写满了无所谓,她能够分出精力操持茉雅琦的婚事,便已经是她对茉雅琦最后的仁慈了,她对茉雅琦真是仁至义尽了。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

    大李氏已经习惯了尔芙的予取予求,见尔芙有了撒手不管的想法,她怒了。

    不过她还注意着自个儿的身份,她并没有做出失礼冒失的举动,而是带着几分同为母亲的苦心模样,恳求尔芙替茉雅琦挑选一门更合适的夫家,其实她也是吹毛求疵,借以淘汰掉这些她并不满意的人选,希望能让尔芙再挑选些家世背景更为显赫的人选来,以供她和茉雅琦去选择。

    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就是她心里的想法而已。

    尔芙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儿呢,她特么的为了挑选出这么多合适的人选,费了多少心血,又费了多少精力,这大李氏真以为茉雅琦是皇室格格就有说之不尽的男子求娶呢,那些家世显赫的人家怎么可能容许闺誉有暇的茉雅琦进门呢……

    这大李氏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这也没有外人,我和你实话实说,我已经尽己所能地挑选在京的合适人家了,要是你想另择贤婿也可以,但是怕是就需要四爷帮助了。

    毕竟我能接触到的圈子就这么大了,反倒是四爷在朝当差多年,更加了解这些官宦府邸的适龄男子吧,要不你稍后和四爷好好商量商量!”尔芙表示她绝对不要再搅合进茉雅琦的婚事里,直接就将四爷这尊大佛抬出来了。

    大李氏并不意外尔芙的回答,她苦着脸点点头道:“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好的,待四爷回府以后,我就请四爷过去望水居那边儿。”尔芙笑着回答道。

    大李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后,也没有在主院多停留,毕竟那热腾腾如炕头似的绣墩坐着是真难过,越坐越热,越坐越烦,尤其是知道四爷回府以后就会过去见自个儿,她更是要抓紧赶回去洗漱梳妆了,这样她才能以更完美的姿态见到四爷。

    她走了,尔芙却进入了一种对窗发呆的诡异状态。

    诗兰有些担心地望着尔芙有些纤瘦的背影,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尔芙,只得捧着一盏茶来到尔芙的身边,轻声唤道:“主子,您喝杯茶吧!”

    她想,好歹让主子打起精神来。

    “不必了,我就喝酸梅汤解渴了,冰冰凉凉的,挺好的。”尔芙闻声,回眸答道。

    诗兰放下手里的茶碗,有些忐忑的试探道:“主子,您是在为茉雅琦格格的婚事烦心么?”

    尔芙闻言,苦笑着答道:“是啊。”

    “主子,您不是说让李庶福晋和主子爷去商量么,再说您就是茉雅琦格格的嫡额娘而已,实在是没必要太为她的事烦心,尽到本分就是了。”诗兰见尔芙搭茬,忙将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的话说了出来,语速都加快到2.0的加快版了。

    尔芙又是一阵苦笑,满脸感慨地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呢……

    不过你也瞧见大李氏那副急功近利的模样了,如果真让她说动了四爷,丝毫不顾及茉雅琦的感受,我真担心茉雅琦会落得和当初那位被隆科多和其小妾李氏磋磨致死的赫舍里氏一般,怕是茉雅琦还不如赫舍里氏呢,毕竟赫舍里氏还曾经风光过几年呢!

    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主子,您其实就是太心善了。”诗兰闻言,神色窘迫的安慰道。

    “你就别安慰我了,你心里在说我有些烂好人吧,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毛病不好,但是我就是改不过来这毛病,毕竟这女子嫁人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嫁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痛苦,茉雅琦是不太讨喜,却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吧。

    算了,算了,看看四爷怎么安排吧,我也懒得多想了,越想越烦,你也别吵我了,让我自个儿安静会儿!“尔芙真是越说越烦,她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把诗兰赶到外面去了。

    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沉默许久,直到四爷回来,她仍然是满脸烦闷的样子。

    “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四爷进门就瞧见尔芙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的受气包样,登时就是脸色黑沉地找诗兰等人问话去了。

    好吧,他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他这次没能怀疑对目标,因为他怀疑是尔芙进宫受了德妃娘娘的气,却没想到是刚刚大李氏来请安,惹得尔芙埋怨自个儿太心软,尔芙自个儿将自个儿弄憋屈了。

    诗兰不敢隐瞒,忙将大李氏过来和自家主子商量茉雅琦婚事的事儿说了出来。

    正当她想要继续告状的时候,尔芙吱声了。

    其实尔芙也学坏了,尔芙要是不想诗兰和四爷说出大李氏惹自个儿不高兴的事儿,刚刚四爷开口询问诗兰等人的时候,她就可以开口了,但是她偏要等诗兰说到最关键的部分,这才不紧不慢地叫住诗兰,让其闭嘴,分明就是想要坑大李氏一把。

    四爷也看出尔芙的这点小心思了,但是他却不想点破。

    因为他知道尔芙性格绵软,要不是被惹到极致,绝不会开口说任何人的坏话,更别提纵容自个儿的宫婢告状了。

    “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四爷语气不善地冷声问道。

    尔芙闻言,叹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她发现那些男子的后院里有小妾,担心茉雅琦这性格嫁过去会受委屈,也是为母心慈,不能怪她的,但是我也和她说过了,这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们,谁后院里能没有三五个小妾呢。”

    说着,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沉默了有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这女子嫁人是事关终生的大事,她这个做额娘的谨慎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多挑选下,也是常事,但是我这边实在是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了,怕是接下来就需要你出面了,所以刚刚我答应她会请您过去一趟,她也想要和你好好商量一番。”

    “你这是见硬就回,还将爷推出去做挡箭牌啊!”四爷笑着调侃道。

    他并不觉得尔芙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毕竟大李氏在府里伺候的时间太久了,又曾经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便是尔芙现在身居嫡福晋之位,对上大李氏,也总要礼让三分,便是不顾及大李氏的脸面,总要顾忌着前院的弘昀和静思居住着的茉雅琦的脸面。

    反倒是他出面处理,便是态度强硬些,也不会伤到大李氏的脸面,毕竟他是府里的男主人、堂堂亲王、正儿八经的黄子龙孙么……

    不过四爷并不打算现在就过去望水居那边见大李氏,那就太给大李氏脸儿了。

    他忍着想要去洗漱的冲动,轻声细语地和尔芙说了会儿体己话,哄得尔芙重展欢颜了,这才朗声吩咐诗兰等人去准备洗漱的家伙什。

    片刻过后,待厨房那边儿送来了洗漱要用的热水和他换洗的干净衣服。

    四爷终于站起身来,迈步进净室里去洗漱更衣了。

    哗啦啦的水声,足足响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尔芙本以为四爷洗漱过后就会去望水居那边儿见大李氏了,却没想到四爷清爽利落地回到了自个儿的身边,丝毫不提要见大李氏的事儿,陪着她不紧不慢地用过晚膳,又在书房练完字,待到外面月色渐浓,各处都亮起了火烛照明,这才掸掸跑摆上不存在的灰尘,领着苏培盛去望水居了。

    对此,尔芙又是一肚子的闷气。

    四爷磨蹭到这会儿才去望水居,看意思是不打算回来了。

    就在尔芙满脸怒色地瞪着已经往廊下走去的四爷背影生闷气的时候,四爷突然回过头来,几大步就走到了窗边,隔着窗纱,对着嘟着嘴做不高兴状的尔芙说道:“爷和大李氏商量完茉雅琦的婚事,还要去前院书房处理积压下的政务,便不过来吵你休息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明个儿你收拾收拾东西,后个儿咱们就去圆明园小住了。”

    说完,他又隔着窗子点点尔芙紧贴在窗边的鼻尖,大笑着走了。

    尔芙虽然面上有些无奈四爷这种幼稚的举动,但是心里却觉得甜滋滋的,她故意绷着脸,转身坐回到罗汉床上,轻声吐槽道:“你们主子爷是越来越没有正行了,改日我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这堂堂王爷,管着内务府和刑部,连户部的一些事都要经他的手处理,怎么还不懂稳重二字呢!”

    说完,她就已经低着头笑出声来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四爷。

    一向有着工作狂潜质的四爷,难得告假一日,今个儿早早就进宫去上朝了。

    尔芙仿佛还是有些不能习惯如此孤独醒来的早晨,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地坐起身来,毕竟她也不是那种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实在没时间自怨自艾,昨个儿送去慎刑司五个管事嬷嬷,今个儿还要挑选出合适的人手顶替呢。

    不过再搞定这些事之前,她眼下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打从她从南边回来,除了回京的第二天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便一直没有抽出空去宫里走动走动,前两日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特地派人来传信说,德妃娘娘挺惦记她,也是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在呢,就算再忙都要腾出时间去宫里走动走动。

    对于完颜氏的好意提醒,她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了。

    再说,她也确实该进宫去看看了,正好乌雅氏出了月子,一块进宫去瞧瞧,也省得德妃娘娘在宫里还惦记着这个她曾经疼爱多年的侄女,也让德妃娘娘知道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并不曾亏待乌雅氏。

    婆媳相处,那是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关于这种方式该如何拿捏,尔芙还是挺有经验的,毕竟在后世那些年的论坛里,她也不是白混的,便是她并不曾仔细研究过,或多或少都能学些讨好婆婆的办法,这不现在就找到发挥光和热的地方了。

    尔芙迷迷糊糊地走到妆台前坐定,打着哈欠,随口吩咐道:“你去提醒下乌雅格格那边,别让她误了进宫的时辰,另外再去厨房取上几样时新点心装着,这总也不进宫请安,可不能空着手去见德妃娘娘了。”

    说完,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净室里走去,抓紧时间洗漱了。

    在闷热无风的夏日里出行,简直不要太痛苦了,想要逃避这种痛苦,那就只能尽量将出行时间安排得早些,趁着太阳还未升高,阳光还不太足,气温不是太高的清晨,抓紧赶到宫里去,也就可以避免顶着刺眼的阳光在宫里辛苦跋涉了。

    虽然古代的环境很好,天蓝水清、空气清新,但是没有空调,也真是够痛苦了。

    尔芙匆忙洗漱好,又特别挑选了一套看着比较清爽的湖蓝色杭绸旗装,发间簪戴着雕工上乘、水头十足的翠玉发饰,打扮得清雅素净地走出了主院的院门,坐上了摆着冰鉴降温的软轿,来到了垂花门附近的凉亭里,等着乌雅格格过来和自个儿回合。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时间。

    乌雅格格打扮得粉嫩青春,比之尔芙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倒是精神了许多。

    尔芙抬手免去乌雅格格的礼,笑着招呼道:“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咱们早点进宫去,也省得太遭罪了,不然这从宫门口到永和宫这一道走下来,还不得走得满身是汗,你说是不是呢?”

    “福晋姐姐所言甚是。”乌雅格格闻言,浅笑答道。

    尔芙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乌雅格格在这里闲聊小聚,她笑着和乌雅格格寒暄了两句,抬手指着垂花门外停着的马车,柔声说道:“成,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说完,她就已经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乌雅格格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不过尔芙和乌雅格格两人才领着宫婢走到马车旁边,便齐齐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垂花门外就停着尔芙那辆嫡福晋专属的朱轮马车和一辆青色的油毡棚骡车。

    尔芙见状,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身侧驾辕的车夫,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个儿晚上就已经派人过去通知马厩那边要替乌雅格格准备出行车驾了!”

    驾辕车夫一职,这绝对是府里最底层、又最特别的粗使杂役了。

    因为普通的粗使杂役是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府中主子的,但是驾辕车夫这差事不同,本就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差事,所以这些人的待遇和素质都不低,也是府里管事们不敢轻易得罪的粗使杂役。

    比如此时,这位伺候尔芙出行的车把式。

    别看他模样憨厚本分,却是个心思灵敏迅捷的聪明人。

    他被尔芙这么一问,心里稍稍一合计,联想到昨个儿内院里的一些动静,便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关键了,敢情是那些管事嬷嬷不服气被尔芙折腾,或者是有人不甘心吐出已经吃到肚子里的好处,私下里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直话直说,那必然要得罪府里的一些管事。

    装聋作哑,怕是糊弄不过去眼前的尴尬。

    他稍显为难地沉默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将问题推到眼前这不会说话的大牲口身上,“回福晋的话,奴才也是早起才注意到马厩里的几匹马都有点中暑的症状,连您眼前这口驾辕的牲口都是管事天不亮就西市买回来的。”

    车把式这番说词,真是滴水不漏。

    尔芙这会儿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他纠结这些问题,她扭头瞧着身旁而立的乌雅氏,低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委屈乌雅妹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了。”

    “福晋姐姐,您言重了。”乌雅格格闻声,柔声客气道。

    “得,那咱们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吧。”尔芙说完,便拎着袍摆迈步上了马车,走上脚踏的那一刻,她还不忘回头对着身后的乌雅格格颔首一笑,免得乌雅格格误会是自个儿故意要为难她,进宫去找德妃娘娘告状。

    别看乌雅格格一直待在秋雨楼里安心养身,但是她也知道昨个儿府里出的那些事,她便是不聪明,却也知道这几句是那些管事嬷嬷的反击手段,借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故意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而她不过就是被牵连的那个倒霉蛋,所以她倒是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当初她被吴嬷嬷暗害,简直是命悬一线了,要不是尔芙果断地请来太医替她看诊,还连连安慰她数日,兴许她早就被丧子的打击给折磨疯了,便是冲着这点,她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对待尔芙了。

    马车上,尔芙坐在迎着车门口方向的主位上,乌雅格格侧坐在旁边。

    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矮几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内里装着用冰块冰过的酸梅汤,旁边一角是徐徐转动着的手摇式小风扇,刚好能吹到尔芙和乌雅格格的方向,只是可怜了同车伺候的诗兰童鞋,她坐在车门口位置摆着的小杌子上,虽然有微风吹来,并不觉得闷热,但是呼吸到的却是夹杂着牲口身上那股难闻味道的空气,别提多难受了。

    若是往日里,她也就不需要坐在这里闻臭味了。

    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门的门口。

    外面正在弯腰摆脚踏的车把式还没站直腰呢,诗兰就已经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她一边走到车把式身后,打算伺候着尔芙和乌雅格格下马车,一边偷偷摇晃着手里熏得喷香的帕子,她有些担心尔芙和乌雅格格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会不舒服。

    好在,不论是尔芙,还是乌雅格格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诗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两位主子走下马车,又一路伺候着二人来到永和宫的正殿外,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松快松快了,连假模假式的和引路宫女客气两句的心思都没有了,如飞似的钻进了那间专供宫女歇脚的小屋子里。

    正殿里,尔芙和乌雅格格也见到了德妃娘娘,该请安请安,该落座落座。

    不等二人开口说话,便有机灵的宫婢送上了净手擦脸的湿帕子。

    显然,德妃娘娘也知道这季节进宫请安是件挺遭罪的事儿。

    特地用冰水冰过的湿帕子,倒是件不错的降温神器。

    尔芙擦拭过手脸,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冰镇绿豆汤微抿一口,心里松了口气。

    幸亏……

    幸亏她知道这时代没有防水的化妆品,并未如往日那般扑粉上妆,不然这用湿帕子擦完脸,胭脂粉黛晕染开了,那这张脸还能看么……

    看看她对面坐着的乌雅格格,便知道那场面该多尴尬了。

    好在现在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失仪的人不是她,德妃娘娘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怪罪她的亲侄女。

    “你先下去洗洗吧。”果然,上首位置上的德妃娘娘,很是宽和地对着乌雅氏道,那模样显然是并未怪罪乌雅氏分毫。

    乌雅格格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不妥之处,对着德妃娘娘屈膝一礼,便跟着宫女进内殿去洗漱梳妆了。

    德妃娘娘目送着乌雅格格走进内殿,这才若有所思地注意力落在尔芙的头上。

    尔芙见状,浑身一紧,稍显忐忑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就在她紧张德妃娘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德妃娘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温和的笑容,很是和蔼地对她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辛苦跑趟南边儿,回来也没有个闲在的时候,还要操心安排茉雅琦的婚事,本宫瞧着你这脸上都有些瘦了。”

    “娘娘体恤妾身,妾身挺好的,就是有些苦夏,胃口不大好而已。”

    “你还年轻,但是也不能太不在意身体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休息,胃口不好,便让厨上伺候的人多用心,这要是饿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德妃娘娘仍然不改慈母做派,笑着唠叨着。

    不过德妃娘娘越是这样说,尔芙这心里就越是紧张。

    就在她有些纳闷德妃娘娘为何如此温和对待自个儿的时候,德妃娘娘的温柔一刀就显露出来了。

    “赫赫这孩子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本宫本以为将她安排到你和老四府里,有你和老四照顾她,省得她这包衣抬旗的出身嫁到旁的府里被人小看、受委屈,但是本宫没想到她所倚重的管事嬷嬷不是个好人,竟然使阴招害她身体。

    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儿女绕膝尽孝。

    赫赫这孩子呢,本宫不说,本宫不信,却也心里明白,她怕是再难有子女承欢膝下了,但是她又素来好强,要是不让她有个奔头,本宫真怕再难看到她重展欢颜了,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在府里多帮衬着她一些,你也别将她当做老四的妾室,只当她是老四的表妹,你是做嫂子的,这样你心里也能好受些。”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的话音微顿,但是还不等尔芙接茬回应,她就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府里的琐事甚多,你又要忙活着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便是你生出三头六臂,怕也忙活不过来,不如让赫赫那孩子替你分担些,毕竟比起你府里的其他妾室,赫赫这孩子和你要更亲近些,这样也省得她整日闷在府里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了!”

    好吧,这就是德妃娘娘的最终目的了。

    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诲,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德妃娘娘知道乌鸦赫赫再难有孕的消息后,便已经想出这个能够帮衬到母族的好办法了,她仍旧不相信四爷得势后会照拂乌雅氏一族,她更愿意去相信从小就长在乌雅氏一族的乌鸦赫赫。

    在她看来,乌鸦赫赫就是曾经的她。

    只是她比乌雅赫赫更加幸运些,也比乌鸦赫赫更加谨慎小心些,不曾遭人算计,一路如乘风直上般地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更是帮衬着母族甩掉了包衣旗的身份,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为了保住母族的荣盛昌隆,已经丧失传承血脉能力的乌鸦赫赫要插手四爷府的中馈,便成为不得不的选择了。

    德妃娘娘相信尔芙不会拒绝她的这个提议。

    因为她知道她这位儿媳妇是真懒,懒得去管府里庶务,懒得去暗害偏房侧室。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毕竟翻墙也不算什么难事啊。

    只是耿老三都被抓到四爷府里走一趟了,怎么可能还留在京里……原本他还和自家媳妇琢磨着将这套院子卖了,换些个银两做盘缠呢,但是当他被六子等人抓住以后,他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躲开京城远远的。

    所以……他从四爷府回到家里,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便领着自家媳妇走了。

    即便那会儿城门都已经关了,耿老三也觉得这家是待不下去了,愣是拉着自家媳妇胡氏在城墙根儿底下和那些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凑合了一晚上,等到早起城门一开,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京城。

    这会儿福全找过来,迎接他的自然就是空院子一座了。

    福全趴在窗边,戳破了窗棂上糊着的窗户纸,凑到跟前儿一瞧,这心里就彻底凉了。

    屋里是乱糟糟的一片,便如同遭了贼似的,地上丢满了鞋袜衣裤等东西,本该整整齐齐叠放在炕柜上的被褥被丢了一炕,明间里的八仙桌和扶手椅,亦是歪七倒八了。

    不用多合计,便能看出这耿老三和他家媳妇走得是多么匆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最后,福全还是有些不死心地撬开了门锁,他站在乱糟糟的里屋地上,瞧着身边这乱糟糟的一切,轻声呢喃道。

    他实在是想不通,便是耿老三怕自个儿事后过来灭口,也不需要走得这么急吧。

    “……”只不过这到底不是久留之地,福全就算是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站在这里慢慢思考,最终叹气一声,转身回到了后墙根儿,翻身离开了这个不大的后院。

    此时此刻,他也就剩下一点侥幸了。

    那就是他之前多留了个心眼儿,怕耿老三收了钱不办事,问明白了关人的地方。

    福全拍拍身上翻墙时候沾到的尘土,迈步往外走去,奔着老君庙就去了。

    因为不大熟悉路径,他在城外兜兜转转到下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隐藏在山坳里的老君庙。

    这是个早就已经废弃了的庙宇,虽不是房倒屋塌吧,却也是破破烂烂。

    福全顺着小庙围墙,东寻西找地找了两处荒院,找到了耿老三等人关人的院子。

    一进院子,他就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虽然这里是荒凉些,但是也并非是廖无人烟的地方,耿老三等人竟然连血迹都没有掩盖一番,便将这院子就这么撂在了这里。

    厢房里,六子等人故意伪造的血腥现场,华丽丽地出现在了福全眼前。

    “真是麻烦。”福全捏着鼻子,走进了充斥着血腥味到的厢房,左右环视一圈,又蹲下身瞧瞧还装着大半碗白菜汤的破碗,拧眉叹道。

    说完,他转身回到院里,从已经彻底倒塌的柴房里找出了锈迹斑斑的镐头,认命地干起了清理扫尾的工作,来来回回折腾了足有一个来时辰,这才满头大汗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而就在此时,耿老三等人已经顺顺利利地坐上了一条南下的商船,往江南去了。

    同时,被六子从这里救走的慧如一家人,也被四爷派人送去了一个新置办的别院,并不是四爷打算用他们做证人,待到合适的时候就接过来指证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会放走耿老三等人了,比起这些连正主面都没见过的受害者来说,起码耿老三还和福全有过多次接触呢。其实四爷是不想白白搭进去几条人命罢了。

    而选择放耿老三等人一马,则完全是因为耿老三等人也并非全无人性的刽子手。

    总之,这件事就好似这样画下了一个不算太完美的句号。

    正因为四爷明面上没有再继续追查,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将这事太放在心上,丢给福全一块还算不错的玉佩做打赏,便将这事丢到了脑后。

    她最近有件大事要忙活。

    虽然年节已过,但是各藩国属地来京中觐见的朝臣还在,也就要迎来一年一次的赐婚高峰期了。

    弘晖,作为康熙孙儿辈里为数不多的成年阿哥,必然会成为重点关注目标。

    不过乌拉那拉氏可不希望自家阿哥和这些外来的野丫头扯上关系,哪怕其中有几位蒙古藩王府里的小郡主。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着那个寄居在庄亲王府里的琪琪格,想想那种连有娘家都等于没有,空顶着一个亲王贵女偷闲的样子货,她这心里就好似装着无数只小兔子似的安稳不下来。

    可惜,府里没有其他适龄的阿哥替弘晖分担注意力。

    早知道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她当初就不该拘着后院那些格格侍妾们,让她们多多有孕才好,现在平白便宜了瓜尔佳氏出来的那个浪蹄子,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不过这些不满,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谁也不敢说,不然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在自个儿屋里坐不住的乌拉那拉氏,还是找个由头就跑到尔芙房里来凑热闹了,尔芙正和几位管事嬷嬷在清点各府送过来的年礼,听说乌拉那拉氏到访,脸色微凝地叹气道:“算了,今个儿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就先下去吧。”

    说完,她就迈着步子往前面穿堂走去。

    打从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重生归来以后,尔芙就格外小心了,除非是她信任的人,不然谁也甭想往中庭这边走动,天知道乌拉那拉氏会不会故伎重演地对自个儿辛苦生下的小米团下手。

    除此之外,她也特地叮嘱过小七和弘轩跟前儿伺候的宫人,一切都要格外谨慎。

    她一路想着心事,沿着扶手回廊,舍近求远地绕到了穿堂的正门,穿着一袭素朴雅致的软缎暗纹绣缠枝纹边牙的大襟旗装,抱着汤婆子,笑吟吟地出现在了乌拉那拉氏跟前儿。

    尔芙不等乌拉那拉氏请安见礼,笑着免了礼,招呼着乌拉那拉氏一块落座,柔声问道:“侧福晋,你可是稀客,怎么这会儿过来我这儿了,该不会是跑过来告状的吧!”

    “福晋,您言重了。

    妾身这会儿过来打扰姐姐,实在是偶然听人说起宫里娘娘染疾,心里惦记着,又怕是底下人误传,又怕是真有其事,想着姐姐昨个儿才去过宫里给娘娘请安,便壮着胆子过来找姐姐打听打听。”乌拉那拉氏闻言,嘴角的笑容微滞,随口扯着不着边际的谎,左右尔芙也不会找人去证实询问,也没人会揪着自个儿这一句闲话挑刺儿。

    果然,尔芙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根本没有多问,便似是没听见似的笑笑,柔声道:“妹妹这份孝心,实在难得,不过我昨个儿进宫瞧娘娘精神还不错,倒是没瞧出娘娘有哪里不舒坦。”

    “那就好,那就好,那妹妹就放心了!”乌拉那拉氏笑着答道,似是松了口气。

    尔芙懒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表演,却也不会将厌恶和怨毒之色挂在脸上,又陪着乌拉那拉氏说了些闲话,耐心地等待着乌拉那拉氏将话题扯到弘晖身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弘晖,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不过我到底是继室,不好太多掺和这些事儿,倒是你这位姨母要多操些心。”

    “妾身是妾室,难得有机会能够出府一趟,对各府的适龄格格都不甚了解,加之年纪尚浅,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挑选,这事儿怕是还要姐姐多操心了。”乌拉那拉氏闻言,却并没有忙着将这事揽上身,而是笑着推辞道。

    她的诡异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曝光出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可能忙着和弘晖凑近关系,再说弘晖很是反感她现在这个身份,便是她精心挑选出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弘晖怕是也不会接受她挑选的福晋,而且这些日子四爷和尔芙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她便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了。

    不过尔芙却并不知道这点,她笑着摇摇头,柔声说道:“,其实咱们说这些事,也是白费心思,弘晖是爱新觉罗氏的阿哥,这事儿自有宫里和内务府那边操心,兴许皇上万岁爷还想着等到选秀的时候替咱们的大阿哥指婚呢。”

    乌拉那拉氏不接这差事,尔芙更加不肯接这差事了。

    她不杀了弘晖替自个儿那对龙凤胎报仇,那就算是她为人和善了,还替他精心挑选福晋,真是美得他……

    “姐姐所言甚是,只是这弘字辈和胤字辈要议亲的阿哥不少,妾身实在是怕宫里和内务府那边安排得不是那么周全,而且四爷要操心的事儿也多,若真是就这么耽搁了弘晖阿哥的婚事,妾身真是对不住已逝的先福晋啊!”乌拉那拉氏一门心思要将这事名正言顺地揽到自个儿身上,这么可能让尔芙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逃脱过去,不等尔芙话音落地,便已经忙不迭地开口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尔芙被乌拉那拉氏烦得要死。

    她倒是并非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自个儿这个嫡福晋牵头,领着乌拉那拉氏这个侧福晋一块出去替她乌拉那拉氏的宝贝阿哥出去应酬,找到那些家有适龄格格的府上,一个个地考察过去,但是……自个儿本就不是喜欢交际应酬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弘晖这个仇人之子去勉强自个儿呢!

    所以……尔芙自然而然要当做听不懂了。

    所以……乌拉那拉氏一说完,尔芙就笑眯眯地踢起了皮球,柔声说道:“这也是,宫里和内务府那边是人多事多,难以都照顾得那么周全,四爷这边儿呢,又是个粗心大意的爷们,还是得咱们女人家多提醒些。

    今个儿等四爷回府,我就和他说说这事儿,改天我进宫,也将这事和娘娘提提。

    到时候就算是咱们四爷为了朝堂大事,舍弃了咱们这小门小户这点小儿女的事儿,娘娘是协理六宫的四妃之一,有她在宫里盯着些,也就不怕皇上和内务府那边把咱们弘晖阿哥落下来了。

    对了,你也该给你娘家那边捎个信儿去。

    这虽然先福晋已经过世,但是这弘晖阿哥到底是有着一半乌拉那拉氏血脉的外孙,也该是让你的娘家多费费心思啊,有什么适合的人选,也省得咱们和娘娘、皇上那边儿都是两眼一抹黑了!”

    说完,尔芙就端着茶盏抿了口,一口气说太多,她还真是有些渴了。

    “还是福晋姐姐考虑得更为周到些。”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尔芙会如此大撒手,似是也没想到尔芙能如此为弘晖着想,愣了愣神儿,这才傻头傻脑地回答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她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

    她那些紧盯着自个儿那点利益不放松的族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替弘晖考虑呢!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个儿要是再强求其他,好像又有些过分,但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又实在是不甘心得很,乌拉那拉氏就这样愣眉愣眼地坐在穿堂里,沉默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词来,致使场面一度尴尬凝重似灵堂一般。

    这也就是尔芙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了,不然还得多思多想一番。

    尔芙耐心地等待乌拉那拉氏回神,有滋有味地品着上好的铁观音秋茶,打量着乌拉那拉氏那阵红阵白的面容,心里一阵阵地偷笑着,暗道:重生女又如何,叫你顶着这么一个躯壳,照样让你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约莫一盏茶工夫,乌拉那拉氏总算是恢复了镇定。

    她抬手拂过鬓边垂下的攒珠流苏,嘴角挂着些许尴尬的笑容,似是不好意思开口般的低声说道:“妾身是将福晋当做自个儿的亲姐姐看待的,这有些心里话和为难事,也就不瞒着福晋知道了。

    您也知道先福晋的阿玛、额娘都也已过世,族中虽有些长辈能够做主,但是到底都是隔着一层的亲戚了,便是弘晖阿哥的身份尊贵些,却到底比不得自个儿的亲生骨肉亲近,妾身实在是怕他们各有心思,反倒耽搁了咱们弘晖阿哥的婚事。”说完,她就似是难堪之极地垂首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诗兰,你回去给咱们这位炫彩坊大掌柜发个信,便说这套头面和咱们之前挑选的那两套头面的账都记在她的头上,让她一想出赚钱的方法就控制不住自个儿,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她买个教训吧!”尔芙走出炫彩坊,站在马车旁,瞧瞧对面已经关门大吉的彩坊,扭头对着诗兰低声吩咐道。

    左右是闲着无事,府里的庶务都已经处理妥当,宫里和宗亲各府该送过去的年礼,亦是都一样不落地送过去了,正好十四福晋完颜氏又发来了请帖,她也就没有推辞,听曲看戏,总是要有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组团,这才有意思。

    十四爷府,距离前门外不远,不然尔芙也不会先顺路跑一趟炫彩坊了。

    朱漆镶铜钉的庄严府门前,完颜氏的乳母邱嬷嬷早已经等在这里了,她远远地瞧见悬挂着雍亲王府白底黑字灯笼的马车往这边来,便连跑带颠地从台阶上迎下来了,等到马车在十四爷府前停稳的刹那,她就已经抢到了车厢旁边儿,恭声问安道:“奴婢邱氏,请雍亲王福晋安,雍亲王福晋吉祥。”

    尔芙闻声,还未起身下车就挑开了车帘的一角,满脸笑容地点头说道:“嬷嬷,快快请起,我和你家十四福晋常来常往,你怎么还这么爱守着这些俗礼。”说完,她就轻声催促着诗兰下去搀扶,自个儿也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车,站在了十四爷府的大门口了。

    “奴婢谢四福晋抬举!”邱嬷嬷也没有坚持在府门前就行大礼,忙屈膝谢恩道。

    一套俗礼走完,尔芙敛了敛身上御寒的狐皮大氅,坐上邱嬷嬷早就准备好的软轿,直接往十四爷的正院赶去。

    这会儿,本是坐在正院前堂里等着尔芙的完颜氏满脸羞恼地瞧着堂下众女,咬紧了牙根儿,这些个妾室就是不知安分,明知道她在等着四福晋过来,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闹,这不单是在落她的脸面,还是故意要恶心四福晋,挑拨她和四福晋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偏偏不能快刀斩乱麻地将这些人轰出去,毕竟事关十四爷的骨肉,这放在谁的府里都是一桩斩不断、理还乱的糊涂账。

    随着等在垂花门附近的小丫鬟跑着进来报信,完颜氏这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因为四福晋尔芙已经进府了。

    完颜氏恼羞成怒,下首看热闹的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却是暗暗欢喜着,想想她们被禁足抄经的那些日子,再想想那个送过去梯子都不知道往上爬的四福晋尔芙,一想到能让这两个给自个儿生活添堵的女人都要黑脸,她们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感觉。

    要不说呢,这些女人迁怒起来,还真是毫无道理可讲。

    待到尔芙一行人来到正院院门口的时候,尔芙和邱嬷嬷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邱嬷嬷有些不知改进该退地愣在原地,还是更为熟悉这些妾室作妖方式的尔芙先反应了过来,淡笑道:“这一路过来,又是坐车,又是乘轿,我还真是觉得身子有些乏,还望邱嬷嬷替我向你家福晋致歉,劳烦邱嬷嬷先领我去厢房里稍微缓缓神儿。”

    邱嬷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感激地笑着答道:“四福晋言重了。

    这四爷和十四爷是一母同胞兄弟,您来到咱们十四爷府上,岂不就是和回家一般,您随意就是,奴婢替四福晋引路。”说完,她就又矮身一礼,虚扶着尔芙往布置成会客所在的东厢房走去,路过庭院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宫人取来瓜果点心和茶水伺候着,一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尔芙在厢房里摆着的绣桌旁坐稳,这才告罪一句,转头望正院上房那边走去。

    她还真有些担心自家主子是被什么事儿拌住了腿,竟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四福晋。

    这会儿正坐立难安的完颜氏一瞧见邱嬷嬷顺着门缝溜进来,她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她眼含讽刺地瞟着下首一直扮演和事佬角色的两位侧福晋,清清嗓子,柔声问道:“你这老刁奴,这是跑去哪里偷闲犯懒了,还不抓紧吩咐人给本福晋的诸位妹妹奉茶伺候着!”

    邱嬷嬷闻言,应声称是,一边自打嘴巴,一边赔着笑脸退出了上房。

    别看邱嬷嬷就是进上房里转了一圈,但是早就练就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事的邱嬷嬷,还是很快看明白了里面的架势,也就明白了自家主子是被何事绊住了脚儿,敢情是这两位才解禁出来的侧福晋就不甘寂寞地耍了新花招,她一边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茶点,一边从外面瞧着上房里的动静,暗暗琢磨着替自家主子解围的办法。

    “你家主子在忙着呢?”尔芙笑着抬眸瞧瞧略显犯愁的邱嬷嬷,柔声问道。

    “四福晋明鉴,咱们主子被府里庶务缠身,一时怕是难以分身来招呼四福晋了。”邱嬷嬷并没有想要隐瞒,这种事也瞒不住,越是想要瞒着,越是会让眼前和煦温善的四福晋误会,还不如就直截了当地说出实情来,所以她也就顾不得家丑不外扬的理了,照实将上房里的那出闹剧对尔芙和盘托出,赔罪道。

    “无妨,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你家福晋这般为难的时候,我亦是遇到过,那就让你家福晋先处理这些烦心事吧,别惦记着我这边儿,不过有一点小事要麻烦嬷嬷了,我这赶着饭点过来就是为着蹭饭而来,前日用过府上小厨房那道冬瓜盅,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呢,你看……”尔芙闻言,笑着摆摆手,随口回答道,却也并未想要越俎代庖地插手老十四府上的家务事。

    邱嬷嬷闻言,连忙应道:“十四福晋早有吩咐,奴婢这就安排人去传膳。”

    “好好好,也不需要太讲究了,我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尔芙笑着端起茶碗,随意打趣道,她故意装出这么一副粗鲁做派,也不过是不想让邱嬷嬷和完颜氏显得太难堪而已,这人和人相处,便是该随意些,这才是最亲近的表现。

    说完,她也没有留邱嬷嬷在自个儿跟前伺候,直接让邱嬷嬷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少时片刻,便又穿着体面的清秀宫婢,捧着一个个用银盖子罩着的托盘,从外面进来摆膳了。

    小而精致的绣桌上,呈梅花形状的摆满了精致佳肴,有用散养小公鸡烧制的东安子鸡,还有各类烧腊和鸡汤清蒸而成的腊味合蒸,尔芙提起的那道冬瓜盅,亦是雕出了龙凤呈祥花纹地摆在正中央位置上,还有两道菜香味俱全的素菜小炒,配上一盅香喷喷的粳米饭,便是尔芙不太饿,瞧着这桌佳肴,亦是有些控制不住嘴里的口水分泌速度。

    好在在场也没有外人了,摆膳的宫女将道道美味摆上桌,便已经捧着空托盘走了,只留下诗兰和诗情在尔芙旁边伺候着,该送上的漱口清茶和净手湿帕子,亦是样样不落地送进了厢房,尔芙见状,嘴角噙笑地细细擦拭干净一双玉手,又接过清茶漱漱口,便拿起包银头的象牙筷子,尽情自在地开吃了。

    吃上一口包着汁水的东安子鸡,真是肥嫩异常,味道亦是酸辣鲜香,再尝尝旁边用楠竹笼屉装着的腊味合蒸,咸味、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嚼劲十足,不但不觉得咸腻,还让人有种停不住筷子的神奇魅力,品上一口清香微甜的南瓜盅,吃着浸满南瓜汤汁的莲子、红枣,真是既滋补,又美味的保养圣品。

    这边儿,尔芙吃得开心,上房里一心想要看好戏的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却有一种被闪断腰的感觉,这该死的四福晋怎么就不安套路出牌呢,难道一餐饭的魅力,比起这众女大乱斗的好戏,还要更有诱惑力,便是四福晋这人性子清冷,不喜欢凑这种八卦热闹,但是能够攥着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的些许短处,没事儿摆摆自个儿嫂子的谱,怎么不比成日瞧着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媳来得滋润,这个该死的四福晋,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不过不管这二人在心里怎么咒骂尔芙的不配合,面上却也必须保持着中立。

    现在的完颜氏不比从前了,可不是她们能够随意冤枉构陷的无宠正妻,便是完颜氏自个儿不替自个儿解释,这满院满屋的奴才也不是哑巴聋子,必然是要替嫡福晋辩白,再瞧瞧那个从进门来就一副恨不得生啖她们血肉的邱嬷嬷,她们可不想再被搅和进这趟浑水里了,还是好好看戏吧!

    这两位侧福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作壁上观……

    只是可怜下首两个哭闹得嗓子都已经有些沙哑的妾室格格了,被自个儿背后的主子舍弃了,还不自知,一个捧着都快要生产的大肚子哭闹不停,一个满脸清泪诉委屈,身旁还跪着五六个作证的丫鬟婆子,比起唱大戏,还要更热闹几分。

    完颜氏端坐上首,轻抚小腹,满脸同情地摇摇头道:“闹够了就听听我的决断吧。

    赵氏,你本是花街柳巷里一个自诩清贵的妓子,得咱们十四爷垂怜,好不容易留着清白身子爬出了虎狼窝,被咱们十四爷接进府里,赐个妾侍的名分,虽然位分低些,却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女眷了,比起那些和你曾姐妹相称的可怜人,这运气不可谓不好吧,身边也有两个伶俐聪慧的小丫鬟,里里外外地伺候着,照说你是该心满意足了,但是你仍然不懂安分守己的道理,仗着十四爷宠着你,欺负府中新人,现在好不容易有孕了,不但不安心养胎,祈求着老天赐你一子半女,还要闹出这么一番闹剧来。

    你先前一口咬定说,李佳氏在你的补汤里动手脚,下了对你腹中胎儿不好的红花等药末,还拉出个厨娘来做证人,那你能不能和我解释解释你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像是动了胎气的模样……

    哦,对了,你还可以说是你发现了汤的味道不对,并没有喝下,但是这作为证据的补汤又在哪里呢?”说到这里,完颜氏微微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赵氏不必开口,继续说道,“你不必辩解,还是先听本福晋将话说完吧。”

    说完,她又将冷幽幽的目光,落在了赵氏身侧的李佳氏身上。

    完颜氏不是不知道这些女人打得什么主意,一来是让她在四福晋尔芙面前丢点脸,二来就是希望能借此气得她动胎气,她相信这些女人都已经从替她看诊的几位太医口中得知,她这趟从福建赶回来,这本来一直安稳的胎像有些不好,需要戒急戒躁的静养,这些人还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让她安心。

    “李佳氏,你虽然是汉军旗出身,但是到底是大选进府的秀女,最是懂规矩,而且我记得这是你当初进府的时候,德妃娘娘对你的评价是品行端庄、性格淑惠,该是最明白谨小慎微、安分守己这个道理的,赵氏冤枉你害她腹中骨肉,虽有她的过错,但是你不想着求我这位嫡福晋和府里的两位侧福晋做主,竟然不顾身份地和她厮打在一块儿,你还真是胆大极了,或者是你自知自个儿戕害皇室血脉,亦是万死之罪,一心拉着这个从你进府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找你麻烦的赵氏一块去死……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过我就知道一点,你们二人皆有错,皆该罚。

    本福晋念在年节将至,从轻处置,罚你二人半年月钱,禁足一个月,只当是小惩大诫吧,而且你二人亦是不睦已久,怕是不好再同住,赵氏身怀有孕,不宜挪动位置,本福晋就将李佳氏挪到伊尔根觉罗侧福晋的院里。

    这伊尔根觉罗侧福晋是咱们府里最懂规矩的人,以后有她言传身教地影响你,想来你也就不会跟着赵氏学那副泼妇做派了!”完颜氏这会儿不再为了未能及时出面去招呼尔芙烦心,也不愁这些人连累自个儿丢脸了,处理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各打五十大板地将李佳氏和赵氏一块处置了。

    处理完,她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服气,甩甩袖子,便将这些人都轰出去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她再也顾不上躺在床上装病西施了,动作利落地爬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几步就跑到了四爷的跟前,抱着四爷就不肯撒手了。

    当真不是她连女子最基本的矜持都不要了,实在是她太清楚府中众女的性子,今个儿她要是放着四爷从东小院走出去,她的脸就算是彻底丢干净了,与其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不如就在少数几个人跟前丢脸,尤其她房中除了四爷算外人,其他人都是家族精挑细选的忠仆,阖家性命都捏在佟佳氏的手里头,她也不信这些人敢将她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就算是传扬出去也无所谓,既是打定主意要争宠,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谁能风光地走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至于走在路上的过程,其实也并没有谁会特别在意,那些刺耳的酸话,也不过就是失败者的最后呐喊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娘家替她找来道行高深的教习嬷嬷教导规矩,也没有忘记找来经验十足的女子传授她讨好男人的手段,之前是她一直不肯放下名门闺秀的身段,可是如今既是已经走到这步了,自然要改变改变风格了。

    她双臂微微用力地揽住四爷的腰肢,制止住了四爷要离开的脚步,柔若无骨地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四爷的背上,声音软糯,略带哭腔的求饶道:“爷,您就怜惜妾身一次吧,妾身也是不得已,您听妾身的心都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呢!”

    “不得已,爷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个不得已。”四爷怒极反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府里头的女人都将他当成什么人了,他冷笑着转过身,垂眸看着佟佳氏那张梨花落雨的俏脸,动作不算温柔地掰开了佟佳氏揽着他的胳膊,却也没有再坚持往外走,而是转身回到了次间摆着的罗汉床上落座,看似他是被佟佳氏诱惑住了,其实他的心里却是坚硬如铁,恨不得伸手掐死眼前还在故作媚态的佟佳氏。

    佟佳氏的做法,于四爷而言,无异于极大的侮辱,偏偏佟佳氏身在局中,并没有发现她自个儿正在作死,反而发自内心地觉得自个儿的计策是成功的,果然如同教她讨好男人手段的那个女人说的一般,这男人都是管不住腿儿的,甭管是身在高位,还是街边乞讨的流浪汉,只要女人摆出任君采撷的模样,再配合着姣好的容颜和点点娇弱之态,全部都会变身饿狼,直接扑上来吃干抹净的。

    她嘴角微扬地半跪在四爷的腿边,那张带着些许娇弱、憔悴的小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痕,倒是让人见之生怜。

    可惜四爷这个男人和一般男人不大相同,他很讨厌被欺骗、被算计,更讨厌女人故意用眼泪当做争宠的手段,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并非是心软,也更不是心动,是顾及佟佳氏背后的家族势力,不想佟佳氏的父母兄弟跑到宫里头去告状,让德妃娘娘为他的家务事操心罢了。

    “爷,您也是知道的,妾身自小就有怕黑的毛病。

    昨个儿夜里,妾身身边的婢女发现有人在廊下偷偷窥视,虽然婢女出去没有发现任何人,可是妾身仍被吓得一晚都没有睡踏实,今个儿早起,妾身又发现廊下的朱漆红柱上有好像脚印的痕迹,这心里头就更是慌得不行了,不得已,这才想出装病的幌子,想要求爷给妾身壮壮胆子,抓出那偷偷藏在暗处窥探的坏人。”要说佟佳氏这谎话,还真是随口就来,好像一直都在舌头低下藏着似的,她还好像怕四爷不相信似的,特地指明是廊下的哪一根柱子。

    至于说这件事,那自然是不存在的。

    先不说四爷府的守卫是何等森严,便是她院里上夜的太监,那就足足有四个之多,两两轮班,谁能不动声色地在两个大活人的眼皮底下,窥探上房里的动静,再说真要有这样的高手窥探,怎么可能被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婢女发现,不过她却也不怕谎话揭穿,因为她相信她身边的婢女会将这假话圆好,保管跟真的一样,而且她也不认为四爷会真的详查此事,毕竟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留下四爷而已。

    事实证明,她真是不大了解四爷这个男人。

    也许她找其他的借口,四爷不会相信,也不会放在心上,顶多是话里话外地嘲讽几句就算了,可是说起有人窥探这事,即便是四爷明知道是佟佳氏在撒谎,也不会不放在心上。

    说白了,就是他已经被各种刺杀手段给吓怕了,而且东小院也算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他不可能不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不等佟佳氏再多说什么,四爷就已经朗声叫了苏培盛进来,吩咐他去前院把陈福叫过来,交代陈福里里外外地彻查东小院。

    这一惊动了前院的陈福,东小院的动静就瞒不住了。

    尔芙本来都已经洗漱好歇下了,也不得不穿戴齐整地过来了,谁让她是府里头的嫡福晋,这东小院的侧福晋说是有人窥探上房动静,甭管她心里头怎么不耐烦,却也不得不过来做做样子了。

    本来还没有当回事的她,再得知确实在房檐的瓦片上,发现了神秘脚印以后,她也紧张了起来,这也不怪她会如此大的反应,这四爷府就是她的家,如果连家里都变得不安全,那她还真不知道哪里能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了,尤其才刚刚发生过四爷深夜外出遇袭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怀疑是真的有人钻了空子,在府里安排下了数量颇多的钉子、暗探呢!

    尔芙快步走到四爷跟前,伸手接过四爷递过来的热茶抿了口,脸上却仍然难掩惶恐之色,有些慌乱的问道:“到底是佟佳氏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人将手伸进了府里来,陈福那边可曾查出什么线索来么?”

    “镇定,喝口茶,好好缓缓神。

    你是府里的嫡福晋,要是你都慌了,那底下人就更乱了,先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吧,左右已经引起陈福的重视,那就不会再出问题了,难道你不相信爷能保护好你和孩子们?”四爷为了让尔芙尽快冷静下来,也是怕尔芙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顾旁边还有很多人在就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

    尔芙闻言,微微怔了怔神,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亲眼看到的四爷,并不如电影、电视剧和史料中的那般神乎其神,却也是个心智过人、满腹筹谋的腹黑冰山王,她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她相信四爷在谋算一道上,绝对不弱于任何人,一旦被四爷盯上的事情,那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那就好,您也要小心些,也是该让陈福好好查查府中婢仆的底细,之前内务府的那摊事,都是老八打理,兴许旁的事情,他插不进去手,可是要是想不被人察觉地往府里安插几个探子什么的,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她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转而还不等说话就又一次拧起了眉头,她想起了已经过世的老八胤,胤这个不被康熙老爷子喜欢的皇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得到很多朝中重臣的赞许和宗亲的拥护,其心智、手段都要远远高于常人,也许四爷在她的影响下,早早就已经开始防备他,却不可能连做粗活的婢仆都提防,而内务府打理宗亲事物,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也就是安插探子这点,四爷可能会将各院主子和自个儿身边伺候的婢仆调查清楚,却很难将府中所有婢仆的底细查清楚,想明白这点,尔芙自然就轻松不起来了。

    东小院这边有陈福安排人仔细调查,四爷又安抚了佟佳氏几句,便自然而然地跟着尔芙一块回到了正院上房,他洗漱过后,本想着搂着尔芙早早歇下,却瞧见尔芙还坐在堂屋里拧眉发愁,不禁笑着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伸手抚平了尔芙眉心的川字,低声道:“你这眉心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别发愁,外面的事情有爷在,你只管管好府里头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让张保过来给你帮帮忙,赵德柱虽然是忠心,却到底能力不够,让他去打探各处消息,顶多就是能探听到些许皮毛,帮不到你太多。”

    “我好害怕佟佳氏不是在说谎。”尔芙喃喃道。

    “是真是假,只管等着陈福那边的调查结果就是了,怕有什么用,便是你现在就确定这事是真的,难道你坐在这里不吃不喝就能解决问题了,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就算是真有人窥视府中,那又如何,前院的护卫不是当摆设的,顶多就是咱们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些,多带些人手,免得中了人的算计就是了。”四爷知道自个儿不将这事给尔芙说明白、说清楚,凭着尔芙自个儿胡思乱想的,怕是他想要的温柔一夜就要彻底泡汤了,便也就坐下身来,耐心解释道。

    是了,最差不过就是出入小心罢了。

    有些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尔芙听四爷这么一说,心里安稳了不少,不过到底是觉得私密感没有了保证,还是命人将金钩挽着的窗纱都放了下来,又让人将收在库里的几扇大屏风都挡在了床前,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安心回到了内室里休息。

    只不过因为屏风就挡在窗前,经过烛光折射的人影映在屏风上,更显光怪陆离,她倒是被自个儿和四爷的影子吓到了几次,在再一次被屏风上的投影吓到,尔芙有些不舒服地拍了拍身上紧着忙活的四爷,轻声道:“咱们还是回床上去吧。”

    “专心些。”好不容易让尔芙答应自个儿尽兴的四爷,有些恼怒地狠狠抓了抓她白嫩嫩的柔软,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伸手揽住尔芙的腰肢,调整了下角度,便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良宵美景,一刻值千金。

    当他终于累得满身大汗地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尔芙已然精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他爱怜地轻抚着尔芙的脸颊,起身去净室拧了湿帕子,亲手替尔芙擦去身上的汗迹,换上干净的里衣,这才抱着尔芙回到了床上。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的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屏风洒满房间,生物钟越来越精准的尔芙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她低头看看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里衣,又揉了揉还微湿的长发,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简直不敢相信四爷在经历过那样乱糟糟的场景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自个儿胡闹,本来还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到底还是被四爷给累傻了,天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睡下的。

    她撑着如同被大卡车碾过的身子,勉强坐起身来,还来不及唤过诗兰、诗情伺候自个儿起身,便已经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吟。

    尔芙感觉她的腰都要断了。

    刚刚还想着起来就要好好去泡个澡的她,现在就想这么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休息,她歪着脑袋瞧了瞧听见动静过来伺候的诗兰,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我今个儿身子不适,让前头过来请安的人都散了吧,我也不打算起来洗漱了,你也不必急着让小厨房送吃食过来,我打算再睡会儿。”说完,她就随弯就弯地躺回到了被窝里,拉紧了被子,继续补觉去了。

    睡觉,她显然是睡不着了,她就想要享受这种懒洋洋的感觉。

    尔芙躺在铺满了暄软的床褥上,身上盖着薄厚合适的锦被,静静地感觉着脸上和煦的阳光,发自内心地觉得舒服,可惜有人就是不喜欢看她过这样的舒心日子,还不等她享受够这难得清静,外面就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尖细声音。

    随之而来地就是诗兰细碎的脚步声。

    尔芙懒懒地睁开眼,还不等她开口追问,诗兰便已经说明了来人的身份和来意,“主子,您可能得快点起来了,太子妃跟前的大太监赵喜来了,说是太子妃有重要的事情找您面谈,这会儿来接的软轿都已经停在院门口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就是完颜氏和他的新四嫂越走越近以后,这脾气越来越暴烈了。

    昔日完颜氏在老十四眼里就是温吞守礼的标准闺秀形象。

    从小就看着千娇百媚、各有风情的宫妃长大的老十四,当然看不上这样没有情趣的完颜氏了,虽说没有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那也是德妃娘娘一力压下的功劳,绝对不是老十四这个人懂得尊重嫡妻,加之完颜氏的脾气绵软,即便是手底下的妾室不安分些,老十四不着调些,却也是将自个儿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培养两个儿子的身上,也并不是太在意那份夫妻之情。

    这一切,本该都这样继续下去的。

    可惜当尔芙重新嫁进四爷府,完颜氏作为四爷嫡亲弟媳和尔芙自然不可避免地接触多了些,尤其是随着老十四出宫建府以来,她虽然能将后院那些小事都打理通顺,但是在阿哥所生活多年,再走出宫门的她还是有些力有不逮,而尔芙能力不出众,却是个实打实的热心肠,她又存心想要拉近四爷和老十四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将老十四府里的事情,当成自个儿的事情办了。

    别看她能力不行,可架不住她身边有白娇这样一位有钱有闲,又有能力的手下在,所以就在完颜氏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和内务府那边打交道的时候,这一切琐事都有白娇包办了。

    这么一来,闲下来的十四福晋完颜氏和尔芙,也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一块了,尔芙是个热心肠的女汉子,不喜欢藏着掖着,照说和完颜氏的性格格格不入,应该合不来,可但是就是事有意外,本该努力维持面子情的两个人真走到了一块以后,完颜氏这个人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似的变样了,性格开朗起来了,更注意自个儿的穿着打扮了,不再灰头土脸地做个管家婆了,也不惯着成日往小妾房里钻的老十四了,连说话的嗓门都大起来了,偏偏老十四就是个贱皮子,完颜氏越不待见他,越是想方设法地折腾他,他就越是觉得完颜氏合眼缘,这一来二去的,他对府里几个妾室的心思就淡下来了。

    随着完颜氏彻底在十四爷府里头建起了威信,这些妾室也就自然而然地归拢到了她的麾下,再也不敢小瞧这位面团似的嫡福晋,她在府里,也就真的做到了说一不二,她说赶老十四出门,这些妾室就没一个敢收留老十四的,加之有尔芙经常和她灌输女人要自强自立的思想,她的想法就越发奔放,虽说还比不上八福晋郭络罗氏那么跋扈,却也差不多了,这不老十四再次被赶出门,不得不跑来找四爷求救了。

    毕竟他现在不是闲来无事的光头阿哥一个,和老十三一块领着督建水军的差事,十天半个月地都难得有机会回府一趟,一回来还被赶出门,自然而然就弄得想要和完颜氏好好说说体己话的老十四变身怨妇来找四爷告状了。

    最重要的就是老十四这货儿,和四爷有一点真像,喜欢上谁就自带美化光环地把人摆上神台当菩萨,他坚决不认为完颜氏赶他出门是自个儿的主意,而尔芙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背了口黑锅。

    大大咧咧坐在书房里,端着茶碗就滋溜溜喝着的老十四,总算是注意到了四爷那身要安寝的打扮,他贼兮兮地凑到四爷跟前,一副难兄难弟做派的,抬手搭着四爷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我说四爷,你可不能再惯着四嫂了,你瞧瞧她都把完颜氏教成啥样了,弟弟遭点罪儿,也算不了什么事情,大不了就去外头混一晚,左右我也不经常在家里头,可是你怎么说都是堂堂亲王爷,你就这么孤零零的睡书房,你说说我这四嫂是不是太过分了!”

    四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拍开他搭在自个儿肩头的胳膊,有些嫌弃地挪了挪身子,躲开他身上隐隐传来的酒气,捂了捂鼻子,低声道:“爷跟你可不一样,你四嫂待我不知道多好呢,这是她今个儿留了齐侍郎的家眷在正院那边,我不方便过去,再说我这边也堆着不少事情,想着趁这机会清理清理,和你被扫地出门的境地,那可是天差地别呢!

    另外,你也别光顾着埋怨你四嫂,你和我说说,你小半个月也不回来一趟,弟媳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把你赶出来,别不是你小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不要脸面的事吧!”

    要不说四爷真是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

    打小他就觉得老十四是个不靠谱的,后来还跟老八他们混到一块,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亲疏远近,一看就是智商余额不足的样儿,就算现在有所改变,却也难掩他二货的本质,再加上他对完颜氏的印象不错,他能容忍老十四发这么长时间的牢骚,那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有涵养了,可但是老十四现在把话题扯到他头上,他就不能不吱声了,这要是传到后院给尔芙知道了,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为了不让自个儿的后院起火,他终于打算仔细问问了,要真是完颜氏做得过分了,他也好让尔芙出面劝劝完颜氏,这老十四到底是一家之主,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赶出门呢,这要是让旁人瞧见,该多笑话老十四了……

    只可惜,老十四是一如既往地不争气。

    随着四爷的话音一落,他就讪笑着坐回到了老十三的身边。

    只见刚刚还唾沫横飞发牢骚的老十四,脸上写满了尴尬,如同受气小媳妇似地低着头,左手扣右手地做着小动作,反正就是不搭腔,要不是四爷追问得紧的话,估计他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眼瞧着糊弄不过去了,他这才豁出去似的抬起了头,色厉内荏的嚷嚷道:“小爷我在兵营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京来,不就是和手底下的常随往南城的胡同里走了走么,便是身上沾了些脂粉气,那也都是些小事吧,可她就为了这点事情就和我闹腾,我一生气就说要给之前捧得一个戏子收到府里来,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四哥你说,这事怪我么,这哪家爷们过得像我这么惨,你说完颜氏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太过理直气壮的老十四,却忽略了四爷的性格,也没注意到旁边老十三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忍直视和同情,他原本还打算拉着四爷一块出去找个粉头喝两口,好好气气完颜氏这不懂事的女人,便被四爷一声冷哼给吓醒了。

    端坐在上首的四爷,冷冷注视着老十四,厉声道:“好样的,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你捧捧戏子就算了,现在还学会钻胡同去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爷看完颜氏就是待你太和气了些,要换做爷炮制你,那就该让你去太庙跪着去!”

    说完,他就扭身叫过了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低声吩咐了两句,伸手揪过还愣神的老十四往厢房去了。

    “哎哎哎哎,我说四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很委屈了!”

    “干什么,爷要替额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糊涂小子。

    这里是我平日静思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床榻、被褥,但是却还算暖和,外面有小太监值夜守着,你今个儿晚上就甭合计旁的了,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自个儿的过错吧,明个儿我亲自领着你去给弟媳赔罪!”四爷说话就将老十四揪到了厢房门口,他抬手指着眼前空落落的房间,伸手在老十四的后背一推,将他往房间里一推,动作连贯地如同排演过无数次似的伸手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锁头挂在门上,冷声说完最后一句,便对着老十三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老十四无奈地趴在门口求饶,连连拍打着门窗砰砰作响,却是头也不回地径自进了上房。

    可怜老十四趴在门边喊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人搭理自个儿,便也就认命地坐在了地当间摆着的蒲团上发呆去了,虽说是没有高床软枕躺着舒服了,但是到底是在温暖的房间里头坐着,他也知道自个儿可能真的错了,倒是也没有再闹。

    另外一边,四爷和老十三回到书房里。

    四爷又不放心地问了问他二人在军营里的情况,说是四爷是老十四的哥哥,四爷觉得他在老十四身上操的心,比在弘轩身上操的心还多,简直就是要长兄为父的意思了,这也就是他现在脾气好,不然他一定拎着鞭子、提着棍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糊涂小子,堂堂贝勒爷眠花宿柳,他还好意思和自个儿福晋闹,这就没有比他更丢人的皇室子弟了吧。

    只能说四爷就是死得早,要是让他亲眼瞧瞧他那些不争气的后世子孙,兴许能直接气得原地爆炸了,不过眼下,他可不知道他的那些子孙后代的损色,一门心思都在气老十四不争气,更是琢磨着要不要进宫找康熙老爷子告一状,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越发放纵的臭小子,最后他考虑到其他兄弟们落井下石的习惯,这才放弃了这个不大成熟的打算,扭头叮嘱老十三,“你可得好好盯着老十四,你是他哥,他要是在外不规矩,你就只管教训他,他敢不听,你就让人给我传信,看我怎么收拾他。”

    “四哥,我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吧。

    十四弟是有些过火,一回京就往南城的胡同里钻,看起来是有些不着调,可他也并不全然是跑那找乐子去了,这还不是为了和兵部、户部那些大老爷们拢好关系,免得这些大爷们卡着军饷、粮草不撒手!”老十三一直从旁围观着,对这事知之甚深,他表示老十四吃亏就吃亏在这张死鸭子嘴儿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上了,不过作为一个好哥哥,他却不忍心看老十四被四爷误会,忙将老十四钻胡同的原因说了出来,同时他也是希望四爷能盯着点六部堂官们,免得处处卡着兵营那边的各种资源。

    “怎么回事?”说起正事,四爷立刻冷静下来了,他摆手示意苏培盛将厢房里的老十四放出来,扭头对着老十三正色问道,这兴建水军是康熙老爷子的谕旨,圣旨中言明六部全力协办、不得借故刁难,难道六部堂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连康熙老爷子的吩咐都有人不当回事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已经冷静下来的老十四重新回到书房里,正好听见四爷追问老十三的话,他冷笑着打断,嘴角仰着自嘲的笑容,摇头叹气道:“四哥,你是不知道六部堂官的本事,咱们兄弟在京里头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龙孙,出了京城这地界,往兵营里一站和他们说起正事,那就是他们的孙子了。

    为了给底下兵将要军饷配给,我这都不知道赔多少笑脸了。

    你以为我和十三哥为什么连初五没过就回到兵营那边去,你都不知道这些王八羔子做出什么事了,咱们兄弟手底下的兵丁将士,过年想吃顿饺子都没有,一要军饷物资就哭穷,小爷就不知道这天底下的税赋都去哪了,也真不知道兵部和工部年年打造的兵器盔甲都去了哪儿,反正要啥啥没有,最后是我和老十三自个儿掏腰包,变卖了两处不大不小的庄子,这才给底下人筹措了些粮食米面和猪肉、白菜等吃食送过去,这才算是将将把这个正月混过去,这不二月二龙抬头了,咱们兄弟底下的兵丁又要喝西北风了!”

    老十四也是个热血男儿,尤其是在军营待得久了,这身上的做派就越发狂野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老十三旁边,大手重重一拍身侧的角几,震得角几上的茶碗蹦了三蹦,却也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最后更是越说越气地扯了扯脖领子,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和那些个整天就知道和他哭穷的六部堂官去打一架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忙着搞联盟的,忙着打探消息的,忙着梳头擦粉的……

    当尔芙和佟佳氏回到府里,有说有笑地走到垂花门口的时候,眼前是莺莺燕燕环绕,身边是香韵阵阵,那混乱程度就好似是名角登场般热闹,别提多乱套了。

    尔芙瞧着眼前这幕,心里就一句话想说:果然看热闹是所有人的兴趣爱好。

    这些女人怎么可能是来好心迎接自个儿的呢,这些女人怎么可能是好心来迎接佟佳氏的呢,而且自个儿也没有组织她们来迎接,那么能够让这些女人来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想亲眼看看曾经以秀出名门、血统高贵为傲的佟佳氏现在是多么落魄、多么狼狈,还真是好强烈的恶趣味。

    只可惜,这些女人注定失望了,很显然佟佳氏很了解这些女人的心思……

    那身让佟佳氏坐卧难安的华丽装束,这会儿不就有了用处么!

    “许久未见诸位妹妹,诸位妹妹一向可好啊!”佟佳氏迤逦聘婷地站在尔芙身侧,娇声对着环绕在旁的众女招呼道。

    “侧福晋姐姐,您终于回来了!”还不等其他人吱声,一直和同胞姐妹躲在最后面的雨桐就忙从众女中穿过,动作迅捷如同灵猴似的钻到了最前面,热络招呼道。

    她这般做,并不是毫无缘由地上前刷存在感,而是不得不表现出的态度。

    毕竟佟佳氏出府前,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曾经和佟佳氏走得蛮近的,佟佳氏出府后,雨桐和雨桠这两个牵头草就转投到了乌雅赫赫和乌拉那拉氏身边,不过也没有断了和佟佳氏的联系,一直给佟佳氏传递着府内的消息。

    只是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加之她们这些日子在府里的所作所为,肯定是要偷偷和佟佳氏解释一番,所以……

    雨桐这会儿上前刷个存在感就很有必要了。

    不过她二人身份低,便是她们这样刷存在感,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们。

    一切都要多谢乌雅赫赫吸引了府中众女的太多关注力,不然她们也不能如此搅风搅雨地折腾了。

    只是尔芙可没有闲心在垂花门和这些女人打交道,一路颠簸,她真的好累了,所以她很是爽快地摆摆手,对着环绕在侧的一众女人,缓声说道:“行了,佟佳妹妹回府,你们有大把时间和佟佳妹妹联络感情,这会儿就别都围在这里了,该散就散了吧!”

    说完,她就先一步离开了这个充满着各种脂粉香料味道的地方,领人回正院去了。

    和尔芙一块离开的,还有才刚刚回府的佟佳氏。

    东小院那边儿,先一步回府报信的护卫,早已经通知留守东小院的宫婢打扫准备,佟佳氏倒是也不需要担心回来以后没有地方住,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让诗兰特地跑了一趟东小院,询问一下那边到底需不需要人帮助啥么的。

    至于回到正院的尔芙,则简单洗漱一下就伸着懒腰去休息了。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待她醒来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让人传信,告知四爷,佟佳氏已经回府的事情。

    不过还不等去传信的人见到四爷,四爷就已经回到了府里。

    因为早在尔芙休息的时候,外院管事就给在内阁和一众阁老议事的四爷传了消息,佟佳氏回府,于四爷而言,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他一直和几位阁老确定好手头上的政事,这才领着随从回到府里。

    才刚起床的尔芙瞧着突然出现在自个儿跟前儿的四爷,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问道:“今个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爷都已经和阁老们打完嘴仗了!”被问到头上的四爷,低声答道。

    同时他还顺手拎过手边的提梁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给自个儿斟上一杯热茶,咕嘟嘟地喝了两大口,长舒了口浊气,这才不紧不慢地问到佟佳氏的事儿,以及尔芙今个儿怎么突然会去小善的事儿。

    尔芙闻言,耸耸肩道:“乌拉那拉氏看起来并不希望我掺和弘晖的婚事。”

    对于她这样的回答,四爷显然是不满意的,直接反驳道:“她不希望你掺和,你就不去了,还无缘无故跑到小善去!”

    尔芙有些无语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打断了四爷还未说完的话,低声吐槽道:“你最近这脾气有些暴啊,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么……”说完,她还不忘丢给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讪讪一笑,却也没有再插嘴打断尔芙的话。

    尔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轻声解释道:今个儿早起的请安礼上,我就按照咱们俩昨个儿商量好的那样告诉乌拉那拉氏,我要和她一块去参加左都御史他他拉氏博尔康大人府上的簪花宴。

    她也没有反对,请安礼后就回房去更衣梳洗,我也是如此。

    一路出府,也算是顺顺当当吧,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小善那边的跑腿小太监突然在街上拦住我的车驾,他说是佟佳氏情绪激动,已经绝食整日,还寻死觅活。

    小善那边的跑腿小太监传回这样的消息,我这个嫡福晋总不能不管不问吧,加之簪花宴这种交际应酬,到底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就只能去小善呗。

    到了小善,佟佳氏好好的,传信的小太监倒是偷跑了。

    整件事,由不得我不怀疑是乌拉那拉氏不想我和她一块出席簪花宴,故意收买了佟佳氏身边的跑腿太监,传这样的假消息来引开我。”

    说完,她又耸了耸肩,浑身放松地靠在了软枕上。

    四爷耐心听完尔芙的叙述,沉默片刻,带着几分犹豫的提问道:“那佟佳氏呢?”

    “关她什么事儿??”尔芙不解的反问道。

    四爷表示他真是不该对尔芙的智商抱有任何期待,只得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地认真解释道:“你忘记了,派到小善那边的两个小太监都是特地从人牙子那买回来的新人,从头到尾就在府里住了一个晚上,乌拉那拉氏就算是想要收买,也没有机会啊。

    难不成她还能未雨绸缪地安排人去小善收买一个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带回府的人?

    反倒是佟佳氏更可疑些,因为如果不是你今个儿去接她回来,她还不知道要在小善住多久,兴许就是她为了能够早些回府,特地编排出来的这出好戏呢!”

    说完,他又端起手边的茶碗,咕嘟嘟喝了两口热茶润嗓子,和阁老们探讨一整天政事,回到府里都不能静静地歇一会儿,他感觉他的嗓子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为了避免明个儿自个儿可能会失声,四爷又从腰带内侧摸出一个药包,将药包里的粉末一股脑倒进茶里,也不管茶杯表面飘着的药粉有多苦了,大口大口地喝了个精光,这才清清嗓子,将注意力落在了尔芙的身上。

    尔芙扁扁嘴儿,先吩咐诗情将桌上的普通茶水换成对保护嗓子有好处的胖大海茶,又让诗情去小厨房吩咐小生子给四爷炖上川贝雪梨汤,交代完这些,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这事儿是佟佳氏安排的这种可能性,并非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这么凑巧地发生在今个儿,还是乌拉那拉氏动手脚的可能性比较大。

    再说,你当初送佟佳氏去小善清修的时候,也就是希望她避避风头。

    现在距离那件事的发生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便是她不动这些手脚,不需要过多久,你就会派人去接她回府了,她又何必非要闹出这样不利于自个儿名声的事儿呢!”

    其实尔芙不是没有怀疑过佟佳氏,只是她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不太可能。

    而至于四爷所说乌拉那拉氏没有机会收买佟佳氏身边伺候的跑腿小太监这件事,她反倒觉得不是太重要,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什么是用钱都搞不定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贵为侧福晋,身边替她跑腿办事的人不少,收买个把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人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算了,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咱们就算是推测出真相,也是马后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四爷觉得尔芙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觉得这么猜来猜去的,也不是个办法,直接就这件事下了一个结束语。

    说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左右这会儿没有什么事了,爷先过去佟佳氏那边瞧瞧,一会儿再回来陪你用膳。”

    “快去吧,佟佳氏这趟去小善吃了不少苦头,你也该过去安慰安慰她。”尔芙无所谓地笑着说道。

    四爷微微点头,招呼了苏培盛一声,便迈步往外走去。

    而与此同时的其他各院在四爷回府以后,也在注意着正院这边的动静,盯着四爷的反应,当后院众女听说四爷面色如常地去了东小院,皆是满脸不高兴,暗骂尔芙不合时宜的大度和宽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接个情敌回府凑热闹。

    不过她们也就剩下在心里吐吐苦水的这点本事了,让她们站出来反对佟佳氏回府,或者是去找佟佳氏的麻烦,这些女人还真不敢,毕竟这是个男人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时代,谁敢如已逝的八福晋那般光明磊落地表现出自个儿的小心眼儿呢,做出任何可能被扣上一顶善妒帽子的事儿呢,而且即便是八福晋那般善妒,还不是任由八爷和其他女人生下子嗣。

    随着四爷去了东小院,这些女人也就彻底消停下来了,接受了佟佳氏回府的事实。

    除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乌拉那拉氏。

    佟佳氏被尔芙从小善接回来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还没有回府,她和四爷是前后脚儿回来的,也是府里最后一个得知佟佳氏回府这消息的人。

    她拧着娟帕,恨恨地咬着小白牙。

    佟佳氏身边的跑腿小太监传假消息将尔芙引到小善,这本就是她的安排,但是她却不是一个懂得成人之美的人,她本来的计划是齐铁山先给佟佳氏下药,再由齐铁山将尔芙引到小善,待到尔芙赶到小善的时候,刚好碰上已经服下参汤两个时辰的佟佳氏毒发,这样这盆污水就会一点不糟蹋地泼在尔芙头上。

    为了这罪名被坐实,她还特地在尔芙所乘坐的那辆马车里塞了个不起眼的药包。

    小善远在城外,消息往来不便,等到尔芙戕害府中妾室的消息被传回京中,便是四爷想要替尔芙出言开脱,或是查出这件事并非尔芙所做的时候,却也挡不住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到时候她就能够顺利除掉尔芙这个心腹大患,顺道还捎带上了佟佳氏。

    结果……不但尔芙安然无恙地回到府里,佟佳氏也回来了。

    此时,乌拉那拉氏的心里就剩下一句话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颇为犯愁,那就是齐铁山跑得太快,也跑得太果断了,竟然连她许诺的五千两银子都不要了,传完消息就直接跑路了,让她都来不及灭口。

    如果让尔芙、或者是佟佳氏找到齐铁山,那么齐铁山早在被秦嬷嬷买进府前就已经有人收买过他的事儿就瞒不住了,那些和齐铁山一块学规矩的小孩子,也就要暴露在人前了,还有她好不容易才收买过来帮助自个儿的瞿婆婆,也要成为废棋了。

    这对于乌拉那拉氏而言,简直就是五雷轰顶般的巨大打击。

    她是真没有想到齐铁山一个农家小子,竟然能够看出自个儿有杀人灭口的想法,还能够那么干脆地舍弃后续的巨额赏银,最重要的就是他一个农家小子怎么能够在两个死士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轻易溜走了,如果不是两个死士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里掐着,她都要怀疑是这两个死士背叛自个儿了。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来来回回地回想着自个儿的这番安排,到底哪里出现了漏洞,足足有一炷香时间,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她辛苦收买过来的瞿婆婆,曾经见过自个儿身边的肖嬷嬷,如果斩断了瞿婆婆这条线索,也就不怕齐铁山被人抓住了。

    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就这样,四爷阴沉着一张脸,一路一言不发地回到府里,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是他却根本没心情去后院参加那种可有可无的阖府晚宴,连苏培盛上前提醒,也被他一顿臭骂轰出去了。

    那封奏疏是怎么被送到内阁文华殿大学士胡星澜手里,其实很快就被调查清楚了。

    而四爷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因为将这封奏疏送到胡星澜手里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冲动冒进的戴铎。

    戴铎,到底是年轻,一贯被四爷倚重,他也生出了几分飘飘然。

    当邬先生否定了他的建议,且四爷也颇为认同的时候,他就觉得来一出先斩后奏。

    他是府中幕僚,又是四爷颇为倚重的人,所以当他提出要进入书房的时候,前院书房这些当差伺候的小太监根本不敢阻拦,更不敢检查戴铎从书房里带走什么东西了。

    戴铎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拿着这份还未来得及补上封皮的奏疏离开书房,同时顺顺利利地通过府中护卫将这份奏疏转呈到了内阁。

    再然后……内阁之一的文华殿大学士胡星澜就看到了这份满是真知灼见的奏疏。

    胡星澜虽然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中立派,誓死不愿被牵扯到皇子夺嫡这种烂泥潭里,却还是将这份奏疏在大朝会的时候呈了上去,他是一番好意,但是也还是好心办了坏事,非本愿地坑了四爷。

    而戴铎贪功冒进,四爷虽气恼,却也让四爷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虽然这件事上,戴铎是有错,但是所幸康熙帝并不太计较,而且这些年戴铎在府里当差兢兢业业,替他出谋划策、助力不少,如果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大动肝火,实在是有些太过过河拆桥了些。

    再说不同于其他皇子府上,四爷府里的幕僚并不多,到今个儿为止,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真要舍弃了戴铎这样一位幕僚……

    说句实话,四爷还真是舍不得。

    就在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戴铎已经主动过来负荆请罪了。

    显然,宫里大朝会上,康熙帝震怒、四爷受罚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了府里来,戴铎也已经知道他的选择是不明智的。

    有时候,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如果说戴铎没有主动过来负荆请罪,兴许四爷还会狠下心肠做些什么,但是戴铎这主动送上门来了,想到往日戴铎替自个儿提出的那些真知灼见,他还真是不好太揪着此事不放了。

    四爷有些气闷地抬抬手,示意苏培盛将乱糟糟的书房收拾一番,虽然未曾恢复到往日那般整洁吧,起码已经不像是被台风刮过的那般无处下脚,他这才朗声将门口跪着请罪的戴铎请了进来。

    戴铎一进来,便直接跪在了房门口,蔫头耷脑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已。

    “起来!”四爷深吸了口气,单手一拍书案,暴喝道。

    “小人不敢起身,此事都怪小人自作聪明,不顾王爷吩咐,暗自做主,害得王爷在朝堂丢脸,更被皇上所怒……”戴铎闻言,叩首一礼,将背上绑束着的戒尺解下,双手捧着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语带哽咽地沉声说道。

    只不过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四爷一声长叹打断了。

    四爷压下满肚子的愤怒和不快,起身离开了书案后方摆着的那张太师椅,迈步来到戴铎的身边,双手扶起跪地请罪的戴铎,语重心长地感慨道:“你啊,聪颖睿智,满腹诗书,也有些鬼点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太气盛了。

    这次的事儿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做事多想想就是了,别弄这套假把戏了,如果本王真要怪你,便是你背着一整棵树过来负荆请罪,本王亦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说完,他就拉着戴铎走到了临窗摆着的官帽椅旁,招呼着戴铎坐下说话了。

    四爷虽然不忍心舍弃戴铎这个幕僚,却不代表他看不出戴铎的野心和戴铎这会儿刷的小把戏,人有野心是好事,人有进取之心,亦是理所应当,但是一个合格的幕僚决不能是个就会耍小聪明的人,所以他还是要适时敲打戴铎几句了。

    事实,亦是如此。

    戴铎在府里得知康熙帝当朝震怒、四爷被罚跪在乾清宫外,他就知道他这次这出先斩后奏的把戏玩陷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如何补救,甚至在邬先生找到他,想要和他商量如何解救下在宫里被罚的四爷时,他也是心不在焉,满心都在合计他自个儿的前程富贵,想着如何保住自个儿在府里、在四爷心目中的位置……

    虽然人都是自私的,少有那种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英雄圣人,但是戴铎作为一个幕僚,却在该想办法善后的时候,一心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显得有些没有职业道德了。

    不过还是那话,四爷还是舍不得舍弃这样一个对自个儿助力颇多的幕僚,不然……

    当然,这也是因为戴铎还算忠心,有些小过失,也并非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敲打几句,也就是了。

    戴铎闻言,脸上写满了莫名的感动,连连保证道:“小人以后定然会谨守本分。”

    “谨慎本分是对的,但是有什么好主意,也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出主意是你们这些幕僚的事儿,而该如何做主是本王的事儿,切莫再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儿了。”四爷笑着拍拍戴铎的肩膀,朗声说道。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罚你这个月都不许饮酒,这事儿就算了!”

    这绝对是四爷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惩罚手段了……

    对于旁人来说,一月不饮酒,许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戴铎这个习惯睡前喝两口的老酒鬼,那绝对是让他痛不欲生的责罚了,而且也不会伤到他这位幕僚的脸面。

    戴铎苦着一张脸离开了前院书房,回到了他在四爷府前院的居所。

    邬先生正坐在院里树下的书桌旁等着他呢……

    “知道错了么?”他对着蔫头耷脑的戴铎招招手,替戴铎斟上一杯清茶,笑问道。

    戴铎满脸苦闷地点点头,沉声道:“到底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说说……”邬先生笑着端起茶碗抿了口,低声问道。

    戴铎闻言,叹了口气,将手边的茶碗,一口将碗里微凉的茶水饮尽,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是如何自作聪明地一番好戏复述了一遍,如果换做旁人问,他绝对不会将这么丢人的事儿都说出来,但是邬先生是他的老师,他是不服气他的老师后来居上成为四爷府的第一幕僚,却不代表他不懂尊师重道。

    不过这次他也真是服气了……

    看来比起老师邬先生,他有时候还太稚嫩了些。

    “以后就收起你那点小算盘吧,你看李卫那小子入朝为官是风光无限,但是他那也是拿脑袋拼出来的前程,不管他是在江南做县令的时候,还是他出任杭州织造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虎口夺食、状况百出,他能够走到今个儿是他小子命好,也是他那个小子鬼机灵。

    不过在我看来,更重要的就是他命硬。

    如果换做是你身处他的位置,怕是你老师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邬先生撂下手里的茶碗,慢条斯理地捋着颌下的几缕花白胡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低声说道。

    邬先生和戴铎同院而居,又是多年师生关系,他太了解戴铎了。

    从李卫被四爷从江南召回来,待到李卫坐稳户部侍郎位子的时候,戴铎就不甘心做一个隐居幕后的幕僚了,他也希望能够如同李卫那般入仕为官,他也希望他满腹学识有展露人前的那天,他更希望能够荣归故里、光耀门楣。

    只是入朝为官、光耀门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先不说现今的朝堂上各党纠葛不断,也不说各皇子的势力盘根错节,单单戴铎曾做过四爷府的幕僚,掺和过四爷追讨各部官员在户部欠银这件事,便足够他被各部官员联合排外了。

    除此之外,戴铎的个性,也不适合踏足官场,很可能会走到四爷的对立面上。

    作为戴铎的老师,邬先生深知戴铎就不是一个能经得住诱惑的人,官场险恶,更充满诱惑,但是四爷最恨那些仗着手中权力就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从他这些年的做事手段来看,那可谓是除恶务尽,只要抓住就是斩草除根,戴铎和四爷旧日情分,早晚有被磨灭的那一天,他还真不愿意看到他这辈子最为珍重的两个人针锋相对。

    正因为如此,当四爷提出想要保举戴铎入仕为官的时候,邬先生拒绝了。

    这点,戴铎并不知道,戴铎以为四爷是厚此薄彼,实则是四爷曾动过几次要保举戴铎入仕的想法,一直都是邬先生竭力要压下戴铎,不允许戴铎入朝为官。

    以前邬先生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戴铎,但是今个儿他打算和戴铎好好谈一谈了。

    当戴铎知道自个儿的登云路都是被邬先生阻断的时候,戴铎满脸懵逼。

    当戴铎知道四爷曾几次想要保举他入仕,戴铎又觉得他的才干得到了四爷的首肯。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惑,对着他这位如父如友的老师,沉声质问道:“您为何不肯我入朝为官?”

    “安守本心,中正为官,你做不到。”邬先生没有扯任何旁的借口,直言答道。

    说完,他抬眸注视着眼前双目赤红如充血的戴铎,稍显失望地摇了摇头。

    “老师,您并非不知道我的能力,也并非不知道我的理想,您如何就判定我不能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呢!”戴铎被邬先生一句话说得脸都气红了,咬牙问道,如果他不是念着邬先生是自个儿的老师,真想给邬先生两巴掌,没有这么埋汰人的,这不就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那些鱼肉百姓的赃官贪官么!

    邬先生不急不躁,微微抬手,示意戴铎不必激动,缓声说道:“李卫为官,虽然是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在任杭州织造这般肥差的时候,却能青菜豆腐下饭,且甘之如饴,李卫虽然不如你见识广博,却是个至真性格,他能为了四爷的一句吩咐就上刀山、下火海,你能做到么?”

    “前一项,我能做到,而后一项,我还真是未必能做到。”

    “那我问你,如果有人捧着数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求你帮忙在四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你能否忍住不伸手!”邬先生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问道。

    “数十万两银子就换几句好话,谁能那么傻呢!”戴铎闻言,冷声嘲讽道。

    “这只是一种假设,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忍住不伸手,你实话实说,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个儿。”邬先生笑着摆摆手,摇头问道。

    戴铎闻言,登时傻眼了。

    他傻坐在树下,连邬先生离开都没有反应,认真思考着邬先生提出的问题,考虑了许久,似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承认邬先生的问题有些可笑,但是他就是给不出一个肯定回答,甚至觉得如果真有人捧着几十万两银子来贿赂他,便是做些无关大局的徇私之事,亦不是不可能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不觉得邬先生的问题可笑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邬先生的意思,他还真是未必能够一直保持本心,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好官。

    他也不是个蠢蛋,也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武先生为何压着他、不准他入仕为官了。

    因为他知道四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冷面王,四爷自个儿做到了清廉自守、不收下属孝敬,以身作则,他也就不能允许他的下属里有贪赃枉法的人了,如果他入朝为官,不犯事还好,别人找他的毛病,四爷会护着他,但是一旦他动了私心贪念,怕是第一个找他算账的人就是四爷。

    四爷不会允许他四爷府出来的人做出任何贪赃徇私的事儿……

    想到这里,坐在树下愣神的戴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幸好,幸好……

    幸好他的老师压下了四爷要保举他入仕的想法,不然他怕是早就成为菜市口被砍头抄家的一员了,哪里还有什么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那天呢……

    这么一看,留在四爷府里,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幕僚,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您能静静么!”弘晖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

    乌拉那拉氏生出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无奈感觉,可惜不懂她好意的人是她的儿子弘晖,她总不能和自个儿的儿子计较吧,但是被误解的痛苦并未消失,所以她就越发怨恨那两个带坏她儿子的西洋女郎了。

    如果不是府里有规矩在,她真想将那两个女人人道毁灭算了。

    前院,好不容易将众兄弟都妥善送走的四爷,带着满身酒气地回到了正院。

    已经先一步得到苏培盛传信的尔芙,再次回到了穿堂里,她瞧瞧跪坐在弘晖身边的乌拉那拉氏,又瞧瞧弘晖身前折折皱皱的厚实软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爷过来了,还是先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

    说完,她就示意诗兰上前扶起了腿都跪麻了的乌拉那拉氏,同时自个儿弯腰捡起了那个满是褶皱的厚实软垫。

    “用不着你假好心。”对此,弘晖就如同叛逆期少男似的挑眉说道。

    好吧,弘晖才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和尊荣优渥的生活,倒是也挺符合叛逆期少年的特征。

    尔芙并没有理会弘晖的无理取闹,只是询问着乌拉那拉氏和娘家联络的情况。

    少时片刻,还不等她问清楚,四爷就已经一身酒气地进来了。

    她歪歪脑袋瓜儿,低声对诗兰吩咐道:“去端碗醒酒汤。”

    说完,她起身来到了四爷身边,扶住了走路有些踉跄的四爷,将他扶到了上首主位上坐好,免得他摔倒磕到哪里。

    只是她却不知道,四爷其实是在装醉。

    因为四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乌拉那拉氏娘家接下来的质问,还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乌拉那拉氏去负责,左右这事是她一手主导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还是弘晖的亲母,便是换个躯壳,总归不会亏待了自个儿曾经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这样做,未免显得过于不男人了,所以他一进来就开始了装醉装晕。

    乌拉那拉氏和尔芙却是不知道内情,尔芙担心着四爷的身体,毕竟四爷的身体,其实并不如外表所看到的那般康健,而乌拉那拉氏则是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必担心四爷责罚弘晖了。

    她想:只要她能够将此事摆平,搞定了乌拉那拉氏一族,四爷就不好为难弘晖了。

    对于摆平接下来可能会发难的乌拉那拉氏一族,乌拉那拉氏还是很有信心的。

    从小生活在乌拉那拉氏一族,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看起来团结和睦的乌拉那拉氏一族里,其实纷争不断,早就被利益所驱使着,忘记了血脉亲情这回事。

    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她被病故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一族怎么可能不发难,更是早在她还在世之时,便送来模样俏丽迷人的珍珠呢。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重回四爷府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般拉拔同宗亲故。

    乌拉那拉氏想起过去那些往事,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幽怨和愤恨。

    她怨四爷为了尔芙,竟然不顾结发多年的情分,使出诡计,致使她早早病故,她更怨娘家就知道在她身上获取利益,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和难处。

    她恨四爷过于决绝冷情。

    她恨娘家被区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所收买,忘记她这些年为娘家那些同宗兄弟所作出的各种贡献。

    总之,回想前世她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时候,除了弘晖,便再无一点安慰了。

    从她在瑞溪的身体里清醒过来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想要将弘晖拉回到自个儿的身边来,只是却总是事与愿违,反而将弘晖推得越来越远了。

    如今,弘晖不理智地闹出这种事,乌拉那拉氏心里是自责的。

    不过她的自责,并非是她在反省自个儿之前有什么不明智的昏招,而是自责自个儿没有看好弘晖。

    在她看来,如果她能够更关注弘晖几分,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幅局面了。

    穿堂里,随着四爷的到来,竟然诡异地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宁静。

    不单单是跪在地上做认错状的弘晖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跟前儿的青玉地砖一角,便是乌拉那拉氏和尔芙亦是如此,最后打破这份宁静,还是去后面厨房取醒酒汤的诗兰童鞋。

    诗兰恭敬地将醒酒汤递给尔芙,道:“主子爷,主子,外面佟佳侧福晋求见。”

    “她怎么过来了,可曾说过有何事么?”尔芙一边用汤匙搅合着醒酒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诗兰恭声答道。

    “让她去厢房那边等我,我一会儿过去瞧瞧。”尔芙闻言,歪头瞧瞧跪在穿堂地当间做请罪状的弘晖,低声吩咐道,到底还是不够狠心决绝,不然就该让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好好瞧瞧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阿哥是个什么德行才好。

    说完,她对着诗兰摆了摆手,便端着那碗泛着酸苦味道的醒酒汤往四爷跟前走去。

    四爷迷迷糊糊地靠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双目微合,嘴巴微张,看似是正在和周公夜会,其实这穿堂里的动静,他一点都没有错过,尤其是诗兰进来的脚步声微重,更是让他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就在他等着尔芙过来喂自个儿喝醒酒汤的时候,尔芙撂下醒酒汤就出去了。

    他忙睁开了眼睛,正好瞧见尔芙拦住死活要往里闯的佟佳氏。

    其实佟佳氏的举动,也没有那般不管不顾,只是在四爷的角度看去,她确实是和尔芙发生了推搡动作。

    他看不下去地轻咳两声,尔芙闻声,好奇地转过头来,佟佳氏就趁机冲进来了。

    对此,尔芙心里有若干句的mmp想说。

    早知道佟佳氏想要进去看热闹的决心这么大,她又何必阻拦,真是吃力不讨好,明明她是为了弘晖、为了佟佳氏好,结果这一个两个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货儿,她也真是无奈极了。

    照理说,弘晖在纳妾礼当日,给新进府的格格下马威,其实不算太出格的事,但是问题就在于新格格的身份太特别了,还性格刚烈地撞了柱子,这一下子就将这事从芝麻绿豆的小事推到了一个顶点上,而这种不算光彩的事儿,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尔芙不是身处在嫡福晋这个位子上,她绝不会掺和这件事,但是佟佳氏就偏偏反其道行之地凑上来了。

    只是尔芙不知道佟佳氏的想法,佟佳氏就是故意来给乌拉那拉氏添堵了。

    在尔芙看来,因为她知道穿着瑞溪外壳的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亲母,这件事就是婆媳不和引发的一点点小纷争,而新格格就是撞进来的倒霉鬼。

    不过佟佳氏不知道这点,她又知道乌拉那拉氏曾经收买自个儿身边的近身宫婢,然后就发生了她被送到小善反省己过的事儿,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是谁害自个儿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她知道乌拉那拉氏牵线搭桥的新格格撞柱子了,一想乌拉那拉氏肯定是觉得脸上无光、各种不满,她怎么可能不赶来看热闹呢!

    至于说她这样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行为会不会惹怒到四爷,好似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的,在小善住了小半年,天天不说是吃糠咽菜,却到底都是白菜豆腐的下饭,佟佳氏看似并无改变,但是心里早就将害自个儿被送到小善清修的人,恨到骨子里去了,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在,她得知真相的第一天就会冲过去抓花乌拉那拉氏的那张伪善的脸。

    她能够忍耐到现在才蹦出来看热闹,已经是很有忍耐力了。

    佟佳氏仗着她从小就跟着父兄舞刀弄枪练出来的好体魄,趁着尔芙分心四爷之时,肩上一用力就将尔芙撞到了旁边,愣是将尔芙撞了个踉跄,自个儿则三步两步地跑进了穿堂。

    她瞧着跪在地当间蔫头耷脑的弘晖,嗷唠一嗓子就嚎开了。

    “哎呦,我的大阿哥,您怎么还跪着呢,这要是伤到身体怎么办呢!”她如同哭丧般地扑倒在弘晖身边,拧着帕子抹泪道。

    还不等弘晖有所反应,她就已经跪行几步地凑到了四爷跟前儿,恳切哀求道:“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死去的先福晋的情分上,您也不该如此重罚大阿哥啊……”

    四爷一张脸被佟佳氏一句话刺激得阴沉阴沉的,咬牙道:“你过来干什么!”

    “爷,妾身听说新进府的两个小格格竟然那般不懂规矩地闹起来,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呢,弘晖阿哥是府里的嫡长阿哥,您怎么能为了两个不入流的妾侍就责罚他呢!”佟佳氏闻言,抹抹眼泪,哽咽道。

    那模样,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外人怕是都要怀疑她才是弘晖的生母了呢!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外人,倒是不会生出误会来。

    尤其是弘晖,听佟佳氏突然提起自个儿的生母乌拉那拉氏,那张脸都绿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都想要开口问问佟佳氏是不是吃拧了、疯了、傻了……

    而坐在上位的四爷听完佟佳氏的这番哭诉,恨不得将她掐死在当场,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再也保持不住醉萌萌的状态了,重重一拍桌子,冷喝道:“给爷滚边去!”

    说完,他就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示意戳在旁边的苏培盛将佟佳氏拉了起来。

    “你别拉我……”可惜,一心来搅和、来看热闹的佟佳氏,怎么能说两句话就被赶到旁边去做背景墙呢,她一边申斥奉命过来拉自己的苏培盛,一边挣扎着,同时还不忘冲着已经满脸羞恼之色的四爷,求情道,“爷,弘晖阿哥就算是错,也是被那些不懂规矩的妾侍气得失去了冷静,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滚,把她的嘴给爷堵上……”本来就心情不佳的四爷这会儿都气得想要杀人了。

    “消消火,消消火……”旁边做吃瓜群众的尔芙忙凑上前,低声劝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四爷消火息怒,也就剩下干巴巴地说消火了。

    不过还别说,就连尔芙都觉得自个儿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四爷就诡异地消火了。

    他抬手拍拍尔芙的手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既然来了就消停坐着,你要是再这般胡闹,那你给爷滚回到小善去,别以为这府里缺你这么一位!”

    说完,他又瞧瞧跪在地上的弘晖,叹着气摆摆手,示意苏培盛扶他起来了。

    而被四爷几句话就堵得满脸通红的佟佳氏就甘心这样去做一个背景板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仅仅是在养精蓄锐而已,她要等到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代言人上门,然后再好好讽刺讽刺主导纳妾这件事的乌拉那拉氏。

    不过就算已经打定主意,佟佳氏也没有闲着。

    她暗戳戳地溜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坐定后,开始好似碎嘴子一般地叨叨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那叫一个烦,但是佟佳氏说话声音很低,低到就她和佟佳氏能听到,走出两步远都听不到,四爷又是那样一个脸沉如锅底的模样,她也就剩下忍耐了。

    就在她要被佟佳氏骚扰得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一直在前院的傅鼐过来了。

    他不是跑过来凑热闹的,他是引领着乌拉那拉氏老族长和老族长福晋两口子过来处理这场荒唐闹剧的。

    再说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本来他都已经和刚进门的小妾歇下了,却突然被自家老妻派人来请,便是心里很不高兴自家老妻的不识趣,却还是不得不顾着老妻的脸面,爬起来去正房见自家老妻了。

    达哈苏不高兴,他的福晋喜塔腊氏亦是不高兴呢!

    她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便将乌拉那拉氏的亲笔信甩到了达哈苏眼前儿,她早就劝说达哈苏放下族里那摊斩不断理还乱的琐事,一块去大儿子任职、且更适宜居住的江南定居,结果达哈苏就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不然她又何必大晚上的被人吵醒好梦。

    再然后,这双相伴四十余年的老夫妻就坐上马车来四爷府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倒不是说福嬷嬷反感乌拉那拉氏送进来的新人,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西小院这地方,因为这里曾经是尔芙的住所,尔芙是她家主子心底的那根刺,虽然现在自家主子已经不在,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病逝……

    仅仅是想到府里有西小院这个地方、有尔芙这位新福晋,福嬷嬷就觉得心塞气短。

    再加上乌拉那拉氏一进府就积极表现出对弘晖的亲昵,已经将弘晖当成自个儿孙儿辈疼爱的福嬷嬷,当然是对她严防死守、生怕一不留神就让乌拉那拉氏害了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也就越发不喜和乌拉那拉氏有太多来往了。

    今个儿,她也是没办法了。

    虽然尔芙说得轻松,但是谁知道弘晖到底怎么收用了两个来历不明的死丫头……

    依福嬷嬷来看,没准就是那个瓜尔佳氏自个儿安排的好戏,目的就是要削弱弘晖在四爷心目中的分量,毁掉弘晖的前程,以成全她瓜尔佳氏所生的那个弘轩阿哥。

    同样都是嫡出的阿哥,竞争力相同,互相怎么能够不阴谋暗算呢!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虽然当初瓜尔佳氏表现得和善无害,但是结果呢……

    自家主子如果不是着了瓜尔佳氏的道,堂堂亲王元福晋,怎么可能轻易被病故呢!

    谁能保证那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弘轩阿哥不是扮猪吃老虎呢……不能不防啊……

    如果不是太担心弘晖,她才不会找乌拉那拉氏帮忙呢!

    只是她真没想到乌拉那拉氏竟然会在内室里见她,这种表现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乌拉那拉氏将她视为亲信,要么就是乌拉那拉氏记恨着自个儿之前不允许她和弘晖阿哥太亲近,故意摆出这副派头来欺辱自个儿……

    显然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唯有是第二种可能性了。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福嬷嬷真想直接离开算了。

    福嬷嬷是真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是真的将她视作亲信肱骨,这才在内室里见她。

    当然,这也怪乌拉那拉氏太将自个儿当回事了,竟然忘记了自个儿早就换了一层壳了,再不是那个福嬷嬷从小养大的元福晋乌拉那拉氏了,而是和福嬷嬷都没有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奴婢参见侧福晋,侧福晋万福。”福嬷嬷按下心里的不满,恭敬一礼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双臂一撑,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微微抬手,招呼着不远处屈膝见礼的福嬷嬷,柔声道:“原来是嬷嬷过来了,快坐下说话吧,您可是稀客啊。”

    说完,她又招呼着青柳替福嬷嬷端了杯热茶过来。

    福嬷嬷见状,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摆手道:“侧福晋,您太客气了!”

    “没关系,您亦是乌拉那拉氏一族出来的人,虽然并非我们这一脉的,但是在这四爷府里,咱们就是同宗同族的一家人啊,不必这般拘谨。”乌拉那拉氏满脸笑容的接茬道,如果不是为了能够和弘晖多些接触的机会,她还真是不屑于拉拢福嬷嬷。

    福嬷嬷却是半点不知,心里时时回荡着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乌拉那拉氏越表现得温慧柔善,福嬷嬷心里就越是戒备,要不是有弘晖在十三爷府上闹出的荒唐事,福嬷嬷都要直接告辞离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福嬷嬷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客套话,直接说起了正事。

    刚刚还满脸轻笑的乌拉那拉氏闻言,登时就坐不住了,蹭蹭蹭几步就窜到了福嬷嬷跟前儿,情绪失控地抓着福嬷嬷肥厚的肩膀摇晃着,沉声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用心照顾着弘晖,他整夜没有回府,你当做没事发生,他还在老十三府上闹出那种事,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导弘晖的,你难道不知道弘晖的身体不大好么!”

    肖嬷嬷瞧着对面猛然变脸的乌拉那拉氏,整个人都傻掉了,福嬷嬷亦是如此。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还是事不关己的肖嬷嬷最先冷静下来,拦住了抓着福嬷嬷撒泼的乌拉那拉氏,将乌拉那拉氏拉回到了美人榻上,免得乌拉那拉氏情急之下,做出什么更加失礼的事情来。

    重新在美人榻上坐好的乌拉那拉氏,呼呼喘着粗气,好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沉着脸,冷声质问道:“这事儿都有谁知道,可曾派人给族里传去信了么?”

    “回侧福晋的话,奴婢听福晋说,十三爷发现这事儿以后,便给府里的人下了禁口令,另外还派人先给主子爷传了信,连福晋都是刚刚才从回府报信的苏培盛嘴里得知这消息的,所以弘晖阿哥的事儿,应该还没有外传出去。

    奴婢怕传话的人口风不紧,便没有安排人给族里传信。”福嬷嬷诚恳答道。

    她虽然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怎么一惊一乍的,但是她也看出乌拉那拉氏是发自心里替弘晖的事儿着急着,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了,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兴许乌拉那拉氏有什么好主意呢!

    果然……

    乌拉那拉氏闻言,沉默片刻,让肖嬷嬷取来笔墨纸砚后,便让她去外面盯着了。

    一封信,简单明了地将弘晖在十三爷府上出事的事情写明了。

    她又仔细用朱漆火封将信封口封好,这才不紧不慢地对福嬷嬷吩咐道:“弘晖阿哥的事儿已经出了,咱们瞒着,也是瞒不住的,便是四爷那边不多嘴多舌,正院那位也不会闲着的,所以你就别想那些不现实的事儿了。

    依我看,你还是抓紧回去安排新人入府的事儿吧,该收拾好的居所,要仔细准备,万万不能怠慢了那俩个姑娘,该安排好的婢仆,也要仔细挑选好,免得让不知道根底的人混进去春晖阁,还有该立下的规矩,你也要早些去和正院那位嫡福晋商量下,免得弘晖年纪小,不知道轻重,被那些狐媚子勾着,伤到了身体。

    至于这封信呢,一会儿我会让肖嬷嬷亲自送回族里给堂祖母。

    我估摸着,到时候堂祖母会安排一两个族里曾经落选的秀女送过来,出身未必高,却肯定比那些西洋女郎要高贵些,规矩、学识、模样、性情,总归有一项特别出色,不愁压制不住那两个狐媚子,所以你也不必太操心这些事了,到底弘晖也该到了纳人的岁数了。”

    说完,她就朗声将门外侯着的肖嬷嬷叫了进来。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不怕有其他人在外面偷听了,也就不需要肖嬷嬷在外防备着了。

    福嬷嬷闻言,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自认自个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点头,蔫头耷脑地离开了西小院,按着乌拉那拉氏的建议,快步去正院找尔芙商量给那些还未进府的小辈女眷立规矩的事儿去了。

    正院,尔芙还在给那些还未进府的小辈女眷挑选见面礼呢……

    她突然听说福嬷嬷来求见,先是一怔,随即对镜检查了下衣饰,确认没有任何失礼和不妥的地方,这才来到堂屋里坐定,命人将福嬷嬷领了进来。

    如尔芙这般,这才是正常见面方式。

    少时片刻,便有小宫女领着福嬷嬷从外面进来了。

    尔芙命人给福嬷嬷搬来绣墩赐座,又让人给福嬷嬷奉上热茶,这才问起福嬷嬷的来意。

    福嬷嬷闻言,稍显尴尬地搓了搓手,低声答道:“回福晋的话,奴婢提这种事,怕是有些僭越,但是弘晖阿哥身边儿就奴婢还算是半个长辈了,这事儿也就唯有由奴婢来提了。

    奴婢此来是想求您给那些还未进府的小主子们定个规矩。

    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何况她们还是从蛮荒之地出来的女子,哪里明白咱们中原的礼数呢,这府里来来往往的权贵官宦不少,要是再让她们闹出什么事来,那丢脸的就是咱们雍亲王府了!”

    说完,她又忙讨好地对着尔芙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求人办事,总要客气些。

    尔芙听完,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哪里懂得这种事,再说她也不认为那些从外洋来的金发女郎就半点规矩不懂,哪里需要早早就定下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约束呢,这不摆明了是瞧不起人么……

    不过尔芙又不能说福嬷嬷这提议不对,毕竟这是这时代人的统一观点,所以她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谁让她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呢,所以她稍稍沉默了一下下,便硬着头皮将这差事揽上身了。

    她对着福嬷嬷勾唇一笑,低声道:“行了,这事儿我记下了。

    只是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虽然是嫡福晋,也不好自个儿做主,稍后我和几位侧福晋、管事嬷嬷商量一下,然后再给你答复。”

    “那奴婢就等福晋的消息了!”福嬷嬷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笑眯眯的答道。

    “行,你还是先回去安排那两个姑娘的住所吧,毕竟她们晚上就要抬进府来了,总不能让新人进府,连个安神的地方都没有,那也不是咱们府的待人之道啊。”尔芙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轻松感觉,连忙对着福嬷嬷催促道,直接给福嬷嬷下了逐客令。

    福嬷嬷闻言,也不在多逗留,忙赶着去找管库房的秦嬷嬷和管府中人事安排的桂嬷嬷讨要家居摆设和人手去了。

    讨要家居摆设容易,照着府里侍妾的等级,挑选出合适的两套就行,无非是桌椅板凳、盆景花瓶这些零碎家居摆设,唯一的大件就是妆台,再去针线房去讨要几套行李被褥就万事大吉了。

    安排人手,却是一件看似轻松、实则麻烦的重头戏。

    如同乌拉那拉氏提醒似的,那些不知道来历根底的人是绝对不能带回春晖阁的,但是这府里宫婢杂役们的关系,本就是盘根错节,毕竟包衣旗就那么多人,哪来那么多身世清白的宫女可选呢,再加上私下里的结干亲情况,问题就更多了。

    好在福嬷嬷和桂嬷嬷的关系不错,加之福嬷嬷送上的超大分量红包,倒是还顺利。

    四个年过十三的宫女,全部都是出自吴家和齐家的,这都是和乌拉那拉氏一族关系比较亲近的包衣家族出来的宫女。

    四个才八岁的小宫女,三个都是被罚没入内务府的罪臣之后,一个是齐家人。

    福嬷嬷没有选择太多吴家出来的宫女,原因就在于府里多了三位和吴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格格侍妾,如果真将太多吴家的人引进春晖阁,还不知道这些宫女会不会成为那些和吴家有关系的格格侍妾们的好帮手呢,毕竟乌雅格格已经有孕,随时都可能成为府里的第四位侧福晋,她难保不会生出更多的野心来。

    除此之外,福嬷嬷又挑了两个洒扫房的粗使太监做新人跟前儿的跑腿太监。

    “这回是多亏老姐姐帮忙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犯愁呢!”搞定了要安排到春晖阁当差的婢仆杂役,福嬷嬷长舒了一口浊气,她笑着端起早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一口,笑眯眯的客套道。

    “你说得哪里话呢,当初你在福晋跟前伺候的时候,也没有少帮我的忙啊!”已经从福嬷嬷手里收到了一个大红包的桂嬷嬷,也是满脸堆笑地客套着,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难保自个儿没有求到福嬷嬷头上的那天,所以……多个朋友多条路,说几句便宜话,又不会丢块肉啥么的。

    福嬷嬷见状,又送过去一个精致的香囊,笑呵呵的说道:“我也不和老姐姐客套,这香囊是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绣着玩的,还望老姐姐不要嫌弃我手艺粗糙呢!”

    “你就是太谦虚了,这府里谁不知道你的绣技高超,比那些重金请来的绣娘还要厉害,我能收到你亲手绣的香囊,真是再荣幸不过了!”桂嬷嬷继续进行着商业互吹,一路送着福嬷嬷到跨院门口,这才停住脚步,一路目送着福嬷嬷走远,还连连摆手相送,直到再也看不见福嬷嬷的身影,桂嬷嬷才甩着袖子回到了自个儿的屋里。

    至于那枚被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香囊,鬼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不论是谁,都是一副好好长辈的模样,但是一离开水榭,避开四爷眼前儿,那些冷嘲热讽,便如同雨后春笋般钻出来了。

    尔芙大感无趣地快步离开了。

    只是她想要走,别人却未必肯放她走。

    就在尔芙刚吩咐诗晴去将自个儿乘坐的软轿叫过来的时候,一直跟在李荷茱李侧福晋跟前儿如同近身婢女般的陆格格动作迅捷地凑了过来。

    她主动上前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挑拨下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

    不得不说,这两条腿的活广告传播速度是真快。

    陆格格成日除了往李荷茱李侧福晋房里走动,便是专心致志地照顾小五阿哥,一心来个母以子贵,便是和她积怨已久的大李氏解除禁足,又一次成为侧福晋,稳稳压她一头,她也不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但是今个儿她却一反常态地主动找到尔芙这位嫡福晋头上了。

    因为她听说一个传言,乌拉那拉氏竟然要将近身侍婢指给弘晖。

    其实照理说吧,这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和陆格格,也就是宋氏宋庶福晋,并没有太多牵扯和纠葛。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正房嫡福晋,一个是四爷的养母佟佳皇后留给四爷的侍寝格格,地位悬殊,便是宋庶福晋抢在先福晋之前诞下了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却到底是个小格格而已,并不能威胁到先福晋和嫡长阿哥弘晖的地位,而且四爷对宋庶福晋的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乌拉那拉氏也没必要和她计较,虽然未必能够和睦共处,却也不至于见面眼红。

    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们俩儿竟然在大李氏的挑唆下,愣是杠上了。

    宋庶福晋呢,也就是现在的陆格格,她还将对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不忿、痛恨,转移到了现在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头上了。

    陆格格满脸谄媚地凑到尔芙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夜里风寒露重,婢妾见福晋身边的宫女也没给姐姐准备一件披风,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婢妾这里刚好有一件还未上过身的披风。”

    说完,她就对着身后一挥手,有宫女捧着绛紫色的披风应声上前。

    尔芙闻言看去,又瞧瞧笑得谄媚的陆格格,轻声道:“我瞧着陆格格这身上也挺单薄的,要是我穿了你的披风走,你着了风寒,那可怎么才好呢!”

    说着,她就要摆手拒绝,毕竟诗晴已经领着软轿走到曲径回廊的尽头了。

    陆格格察觉到这点,忙补充道:“福晋心慈,婢妾这外袍瞧着单薄,里面却穿着夹袄呢,脚下还特地穿着絮了棉花的鞋子,特别暖和,根本不需要在外面加件披风了,这会儿都有些冒汗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客套啦。”陆格格如此一说,尔芙也不好再拒绝了。

    她示意晴岚上前接过披风,笑着披在肩头,柔声道:“到底还是妹妹跟前儿的宫婢更细心些,改日我可得请妹妹好好替我指点指点跟前儿这些泼猴儿似的丫头们,要是妹妹不急着回去,不如就随我一块走走吧。”

    尔芙看出来陆格格是有话想对自个儿说,不然也不会丢开李荷茱李侧福晋,主动跑到自个儿跟前儿献媚讨好了。

    她呢,本就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人,也担心陆格格是真有什么不好当着众人明言的事儿要找自个儿,这才这样曲里拐弯地跑到自个儿跟前儿来主动示好,甚至不惜丢开一向同声同气的李荷茱李侧福晋,所以她便主动邀请陆格格陪自个儿走一道了。

    陆格格见状,自是忙不迭地点头跟上了尔芙的脚步。

    “打从陆格格进府,咱们姐妹真是少有独处的机会呢。”走出连接水榭和堤岸的曲径回廊,尔芙并没有坐上软轿离开,而是和陆格格并肩漫步在堤岸上,笑着问道。

    陆格格闻言,腼腆笑着,柔声答道:“是啊,妹妹不善言辞,又无显赫家世,能得四爷垂怜,照养小五阿哥一段时间,本就是府里好些姐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妹妹便更加不敢在外走动了。”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尔芙,似是怕尔芙计较她的冒失直言一般。

    尔芙笑笑,丝毫没有不计较陆格格的直言不讳。

    这本就是府里的常态了。

    标准的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她从进府到现在,一路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算计,更是折损了一双儿女,便是今个儿她位居嫡福晋之位,但是仍然要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更何况是出身不高的陆格格呢。

    尔芙还听说陆格格本就是李荷茱李侧福晋来京朝见康熙帝的路上捡到的孤女流民,虽然不知道此事真假,却也难掩陆格格出身卑微的事实,如今照养着府里的小阿哥,压府里诸位格格一头,难怪她要如此小心,更是抱紧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大腿不撒手,不但不敢争宠,还要时时躲着四爷,连每月定额的侍寝之日,她都找各种理由避而不见呢,也是个可怜的人。

    不得不说,尔芙这同情心,真是够泛滥的了。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你既进了四爷府,成了四爷府的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便是这家里不算温馨,但是也不该如龙潭虎穴一般地让你畏惧。

    再说你照养小五阿哥是你的福分,也是小五阿哥的福分,更是四爷对你的信任,你便是不为自个儿打算着,总要为小五阿哥打算下吧,别老是躲在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里了,还是该出来多走动走动的。”想到这里,尔芙低声劝道,劝说着故作胆小可怜的陆格格。

    陆格格闻言,苦涩浅笑,低声回答道:“婢妾明白福晋的好意,婢妾尽量吧。”

    尔芙见她如此模样,便知道自个儿这些话算是白说了,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为避免尴尬,便直接问起了陆格格的来意。

    “婢妾是有些事想和福晋说说,但是又怕福晋觉得婢妾乱传闲话。”

    “无妨,私下里闲聊罢了。”尔芙大度地摆手道,更将身后随侍的宫婢都打发了,让她们远远地跟着,既保证她和陆格格在一众宫婢的视线范围内,又保证她和陆格格的闲话家常不被她们所闻。

    这也是她怕陆格格想要借圆明园多水源的特点暗算自个儿。

    毕竟她看过的好些宅斗小说里,这落水、被落水的戏码,可以说是层出不穷。

    而陆格格本也没打算做那些不理智的事儿,见尔芙如此安排,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笑着道:“福晋姐姐心善,愿意担待婢妾,婢妾也大胆一次,便将婢妾听到的传言和福晋姐姐说说吧。”

    说着,她就将乌拉那拉氏要将近身婢女指给弘晖阿哥的事儿说了出来。

    “婢妾真不是故意要传闲话,只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妥,虽然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弘晖阿哥的姨母,与先福晋同宗同族所出,替弘晖阿哥安排这些事是理所当然,但是她的近身婢女身份卑微,本就是奴婢,如何能与四爷府的嫡长阿哥相配呢!”陆格格一脸严肃的说道。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弹幕刷屏而过。

    乌拉那拉氏跟前儿的近身婢女身份低,不适合指给弘晖阿哥做格格,那她陆格格的身份就够高贵了,适合伺候四爷,成为四爷府里的一房主子……

    不过么,她也不能将心里话就这么无遮无拦地告诉给陆格格吧!

    尔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嘴角更是一抖一抖的,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陆格格才好,好在她的演技够高,很快就摆出了一张标准的扑克脸,正色道:“这事就是传闻,实在不必当真,再说就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给弘晖阿哥指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值得你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说完,她就打算为这话题划上一个句号,快点和陆格格分开。

    因为尔芙觉得陆格格这人不可交,有些忘本,也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过陆格格怎么可能放过挑拨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之间关系的好机会呢,她继续道:“福晋姐姐,您别怪婢妾多管闲事,实在是这件事里的牵扯太多,婢妾也是不知该如何才好,这才会急着来提醒福晋姐姐的。”

    说着,她有借口李荷茱李侧福晋,说出了一番挑拨之言。

    无非就是说,李荷茱李侧福晋分析说,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借此插手弘晖阿哥院里的家务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这番安排,并非那般单纯,如此这般的种种猜测吧。

    尔芙自个儿就想不到这点么,她早就想到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一来她知道四爷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弘晖去军中发展,将弘晖排除在继承人范围外,二来是她清楚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一个母亲想要给自个儿的亲生儿子找一个和自个儿投契些的儿媳妇,在现代亦是一件很普遍的事儿,何况是这个时代呢,所以她选择了静观其变。

    陆格格一番挑唆,并未收获到预期的结果,她有些沮丧,有些无奈,暗道:瓜尔佳氏这个蠢货,真是够幸运了,明明蠢笨如猪,却幸运地成为四爷的继福晋,真不知道她家祖坟是不是常年飘着青烟呢。

    “陆格格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尔芙见陆格格不再言语,笑着道。

    陆格格也不再缠着尔芙不放了,笑着点点头就退到了旁边,一副恭送尔芙这位嫡福晋的模样。

    尔芙笑笑,柔声道:“夜里风寒露重的,陆格格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解下身上的披风,交到了陆格格的手里,直接坐上软轿离开了。

    陆格格目送尔芙走远,气得恨不能将怀里抱着的披风丢在地上狠踹几脚,以泄心头之忿,只是这府里人多眼杂的,她要是这么做,不需要片刻,便会传到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耳朵里,她不想破坏自个儿苦心经营出来的无争形象,也唯有苦苦忍耐了。

    不过当她的近身婢女问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碎碎念道:“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乌拉那拉氏这样胡作妄为下去……”

    她的近身婢女都是李荷茱李侧福晋从自个儿的陪嫁丫鬟里拨过来的,并不效忠于陆格格,也不知道陆格格的真正来历,根本搞不懂陆格格烦恼的源泉,一脸懵的回答道:“格格何意,奴婢不明白,还请格格明示!”

    陆格格闻言,忍不住翻着白眼的解释道:“乌拉那拉氏出身名门,又是先福晋的同宗姐妹,本就在府里有着超然的地位,要是让她和弘晖这位嫡长阿哥扯上关系,李侧福晋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那她想要帮助母国的想法,怕是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说完,她就叹着气地往前快步走去。

    玉珍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忙快步追上陆格格,低声问道:“那格格的意思呢?”

    “我本来是希望将这消息告诉嫡福晋,嫡福晋能够拦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但是嫡福晋是菩萨心肠,面慈心善,也不是这人间烟火,所以嫡福晋教训我几句,便直接离开了,你不是也瞧见了么,我和嫡福晋的那番闲谈是不欢而散了,现在也唯有希望弘晖阿哥瞧不中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婢女了。”陆格格抬眸望天,满脸愁苦的感慨道。

    玉珍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她就是个见识浅薄的婢女而已。

    不过她也有办法,她可以将陆格格所言都转告给聪明博学的礼盒朱李侧福晋知道,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伺候着陆格格回到住所,一板一眼地伺候着陆格格睡下,将值夜的事儿都安排好之后,便忙活活地去见李荷茱李侧福晋去了。

    而就在她离开陆格格住所的瞬间,本已经躺下的陆格格坐起身来。

    她对着值夜的紫草,低声道:“派人将我刚刚和玉珍说的那些话都传扬出去,我就不信弘晖那小子就一点都不防备乌拉那拉氏这个姨母。”

    说完,她又一次地躺回到了床上,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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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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