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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而尔芙也并不是四爷以为地那般暗自落泪至天明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抽抽鼻子,加之困意上涌,眼圈有些发涩,这才会让四爷脑补成默默垂泪,她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听诗晴在门外问起,便已经清清嗓子,痛快回答了。

    不管如何,这也让四爷找到了就坡下驴的台阶了。

    四爷闻声走出书房,揉着还有些小饱的肚子,自顾自的低喃道:“不提还不觉得,一想起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爷这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他今个儿又准备了什么好吃食呢!”

    尔芙眼圈红红地回过头,有些无语地翻着白眼儿,将桌上铺开的账本都是起来了。

    她微红的眼圈,微重的鼻音,让四爷更加确信自个儿的脑补了。

    四爷看着默默收拾账本的尔芙,并没有坐在方桌另一侧空着的太师椅,而是直接坐在了尔芙下首的官帽椅上,因为这个角度更方便他观察尔芙的神色,也会显得更加亲近些,毕竟这官帽椅已经被四爷拖到尔芙的腿边儿了。

    “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安排家宴辛苦了吧?”四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

    “你这眼圈都有些红了,要不要让诗晴她们拧块帕子给你擦擦脸?”他继续问。

    “不用,这脸上的脂粉一擦就掉了,到时候重新上妆,也是件麻烦的事儿。”

    “那要不要让她们过来给你换杯热点的茶水,这凉茶喝着伤身啊!”他继续说。

    “热的喝着不顺口,再说这茶也不算凉,没必要再换了,她们跟着我去安排家宴,也是忙得辛苦,这会儿难得歇歇乏儿,还是别折腾了。”

    “那要不让她们进来给你揉揉肩、捶捶腿儿,爷瞧着你刚才一个劲儿的捶腰呢,是不是腰上不舒坦呢?”四爷再接再厉地问道。

    尔芙被烦得不行,连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没事。”

    说完,她就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往和堂屋用珠帘隔断开的内室里走去了。

    四爷见状,更加肯定自个儿的脑补了。

    他忙追赶了进去,见尔芙竟然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连忙凑到跟前儿,一边亲手替尔芙脱下脚下的鞋子,一边关切问道:“爷瞧着你这脸色难看得紧,要不要传胡太医过来替你请个平安脉,别累病了!”

    对于这样黏人缠人的四爷,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伸手扯过床榻里侧叠得齐齐整整的被子,胡乱地往脑袋上一蒙,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没病,我身体也没有不舒服,我更不需要喝茶润嗓子,也不需要吃点心,你能不能去外面堂屋吃点心,让我自个儿安安静静地躺会儿!”

    好萌,好萌……

    尔芙那明明是如泼妇撒泼般地胡蹬乱踹动作,看在四爷眼里,却是萌点十足,他更不肯离开内室了,更是丝毫没有责怪尔芙如此耍性子、闹脾气的意思,语气温柔似哄孩子般地轻声劝说道:“别蒙着脑袋瓜儿,自是起来头疼,再说你这发髻上的簪钗佩饰,也要取下来,不然硌着脑袋瓜儿疼,也容易伤到自个儿啊!”

    “你真烦人,你知道么?”尔芙闻言,丝毫不觉得如何甜蜜,只觉得心烦不已,她一翻身做起来,眼睛微阖地瞪着坐在床边的四爷,冷声说道。

    四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着,柔声回答道:“爷这不是关心你么?”

    “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有些不合时宜么?我现在很累,很烦,不想说话,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还有你说的将发髻上的簪钗佩饰取下来,我就是躺下歇会儿,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也不会伤到自个儿!

    所以,你能去堂屋吃点心了么,让我自个儿好好待会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尔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时耐性极佳的四爷了,努力让自个儿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激烈、严厉的问道。

    四爷见尔芙如此,更是不肯离开了。

    不过他也不再滔滔不绝地烦尔芙了,尔芙见此,也不再要求他离开内室,让自个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如同咸鱼般地挺尸躺在床上,重新扯过被自个儿丢在旁边的锦被,从头至脚地仔细盖好,双眸紧闭地翻个身,背对着床边坐着的四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四爷是不言语了,他的目光,还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让她很是不自在。

    尔芙有些无奈地在被窝里,躺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最终熬不过四爷那无声的目光,一翻身坐起来了,满脸苦闷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认命地叹气道:“我有些饿了,又懒得动弹,你若是不觉得麻烦的话,不如将堂屋里的点心取来呗,我想吃几块,再喝上一杯浓香甜润的奶茶,这样能让我睡得更踏实些。”

    说完,她又是勉强地对着四爷笑了笑,免得四爷继续留在这里,用怨念重重的小眼神盯着自个儿不言语。

    而四爷闻言,也是配合,马上就收起了默默注视尔芙的眼神,快步往外走去。

    尔芙见状,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挂着床帏的雕花床栏上,无语地摇摇头。

    一会儿工夫,四爷就又回到了尔芙的身边。

    他如同任劳任怨的小蜜蜂般,先是将外间罗汉床上的小茶桌搬到了床上,又一趟趟地将诗晴她们摆在方桌上的数碟点心都挪了过来,一一摆到了桌上,这才朗声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尔芙要喝的奶茶,同时脱下脚下的长靴,盘腿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和尔芙面对面地坐在了床上。

    尔芙无奈地抚抚额头,抬手从盘里捏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如麻将块大小的枣糕,往嘴里送去。

    甜食,应该是最能抚慰人心绪的食物了。

    一块微甜的枣糕下了肚,尔芙脸上的笑容,总算多出几分真诚和舒畅来,她挑眉瞧瞧对方眼巴巴瞧着自个儿的四爷,轻声道:“这枣糕并不是太甜,配合着里面颇有嚼劲的枣干,倒是正合你的胃口,你也一块尝尝吧。”

    说完,她就将装着枣糕的细白瓷高足盘,轻轻往四爷的跟前儿推推。

    四爷见状,笑呵呵地捏起一块枣糕,便往嘴边儿送去。

    枣糕甜而不腻,配合着那丝丝缕缕的枣干,嚼劲十足,却也不觉得生硬累牙,倒是一道不错的甜点。

    只是相比起用蛋奶和面的玉米小饼,还是泛着奶香的玉米小饼,更合四爷的胃口。

    四爷吃过一块枣糕,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另一盘的黄金饼上。

    “主子爷、主子,奴婢送茶水进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又一次响起诗晴的声音。

    她之所以要在门外轻轻叩门请示,也是怕贸然闯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儿,毕竟就刚刚她还从内室的窗前看到,自家主子和自家主子爷很是亲近地并肩而坐呢,谁能猜到这会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万一冲撞到这两位的好兴致,自个儿这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只是这次她猜错了。

    刚刚她从窗外看到的影子,也是她想多了、脑补过分了。

    四爷是很愿意和尔芙亲近亲近,但是四爷也不会不顾尔芙的脸面,拉着尔芙白日里任意胡闹,那要是传扬出去,外人该怎么说尔芙呢……

    他听到诗晴有些微颤的声音,便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对着门口,朗声吩咐道:“快些送进来吧,你家主子都已经用上点心了,正等着奶茶润嗓子呢,另外再把内室里的窗子打开,免得吃食的味道留在内室里,坏了你家主子的心情。”

    说完,四爷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坐在了拔步床一侧摆放着的官帽椅上了。

    四爷刚刚坐定,诗晴就捧着托盘,脑袋瓜儿垂得低低的地推开房门,走进来了。

    床上,尔芙衣衫微乱,却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发间微乱,却簪钗佩饰俱全。

    而四爷呢,更是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一侧的官帽椅上。

    诗晴见到如此情形,再联想到主子爷的吩咐,她一边将托盘上的奶茶和香茗在茶桌上摆放好,一边暗恼自个儿的自作聪明,快步走去开窗户了,免得自个儿之前自作聪明的举动给自家主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一幕,看在四爷的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尔芙却是不明所以,她歪歪脑袋瓜儿,叫住了要伸手推窗的诗晴,低声吩咐道:“天气凉了,别把这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打开一扇通通风就是,你们四爷就是麻烦,吃个东西,还担心这味道留在房间里。”

    说完,她就没好气地丢给了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抿唇一笑,便没有解释。

    诗晴开完窗子,也捧着托盘,快步离开了内室。

    尔芙有些无趣地吃着点心,又抿了口滚烫的奶茶,感受着口舌之间的浓浓奶香,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宽慰笑容,柔声说道:“这几道点心的味道挺不错的,倒是正适合用来垫肚子呢。”说完,她就对着四爷甜甜一笑,好似全然忘记了刚刚对四爷的不耐烦。

    四爷见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尔芙这丫头爱拈酸吃醋,却到底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消气了。

    四爷心情放松下来,也不再唠唠叨叨地烦扰尔芙了,他一边吃着黄金饼,一边轻声吐槽着自个儿小厨房里的掌灶大厨燕四燕公公:“嗯,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是没得说,还是你的眼光好。

    当初和生公公一块来府里伺候的燕四就不行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味儿,带着股宫里御膳的味道,瞧着是精致,但是味道就有些太普通了,好似生怕这那味调料放多了,爷便会要他脑袋似的,恨得爷都想将他打发到杂役房去挑燕毛了。”说完,他又拎起旁边装满奶茶的银壶,替自个儿满满地添上了一杯,他瞧着尔芙喝得香甜,也想试试这自个儿平日里都不喝的奶茶了。

    尔芙呢,也不会阻止四爷喝奶茶。

    虽然这奶茶是热量颇高的饮品,不适合经常饮用,但是就四爷平日里那清淡如水的饮食习惯,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三高风险,反倒是尔芙担心他会不会有贫血等问题呢,她笑着建议道:“那你就好好提醒提醒燕公公呗。

    燕公公是御膳房出身,比起小生子这个在阿哥所膳房当差的小人物,想来更擅长烹调之道,只不过是你平时太严肃了,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丢掉差事吧。”说完,她也替自个儿添了一杯奶茶,香浓甜腻的奶茶,喝起来就是痛快,比起微苦回甘的香茗热茶,更符合她的口味。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爷懒得和他废话,还是让他和小生子好好学学吧,爷稍后就让人将他送过来,而且他还擅长做调理身体的药膳,留他在你院里伺候些日子,也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体,省得你总是畏热怕冷的,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说完,他就已经朗声叫起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一副立时三刻就要将燕公公送过来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了,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四爷的好意。

    别看四爷的嘴上是说燕公公的手艺不如小生子,但是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早就听说过燕公公的赫赫大名了,那一手药膳的工夫,可谓是宫中一绝,当初四爷能够将他从御膳房挖出来,曾许下了重礼,答应荣养燕公公一辈子呢,不然燕公公怎么可能会离宫来到四爷府当差呢。

    四爷这会儿将燕公公指到自个儿跟前儿,显然是示好之意。

    “主子爷,您有事叫奴才?”苏培盛这会儿已经猫腰弓背地凑到四爷跟前儿了。

    四爷瞧瞧苏培盛,低声吩咐道:“小厨房伺候的那个燕四,你过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来牡丹台伺候些日子,好好和小生子学学做菜的本事,再替福晋调理调理身体,要是他学不会本事、调理不好福晋的身体,爷就送他去杂役房伺候去。”

    说完,他就摆摆手地将苏培盛轰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廊下,满脸红,好一会儿才拿定主意地往外走去。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虽然茉雅琦对马佳福晋要来圆明园做客的事儿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是她回到落霞苑之后,她还是紧赶慢赶地写了封家书,拜托马佳福晋捎给大李氏。

    而就在尔芙离开不久后,马佳福晋就将这封家书转交给了大李氏。

    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

    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开头有些抱怨,抱怨婚嫁的繁琐礼仪太辛苦,随后也写了些让大李氏放心的宽心话,反正就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家书,零零索索地写了两页纸。

    大李氏粗粗几眼就看完了,却没有将信放回到信封里。

    她随手将信地放在了自个儿和马佳福晋之间的角几上,笑着说道:“茉雅琦这孩子啊,看着是大姑娘了,但是这性子还是小孩子性格,明明是一场让无数贵女钦羡的大婚典礼,但是她却在抱怨辛苦……”

    “这也是正常,别说是咱们茉雅琦啦,便是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是如此。

    不过也不怪她觉得辛苦,早起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更衣,一整天下来都吃不到口热乎饭食,要是碰到懂得心疼新媳妇的丈夫还好些,知道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送去新房里,不然除了那碗半生不熟的饺子,便得饿上一整晚了,第二天起来又要祭祖认亲,但凡是个身体差些的,怕是还没有等认亲礼结束呢,人就已经饿昏了。”马佳福晋笑着应和道。

    大李氏闻言,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她并未是四爷的嫡妻,最初就是德妃娘娘指给四爷通晓人事的宫女一枚,就连她生下弘昀,得晋封侧福晋的时候,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晋封礼,想要辛苦都没得辛苦,这会儿听马佳福晋说起这些话题,如何能够不尴尬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佳福晋说的这些话题,让她也接不上茬啊。

    难道她还要追问茉雅琦嫁过去之后,阿兴阿那个姑爷可曾给自家茉雅琦准备晚膳,这话题不要太尴尬了。

    好在马佳福晋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话题的不妥之处,笑着说道:“以己度人,咱们茉雅琦进门之后,我便让厨上赶忙准备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和饭食送过去,免得她饿坏了身体,所以李侧福晋不必惦记,这茉雅琦格格嫁到我府里,我不说将她当自个儿亲生的格格待着,却也不会难为她分毫的。”

    “马佳福晋如此,那我就先替茉雅琦谢过马佳福晋了。

    不过马佳福晋也不必太宠着她,如咱们嫡福晋所说那般,茉雅琦这孩子性格顽劣,爱耍些小性子,言行举止,也常有些出格的地方,行事也不够稳妥,要是您再太娇惯着她,怕是她就更加顺着性子胡闹了。”大李氏忙摆手说道。

    她可不希望马佳福晋误会自个儿是在替茉雅琦给喜塔腊氏一族施压呢……

    她千挑万选地替茉雅琦挑选喜塔腊氏这样一户名门做夫家,为的是能够替弘昀获得更多的助力,而联姻是最有效、最便捷的办法,但是要是让马佳福晋误会了,又如何能让喜塔腊氏富泰一脉甘心情愿地替弘昀站脚助威呢……

    马佳福晋显然是个比较豁达的婆母。

    她其实并没有误会大李氏的意思,更没有将大李氏那些话放在心上,她解释一句,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大李氏如此说,她也就没有多解释,笑着客套两句,便将这话题揭过去了。

    一方是性格豁达的马佳福晋,一方是有意交好的大李氏……

    这牡丹台里的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待到尔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领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七回到牡丹台的时候,这马佳福晋和大李氏就差义结金兰以表示相见恨晚之心了。

    “这就是咱们小七格格吧!”马佳福晋率先起身,笑呵呵地招呼道。

    “见过马佳福晋。”小七在尔芙的暗示下,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轻声问安道。

    马佳福晋闻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一边扶起见礼的小七,一边动作迅速地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珐琅彩赤金宽镯,很是热络地塞到小七的手里做见面礼,她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七等四爷府的小主子们,不然她也不会过来之前不准备几份见面礼,好在她今个儿算是盛装打扮,要不就真的太尴尬了。

    不过小七接过这份见面礼,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尔芙。

    因为尔芙不喜出外交际应酬,而乌拉那拉氏看似宽和温善的外表下是伪善、阴毒的内心,更不会领着不是自个儿所生的小七她们出去应酬了,虽然这份见面礼不是小七收到的第一份,却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收下,从小被尔芙教导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礼物的她,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尔芙很快就明白了小七的意思,笑着打圆场道:“这孩子……

    马佳福晋又不是什么外人,送你见面礼是喜欢你,你就别这样别别扭扭地了,快点收下吧,赶紧谢谢马佳福晋送你礼物。”

    有了尔芙这话,小七也不再推辞拒绝了。

    她笑呵呵地将有些不和腕宽的珐琅彩赤金宽镯戴到了手腕上,又对着马佳福晋屈膝一礼,仪态得体地谢过马佳福晋送上的见面礼,待自家额娘出言让坐后,这才虚扶着自家额娘往上首主位的方向走,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家额娘的身边。

    谁让她小七是小辈呢……

    好在尔芙一落座,随意寒暄几句,便说起了已经命膳房准备好家宴的事儿,招呼着坐在下首的马佳福晋和大李氏一块移步饭厅,不至于让小七在旁边站太久。

    不过说是移步饭厅,却不可能立时三刻就开席。

    毕竟还需要等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和府里的其他三位侧福晋到场呢,除此之外,宫婢们摆膳也要时间,这会儿走到饭厅里,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坐着闲聊天罢了。

    而饭桌旁呢,小七也算是混到个座位了。

    她也不是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她很是懂事地替代了桌边伺候的宫婢,将宫婢送上的茶壶揽到跟前儿,眼力见十足地替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添着茶水,谨守着规矩,不打扰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聊天。

    而瞧见这一幕的马佳福晋,则更觉得这四爷府的家教甚好。

    她也更加佩服自个儿选儿媳妇的眼光,更满意自个儿那位不在场的二儿媳妇茉雅琦了,因为她觉得茉雅琦格格便是性格娇蛮些,却也不可能比被四爷捧在手心疼爱至今的小七格格更娇蛮任性,连小七格格都如此懂事贴心的样子,那茉雅琦还不更加懂事了。

    可惜的是,她这联想力有些强,也有些偏了。

    就在马佳福晋和尔芙聊得正热络的时候,四爷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来了,而和四爷一块过来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李荷茱三位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碰上的。

    随着四爷和诸位侧福晋到齐,这场家宴也就算是正式开席了。

    本着男女有别的原则,四爷领着几位阿哥和马佳福晋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便绕到屏风另一侧的那张圆桌落座了,而尔芙则领着府里的侧福晋和小七,与马佳福晋同桌用膳,所以其实四爷过不过来、府里的小阿哥们过不过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一场家宴,办的草草收尾。

    尔芙和几位侧福晋陪着马佳氏扯着闲篇,说说笑笑地用完膳,又陪着马佳福晋喝了一会儿茶,马佳福晋就主动提出告辞了,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她就没办法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了。

    虽然凭借她和四爷府的姻亲关系能够进城去,但是到底有些兴师动众的意思,也难免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印象。

    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贤内助,她才不会如此莽撞呢。

    尔芙又一次和其他几位侧福晋将马佳福晋送到圆明园的大园门外,目送着马佳福晋的马车走出视线范围内,这才回到了园子里,她们也没有再凑在一块表演姐妹情深的老套戏码,直接各回各的住处去了。

    毕竟四爷已经去尔芙的住所等着听信了。

    乌拉那拉氏等人怎么会那么不识趣地耽搁尔芙的时间,引得四爷不高兴呢。

    而尔芙呢,她今天也是从早晨忙到现在,虽然不需要亲手准备羹汤佳肴,但是这心里的疲惫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难熬,她好不容易送走了马佳福晋,肯定是巴不得回到自个儿的地盘好好休息休息了。

    只是今个儿的肩舆有些晃,弄得她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尔芙不愿意对下面这些宫婢仆从太苛刻,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老腰了,抬手拍拍肩舆一侧的扶手,便让人停住了肩舆,自个儿从上面下来了。

    一路步行,走得满身是汗,总算是回到了牡丹台。

    她瞧着一脸好奇看向自个儿的四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净室。

    而刚要开口的四爷,一脸懵地看着已经走进屏风内侧更衣的尔芙影子,转头看向去内室里给尔芙准备换洗衣物的诗情,沉声问道:“你家主子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好似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这丢盔弃甲的模样,瞧着也太惨了!”

    诗情闻声,心里偷笑着,面上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主子是从大园门走回来的,奴婢想来是该累坏了。”

    “你家主子是该经常运动运动了。”四爷闻言,则是有些跑题地低喃道。

    四爷并没有刻意地放低音量,而尔芙又和他仅隔一扇屏风,四爷低声嘀咕的这些话就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尔芙的耳朵里了,她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儿,朗声回答道:“四爷说这些话,该不会是嫌弃妾身的身量越发丰腴了吧!”

    说完,她还不忘故作凶横地哼哼两声,以作威吓。

    四爷闻言,笑着摇摇头,朗声回答道:“爷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愿意你总是闷在房间里,想你能经常出去走动走动。”

    “这还差不多。”尔芙很是满意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整个人也已经躺在浴桶里,不再言语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先不说她出了多少汗,也不说自个儿折腾得如何疲惫,单单就是这份不得清净的烦躁感觉就够尔芙难受了,难得这会儿能好好静静了。

    为了能好好地解解乏,尔芙特地让诗情在沐浴用的热水里添了好些新鲜牛乳呢。

    她躺在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浴桶里,一双玉手轻轻地拨动着泛着淡淡白色的洗澡水,呼吸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淡淡花香,微笑着对诗情招招手,示意她将旁边角几上的热茶递给自个儿,微抿了一口,柔声吩咐道:“你一会儿让小厨房准备份凉面送过来,我这溜达一圈下来,还真是有些饿了。”

    说完,她便将手里捧着的茶碗交给了诗情,又一次将身体都沉进了浴桶深处。

    尔芙本来就是个很喜欢泡澡的人,今个儿又着实累着了,身边伺候的诗情,也被她打发去小厨房了,四爷则是等一会儿就去书房里练字了,她自个儿躺在安静的净室里泡澡,躺着躺着就浑身放松地睡着了,等诗情从小厨房取了尔芙和四爷的夜宵回来,尔芙泡得手脚都有些皱了。

    “扶我起来,我这腿儿都泡得有些发软了。”被唤醒的尔芙,哭丧着脸吩咐道。

    诗情连手都顾不上洗洗,搓搓手,让自个儿的手不至于冰到尔芙,便忙伸手扶住了已经挣扎着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尔芙,她一边扯过旁边角几上叠放着的浴巾搭在尔芙的肩上,一边忍不住唠叨道:“主子,您说说您……您这身边没个人伺候是真不行,这泡澡怎么能泡这么久呢,您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呢!”

    “我也是太累了,一时之间就迷糊着了。”尔芙好脾气地笑着解释道。

    诗情闻言,那是满脸无奈。

    她无语地望天:自家主子还能更迷糊一点么……

    尔芙笑笑,抬手戳戳诗情有些僵硬的嘴角,柔声道:“笑一笑啊,不然让四爷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也不愿意你家主子我落个苛待宫人的名声吧……”说完,她也算顺利地从有些高的浴桶里爬出来了,只是走下浴桶旁边摆着的镂雕脚踏时,还是脚下一滑地差点摔跤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别瞎在这儿客气了,我就是不想瞧着你疯疯癫癫的模样罢了。”齐嬷嬷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淡然摆手道。

    说完,她就偷偷对月嬷嬷用了个眼色,转身又回到自个儿倒腾瓶瓶罐罐的暗室去了。

    傻柱子就这样被二人联合耍弄,愣是将那些不曾告诉给陈福和张保的秘密,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个干净,差点连小时候偷邻居家打鸣大公鸡的缺德事都交代出来了,这下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傻柱子就成为了月嬷嬷和齐嬷嬷的实验品。

    具体参见医学实验里的小白鼠。

    鞭子、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痒痒挠、夹棍……等等一系列刑具依次上场,每到傻柱子熬不过的时候,齐嬷嬷就立马出现,送上各种各样的奇葩药汤,保证傻柱子能够一直留着那口气在。

    待到陈福和张保揪着秀儿回到地牢里的时候,傻柱子都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不想如他这般,你就老老实实将你做过的事儿都交代清楚。”有了这个榜样在,陈福也不费力气和秀儿折腾了,指着苟延残喘的傻柱子,厉声道。

    秀儿顺着陈福指着的方向,瞧清楚了火盆前被捆成粽子模样的傻柱子,咧咧嘴,笑着答道:“陈公公,您是主子爷跟前儿的大人物,何必和奴婢这样一个已经被打发到浣洗房做苦差的可怜人计较呢!

    当年奴婢的旧主还活着的时候,奴婢也没少和您打交道,不曾得罪过您呢!”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陈福跟前儿,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您前前后后从奴婢手里接过去的荷包,粗略一算,怕也有百十来个,您就算不看僧面,不看佛面,总得瞧瞧那些给您买茶水点心的银子面子吧!”

    “死丫头,你这是在威胁咱家,咱家还真是不吃这套!”被戳到痛处的陈福闻言,这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再也保持不住了,咬牙喝道,说完就直接拎起沾满盐水的鞭子,冲着秀儿那张清秀的脸蛋抡过去了。

    陈福边抡边威胁道:“这姑娘家的一张脸,最珍贵,你别不知道好歹!”

    “好歹,奴婢就是个无主庇护的可怜人,倒是想能知道知道好歹,但是奈何这手里空空,再想要讨好您这位府里的大管家,奴婢也是有心无力啊!”秀儿还真是个忠仆,便是这身上如刀绞般疼着,仍然是不肯改口,紧咬牙关,冷声嘲讽道。

    “好好好,真是好,咱家倒是小瞧你这个死丫头了!”陈福冷哼道。

    地牢里,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夹杂着傻柱子含含糊糊的求饶声,倒是热闹。

    西小院里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傻柱子被抓,并不曾惊动她,但是秀儿这丫头在浣洗房被抓,旁边瞧见的宫女婆子不少,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乌拉那拉侧福晋的耳朵里,不同于傻柱子这种用银子拉拢过来的墙头草,死个一个两个的,也不算事儿,秀儿却是乌拉那拉氏从小就带过来四爷府伺候的,和她情分非比寻常,知道她的秘密也多,要真是秀儿熬刑不过撂了,乌拉那拉氏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只是现在她也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外面有四爷的眼线耳目盯着。

    左右为难的乌拉那拉氏在明堂转悠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去浣洗房那边儿收拾收拾首尾,她阴沉着脸,将小太监福全叫到跟前儿,沉声吩咐道:“秀儿出事了,你一会儿找个由头过去探探消息,尽量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便让前院的慧如送她一程。”说完,她便似是不忍般地闭了闭眼,摇头叹了口气。

    福全慌忙安抚道:“主子勿惊,秀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必不会出卖您的。”

    “她品行如何,我自是清楚不过了,但是我也了解前院地牢那些个黑心肠的东西,他们手段毒辣,且毫无人性,便是铁打的汉子都难以熬过那些大刑,何况秀儿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愿意秀儿太遭罪了。

    算了,你去探探消息,自个儿瞧着办吧。”乌拉那拉氏叹着气道。

    说完这话,她就摆摆手,让福全抓紧去打探消息了。

    小太监福全见状,心知自个儿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劝说乌拉那拉氏改变心意,甚至还可能会惹得乌拉那拉氏对他心生忌惮,还不如自个儿尽可能的帮帮秀儿,想到这里,他矮身应是,快步离开了西小院,塞给角门的守门婆子几钱碎银子,便顺顺当当地出溜到前院了,顺着一条花木葱郁的小路,钻到了前院小厨房的外面。

    这条花木丛里的小路,还是当初赵德柱辛苦淌出来的呢!

    这也怪赵德柱当初喜欢偷懒,放着那些齐整平坦的石径小路不走,非要从花丛里钻出这么一条小路来,不但避开了前院巡逻的护卫,也躲开了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而打从乌拉那拉侧福晋入主西小院以后,这条小路就成了福全来往前院的捷径。

    慧如是乌拉那拉氏身边早已出嫁为妇的宫女,结婚产子以后,便被安排在了前院。

    她照旧是忙活过厨房里这摊琐事,便拎着小包袱回自个儿在前院的住处,想着歇歇脚、解解乏,再带着这些自个儿从厨房偷摸藏下的好吃食回家去,只不过还不等她将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换下来,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轻轻的叩窗声。

    三短一长,这是她和先福晋那位小堂妹定下来的暗号。

    “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慧如再也顾不上自个儿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胡乱将解开的几枚扣子系好,忙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将外面东张西望的福全拉扯进房间里来,压低声音问道。

    福全闻言,苦着脸答道:“要不是出事了,我也不能来麻烦姐姐啊。

    行了,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要是撞见我在您这儿,怕是还要连累了姐姐,我还是抓紧将主子的吩咐告诉您吧,秀儿那丫头被陈福在浣洗房抓走了,兴许是被送到地牢那边儿了,侧福晋让您想法子探探消息,能帮秀儿就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你明白该怎么做!”

    说完话,福全转身就要走,却一把被慧如抓住了后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佟佳侧福晋的事儿,也不知道咱们这位侧福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便是占着侧福晋的位分又如何,偏要想法子设计除掉佟佳侧福晋,结果就有传言,直指是咱们这位侧福晋动的手脚,侧福晋不放心,估计是又私下里安排秀儿去做了什么手脚吧,现在露馅了……

    你就别问了,快点按照侧福晋的意思办吧。”福全满脸苦涩,颤声说道。

    他和秀儿、慧如这些人都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安排下的一颗颗钉子,主子就只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么一个人,主子过世了,本来就该是专门照顾先福晋留下的大阿哥弘晖,但是这位侧福晋还未进门就拿出了先福晋的亲笔密信,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地收拢到了手里。

    只是这位侧福晋的心计、算计都远远不如先福晋,唯有心思阴狠这点,更胜一筹,他们这些把柄都拿捏在这位侧福晋手里的人,想要保住这条小命儿,想要保住眼前儿的富贵和安逸,也就只能丢下旧主的吩咐,全心全意地替侧福晋这位新主子卖命了。

    福全不敢再往下想去,实在是心慌得紧、害怕得紧啊!

    他有些心虚地跑出了慧如的房间,不敢去看慧如的脸色,沿着那些不起眼的小路,急匆匆地回到西小院报信去了。

    得知福全将消息传到,一直在房间里转圈圈的乌拉那拉氏停住了脚步,微微点头,迈步走到了窗边摆着的官帽椅前,微提袍摆地坐定身子,端着手边已经凉透的冷茶,微抿一口,叹气道:“可怜秀儿这丫头了,你安排咱们在府外的人,到时候将她接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说完,她就又是一摆手,将福全打发下去了。

    福全应声称是,快步离开了上房,一直回到自个儿在倒座房居所的门口,这才抬头瞧瞧有些阴沉的天空,暗叹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是有些过够了呢,早知道是这样一番前景,还不如当初就跟着弘晖阿哥去恩济庄当差了,最起码能落得清静,也全了自个儿和先福晋的主仆情谊。”

    可惜,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没有能够反悔的选择。

    当初是他自个儿贪图府中富贵,死求白赖地到处塞银子、走门路,这才避开了随弘晖阿哥去恩济庄的差事,等到了这位侧福晋进府,现在就算是他后悔了,再想要避开这府里的纷纷扰扰,亦是无能为力了,毕竟他现在不再是先福晋跟前儿当差的奴才了,而是这位侧福晋跟前儿的红人,这位侧福晋不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事了,他也甭想着跑。

    与福全如此一般想法的人,绝对不止福全一人,还有和秀儿关系更好些的慧如。

    小太监再是得宠,再是能干,再是风光,但是和这些个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总还是差着一层关系,秀儿是乌拉那拉氏从娘家带到四爷府里当差的,那会儿秀儿才五岁上,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到了府里就被乌拉那拉氏交到了慧如手里,让慧如带着她学规矩、学着当差,慧如手把手的教,这一教就教了五年之久,一直到慧如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指了婚事出嫁,两人这才算是分开了。

    这养个猫啊、狗啊的,时间旧了,还要有感情呢,何况是人呢……

    这么朝夕相处着,秀儿比慧如的亲妹妹都要更亲近几分,现在乌拉那拉侧福晋让她对秀儿出手,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何况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这点,慧如也并不知道,这就更差些意思了,所以就在西小院这位安心饮茶的时候,慧如咬了咬牙,捏着一张手指大小的小纸条回到了前院的小厨房,不动声色地问出了那些吃食是送给地牢那些犯人的,在一个拳头大的馒头上,做了一个只有她和秀儿两人才知道的记号,这才将纸条塞近了馒头里。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告诉秀儿这丫头不要太死心眼儿,该交代就交代,她会另想法子将秀儿从府里救出去。

    这个做了特殊记号的馒头,总算是如慧如期盼的那般传到了秀儿的手里。

    此时,已经被陈福拔光了所有指甲、满身是伤的秀儿趴伏在稻草上,瞧着馒头上的记号,从受刑开始到结束都未曾落泪的秀儿眼泪噼里啪啦地落着,将这个泛着香甜味道的馒头紧紧抵在心口位置,沉默了许久,这才将早就掰开了一条细缝的馒头掰成两瓣,取出了里面那张已经黏糊糊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秀儿还是将慧如的意思都看在了眼底。

    她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她之所以会为乌拉那拉侧福晋办事,并非是因为她也被乌拉那拉氏拿捏住把柄,更不是因为先福晋那封亲笔手书的密信,不过是习惯性地跟着慧如的意思办,现在连慧如都全着她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她又为何要替乌兰拉侧福晋保守秘密呢!

    秀儿将已经有些糟粕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就着口水咽下,胡乱擦干了眼泪,便发狠似的咬着沾满血污的馒头,三口两口地将馒头吃了个精光,只等着陈福和张保再来提审自个儿,这一等就是三天之久,她就如同一个死人似的躺在这冰冷潮湿的地牢里,吃着冰凉生硬的馒头,唯一能带给她安慰地就剩下慧如每日传进来的纸条了。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慧如想法子传进来一颗黝黑的药丸子。

    和药丸子一块送进来的,还有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内容比较多,也比较杂,慧如先是告诉了秀儿这药丸子的使用方法和避忌,又告诉了秀儿出去以后去哪里等自个儿,还有她在哪里偷偷藏了银两和衣裳……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这一刻,尔芙无比感慨。

    这也就是她贵为嫡福晋、一府之女主人,不然要是有人来搜自个儿的院子,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栽赃陷害,便直接能栽给她个不修妇德、荒唐肆意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无语地砸了砸嘴儿,亏得这些人还好意思找自个儿告刁状、诉委屈……越想越气的尔芙挥手示意小太监将这些脏东西拿远些,冷笑两声:“看来是本福晋的好性子,让你们忘了规矩二字怎么写,也忘了何为礼义廉耻了。

    瞧瞧,瞧瞧,好好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也别诉委屈了,该是谁的东西就自个儿出来认认吧,还非要放在这里给本福晋添堵么!”说完,尔芙就直接一招手,将还跪在地上的诗兰等人招呼到了跟前儿,为了这些个没脸没皮的刁奴恶仆折腾自个儿的近身婢仆,她还没有那么糊涂。

    她也没有忘记观察那些玩意儿的主人都是谁。

    这些个连规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她可不敢用了。

    少时片刻,几个婢仆就遮遮掩掩地凑上前来,磨磨蹭蹭地挪着小碎步,越走越慢,伸手捡拾东西的动作,倒是敏捷,然后又齐齐都退回到人群里,一副围观群众的做派,看得尔芙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一群掩耳盗铃的蠢货。

    “本福晋丢的金币找到了么?”尔芙不忍再看这些老脸羞红的人,扭头问道。

    诗兰忙上前,恭声答道:“奴婢无能,未曾找到。”

    “左右也是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也就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本福晋丢了东西,你去旁边偏院找管事嬷嬷多要些人手,先搜咱们院里,找不到就去园子里找,园子里要是还没有,那就挨个空院子搜,搜完空院子,还是找不到,那东西跨院、静思居、听风楼、听雨斋这些地方就挨着个的找,本福晋就不信这上千金币能消失得这么彻底了!”尔芙闻言,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笑着摇摇头,冷声吩咐道。

    她本意是不想为了这点小东西就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现在么……也就不在乎了。

    事实证明,这偷东西的小贼真聪明。

    尔芙丢失的这些金币就藏在后花园的池塘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皮包着,用细麻线吊在池塘里,要不是搜查的人仔细,还真发现不了藏在池塘边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石缝里的细麻线。

    泛着细雾的莲池旁,湿漉漉的包袱里,被池水泡得冰凉的金币……

    得到信儿就直接领着诗兰等人过来的尔芙瞧着这些金币,咧着嘴儿笑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让管事嬷嬷查查咱们院里的进出记档,我就不信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币藏到这后花园里来。”

    说完,尔芙就让诗兰抱着这些湿漉漉的金币,回到了正院。

    她这前脚回到正院,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顺顺气儿,后院其他得到消息的女眷就一副关心不已的样子凑了过来,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这些幸灾乐祸的情敌,她瞧着这些打着关心旗号过来看好戏的情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闷。

    “玉洁,你去帮帮诗兰,早些将这件事搞定,咱们也好早些歇着。”不过该办的事儿,总还是要办的,尔芙揉着有些发涩发胀的眉心,扭头吩咐道,这大过年的,闹出这种事来,还真是一点不让人消停。

    安排好这些,尔芙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抬手取下鬓边簪戴着的两支花簪,满脸疲惫地摇摇手,连洗漱都没有洗漱,便这样披头散发地直接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吃了些点心,问问诗兰昨个儿晚上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交代玉洁将那些违规逾制、私藏禁物的宫婢仆从交到管事嬷嬷那里处置,就领着早早来府里候着的廖神医和毓秀姑姑进宫去见德妃娘娘了。

    时隔两天,再次进宫的尔芙满脸堆笑地站在德妃娘娘跟前儿,替廖神医做着引荐:“廖大夫是济世堂的坐馆大夫,最善妇科,且人品可靠,还请娘娘放心。”

    说完,她就对着廖神医招招手,示意廖神医上前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的脸上瞧不出喜怒,但是熟悉德妃娘娘的毓秀姑姑还是从一些微不可查的细节里发现了些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挪动着步子,往尔芙跟前儿凑了凑,偷偷扯了扯尔芙的袖摆。

    尔芙也不是傻瓜,她开始还有些犯懵,不过见德妃娘娘迟迟不提看诊问脉之事,便也就反应了过来,对着廖神医使完眼色,找个由头,说是要去佟佳贵妃那里坐坐,领着在殿外候着的诗兰就直接出了永和宫,她望着身后徐徐关起的宫门,浑身颤抖地扶住了诗兰的肩膀,叹气道:“我好似办错事了!”

    “主子,您这是何意?”诗兰并没有跟进殿里伺候,满脸不解的轻声问道。

    尔芙将之前宫里来的传话太监所传之事和诗兰简单说说,摇头叹道:“娘娘看似和煦,实则是个要强到骨子里的人,她许是从未想过这事要我掺和一手,连毓秀姑姑都不想麻烦,不然那天我进宫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了,但是传话太监是直接找到我头上的,我也就没有多想,领着廖神医就进了宫,刚刚娘娘却迟迟不肯让廖神医替她看诊,怕是在防备我。”

    说完,她就慢慢踱着步子,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这宫里人多眼杂,她可不敢在永和宫门口多作停留,不然不等她出宫,怕是就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荒腔走板的闲话来,但是她不将心里的担心说出来,这浑身的颤抖就止不住,好在诗兰机灵,半搀半扶地做着尔芙的拐棍,倒是没有让尔芙在宫道上出丑,一直等到尔芙将心里话说完、恢复平静,这才不动声色地退到旁边儿,轻声劝道:“依奴婢看,其实主子也不必太担心,毓秀姑姑还留在娘娘那儿,必会为您解释。”

    “你想错了,我不是怕娘娘误会我,我是担心廖神医的安全。”尔芙摇头道。

    “主子,您实在是太多虑了。

    廖神医医术高超,如果不是他祖上有遗训,不准子孙后代考进太医院侍奉,这会儿也不会留在济世堂里坐馆了,他又不是那些恐有虚名的庸医,即便是未必能够立时三刻治好娘娘的病,却也不会胡乱开方。

    再说他也明白这宫里娘娘身份尊贵,没有万全把握,一定会以小心谨慎为本的。”诗兰并未能够理解尔芙心里的担忧,笑着劝道。

    说完,她还不忘环视左右,生怕别人听见她主仆二人的私语,引出乱七八糟的传言来,给自家主子添麻烦。

    尔芙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怕廖神医的医术太高。

    这宫里太医不可能各个都是酒囊饭袋,看不出娘娘的身体有何不妥,但是为何这些太医齐齐称娘娘身体无碍,如果不是有人出面干预,就是宫里这些太医看出来不敢说,为何不敢说,无非是担心性命不保,但是现在廖神医稀里糊涂地撞进来了,一旦廖神医捅破这层窗户纸,你说廖神医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主子的意思是德妃娘娘会要了廖神医的性命,应该不会吧,娘娘素来宽和……”诗兰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驳道。

    对此,尔芙无语地摇摇头,她抬手摸着朱红色的宫墙,幽幽道:“这紫禁城看似富丽堂皇、磅礴大气,但是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里都掺杂着血泪呢,能够在这里立足不倒的女人,你指望着她们心慈手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素来宽和的德妃娘娘,宽和不过是她通往成功的腰牌罢了。”

    “那廖神医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诗兰虽然不愿意相信德妃娘娘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却也不相信尔芙是在故意抹黑德妃娘娘,所以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直接选择了相信自家主子,想到还留在永和宫里的廖神医,她满脸担忧的问道。

    “管,怎么管?

    我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暗示,又有毓秀在旁协助,现在咱们就只能盼着廖神医足够聪明了,只要他不炫技,应该能糊弄过去,毕竟廖神医是我带进宫里的人,娘娘总是要顾忌几分的,不然她不就是将短处送到我手里来了么!”对此,尔芙也想明白了,她抬手拂过鬓边簪戴着的凤首衔珠步摇,如祈祷平安般地抬眸望天道。

    说完,她勉强自个儿笑笑,迈步往景仁宫走去。

    既然进宫了,总要给佟佳贵妃那边传句话,这是佟佳贵妃第一次求自个儿办事,甭管她能否办成,也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比如,此时去景仁宫坐坐。

    今个儿,景仁宫里的佟佳贵妃有些魂不守舍,早起就听内务府那班宫人传信说是四福晋钮祜禄氏递牌子进宫了,这会儿还不见四福晋过来,她还真是有些不安和担心呢,同为女人,同为爱新觉罗氏的媳妇,她明白她对尔芙的要求是多强人所难,但是同为佟佳氏出来的姑娘,她又是佟佳氏的姑姑,佟佳氏求到她跟前儿,她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佟佳氏落寞地过完一生吧……

    想到这里,素来乐天安命的佟佳贵妃脸上露出了些许愁容。

    “娘娘,您就别烦心了,事儿都已经出了,便是四福晋那边不高兴,又能如何。

    再说有您在中间作保牵线,这事儿对四福晋来说,亦是一件好事。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佟佳氏侧福晋都是咱们佟佳氏出来的姑娘,咱们佟佳氏可是当今皇上的母族,这样一位侧福晋心甘情愿地投靠她四福晋,一切以四福晋马首是瞻,估计四福晋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旁边小心伺候的掌事宫女若兰瞧着自家娘娘这副心神难安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忙压低声音地劝道,连带着有些迁怒起四福晋和那位突然跑来为难自家娘娘的佟佳侧福晋了。

    如果不是那个佟佳侧福晋不安分,惹出麻烦,还端着家族大义说事儿,贵为六宫之首、地位超然的自家娘娘,又何必去找四福晋说软话,这四福晋亦是,自个儿府里的妾室都管不好,还好意思和自家娘娘端架子,是同意,还是同意,她也总该早些传个信来吧……不过她也是替自家娘娘委屈,并不是真的怨恨上了尔芙和佟佳氏,不然她早就劝着自家娘娘去漱芳斋那边听戏,不管这四爷府里的乱子了。

    想想自家娘娘,亦是可怜……

    外人只看见自家娘娘尊贵超然,谁又瞧见自家娘娘的委屈了,凭自家娘娘的家世,这四九城里的官宦宗亲府,还不是随着她挑选,嫁到谁府里,亦是正妻之尊,但是佟佳氏为了保证阖族利益,愣是将自家娘娘送进了宫里来,还妄想着族里出第三位皇后,而康熙帝是很偏袒提携母族,却也不是个傻瓜,最终自家娘娘就成为了牺牲品。

    这些年自家娘娘瞧着其他诸妃协理六宫,反倒是自家娘娘这个贵妃闲暇恣意,听曲看戏,乐享自在,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家娘娘就是个空壳子罢了。

    没有子嗣传承,没有权利在手,如果不是皇上还算仁慈,时不常来景仁宫里坐坐,让那些跟红踩白的势力奴才不敢欺辱自家娘娘,自家娘娘这位贵妃就真的太可怜了,想到这里,若兰看向佟佳贵妃的眼神就更显怜悯和同情,伺候得越发恭顺。

    只是若兰流露出的怜悯和心疼太明显,反倒是弄得佟佳贵妃更不自在了。

    佟佳贵妃敛了敛身上象征着贵妃地位的明黄色绣凤纹旗装,抬手拂过凤钿一侧的凤首衔珠步摇,她勉强笑笑,柔声道:“别为了替本宫抱不平,便连点规矩都不顾了,四福晋是亲王福晋,四侧福晋亦是亲王府的侧福晋,你一个小宫女,竟然连主仆规矩都忘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别怪本宫不管你。”

    说完,她就抬手在若兰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算是个小小的教训吧。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一直在替弘晖安排出行相关事宜的四爷,也是忙到现在都水米未进呢,他进门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香味道,往日连瞧都懒得瞧瞧的莲子羹,这会儿也顺利地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儿,瞧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时有些懵住了。

    “饿着呢?”过于炙热的目光,让尔芙很快就发现了四爷的意图,她笑着撂下了手里的汤碗,语带调侃地起身来到四爷的身边,温柔地替他除去身上遮风挡寒的披风,柔声打趣道。

    四爷微微蹙眉,哼哼着,便算是回答了。

    “那就抓紧洗漱下,厨上的吃食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尔芙见状,嘴角微扬的含笑安排道。

    说着话,她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四爷本还想拉着尔芙好好倒倒心里的苦水呢,但是见尔芙已经撩起了门口遮风挡寒的门帘子,只好讪讪止住了脚步,臊眉耷眼地往内室的方向走去了。

    内室里窗边的炭盆旁,四爷拎起炭盆上烧着的铜壶,自给自足地准备着洗脸水。

    而尔芙则已经在门口安排好了他的吃食。

    这会儿,正眉眼含笑地靠着落地罩,目光柔和地望着自个儿忙来忙去的四爷。

    “你这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原来好歹还有宫婢安排好这些,现在这些粗活都需要爷这么一个爷们自个儿动手啦,你也不说管管她们!”四爷动作熟练地拧好帕子,连头带脸地往脸上一蒙,闷声闷气的说道。

    尔芙闻言,却是捂着嘴儿笑出声来了:“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

    四爷拧着有些烫手的帕子,上上下下地连脸带脖子地呼噜了几个来回,蹭得脸颊都有些泛红了,这才好似赌气般地将帕子扔回水盆里,任由水花四溅地打湿了脚下毡毯,自个儿走到尔芙的身边,一把将靠在落地罩上看热闹的尔芙往怀里一揽。

    他将还有些湿的脸,往尔芙的脖颈处一埋,低声嘟哝道:“你就胡说吧,满京城的找,爷也没听说谁家的爷们是自个儿准备洗脸水的,再说你这屋里怎么这么早就把炭盆都摆上了,你就不怕热着啦!”说着,他还不忘伸手摸摸尔芙的脑门……

    这一摸,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

    因为尔芙的脑门有些热,他刚摆弄过热水都感觉到她的脑门有些热了。

    “怎么回事?”四爷脸色微沉的正色问道。

    尔芙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心虚地捋着耳边的碎发,低声道:“许是晚上凉着了吧,已经用过药了,也喝过热乎乎的姜枣茶了,再好好歇两天就没事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太医看过了?”四爷继续问道。

    尔芙讪讪摇头,刚要替自个儿解释两句,便听四爷那边儿已经开始招呼苏培盛了。

    这么一来,她也不好多说了。

    苏培盛如同脚下生风一般,动作迅速且轻盈地来四爷身边兜一圈,便往外跑去。

    晚了……

    完了……

    尔芙扶额坐在桌边,暗暗叹气着:这几碗苦死人的药汤是躲不过去了。

    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笑着调侃道:“爷一定会吩咐太医少给你在药里加些清热败火的黄莲,到时再让诗兰给你多备些蜜饯,你就感觉不到你讨厌的苦味了,再说良药苦口,你不能讳疾忌医,瞧瞧你这脸色多难看,一看就病得很严重。”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尔芙的身边。

    尔芙怕苦,更怕苦药汤,尤其是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

    而四爷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尔芙喝药的模样,一张笑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还会萌萌哒的吐出丁香小舌来,别有一番媚态。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知道尔芙的身体不好,丁点的小毛病都会拖拖拉拉好些日子。

    偏偏尔芙又不太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小病小灾的,怎么都不肯好好吃药,有时候就算是太医将开好的药送过来,厨上都煎好送过来了,她也是能不喝就不喝,还曾经偷偷往花盆里倒过苦药汤,要不是宫女发现得早,花匠们精心培育的娇花就彻底挂了。

    种种原因之下,四爷就养成了盯着尔芙用药的这点小爱好。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透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尔芙来说,也有一样好处。

    那就是只要她病了,四爷就会整晚整晚地守在她跟前儿,旁人皆以为她是在争宠,却不知道她的痛苦,但是看在旁人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荣宠。

    也有坏处,那就是府里一些内眷会有样学样了,就是可惜没一个人能享受到尔芙这样的待遇。

    “您就别唠叨了,您都已经打发苏培盛去前院请太医啦,我还能跑啊!”尔芙一想起胡太医开出的各种苦药汤,她这胃里就开始抽抽,一看到四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就更闹心了,所以她一脸嫌弃地打断了四爷未说完的话。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胃口不胃口的事儿了,端起已经有些凉的红枣莲子羹就吃起来了。

    “热的不爱吃,非贪凉,难怪病了!”四爷见状,又唠叨道。

    尔芙一脸无奈地丢给四爷一记白眼,暗道:这没文化的,我这叫增加自身免疫力。

    吃饱饱的,身体棒棒的,这感冒发烧的毛病就能快点好起来了,也就能少喝两副苦药汤了。

    四爷不屈不挠地继续嘟哝着,诗兰就已经拎着大大的食盒进来摆膳了。

    一炖盅加了桂圆、红枣等食材的野山鸡汤,浓香扑鼻。

    两盘切得都能透亮的卤牛肉和火腿片,酱红色,瞧着就有胃口。

    两道清炒时蔬,翠绿、清香,再配上咸火腿等卤味烧腊的那股香味,那叫一个开胃。

    “快点吃吧,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尔芙一边催着诗兰替自个儿盛饭,一边对四爷说道,哪里还看出她刚刚食欲不振的模样,简直就是灾民刚出山、饿狼才出窝,就差不顾仪态地狼吞虎咽了。

    对此,四爷也是一阵无奈,自家这福晋是越来越没正行了。

    不过家里就是放松、休息的地方,太规矩、太拘束,也显得不像是家里了。

    四爷见尔芙吃得香喷喷,自个儿也是胃口大开地端起了饭碗,连刚刚盛好的野山鸡汤都顾不上喝一口了。

    这边,牡丹台是温馨甜蜜的二人世界。

    长春仙馆里就乱套了。

    肖嬷嬷被乌拉那拉氏又逼又吓地去了关押小丽娘的院子,她轻手轻脚地避过缩在墙边避风处晒太阳的老婆子,动作轻盈如飞燕般地窜进屋子里,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和随意丢在地下的一条破被,肖嬷嬷左右打量一圈,心下微慌,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便小心翼翼地原道返回了。

    她急忙将消息回禀给乌拉那拉氏知道,乌拉那拉氏手里端着的茶碗,登时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该不是牡丹台那位把她藏起来了吧!”乌拉那拉氏挥挥手,打发了要进来收拾残局的宫婢,压低声音的问道。

    肖嬷嬷微微摇头,低声答道:“奴婢觉得不能。

    王爷那天甩袖而去的模样,您也瞧见了,福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来,何况小丽娘和福晋非亲非故,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似的戏子惹怒王爷,福晋又不是傻瓜。”

    乌拉那拉氏也不认为尔芙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过是习惯性地怀疑尔芙罢了。

    肖嬷嬷这样一说,她也就缓过神来了。

    乌拉那拉氏拧眉沉思片刻,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忙对着肖嬷嬷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你抓紧找个可靠的丫头跑趟清辉阁,我怕这事儿和弘晖那混小子脱不开关系。”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肖嬷嬷快些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这件事不能张扬,更不能拖延,唯有早些将小丽娘找回来是正道,不然就算这事和弘晖没关系,也难保府里这些内眷不会想方设法地将弘晖牵扯进来,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再让弘晖惹四爷生气啦……

    肖嬷嬷急匆匆地回来,急匆匆地走了,乌拉那拉氏又恢复到之前满屋子转圈的状态了。

    她心里好乱。

    若是以往,她绝不会如此,但是关心则乱,这事很可能和弘晖有关系,她如何冷静得下来呢……

    就在乌拉那拉氏满屋子乱转的时候,旁边院子里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却是高兴坏了,因为她们已经通过各自的耳目眼线打听到了弘晖的所作所为,只待合适的时候,便将这口黑锅往乌拉那拉氏的头上一扣,到时候保管让乌拉那拉氏吃不了、兜着走。

    是的,她们俩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弘晖阿哥这位嫡长阿哥的身上。

    别说弘晖阿哥就是把看管起来的小丽娘救出来,四爷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把弘晖阿哥怎么样,但是乌拉那拉氏就不同了,一个敢违背四爷想法的妾室,这福晋容不下她,四爷容不下她,连宗人府都容不下她,到时候就算乌拉那拉氏族施压,也没办法保住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之位。

    而瞧着王爷对乌拉那拉氏族的态度,想来也不大可能再迎乌拉那拉氏的贵女进门了,那到时候,府里就剩下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二女,这天大的馅饼,岂不就就落在她们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点,正凑在一块交流信息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都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我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早些将这消息捅出去吧,不然让那位侧福晋想出解决的办法,咱们这番苦心就白费了!”小乌拉那拉氏到底改不掉她沉不住气的毛病,她急急说道。

    “是呢,只是这消息怎么捅出去,还需要研究研究,这会儿就不大合适了!”

    “这是为何呢?”小乌拉那拉氏继续问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暗暗翻着白眼儿,若是可以的话,她绝对不会和这等蠢货合计谋算乌拉那拉氏,现在小丽娘还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还好好躲在弘晖阿哥安排的地方呢,这黑锅怎么往隔壁院里那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扣,到时候没有算计了乌拉那拉氏,还得罪了府里的嫡长阿哥,这不是存心给自个儿添堵么……

    她虽是嫌弃小乌拉那拉氏的无脑和蠢顿,却又不能不解释。

    谁让现在她们是同盟呢,要是小乌拉那拉氏被人抓住把柄,她也会被牵扯进来,那她好不容易才让四爷对她生起的那点怜惜之情,岂不是又白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对着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解释道:“咱们得让肖嬷嬷找到她!”

    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傻瓜,她就是脑筋不太灵通罢了,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么一提醒,她也就明白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但是弘晖阿哥将小丽娘藏得那般严实,冯宝那死太监又是个死忠心的犟驴,刚刚愣是在乌拉那拉氏的院门口停住了脚步,咱们怎么让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小丽娘呢,总不能咱们跑过去报信吧!”

    “就是去报信,你去给她报信,这不是正合适么!”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着说道。

    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早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合计好了,不然她又何必巧舌如簧地劝说小乌拉那拉氏去示好乌拉那拉氏呢,所图就是希望将合适的消息传递到乌拉那拉氏的耳朵里。

    小乌拉那拉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笑着点点头,说话就要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媚儿赶忙拉住她,又低声交代几句,确定小乌拉那拉氏不会将这出好戏搞砸,她这才松开了手,笑呵呵地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出门。

    待小乌拉那拉氏匆匆忙忙地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院里跑的时候,她也往后面走去。

    一会儿,她乌拉那拉氏媚儿就要在四爷跟前儿,再扮上一出慈母孝女的把戏,只有占尽先机,她这个远房旁支的县令之女才有希望成为府里的新任侧福晋,既然在门第上不如小乌拉那拉氏,她就唯有刷尽慈母光环,毕竟谁是新任侧福晋,还需要四爷点头才是。

    就在她们各怀心事地算计着的时候,尔芙已经喝上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召唤,只等着自家主子一声招呼就出去和弘晖阿哥见见面,然后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有些尴尬的粉色房间了。

    天知道,为何这房间的墙面都是粉色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何调配出让小七那个熊孩子满意的颜色,尔芙和白娇折腾了多久,愣是在这个没有乳胶漆的时代,研究出了一种近乎白色的浅粉色墙漆,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还特地打了张特殊的公主床。

    可以说,当初的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尔芙对小七那份母爱的证明。

    现在被乌拉那拉氏霸占了尔芙住过好些年的长春仙馆,顺带着还霸占了小七的这间小住闺房,那些家具摆设都能搬走,但是这粉粉嫩嫩的墙就挪不走了,锦兰竟然还不识货地嫌弃这房间的风格呢!

    也就是尔芙不知道,不然尔芙都能活活掐死她。

    这是一种夸张,尔芙也就是会不开心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外间堂屋里,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了弘晖几句,逗得弘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乌拉那拉氏终于耐不住性子地出声阻拦道:“福晋姐姐和李妹妹,你们就别逗咱们弘晖阿哥了。

    弘晖阿哥岁数小,这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么打趣呢,不如咱们还是先将锦兰那丫头唤出来,让弘晖阿哥瞧瞧咱们替他选的贴心人吧!”说完,她就不等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同意地朗声将锦兰从内室里唤出来了。

    锦兰身处内室,和外间堂屋里的众人,仅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也将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的闲话,统统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她原本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朝思暮想都是姨夫家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远亲秀才郎,但是听着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的话,想想器宇轩昂、尊贵无比的弘晖阿哥,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

    毕竟如弘晖阿哥这样文武双全、且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本就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锦兰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也深知自个儿和弘晖阿哥之间的悬殊差距,但是谁还没有个做白日梦的时候。

    尤其是她现在所处的身份,听到那些恭贺之言。

    锦兰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当她走到内室落地罩前,玉手轻撩珠帘,缓缓挪步而出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更注意起自个儿的仪态,努力将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弘晖阿哥的眼前儿。

    做人,总归是要些梦想的,万一成真了呢!

    此时此刻,锦兰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她聘聘婷婷地来到堂屋里,身形微微斜向弘晖阿哥的方向,将她最完美的侧脸,展露在弘晖阿哥眼前儿,同时浅浅一礼,柔声道:“奴婢见过弘晖阿哥,请弘晖阿哥安,阿哥吉祥。”

    说完,她也不曾起身,只是微微抬起脸庞,眼神妩媚勾人地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主位,和尔芙之间就隔着一张八仙桌,自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她一边暗恼着锦兰的痴心妄想,一边也担心着弘晖会不能自持,被锦兰的美色所惑,忘记了他的本意,顺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的话茬,直接将锦兰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让锦兰这丫头白白拣了便宜……

    她紧张得双唇紧抿,隐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好在弘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人儿的毛头小伙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处闹剧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看不上眼前儿这连矜持二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的锦兰,更是一点都不想将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带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见他脸色微沉地别过头去,微微抬抬手,冷声道:“不必多礼。”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是登时松了一口气,而锦兰却觉得受到了很大羞辱。

    她自认自个儿不比小丽娘的模样差,且对诗书琴画都有所了解,便是不会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也是鲜亮动人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当初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不会安排她作为陪嫁丫鬟入府。

    她能够成为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陪嫁丫鬟,原因有二。

    一来是她本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近身婢女,忠心可嘉;

    二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是想着她这张俏丽动人的面庞,能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瑞溪拉拢住四爷,让乌拉那拉氏瑞溪在四爷府中获得更多的尊荣和权利。

    而她一向自信的容貌和才情,竟然比不上小丽娘那个一看就满肚子鬼主意的戏子,锦兰怎么可能不觉得屈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弘晖阿哥的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然后再丢给弘晖阿哥一个大大的耳光,好好替自个儿出出这口恶气。

    只是身份所限,便是她心里有千百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退回到内室去,此时此景,锦兰对那个她一向都不甚喜欢的小丽娘,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锦兰眼底太过明显的怨毒之色,落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乌拉那拉氏笑了。

    她没想到今个儿竟然阴差阳错地让锦兰和小丽娘两个人结怨了,这倒是省得她再从中挑拨,或者是故意传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遮掩了,就瞧锦兰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看来她是大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旁边看戏,等待着她预期的那一幕发生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乌拉那拉氏暗暗欢喜的时候,尔芙说话了。

    尔芙也不是非要破坏乌拉那拉氏的好心情,实在是乌拉那拉氏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太刺眼了,本就和她有仇的尔芙,怎么可能看着她如此洋洋自得、暗暗欢喜呢,可不是要给她找些麻烦,替自个儿和自个儿那双可怜的龙凤胎稍稍收些利息呢!

    她轻咳两声,将弘晖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个儿的头上,这才压低声音的含笑说道:“我瞧着你的模样,似是没有看中刚刚那丫头,不知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够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顺着你的心思挑选,毕竟是给你选妾室,总要按着你的心意选,不然不但你觉得委屈难受,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说着,她还不忘问问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二人的意思,寻求二人的赞同。

    尔芙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借口,而李荷茱李侧福晋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自是连连赞同着。

    如此一来,尔芙还未说完的那些话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说出来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弘晖,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记恨着我成为你的继母,顶替了你亲额娘在府里的地位,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好的,你看乌拉那拉侧福晋和李侧福晋都很认同,那你也就别不好意思啦,和咱们这些长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她就一副‘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的模样,随手端起了手边有些凉的茶盏,微微垂首,全神贯注地用茶碗盖拨动着漂浮在茶碗里的几片零碎茶叶,等待着弘晖给出答案,她是打定主意了,今个儿一定要定下指给弘晖的新格格人选,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功。

    而弘晖也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没打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即便乌拉那拉氏丢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暗示眼神,希望他能够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过今个儿再说,但是弘晖还是顺着尔芙的意思,直接说起了他心仪的姑娘是外面院里廊下给花浇水的那位小宫女。

    那个在廊下给花浇水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小丽娘。

    此言一出,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差点晕倒在当场,而尔芙却高兴坏了,瞧瞧乌拉那拉氏那般难看的脸色,她就知道她成功地破坏了乌拉那拉氏的设计,那她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不等乌拉那拉氏这位主人吩咐,她就喧宾夺主地直接吩咐诗晴去外面将弘晖提起的宫女带进来了。

    这也是巧了,小丽娘在廊下浇花,本是做做样子的,趁机和弘晖玩玩眉来眼去的小游戏,却因为乌拉那拉氏将特地描眉画眼过的锦兰叫进去了,这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离开她看到弘晖时候的位置,还拎着个长嘴水壶在那里一下下地摧残廊上妆点院落的盆景呢。

    诗晴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去哪里找弘晖阿哥所说的那位小宫女呢,毕竟她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宫婢都不甚了解,没名没姓地去找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宫女,哪里有那么容易,结果还不等她叫过人来好好问问呢,便直接瞧见小丽娘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笑呵呵地迎着小丽娘走去。

    小丽娘心不在焉地浇着花,连水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倒空都没有发现,脸上更是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狰狞之色,但是却没有吓住诗晴那丫头。

    毕竟她是嫡福晋跟前儿的宫婢,别说如小丽娘这样的宫婢不敢和她呲牙,就是这四爷府里的内眷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姑娘,她嘴角噙笑地迎着小丽娘就走过去了,一走近小丽娘身边,她也认出小丽娘是洪家班的一位青衣花旦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点破小丽娘的身份,反而故作陌生的问道:“你是新来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吧,你倒是个好运气的丫头,许是刚刚弘晖阿哥进门的时候瞧见你了,又正巧碰上咱们主子和侧福晋想要给弘晖阿哥指上个体己人,咱们主子问过弘晖阿哥的意思,弘晖阿哥许是瞧中你了,跟我一块进去给弘晖阿哥请个安吧!”

    说着,诗晴就上前抢过她手里拎着的水壶,不等她回答地拉着她往厢房走去。

    小丽娘这会儿还真有些傻眼呢……

    本来按照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她所说,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她送到弘晖阿哥的身边去,怎么这个大大咧咧的宫女会跑来说这番话,该不会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借她做幌子,将自个儿身边的锦兰送去伺候弘晖阿哥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要让锦兰特地打扮一番地进去等着弘晖阿哥过来呢……

    此时,小丽娘心底那一丝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激之情,彻底成为了忿恨。

    不过她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懂诗晴所言一般,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被诗晴拉到了厢房门口,见到了诸位主子在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候差,倒是比内室里的锦兰更像宫女。

    尔芙倒是没认出小丽娘的出身来历,她神色淡淡地瞧向小丽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说道:“瞧着是个懂规矩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规矩了,显得有些古板了,怕是不能替弘晖分忧解愁,消解烦闷呢。”

    说着,她又对着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柔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啊?”

    小丽娘闻言,有些拘束地抬起头,瞧瞧左右那些打量货物似的打量自个儿的女人,轻声道:“奴婢自幼家贫,除了会些针黹女红这些姑娘家都会的活计,也就会做几道小菜,实在是没用得很。”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副很是自卑和羞愧的模样。

    “这姑娘家家的,可不就是会这些活计,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尔芙好似是不忍心看到小丽娘如此尴尬般的安抚道。

    而她这句话才说出口,倒是给了弘晖一个接茬替小丽娘辩解的机会了。

    他故作老成地摸摸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颏,沉声说道:“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女子的本分就是主持内宅庶务、相夫教子,会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她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如牝鸡司晨的吕雉、武媚!”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当然,仅仅是格格欺骗恶贼的一种小把戏而已,她已经看清那恶贼贪财的本质,她也不想一辈子守着那处连遮风挡雨都很勉强的院子过苦日子,但是单凭她一个孤身女子的能力,她逃不出那恶贼的控制,而弘晖的出现,则给出她重新选择的资本。

    她并没有将弘晖的真实身份告诉那恶贼,只说弘晖阿哥是京中巨贾之子。

    那恶贼贪图银钱,格格则借机借四爷的势力除去恶贼,替自个儿报仇雪恨,又能够从乌拉那拉氏的手里套取一笔银财。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她的想法很好,但是真正实施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比如弘晖阿哥根本没有想过要隐藏自个儿的身份,他想着是天高皇帝远的,格格又是府里的逃妾,总不可能派人给自个儿的阿玛传信告密,那他又何必小心翼翼地隐藏自个儿的身份,言谈举止之间,难免就泄露了一些线索,加之冯宝残缺之身,也很快就被那恶贼的亲信发现,如此重重线索叠加在一块,便是那恶贼财迷心窍,还是轻易就发现了格格的算计。

    那恶贼发现弘晖的身份后,又惊又恐,在百般犹豫后,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其实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毕竟就算他并不太了解弘晖阿哥的身份,也知道弘晖阿哥是出自皇室宗亲府里的天潢贵胄,这样的府邸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家,便是他想要劫持弘晖勒索钱财的事情没有露底,但是他和格格有染的事,还是会让他小命不保。

    与其坐等弘晖阿哥领着人来收拾他,他也唯有先下手为强了。

    在他做出决定后,他并没有想和格格商量,因为他已经对格格动了杀心,在他发现弘晖阿哥的真实身份和格格所描述的身份有所不同后,他就已经猜到格格的目的了,他的想法很现实,也很简单,既然格格对他生出怨怼之心,他何必妇人之仁!

    就在格格谋划着要给京里送信的时候,恶贼先动手了。

    格格做梦也没想到死亡会这么快就降临到她的头上,她望着面容扭曲、狰狞如同夜叉恶魔般的恶贼,满脸绝望地流下了眼泪,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没有想要求饶,因为她知道这恶贼的性子,便是她再求饶,这恶贼也不可能心软留情,与其如此,还不如体面的死去。

    当然,她心里还有某种期许,她盼望着四爷领着八旗兵丁来替她报仇雪恨。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恶贼会如此胆大,就在这恶贼动手勒死她后,便以大宅管家的身份,给弘晖阿哥身边的一众镖师安排了丰盛的晚宴,以及十数位风情万种的姑娘,以混入蒙汗药的酒水,药倒了满屋子的镖师,斩去了弘晖阿哥的保护伞。

    这也该怪弘晖阿哥太大意了,他怎么就认为格格会任他予取予求呢!

    格格是逃妾,一旦被抓回到四爷府里,唯有死路一条,而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被逼到绝路上的格格,也未必不会对弘晖阿哥动杀机,但是弘晖阿哥对格格和这处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全无防备,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过于放松的态度,才让护卫他安全的一众镖师放松警惕,着了这恶贼的道。

    这恶贼除去了保护弘晖阿哥的一众镖师后,也就对弘晖阿哥下了手。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除掉弘晖,因为弘晖一行人人多势众的,行踪难以隐蔽,他要是将所有人都杀死,日后有人调查的时候,他也遮掩不住,所以他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套路,他命自个儿的亲信将弘晖转移到其他地方看押起来,然后命令冯宝和小丽娘领着一众镖师,大摇大摆地离开小镇,再辞退一众镖师,偷偷返回到小镇之中。

    因为弘晖在这恶贼的控制下,冯宝和小丽娘不敢不按照这恶贼的吩咐办事,哪怕他们知道这恶贼心存歹意,好在冯宝还算聪明的,他还知道要赶快向京中求救,他在小丽娘的帮助下,避开了恶贼安排的眼线耳目,交给镖师一封密信,让镖师将这封密信送往京城的四爷府求救。

    不过就算镖师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却也需要些时日。

    冯宝望着远去的镖师们,心底是一片凄凉,他不知道自个儿和弘晖阿哥能不能撑到京城派人来救,但是眼下他却不得不随着恶贼安排来的眼线,尽快返回到镇中,只是他没想到这恶贼行事如此果断,当他和小丽娘返回到镇中大宅后,还未来得及对这恶贼言明自个儿已经给京中传信求救,,便被恶贼和恶贼的手下打杀了。

    当他的眼前被自个儿的鲜血铺满的时候,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纵着弘晖阿哥胡闹。

    如果弘晖阿哥好好地待在京里,又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危险,如果自个儿能够提醒弘晖阿哥早日回府,弘晖阿哥也不会遇到如此危险,自个儿也不会命丧此地了……

    小丽娘就死得更惨了,她本就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这恶贼又是个好色成性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放过送到嘴边儿的肥肉呢。

    她为求保命,主动迎合讨好,却还是难逃一死。

    而就在冯宝和小丽娘遇难的同时,弘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是被那恶贼以出城游玩的名义骗出镇子的,来到这处还算讲究的田庄上,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也就是恶贼从楼院里叫出来的一些姑娘而已,又谈何有趣呢,加之田庄左右若隐若现的盯梢者,怎么可能不引起弘晖阿哥的怀疑。

    虽然弘晖阿哥的江湖阅历不多,但是到底是接受精英教育的主儿,发现不对劲,甭管是自个儿多心,还是确有其事,第一反应就是先逃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他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穿着一身贴身的寝衣就直接跑了。

    这也得亏是他果断,但凡他再耽搁一会儿,那恶贼就领着人过来抓他了。

    因为弘晖成功从田庄逃脱,这让那恶贼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从冯宝的嘴里得知到弘晖的真实身份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子嗣,他生怕弘晖会找到当地衙门,又赶忙找到自个儿的亲信去衙门口守着,同时自个儿坐着大骡车就往府城赶,他要找到他的拜把子兄弟帮忙疏通关系,赶在弘晖到府城求助之前,先诬告弘晖一个冒充皇室宗嗣。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让府城衙门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先入为主,认为皇室宗嗣不可能来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反而有些胆大包天的贼子见着他们这里是个小地方,妄图冒充皇室宗亲欺诈银财。

    如此就算弘晖阿哥找到当地衙门求助,也会被这些先入为主的大老爷们给轰走。

    从小就混迹于街市巷弄的恶贼孙德太了解这些个官老爷的性子了,那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高手,守在衙门口的衙役们,更是只看罗裳不看人,就弘晖阿哥那副狼狈的模样,连能不能进去衙门求助都是个问题呢……

    安排好这些后,孙德也没有在此地多停留。

    因为他知道他这点小把戏能糊弄住那些官老爷一时片刻,求得一时安稳,却早晚都有露馅的那天,所以他安排这些,也就是替自个儿携家财美眷逃跑,预留出相对充裕的时间而已。

    孙德回到宅中,分一二三四地安排起来。

    一,他先是将那些用钱财网罗来的狗腿子指派出去寻找弘晖阿哥的踪迹。

    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是能抓到弘晖,来个斩草除根,那是老天垂怜,他也不必背井离乡地到其他地方去讨生活了,二来是抓不到弘晖,那也无所谓,将这些人都安排出去,起码是敲山震虎,让弘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耽误他去衙门求助的时间,他就能有更充足的时间逃跑了。

    第二,他又安排自个儿的亲信喽去找来两个人品极差、认钱不认人的人牙子。

    所谓穷家富路,他虽然是占了格格的万贯家财,早已经是富甲一方的主儿,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吝啬至极的人。

    他想着他内宅里的那些个如花美眷,左右都是些自个儿玩够的残花败柳,带着她们一块逃跑,一路上又要安排车船客店,又要吃喝嚼用,样样都是花销,还不如将这些个残花败柳都卖出去,既能够变现出些许银钱,还能够轻车简从地离开此地,缩小目标,这绝对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怜他内院那些被他用各种手段强抢进府的女人们,还不知道噩梦就要降临呢!

    第三点,也是他最看重的一步,那就是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的卖房、卖地,将这些固定资产变现成方便携带的银票。

    当初格格拿着银票来到此地置办产业,她精挑细选地买下了的这许多产业,现如今都成了孙德的产业,孙德现在要跑了,他总不能背着土地田产地跑吧,但是这事是不能急的,一旦着急,这些田产宅院就卖不上价格了,毕竟当地能接受这些产业的人,那都是精于算计的富贾商户。

    再说,他也必须将这件事做得隐蔽些,万一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怕是还不等弘晖跑到衙门口求助成功,便有人怀疑他杀人越货,将他三下五除二地告到衙门去了,那他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就在孙德安排这些的时候,冯宝许以重金的镖师,也带着密信到了京城。

    不得不说,这也怪弘晖的运道太差了,因为这位镖师来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圣驾离京,四爷和三爷在乾清宫里监国理政的敏感时期,四爷府这边儿正是按照往年惯例闭门不出的时候,一个连事都说不明白的镖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将密信送到府里……

    这也得亏冯宝所托付的镖师是个重承诺、守信誉的人,他并没有一气之下的离京,而是一根筋儿地带着铺盖卷,日夜不离地守在了四爷府的府门外。

    他在四爷府府门外,足足守了半个月有余,终于等到了偶然外出的尔芙。

    这日,本不打算出府的尔芙,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想要去前门外听戏、看杂耍的小七给缠得没法子了,便答应陪小七往前门外走一趟,她也能顺便去炫彩坊和白娇叙叙家常,因为要从内城到外城去,她不愿意引来太多的关注,便没有乘坐自个儿那辆太过显眼的朱**马车,而是命婢仆准备了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油毡棚骡车。

    她和小七坐着油毡棚骡车从侧门出发,刚绕到府门前,撩着车窗帘往外看的小七,便注意到了窝在墙边的镖师,她一脸好奇地看向尔芙,抬手指着缩在墙角的镖师,开口便问:“额娘,您瞧那人怎么缩在墙角呢,该不会是书里说的流民、灾民吧?”

    这里是内城,别说流民、灾民不能进入,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随意进入。

    尔芙听小七这么一问,自然也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那镖师虽然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是蓬头垢面地龟缩在墙角儿,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子无二,但是他却衣冠齐整、双目有神,显然并非是那种早没有了生活目标的人,而这样的人守在四爷府府门外,且目光锁定在府门方向,目的为何,也就是显而易见了。

    她叫住赶车的把式,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管管这桩闲事。

    因为她相信不是事出无奈、无计可施,没有任何人会在这冷死寒天的时候,裹着单薄的被褥守在府门外,只为有机会见到大人物一面。

    尔芙想到这里,哪里还能淡然处之,她轻声对诗情吩咐道:“去问问是什么事?”

    诗情闻言,恭声应是,猫着腰就跳下了马车,她三两步走到镖师跟前儿,仅仅是搭话几句,便神色大变地跑回到了车边,并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她偶然发现了镖师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玉佩。

    单单是这块玉佩并不太出奇,玉质普通,雕工寻常,但是这块玉佩的作用,却足以让诗情神色巨变,因为这块玉佩是出入四爷府内宅的凭据之一,能使用这样对牌的人,那都是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婢仆,随弘晖出府的冯宝,正是够资格拥有的人之一。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此时此刻,德妃娘娘恨不得立刻杖毙这个惹出祸端的宫女,但是宫里人多眼杂,她若真是动了雷霆之怒,直接下手除去雪鸾,难免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而不处置雪鸾的话,这件事又不好收场,难道真如同对待尔芙那样,将雪鸾也塞到老四的府里去。

    显然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是可一不可再的。

    原因有二,一来当时的尔芙是在选秀女,且选秀之前,康熙帝就早有明言,此次选秀不为充实后宫所用,只为给诸多已经成年的宗亲皇子择选合适的内眷,德妃娘娘请旨求康熙帝指婚,可以说是名正言顺,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就算是有人借机指责四爷和尔芙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但是仅仅是路上偶遇这点事,实在也不是个事。

    而雪鸾的身份则大为不同,她已经是内务府小选入宫伺候的宫女,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康熙帝的女人,便是德妃娘娘也不好轻易将这样一个宫女送到四爷的府里去。

    二来是有尔芙的先例摆在前面,若是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话……

    那么很可能会趁机给老四扣上一个惯犯的名头,毕竟单单是尔芙的事摆出来,并不显眼,单单是雪鸾的事摆出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若是两件事叠加在一块,便是康熙帝不至于处置老四,心里会不会有根刺,谁也不敢保证。

    如今这个时间段上,德妃娘娘不能不凡事谨慎着些……

    而就在德妃娘娘陷入两难,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的时候,雪鸾名义上的主子常在穿着一袭杏粉色的旗装,花枝招展地过来请安了。

    说是请安,实则就是过来探听消息的。

    常在是康熙帝在畅春园里瞧对眼的一个年轻宫女,身份不高,却能得康熙帝赐下封号,可见恩宠之盛,初登高位,入宫就被封为常在,她难免就有些飘飘然了,所以当她听跟前儿宫女说起自个儿的宫女被德妃娘娘带进正殿教训的时候,她本能地认为是德妃娘娘瞧自个儿不顺眼,借雪鸾威吓自个儿,自是要冲出来替雪鸾撑腰做主了。

    她特地打扮得很是张扬的模样,便是希望德妃娘娘能顾忌自个儿眼下的恩宠。

    “让她进来吧,既然她乐得往这个烂泥塘里蹦,本宫又怎么好拦着她呢!”本就心情不悦的德妃娘娘听闻常在这会儿竟然在外要来请安,她先是眉头微蹙,露出不喜之色,随即在注意到雪鸾猛然一变的脸色后,倒是松了口气,笑出声来,直接让人将常在带进来了。

    同时,她也不忘对着立在下首的老四招招手,示意老四坐到自个儿跟前儿来。

    德妃娘娘如此一来,用意就很明显了。

    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个人,一跪一坐,这也就意味着错得就雪鸾一人,而四爷不过是被牵扯进去的倒霉蛋,那雪鸾不过是区区宫女而已,她如何敢那般胆大妄为地打算攀附四爷呢,身后必是有人指使,那么这时候匆匆过来的常在就显得太过可疑了。

    四爷很快就领悟了德妃娘娘的用意,他微微调整下坐姿,一脸强忍不发的怒色。

    而就在此时,苏姚领着还不知道已经一条腿迈到悬崖边的常在进来了。

    “婢妾常在李佳氏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万福。”她收敛起脸上的得意之色,躬身见礼道。

    德妃娘娘懒得去挑剔她全无恭顺之色的请安礼,哼了哼就算是受了她的礼,指着浑身发抖跪在地当间的雪鸾,冷声问道:“常在这会儿过来给本宫请安,该不会是特地来为这个不懂规矩的贝戋婢求情吧,若是如此,那你大可不必多言了,免得你替她求情的话说出口来,本宫却不给你留面子。”

    说完,便似是满脸不快地扭过身去,一副不想去看常在的模样。

    常在不明就里,却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她又想到雪鸾素日里的表现,想着雪鸾也不是不知分寸、莽撞急躁的性子,应该不会给自个儿惹什么麻烦,便也没有多想,直接就顺着德妃娘娘的话,跳下了德妃娘娘给她挖的坑。

    她故作委屈地瞧瞧低头垂泪的雪鸾,微提袍摆地跪下身来,哑着嗓子道:“婢妾知道娘娘时菩萨心肠,还请娘娘看在婢妾的薄面上,不要和雪鸾这丫头计较,便请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拧着帕子沾沾眼角儿,一副好似很委屈的模样。

    德妃娘娘看着,心里不禁有些想笑,就常在这副做派,要是摆在皇上跟前儿,兴许还有那么几分作用,但是把这副架势摆到她眼前儿,那就有些班门弄斧了,都是宫里的女人,装可怜、卖委屈,宫里就没有哪个女人不会这手,真不知道常在这样的蠢货是怎么被康熙帝看中的,难道就是看中她的无知、浅薄了么……

    她心里暗暗嘲笑着常在的愚蠢,面上却仍是怒意满满的模样,配合着常在将这出戏演下去。

    她抬手指着跪在地当间,连头都不敢抬的雪鸾,冷喝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太过较真,故意难为你跟前儿伺候的宫女喽?那你倒是要好好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只是本宫就怕你问完了她,你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似是不愿意再看这对卖可怜的主仆俩儿似的。

    常在就算是再糊涂、再愚蠢,瞧着德妃娘娘这样揪住雪鸾的错处就不放的模样,这心里察觉出不对劲了,再看雪鸾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她更是心底发慌,抬头瞧瞧德妃娘娘和四爷眼底时时闪过的鄙夷之色,扭头瞧瞧雪鸾跟前儿放着的一件男装披风,再也顾不上仪态了。

    只见她动作迅速地跪行到雪鸾跟前儿,一把扯过雪鸾身前放着的披风,厉声问道:“你也听见德妃娘娘的话了,你到底做什么错事了,惹得娘娘动了如此大怒……”

    雪鸾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交代道““主子,奴婢真是无辜的,奴婢也是一番好意啊!

    其实就是刚才,奴婢瞧着王爷站在廊下,却连件披风都没穿,怕王爷受寒,奴婢便将奴婢替自家兄长新缝制的披风找出来,想着好歹能让王爷稍稍遮遮风,只是王爷许是不冷吧,也可能是奴婢打扰到王爷了,便稍稍训斥了两句,您也知道奴婢素来胆小,被王爷这么一教训,心里便有些慌,然后就一时腿软地摔倒在了王爷跟前儿。”

    说完,她就又低着头,咦咦呜呜地哭起来了。

    雪鸾是真的知道害怕了,她现在已经不求能够攀龙附凤地翻身做主子了,只盼着能保住这条命,保住眼前这份差事,不然要是被灰溜溜地轰出宫去,那家里本就看她不顺眼的后娘还不得活吃了她,她可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是知道后悔了……

    早知道闹到如此地步,她就不该信那老嬷嬷的花言巧语,狗屁的天上掉馅饼,狗屁的富贵临门,要是老老实实地做着宫女,便是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却也不愁往后的出路。

    而常在呢,听雪鸾说完,整个人都懵了。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雪鸾敢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就往已经开府别居的皇子跟前儿凑合,这不是存心作死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四爷开口了。

    他很是腻歪常在和雪鸾二人哭哭啼啼卖委屈的做派,也不打算给雪鸾留面子了,三言两语就揭穿了雪鸾的谎话:“本王记得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你好像是说是你家主子常在在窗边瞧见本王在廊下吹风,担心本王着凉染病,特地交代了你,你这才跑出来送披风的,怎么现在就变成是你自作主张了?”

    “好啊,难怪你这么急吼吼地跑出来替雪鸾这丫头跟本宫求情呢!”德妃娘娘不等四爷说完,单手重重往炕桌上一拍,指着常在的脑门骂道,“本宫本想着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的错,咱们私下着处理过就算了,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出呢,看来是要请宗人府、内务府的人出面处置了。”

    说完,德妃娘娘就开口吩咐苏姚去请人了。

    常在见状,赶忙阻拦,哭求道:“娘娘容禀,娘娘容禀,婢妾实在不知道这件事啊,婢妾就是听底下宫婢们来报,说是雪鸾这丫头被您带回宫里去了,想着她伺候婢妾还算尽心,这才会过来替她跟您求求情,若是婢妾知道她敢如此无视宫规的话,婢妾绝不会多言语一句啊!”

    说到这里,她丢给雪鸾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娘娘,天地良心,婢妾之前就一直在内殿里做绣活,根本没往窗边凑,怎么可能瞧见王爷在廊下呢,再说就算是婢妾瞧见了,婢妾也不可能吩咐雪鸾一个宫女过去,更何况是让她给王爷送衣裳呢,这么犯忌讳的事情,便是借给婢妾两个胆子,婢妾也不敢做啊!”

    这次,常在是真的急哭了。

    因为若是让德妃娘娘将这秽乱宫闱的罪名实实在在地扣在她的头上,别说她是才进宫的常在小主,便是她已经是贵为宫妃之首,到时候也逃不过幽禁致死的命啊……

    她才刚刚感觉到做主子的好处,她怎么甘心陪着雪鸾跌下无底深渊呢!

    好在德妃娘娘也没想往她的身上牵扯,一来是牵扯太大,闹出的动静就会变大了,惊动了宗人府那些大老爷们,到时候她也会跟着吃瓜落;二来是也容易引起康熙帝的误会,认为是她容不得宫里这些新人儿,借题发挥,所以她见常在这么一说,便也就点点头,做出了回应。

    “本宫相信你常在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不然也不能成为新近宫这批新人里最早得到封号的人,只是雪鸾这样心思不纯的丫头留在宫里,终归是个祸根。

    今个儿她敢往老四跟前儿送披风去,明个儿就敢将主意打到皇上的头上……

    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倒是不在乎这些,就是不知道你怎么看了!”德妃娘娘笑着示意苏姚扶起常在,又给常在赐了个绣墩坐下说话,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在常在过来的那刻起,便打算将处置雪鸾的差事推给常在了。

    常在闻言,脸色微变,瞧着雪鸾的眼神都冒着火星呢,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婢妾虽然出身卑微,也是宫女出身,但是婢妾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既然雪鸾已经生出外心,若是再留她在婢妾跟前儿伺候,不但婢妾心里觉得别扭,怕是她也会觉得委屈。

    正巧婢妾前两日听敬事房总管庆喜公公说起畅春园那边缺人伺候,不如就由婢妾替雪鸾这丫头和德妃娘娘求个情,免了她的责罚,全了婢妾和她这份主仆之情,送她去畅春园伺候算了。”

    说完,常在就将目光挪到了雪鸾的身上。

    别以为常在替雪鸾求情是好意,她是想着将雪鸾打发得远远的,免得留给雪鸾攀龙附凤的机会,二也是打算让她在畅春园一块当差的小姐妹替自个儿好好出出这口气,毕竟雪鸾自个儿想要攀龙附凤不说,还差点将她也拖累了,她要是真能不计较,她就不是常在李佳氏了。

    德妃娘娘不管那些,她的目的就是将雪鸾这个祸根赶出宫,还不脏自个儿的手。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顺了你的意思吧,说到底是没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让她这么全须全影地走出门去,怕是这宫里其他的宫婢就不好管了,那岂不是后患无穷,所以你还是该好好收拾收拾雪鸾这丫头,也是给这宫里其他的宫婢都提提醒,让她们别想那些用不着的事。”她微笑着看向面露轻松之色的雪鸾,接茬补充道。

    常在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德妃娘娘的意思,笑着点点头,应下了这差事。

第一千六百章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脏话想说,却不得不流露出满心欢喜的模样,柔声道:“乌雅格格有孕,这可是一件大喜事,该大加赏赐才是……”

    说完,她扭头对诗兰使了个眼色。

    这古代人的礼节,还真是够奇特的,明明是情敌有孕,她作为受害者,不但要满脸堆笑的恭喜道贺,还要大方赏赐,想想都替古代这些正室大妇觉得委屈,小三登堂入室,还大耍存在感地争宠,不但掏空自个儿丈夫的钱包,还要挖自个儿的私房钱……

    不过这种不满和不高兴,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要是表现出来不高兴,一定心胸狭隘、善妒的帽子就一定会扣在她的脑袋上。

    今个儿,就是如此。

    好在诗兰身上常备有赏赐用的荷包,倒是不需要她多废唇舌了。

    诗兰见状,上前一步,替尔芙补足了整句话,“传福晋意,乌雅格格有喜,秋雨楼上下婢仆杂役伺候有功,特赏赐三个月月钱,并席面两桌。”

    说完,她又从袖管里取出一枚装着珍珠的锦缎荷包,塞到了梁太医手里。

    太医是官、是臣子,不是家奴婢仆,且是有本事的技术性人才,赏赐更要加重些。

    尔芙瞧着那枚眼熟无比的荷包就这样归了别人,尔芙这心都在滴血,要知道如此成色的珍珠,便是制成首饰,也是不错的玩意儿,但是现在就为了情敌有孕这点事,竟然就要自个儿赔上损失,饶是她再大方,这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心胸狭窄什么的,绝对是尔芙这种正室大妇的致命弱点,她为了让自个儿显得更加宽宏体恤,也唯有将自个儿的丈夫四爷童鞋推出去给情敌分享分享,这话儿,自己说出来,总比四爷主动提起来好些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强忍委屈地扭头对着四爷温婉浅笑道:“乌雅格格有孕,是喜事,又是功劳,今个儿您就留在这里好好陪陪妹妹吧!”

    说完,她也不想再在秋雨楼停留,直接起身走人了。

    从秋雨楼一出来,尔芙这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忍不住了,微圆有肉的一张小脸拉得老长,脸色阴沉地往后花园走去。

    散散心呗,好景好色的,瞧着怎么都比窝在空闺有趣些吧……

    虽然还未到春日里,但是后花园在能手花匠的小心照顾下,依然是花团锦簇,头上是朗空皓月,点点繁星闪烁点缀,身旁香氛扑鼻,脚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曲径小路,树梢上挂着彩纸灯笼,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尔芙在花园里游逛,却苦了随即追出来的苏培盛。

    四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尔芙的性子,瞧着尔芙强作笑脸的样子,他这心里就泛起了重重心疼,他不但不觉得她这样拈酸吃醋的样子不够大度,算不得合格好福晋,反而觉得尔芙是爱他入骨,如此他怎么能放心尔芙自个儿这样落寞的离开呢,简单安慰了乌雅格格几句,便忙安排苏培盛追出去了。

    别看他不曾交代苏培盛追出去以后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苏培盛一定能做好的。

    事实证明,苏培盛在揣度上意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四爷一个眼神,他就能猜个**不离十,而且四爷对嫡福晋宠之又宠,他如何能猜不透他这会儿该做些什么事呢,无非是让福晋重获笑颜罢了。

    他脚步匆匆地追到正院……

    呵呵……院门紧闭。

    得,敲门问问吧,该不会是福晋闹性子,直接来个闭门不出吧……

    苏培盛满怀信心地敲开门,问过守门婆子才知道,敢情这位福晋就根本没回来,那还能怎么办……

    等,肯定是不行的。

    四爷让他过来,可不是让他平白跑腿儿传话的,那是怕福晋心里不痛快,让他充当传声筒的,为的是让福晋能够高兴起来,而且是越快越好,他敢不紧不慢地坐在这里等着嫡福晋回来,明个儿等四爷回到前院一问,他这个狗头就不用要了。

    那就剩下一条路了,找呗……

    苏培盛在心里替自个儿道了句委屈,苦笑着对守门婆子拱拱手,转身就跑,那模样就好似被狗撵了一般。

    守门婆子瞧得糊涂,却不妨碍她好心地在后面招呼道:“唉,我说苏公公您怎么也不提盏灯啊,要不要从我这边儿拿一盏啊……”

    苏培盛都已经跑出好几十米了,怎么可能扭头回去取上一盏可有可无的灯笼呢!

    他无语地摇摇头,一副有去无回模样地摆摆手,头也没回地就往来时路跑去。

    他想:这嫡福晋和他都是从秋雨楼出来的,左右相差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也不是曲里拐弯的林间小路,都是一马平川的石子路,但是也有几个岔路口,该不会是他跑得太快了,跑到了嫡福晋前头吧,所以他打算回去找找,循着烛光好好找找。

    这回回去,苏培盛可不敢闷头瞎跑了,瞪大了双眼,左右张望着。

    可惜,这会儿尔芙都已经溜达到后花园深处去了。

    苏培盛就这样如没头苍蝇似的从秋雨楼跑到正院,又从正院跑到秋雨楼外,愣是没找到尔芙和诗兰等人,他也不敢回去报信,只能到处找呗。

    往常觉得还算宽敞的后院,这一圈圈跑下来,他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最后,最后,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嫡福晋最不常去的后花园里。

    只是这后花园的面积,比起后院的建筑总面积都要大上不少,又有松竹翠柏等高挑入云的植物阻挡视线,加之光线不佳,想要在这偌大的后花园里找人,真是不轻松。

    苏培盛却不敢停住脚步,唯有绕绕绕……

    而尔芙呢,循着游兴,先看莲池,后看假山,再看小桥流水,其间还从背阴清凉的假山边取了一尊约莫有一尺高的冰雕兰花,玩得乐乐呵呵、满头是汗,这才有说有笑地和诗兰从后花园上了抄手游廊,沿着游廊往正院的方向走去,她走在相对明亮些的回廊上,猛然回首,突然就瞧见了正在花园里钻来钻去找人的苏培盛。

    她忙停住脚步,指着正要抬腿从一排盆景上跨过的苏培盛,回身问道:“那边是谁啊,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在花园里到处乱转,别是贼偷吧!”

    说完,她就招呼着诗兰一块往苏培盛的方向走去。

    这也得亏是四爷府后花园里的抄手游廊修得曲里拐弯得够绕,不然她还真走不到苏培盛跟前儿去。

    走到近前,尔芙这才瞧清楚了苏培盛身上那件不同于其他小太监的褚红色太监袍。

    “苏公公不在四爷跟前儿伺候着,怎么在花园里遛弯呢!”她示意诗兰将灯笼提近了几分,笑着调侃道。

    明明是一句调侃,落在苏培盛耳朵里,却是如同天外玄音般悦耳动听……

    苏培盛满脸感动地凑到尔芙跟前儿,连忙见礼道:“奴才见过福晋,奴才是特地来花园里找福晋的。”

    “找我,什么事?”尔芙闻言,有些不解的笑着问道。

    说完,她就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抄手游廊两侧的扶手上,一边捶着腿,一边等着苏培盛回答。

    苏培盛闻言,忙往前凑近些,笑着道:“主子爷担心主子出门太急,没有预备软轿伺候,身边也没有掌灯的小太监伺候着,便让奴才赶快追出来!”

    “哦,那你这灯呢?”左右回去了,也是闲着无聊,尔芙倒是不介意和苏培盛多说几句闲话磨嘴皮子,她瞧着苏培盛狼狈无比的样子,笑呵呵的调侃道。

    苏培盛是什么人,回答起来,别提多流利了,那嘴皮子溜得,好似说相声似的……

    “这还不是奴才太愚笨了,从秋雨楼出来就和福晋您走岔路了,奴才又怕主子爷怪奴才办事不利,只能紧忙得到处寻找,越找越慌,越找越乱,不但将灯笼丢了,连奴才这身袍子都剐蹭了好几条口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卖惨,他可怜兮兮地抖着自个儿那件已经刮花刮抽丝的袍子,挤眉弄眼地回答道。

    “得得得,算你答得还算妥帖!”尔芙实在是看不得苏培盛这副模样,笑着道。

    苏培盛见尔芙眉眼带笑,已经不似是之前那番强作笑脸的模样,又陪着尔芙逗了几句闷子,既不会显得太过轻佻不羁,又不会显得太拘谨约束,倒是透着几分亲近之意,一路有说有笑地送着尔芙回到正院门口,这才转身回去秋雨楼找四爷复命去了。

    “难为苏公公了!”尔芙也猜出了苏培盛的来意,她瞧着苏培盛的背影,呢喃道。

    说完,她敛敛身上披着的披风,嘴角噙笑地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虽然尔芙还是为乌雅格格有孕的事儿,这心里有些烦,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她也不能就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板着脸犯愁吧,那让人瞧着成什么样子了,而且四爷还表现得那般紧张自个儿,她这心里仅剩的那点不自在,也就剩下为乌雅格格腹中骨肉担心的份儿了。

    畸形儿,亦或是其智若妖,却年少夭折……好似不论哪种结果都不是特别好,因为这天下大多数的母亲都希望自个儿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寿。

    入夜,正院暖阁的烛火,迟迟都没有熄灭。

    素来是沾着枕头就能打鼾熟睡的尔芙,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倒不是在为乌雅赫赫有孕的事儿拈酸吃醋,而是发愁自个儿要不要将乌雅赫赫可能诞下畸形儿这事儿告诉给四爷知道,原因有四点之多。

    一来,这种事吧,好似并没有前例能够借鉴证明。

    二来,这种事吧,出自她口,便是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却也难免给人一种自个儿携怨报复的感觉。

    三来,这种事吧,有点类似于家丑,而于四爷和乌雅赫赫腹中子嗣所言,她尔芙这个嫡福晋就是外人。

    至于第四点就更简单了,这事儿好似有些损伤四爷尊严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种种牵扯,这种种顾忌,尔芙这才迟迟不知该作何选择,但是让她暗地里除去乌雅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她又是千万个不敢,原因也很多。

    一是她根本不擅长这种阴私暗算的手段,到时候肯定会露馅,如果想要辩解,必然要将乌雅赫赫腹中子嗣有问题这事说出来,那问题就回到了原点上,可是不出言解释,这黑锅太重,她实在背不动。

    二是乌雅赫赫那边儿,有德妃娘娘安排的四大宫女护佑,真不容易下手。

    三就是她好似没有那种为爱牺牲的高尚情操,或者说她还爱得不够深,还做不到为爱牺牲自个儿,只为成全四爷的名声,免得政敌借此攻讦四爷。

    反正这就是一条无解的选择题。

    尔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足足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几近午夜,她也未曾安枕,仍然在长吁短叹地犯愁,偏偏这件事是她不好和诗兰等人言明的,致使值夜在侧的诗兰又想歪了些,暗戳戳地恨上了乌雅格格。

    如果不是乌雅格格借孕争宠,自家主子怎么可能如此为难。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尔芙总算是打个哈欠,心里生出些许困意来,她敛了敛身上搭着的锦被,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躲开了床头那盏散发着昏黄光亮的烛光,将脸深埋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感觉自个儿才刚刚睡着,便到了起身洗漱更衣的时辰了。

    诗兰面露不忍地轻轻唤醒了凝眉熟睡的尔芙,手里还拿着已经拧好的湿帕子,柔声劝道:“主子,擦把脸吧,一会儿您还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报喜呢!”

    是了,乌雅格格有喜,不单单是四爷府里的喜事,还是事关德妃娘娘母族兴衰荣辱的大喜事一桩,她作为一个善体婆婆心愿的好儿媳,可不是得抓紧进宫给德妃娘娘报个喜,不然这喜事通过别人传到德妃娘娘耳朵里,兴许还要生出些不美来……

    这么一想,尔芙只觉得自个儿这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明明自个儿都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了,怎么连想要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呢,还不如地里刨食的庄户农妇呢,起码人家农闲的时候,还能三五个街坊邻里凑在一起唠唠嗑、磨磨牙呢,比自个儿这个日日都要早起晚歇的亲王福晋强多了。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不过尔芙却偷偷吩咐赵德柱安排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盯着西小院那边的动静,这件事,她连身边伺候的诗兰和诗情都没有说过,而且她还特地让赵德柱叮嘱过派过去的小太监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儿,只要将谁曾出入过乌拉那拉氏院子,乌拉那拉氏曾做过什么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传禀回来就是了。

    如果不是怕乌拉那拉氏发现自个儿的小动作,尔芙真想拍两个宫女过去。

    相比起小太监不引人注目,还是宫女更容易接近到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去,不过一想到乌拉那拉氏的心机深沉,她也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而且她相信四爷也会安排人过去盯着的。

    以前乌拉那拉氏躲在西小院里不露痕迹还好,现在么……

    呵呵,尔芙就不信四爷府里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四爷的双眼。

    忙忙碌碌的正月,很快就在一阵锣鼓喧天中过去了,累瘦了足有五六斤的尔芙在房间里躺了两天,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这才传话到各处恢复早起请安的规矩,而她也早早就来到了大厨房里,和掌勺的刘胖子商量着晚上的阖家宴菜单。

    与此同时,同样忙碌了整个正月的乌拉那拉氏瞧着前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当佟佳侧福晋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忙让福全去府外给看着慧如一家的耿老三送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然慧如到死都不曾吐露出背后主子是谁,但是谁能保证慧如不曾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呢,所以乌拉那拉氏打算先下手为强。

    左右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慧如的家人被自个儿藏在何处……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如果乌拉那拉氏不是将事做绝,仅仅是为了保险就要除掉慧如一家老老小小,一直盯着西小院动静的粘杆处和尔芙也不会查到端倪了。

    当福全自认自个儿在城里都兜了有三圈了,应该甩掉了所有盯梢的眼线时,却没想到街边那些个似躺非躺、似坐非坐的叫花子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想到粘杆处会有高来高走的轻功高手盯着他。

    他在南城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着北城的方向而去。

    四九城的分布是很有意思的,一直到现代,还流传着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不过在北城这边住着的平民百姓是不少,福全去的就是一个大杂院里。

    这个大杂院面积不小,也是里里外外的三进院,但是足足住了十来户人家。

    而大院里,也是有贫富区别的,比如住在后院里的耿老三一家,便是这院里实打实的富户,整个后院都是他家的,而且他家为了出入方便,也为了能更清静些,还特地在后墙根儿开了一个小门。

    就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连车都进不去。

    福全在小胡同口跳下马车,左右观望了一会儿,这才一猫腰钻进了巷子里,叩响了那扇黑漆木门。

    “,谁啊,这是谁这么不识趣,这大晌午的……”随着福全敲门的动作,院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道有些泼辣的女声,带着牢骚和不满地回应道,边说着,便踢踢踏踏地来到了院门口。

    福全脸色微沉,却并未搭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院子外。

    “谁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连句话都不知道应,真是晦气极了……”那女人走到门口,这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咒骂着,便冲着她这副做派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性情的人。

    不过随着她打开门,瞧清楚了来人是谁,这脸上就登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福公公您来了,瞧瞧我这张贱嘴啊,快快快,快请里面坐!”梳着已婚妇人发髻的女人连连矮身地赔罪道。

    “哼,咱家人在府外,你就别把这公公二字挂在嘴边儿了吧!”福全低哼道。

    “都是我不会说话,来福大爷快往里面坐吧!”已婚妇人赔罪似的轻扇着自个儿的嘴巴,立马改口道。

    “得,你就别瞎客气了。”福全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模样,迈步往门里走去。

    已婚妇人站在门里,探头望了望巷子口,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转身将门拴好,紧跟着福全来到了屋里头,一边替福全斟着茶水,一边招呼着在里屋睡着的自家爷们耿老三,同时也没有忘记将昨个儿才买的小点心取出来摆好。

    少时片刻,耿老三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闭目合眼地系着领口的盘扣,那模样就别提多邋遢了。

    他走到堂屋里,先是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缓了缓神儿,这才瞪着一双挂满了眼屎的牛眼,直勾勾瞧着福全,满脸堆笑的问道:“我说福兄弟啊,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府里那位福晋主子有啥交代吧!”

    “你说呢!”福全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肯定是了,不然福兄弟这大忙人也不可能跑到北城来遛弯啊!”耿老三笑道。

    “行了,别和我闲扯了,我来是给你传话的,咱们主子让你抓紧将那一大三小和两个老家伙儿都处置了,别在城里动手,拉到城外头去处理,扫干净了首尾,主子重重有赏。”福全带着几分傲慢地斜睨了着耿老三,低声道。

    “不会吧,那六口人都要处置了?”耿老三虽然是做脏活出身的刽子手,但是到底不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听福全说要将老人小孩都灭口,整个人都傻了。

    “主子吩咐的事儿,你觉得咱家能和你开玩笑么?”福全冷声回答道。

    他特么的也知道这么办事不地道,有些绝情,但是想想府里那位侧福晋吩咐下来的时候,那张嘴角噙笑的温柔面孔,他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打折扣了。

    福全想着乌拉那拉氏那副菩萨似的笑脸,心惊肉跳地打了个寒颤,忙吩咐道:“得了,你抓紧办吧,别误了主子的事,我没工夫和你在这磨嘴皮子。”说完,他就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镇定地往外走去。

    耿老三忙追着送出门,一路点头哈腰地将福全送出门,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头。

    “,我说你这接的都是什么差事,这老老小小那么多口人,说杀就杀了?”耿老三那个有些泼辣蛮横的娘子一边收拾着福全用过的茶碗,一边发着牢骚。

    “你就别再叨叨了,我这心里都快憋屈死了,你以为我就愿意啊,那都是人啊,又不是小猫小狗的,但是你想想那位的身份,弄死咱们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这都是命啊,谁让咱们命贱啊!”耿老三拎着大茶壶就往嘴里灌,呛得整个前襟都湿透了,这才满脸苦涩的回答道。

    “行吧,行吧,我不管你的事了,我不管你的事了。

    早知道现在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辞了刽子手的差事,还不如在衙门当差呢,这沾上人命官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耿老三的娘子闻言,将已经端起来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叹气道。

    “别叨叨啦,走一步算一步,该咋咋办吧!”耿老三也是一脸无奈的叹气道。

    说完,他就走到门边摆着的盆架旁,就着铜盆里的清水,胡乱擦了把脸,披着油渍麻花的外袍往外走去。

    耿老三的娘子见状,忙追上去,低声劝道:“要我说,咱们也不至于将事儿做绝,左右咱们成婚这些年都没有个孩子呢,不如就将那两个小的留下吧。”

    “这怎么成,那死太监有事没事地往咱们这里来,到时候瞧见了,岂不是惹事!”耿老三闻言,眼睛一亮,但是随即肯定地摇摇头,断了自家媳妇的荒唐念头。

    “你来,我和你仔细说说。”胡氏瞧出耿老三不是特别反对,笑着将耿老三拉回到了房间里,说出了自个儿的一番打算。

    她能看出耿老三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如意,尤其是从将那几口人抓起来以后,没日没夜地喝着大酒,喝醉了就拿脑袋往墙上撞,要不就是跪在自个儿跟前儿哭诉,说自个儿不该去赌坊里胡混,不然也不至于欠下那些赌债,被人拿捏住了短处,连累得胡氏都不安宁……

    胡氏心疼他,也是提心吊胆,前两日和前院孟家嫂子去南城听戏,正好戏园子里在演狸猫换太子,她就灵机一动地想出了一个相差不多的办法,既然得罪不起这位亲王府里的侧福晋,那就想法子离开京城呗,只不过她怕耿老三不同意,这才一直未曾提起,今个儿耿老三在清醒的时候流露出后悔之态,又知道府里那位贵人是不打算留着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了,便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然估计等到耿老三除了那一家六口人的性命,再然后就该轮到他们两口子了!

    “虽说你之前在赌坊欠了些钱,但是我手里还有些体己钱,再加上变卖了这套院子的话,也能凑个一二百两银子,有这些钱在,咱们到哪里都能好好过日子了!”胡氏拉着耿老三进了里屋,将自个儿在心里琢磨了有好些日子的主意说了出来,又将自个儿存下来的体己钱从炕柜里掏了出来,笑着说道。

    “跑到哪里去呢?那可是亲王府的人啊!?”耿老三虽然有些意动,却摇了摇头。

    胡氏闻言,耐着性子劝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她一个侧福晋敢大张旗鼓地找咱们,而且咱们跑都跑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找咱们呢,何况咱们带走了那两个还不记事的小孩子,也算是个把柄吧,到时候估计她巴不得咱们一辈子不出现呢!”

    “成吧,那咱们这院子能卖给谁啊,仓促出手就卖不上价格,要是耽搁下去,又可能惊动亲王府里那位,别到时候咱们没跑了,反而还陪着那一家老老小小一块倒霉。”耿老三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一来是他有些怕离开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二来是他也怕跑不脱。

    胡氏知道耿老三动心了,只是怕手里没有银钱,生活艰难,笑着拍了拍耿老三的肩膀,带着些兴奋的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前院孟家嫂子有个侄子得了主子的赏,已经赎身了,手里还有不少银钱,打算在京里做点小买卖,便瞧中了咱们这个地方,打算在这跟前儿买套独门独户的院子,开个杂货铺,专门做邻里街坊的生意。

    你看咱们这院子,这前面那边的院门不开,不是和独门独户一样么,而且这后墙根儿有现成的院门,院子里也宽敞,还有厢房给他做库房,我估计他应该能同意。”

    说完,胡氏就已经满脸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边丈量着屋子,一边说着以后的打算。

    耿老三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应承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不过你可得仔细些,不瞧见真金白银,千万别说出要卖房子的人是咱们,万一是亲王府里那位放出来的诱饵呢,为的就是试探咱们呢,我还是照常去趟老君庙那边,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说完,他就满脸郑重地拍了拍胡氏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胡氏嘴角挂着喜色,连连点头,送着耿老三出了门,便拎着昨个儿买的点心匣子,晃晃悠悠地往前院去找孟家嫂子探听口风去了,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宁可舍了这套院子,也得拉着耿老三安安稳稳地离开京里,这摊浑水,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耿老三继续掺和了。

    有的时候,这女人比男人更加果断些。

    再说耿老三那边儿,他照旧从常去的摊子上,买了点馒头和粉丝菜汤,又要了两道小菜,打了壶酒,这才晃晃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许是他太放松,许是他太疏忽,或者该说是福全坑了他,反正他直接被跟上了。

    老君庙旁边一套破败民居里,耿老三的两个结拜兄弟正闲得发慌,瞧见耿老三拎着酒、拎着菜的过来,满脸是笑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尔芙不以为然地笑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牛乳茶,一边随口说道:“哦,那估计那孩子是自己个儿跑过去了吧!”说着话,她就瞧了眼廊下伺候着的赵德柱,招呼着赵德柱跑一趟前院,将小七带回来,别耽搁了四爷和张保商量正事。

    “这孩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完,她还不忘发了句牢骚。

    说着话,尔芙三两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牛乳茶,随手拎过食盒,将煮好的鸡汤面拿了出来,命丫儿取来了一个干净的大海碗,将汤面分开,免得鸡汤面泡得时间太长,面条都彻底糊了,又取了些芝麻油,将捞出来的面条拌了拌,怕面条放坨了。

    再说被尔芙打心里埋怨了好一会儿的老十四在哪呢?

    他自然是早早就从城里来了,也确实已经到了庄子上,只不过一进了院子,他还没来得及让人通传一声,四爷就先一步的将他拦进书房商量事情去了,这一忙活起来就忙活到了现在,两兄弟将要吃饭的事情,彻底忘了个一干二净,一直到赵德柱来到前院找小七,四爷才拍着脑袋,忙拉着他往后院跑。

    “主子爷,不知道小主子可是先回内院了?”问题是就单单他们俩兄弟出来了没用,赵德柱还没忘记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过来找小七的,他见四爷迈步就要往后院走,忙上前一步就拦在了四爷跟前,也顾不上失礼与否了,忙恭声问道。

    “小七?”四爷不解地回头反问了一句,扭头看了眼苏培盛。

    是的,他刚才和老十四商量的事情,颇为隐蔽,所以这院子外面守了不少人,尤其是临时充作书房的那间屋子房门口,正是苏培盛这个大公公负责把守的,要是小七过来,定然是苏培盛最先瞧见。

    四爷这一眼看过来,苏培盛就毛了。

    苏培盛守在房门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但是他没瞧见小七这位活祖宗阿,见四爷询问的眼神落在自己个儿身上,眼底还带着一丝不满,他忙上前解释道:“奴才没瞧见小主子过来呀!”

    “这怎么回事?”

    四爷自信苏培盛不敢骗自己个儿,一边嘀咕着,便一边拉着老十四来到了后院的花厅,瞧着正在桌边托腮发呆的尔芙,忙迎上前,低声询问道:“小七不见了?”

    “没过去找你么?”尔芙忙起身反问道。

    在她看来,小七偷溜出去,那肯定是去找四爷了。

    她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太担心,这会儿四爷和她一说,她这心里头就慌了起来,忙打发了瑶琴和丫儿出去找人,连老十四进来都没顾得上打个招呼,便快步往正院走去。

    主子都忙活起来了,府里头的大小丫鬟都不敢闲着了。

    尔芙领着瑶琴和丫儿在正院找,府里的其他丫鬟,不论是当值的不当值的,统统都从自己个儿的房间里出来了,沿着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找,就连四爷和老十四也重新回到了前院里面,叫着小太监将各处的灯烛都点了起来,将整个院子都照得如白昼一般,恨不得将耗子洞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小七。

    这下子,尔芙就着急了。

    “这孩子是跑到哪里去了!”尔芙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听着各处传来回来的消息,整个人茫然地坐在桌边,呢喃道。

    就在四爷要发动庄上所有人去找孩子的时候,跟在老十四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怯生生的上前一步,对着老十四耳语了两句,老十四讪笑着,搓着手就来到了四爷的身边,低声说道:“那个四哥,我好像知道侄女在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四爷猛然回头,冷声问道。

    敢情小七去学堂上课,为了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是尔芙另外给她置办的,一身细棉布衫裙小褂的,发间就簪着两支素银簪子,一直守在书房外面的老十四身边的暗卫就将她当成了府里头的普通小丫鬟,见她一直在小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也没有和四爷身边的人打招呼就直接将她抓起来,关在了前院一角的柴房里了。

    “哎呀……”四爷不等老十四说完就快步往柴房走去。

    可怜小七又饿又冷的被丢在了柴房里,嘴巴里堵着一条帕子,瞧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影,想要找人来救自己个儿都不行,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胡思乱想着是不是要害自己呢,便被四爷抱在了怀里头。

    “看你以后还乱跑不,这回知道害怕了吧……”

    四爷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浑身冰凉的小七身上,一边就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抱了起来,嘴里头一连声的数落着,同时对着满脸尴尬的老十四丢去了一记眼刀,暗道一句:这个糊涂弟弟,这也亏得那暗卫没想着杀人灭口,不然那自家小七就危险了。

    “快别哭了,给你十四叔见个礼,你额娘那边还着急着呢!”

    说完,四爷就将浑身发软的小七扶着站稳,让小七给老十四见了个礼。

    老十四这会儿的状态,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本来是打算拿个见面礼出来给孩子的,不知怎么就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他再看小七满脸的泪痕,便这样半蹲着身子,给小七仔细擦了擦眼泪,略带抱歉的低声说道:“十四叔对不住咱们小七,小七不害怕了好不好!”

    “好!”小七虽然不懂老十四为什么给自己道歉,但是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扭头看了眼四爷,伸出胳膊要抱抱。

    她这真不是耍赖,也不是存心卖萌。

    她被那暗卫丢在这暗幽幽的小柴房里,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那身单薄衣裙,这本来晚上的气温就比白天低,柴房又是在荫蔽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阴气格外重,地上更是冰凉冰凉的地砖,她这小短腿早都已经冰麻了,半点知觉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她现在就算是想走,自己个儿也走不了,所以只能靠四爷抱回去了。

    “以后不许乱跑了。”四爷心疼地摸了摸小七的脑瓜儿顶,沉声叮嘱一句,便将小七重新抱回到了怀里,叫着老十四跟在后面,快步往内院走去。

    老十四瞧着四爷的背影,满心忐忑。

    他早就知道小四嫂对孩子是格外看重,尤其是小四嫂才没了几个孩子,如今就剩下小七这根独苗,却被他身边的暗卫吓一跳,他这还没跟小四嫂正式见过面,便算是彻底得罪了小四嫂,这让和四哥能好好相处的他怎么能不忐忑呢!

    就在他满心不安的时候,四爷已经抱着小七回到了正院。

    尔芙瞧见哭得小脸都花了的小七,这心都化了,忙迎上前,一边从四爷怀里接过小七,一边急忙追问着:“小七怎么了?”

    “闹了点误会。”四爷没好气地看了眼,还在身后跟着的老十四,挥手将房间里伺候的一众婢仆都给打发了出去,低声说道,同时小声和尔芙将小七被暗卫丢到柴房的事情,一一说了。

    尔芙表示在自己个儿家出溜都有危险,小七也是够倒霉的。

    不过,她倒是不怪老十四,左右小七并没有真正遇险,顶多就是小七遭了点罪儿,让她受了这个教训也好,让她以后别那么大胆子到处乱跑,说去前院就偷摸去前院,说往外跑就往外跑,也亏得就是这时代没那么多拐卖小孩的,不然她这心就没个安稳的时候了。

    再说这些皇子商量的事情,那基本上都是大事,那暗卫没顺手将小七除了,这就得算是祖上保佑了,不然……

    呸呸呸,没有这样不然。

    尔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着满眼忐忑的老十四点了点头,客气地将他让到了外堂摆着的官帽椅上落座,又招呼着门口伺候着的丫鬟上茶,这才对着老十四颔首一礼,领着已经勉强能站稳的小七,迈步进了内室的净室去洗漱。

    “四爷,今个儿这事,兄弟真是对不住您了!”堂屋里,只剩下老十四和四爷二人,老十四看着茶碗,愣了会神儿,起身对着老四拱手道。

    四爷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淡声说道:“今个儿这事,其实也不怪你,你回去以后,也别为难你身边的那个暗卫。

    小七偷偷溜到书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在府里就是如此,只是我总是想着她年纪还小,性格跳脱,不受规矩约束,以后大了就好了,不想她跟着教习嬷嬷受苦,也没有责怪过她,但是她长大了是真的,也越来越懂事,可是这喜欢偷摸溜达的习惯是半点没改,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还和她弟弟一块溜出过府,那次差点没把我和她额娘急死。

    后来我想管教她,她额娘又出了这种事,唉……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府邸,这书房是一府的重中之重。

    小七一个女孩子随意出入,难免会引人非议,尤其是她以后还要嫁人呢,在咱们家是自家孩子,咱们是长辈都能疼着她,宠着她,等以后出嫁了,那可就是大人了,在婆家,也不比在咱们家……这次你身边的暗卫让她吃了些苦,她以后也就不会这么胡闹了。”

    四爷说得滔滔不绝,可是将老十四说懵了。

    老十四从没想过他哥哥有这样一面,他以为的那个冷得如冰山般的兄长,该不会是他这些年自己幻想出来的幻觉吧!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坐着了,咱们回花厅那边去吧。

    你小嫂子为了你过来吃饭,一整个下午都在厨房里忙活着,你可得好好尝尝。”说完,他起身对着内室那边招呼了一声,便招呼着老十四回花厅去了。

    再说这边,尔芙细细替小七洗好了澡,又让小厨房煮了驱寒茶给小七喝,哄着小七回房间睡下,这才反应过来,叫过了瑶琴,问了问四爷的去向,喝了碗小厨房送过来的粥,强打着精神,也往花厅去了。

    “嫂子,快快上座!”眼瞧着尔芙一进门,老十四就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勤快地拉开了四爷对面的位子,对着还在门口位置的尔芙,熟络的打着招呼。

    家宴,不需要讲究礼节。

    尔芙瞧着满眼是笑的四爷,大致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瞧了眼旁边的两坛酒,一边替两个喝酒的男人添了碗汤,一边嘴角含笑的轻声叮嘱着:“你们俩兄弟别光顾着喝酒,多吃些菜,尝尝这汤,熬了小半天,应该很入味!”

    “谢谢嫂子!”老十四起身接过,客气道。

    “……”之前,尔芙还没反应过老十四对自己的称呼,但是老十四连着叫了几声嫂子,她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严格来说,她不是四爷的正室,虽然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却也称不上是老十四的嫂子,若是能叫上一声小嫂子,那就已经算是抬举了,她有点不安的看了眼四爷,毕竟四爷是最看重这些规矩的,怕府里的其他妾室生出非分之想了,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背上个不安守本分的名头来。

    不过四爷却是对她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手招呼着老十四,朗声说道:“都是咱们自家人吃饭,你们也都别客气了,该吃吃,该喝喝,大家伙儿都自在些。”

    说着,他又瞧了眼没动筷子的尔芙,夹了一块炖得酥了的鸡肉给她,温声说道:“今个儿,你可是辛苦了,多吃些吧,别只光招呼着我们两兄弟了……”

    一顿温馨、丰盛的晚饭,三人都吃得很饱。

    尔芙最是高兴,因为她的厨艺得到了四爷和老十四的高度肯定,这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人,能将她做的几道菜都吃了个流干净,她是真的高兴了,之前那点小火苗,也就彻底熄灭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餐饭结束,老十四很痛快的回了前院休息,尔芙就尴尬了,因为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了,四爷是肯定回不去城了,他又没有跟着老十四一块回前院,那这个……

    她想着,不禁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随着无涯书院的名头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来书院读书的孩子是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个不希望自家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人家,想着女孩子读书也不要钱,还能带出去一顿饭,便也就让家里头的姑娘来书院读书了。

    这人多就容易出乱子,尤其是小孩扎堆的地方。

    各家各户都想要能承袭血脉的男孩子,所以各家各户的女孩子都不少,而往往这些女孩子在家的地位比起男孩子要低许多,现在来了书院里头,那些男孩子瞧着女孩子读书用的课堂,比他们的要精致许多,自是不能理解的,毕竟他们在家里,相对于注定是赔钱货儿的女孩子,已经习惯了被父母优待。

    开始就庄上的几个孩子还好,起码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也不愿意显得斤斤计较,或者是在意着家里头大人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随着来读书的孩子多了,这点点小的区别对待就变成了男女两方的冲突点。

    今个儿,邻村李家沟的李二狗,这个混小子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外面玩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女孩子的教室,将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蛇,丢到了女生教室自带的茅房里面,吓得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李二狗就是个小孩,他做的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自然也没有什么保密措施,何况这书院读书的孩子们,很多都有眷属关系,起先就男孩子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女孩子的耳朵里。

    而小姑娘被吓哭的事情,也传扬开了。

    就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李二狗自恃他做了一件其他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领着几个小伙伴儿得意洋洋的跑到女孩子扎堆的小角落来炫耀,这让从小就接受尔芙说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说法教导的小七怒了。

    在小七的带动下,这些女孩子就找到了李二狗的班上。

    别看李二狗是个男孩子,可是十来个女孩子围上他,他也发慌,但是在这个男权社会的影响下,他又不愿意表现得很胆小、很害怕的样子,最后就被小七领着一伙小姑娘给打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本来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纠纷,要是各自先生好好引导一下,很容易就过去了,可是就怕遇到那种将女子认为是附属品的先生掺和。

    开办书院之初,不论是胡跃林,还是孟罗祥两位老先生,他们的思想是开明的,但是随着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后来的先生就出现了一些看似开明、实则内心迂腐的盗版货,而这件小七领着女孩子围攻李二狗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盗版货先生的班上。

    毛仁之,一位屡试不中的酸腐秀才。

    他本来就对于女孩子来书院读书这件事不看好,但是想着这书院的东家都是女人,便也就只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可是出了小七领着一群女孩子打他班上李二狗的事情,他心底的那点不满意就爆发了出来。

    而偏巧和他有一样思维的先生不少,本就是一件小事,一下子就发展成了男女双方对峙的现象,戴先生领着一众女学生站在西边,以毛仁之为首的几个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领着各自班上的男孩子站在东边,如同盘踞在楚河汉界两端的雄兵一般,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离开,连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出面调停,也没能改变这种局面。

    逼不得已,胡跃林只好请了尔芙这位东家出面了。

    “让孩子们回去上课吧!”好吧,听完胡跃林的一番解释,尔芙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瞧着站在烈日下的孩子们,迈步走到院子中央的高台上,环视一眼左右,朗声说道,“你们这些做先生的,领着各自的学生回去,安顿好各自的学生以后,来山长的房间,咱们一块说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让孩子们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对峙。”

    说完,尔芙对着瑶琴一使眼色,径自就往另一侧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胡跃林和孟罗祥两位老先生是最先到位的。

    因为他们二人担任的是书院的正副院长,也就是山长位置,所以并不需要亲自教授学生,除非是遇到什么可心的孩子,才会亲自领在身边教导,有点类似于培养亲传弟子的模式。

    尔芙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低声问道:“两位先生,我虽然是这书院的东家,可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深闺妇人,实在是不大善于处理这种情况,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合适呢?心里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两位老先生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推动女子进学堂读书,这绝对是一件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传统,已经传承许多年了,昔日的唐朝风尚,女子也能上街访友、游园赏灯的事情,早已经只能在史书杂记中看到,谁也不曾亲眼瞧见,如今就是在乡野之地还好说,这要是京城里头,怕是早就已经有那些酸腐儒生来堵门了。

    尔芙见二人不言语,皆是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着说出了自己个儿的想法:“如果两位先生没有主意,不如听我说说!

    我开办书院以来,一直提倡的就是要让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不论男女都是百姓家的孩子吧,总不能让我区别对待,至于说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将李二狗这孩子给打了,那么咱们就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罚抄写、罚背书、罚打扫卫生……而李二狗偷偷往女生的净室里放小蛇吓人,也必须要罚。

    但是不管怎么罚都好,这件事就不该上纲上线的抬到女子入学的事情,女孩子读书识字就那么不好,女孩子就偏偏要围着三尺锅台转,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虽说女子嫁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可是这一个连自己个儿名字都不会写的女人,又该怎么教导孩子呢!

    我现在说,就是希望两位先生能和我的观点,保持一致。”

    “那是自然。”

    关于这点,两位老先生倒不是如其他先生那般反对。

    在他们两位看来,女孩子入学读书,其实也是增广见闻。

    娶妻不贤,祸沿三代的老话儿,他们表示很认同的,而读书就是最好的明理手段。

    说白了,他们的出发点,仍然是站在男人的角度。

    不过这点,尔芙并不介意,她希望的是让女孩子也能读书识字,不做个睁眼瞎,二来是为了给小七寻找玩伴,让小七在庄子上的日子能过得更加开心一些,所以不论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不反对她让女子入学的理念就好。

    三个人就这样,很快地达成了共识。

    随着戴先生和几位反对女子入学的先生先后过来,尔芙命瑶琴在外关上了房门,清了清嗓子,淡声问道:“毛仁之先生,我想问你李二狗往女孩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是对是错?”

    “那不过就是孩子的恶作剧,小玩笑罢了。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那些女孩子该不该入学的问题,这女孩子本就该安分守己,在家里帮忙处理家事的才对,跑到男人扎堆的地方来,本就已经不合礼教。”毛仁之知道尔芙就是书院的东家,却也没有放弃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思维,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孟罗祥和胡跃林两位老先生身上了,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尔芙身份高贵,也不过就是深闺妇人,不足以商谈如此重要的大事情。

    哎呀我去嘞!

    毛仁之的反应,虽然在尔芙的预料之中,可是尔芙还是被他的话气笑了,敢情这位挣着自己个儿的银子,享受着自己个儿提供的一切便利服务,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继续会街边给人代谢书信去呢!

    好女不跟古代直男癌斗!

    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破坏内部稳定了,尔芙这般安抚着自己,瞧了眼同样被气的不轻的戴先生,接茬说道:“毛仁之先生,请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好么?

    我问你,李二狗往女爱子的房间放蛇的事情,对,还是不对?

    这件事的事端,明明是李二狗这个性格有些调皮的男孩子做的,而你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女孩子就该待在家里头闭门不出,不该入学。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你要因噎废食呢?”说完,尔芙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毛仁之身后几个与他一个观点的先生们,默默地在心里对他们竖了几个中指。

    这些人都是什么逻辑,女孩子就该安分守己!

    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合着就该将你们这些男人打板供起来就算是安分守己了,还真不是自大的一点点呢,就该把你们都统统丢到武则天统治天下的那会儿去,让你们和武则天说说安分守己的问题,看看武则天会不会将你们统统剁碎了喂狗。

    尔芙一句话,将毛仁之问得哑口无言。

    当然,这也更多的是因为尔芙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有压迫感的,要是戴先生说这句话,毛仁之等这些先生,有无数种说法,能将戴先生驳得哑口无言。

    不过尔芙可不在意这点,她不可能保证大环境下的男女平等,但是在她开办的书院里,一定要是男女平等的,那些个有大男人思想的男人都得忍着,不然就给她滚蛋。

    这就是她的想法。

    “书院是我为了庄户人家的孩子能人人读得起书办的。

    我所说的孩子是不分男女的,你们别和我说什么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我这里就说不通这点,你们都该知道,我是地道的满人,在我们满人家里,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在外能骑马打仗,在内能打理家事,你们要是有意见的话,那么意见保留,我肯定不会采纳,更不会将女孩子都赶回家里去的。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你们可曾知道那些名门望族都有自己个儿的家学,女孩子也都是读书识字的,她们家里头的男孩子,也都是不去私塾念书的。

    这话,我是第一次和你们说,也是最后一次和你们说,男孩子读书,学习明礼守信,女孩子也该读书,从书中明白贤惠淑婉的道理,至于说男女大防的事情,男女学生都是分开教导的,也就不存在这方面问题。”

    随着尔芙就这事发表了自己个儿的看法,毛仁之他们虽然不满,也不认同,却也没有再提出其他的反驳意见,尔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茬说道:“我诚信请了诸位先生来教导这些庄户人家的孩子,我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不同于祖辈人的出路,我希望你们这些做先生的人能更用心些,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你们手中的武器,我绝对不希望再次看到你们在院子里对峙。”

    “若是你们没有旁的事情,那就散了吧!”尔芙说完自己个儿想说的,想着那些没有先生看着的孩子们,还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也就不打算多留他们,直接下了逐客令。

    厢房里,很快就又剩下了尔芙和两位老先生。

    尔芙这才收敛了周身的压迫感,勾唇一笑,对着两位老先生,微微颔首一礼,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虽然可以暂时压下去,可到底不过就是临时的法子,那些先生心里定然是不服气的,所以其他的就只能靠两位先生慢慢劝解了。

    我相信这些先生都是明理之人,不过就是一时不大适应女孩子出现在书院里头,这才会做出这般过激的举动,只要慢慢劝导,还是能理解我的这种做法的,如果有实在是不听劝解的人,两位先生也不必太过为难,只管请他离开。”

    说完,尔芙又请孟罗祥老先生将她刚才说过的对于这次事件的引起者李二狗、小七等一众人的处理决定,写成了告示,张贴在了出入书院门口必经的门柱旁边,这才领着瑶琴回去了。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外间堂屋里,因为尔芙并没有故意压低说话的声音,加之堂屋里又是静悄悄的一片,所以尔芙这番高谈阔论,毫无意外地被四爷听了个一清二楚,哪怕四爷早就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腹黑本事,却也隐隐感觉耳尖有些发烫的感觉。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应该叫做心虚。

    而就在四爷为尔芙这番高谈阔论觉得心虚气短的时候,下首陪坐的众女都是暗暗给尔芙比着大拇指,很是佩服嫡福晋自作死路的行为。

    别看四在小乌拉那拉氏也臣服于尔芙之后,爷府里的女人都表现得很是安分守己的样子,但是却并非就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这样乐天安命地过日子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不想做扶正的妾室,亦不是好妾室,她们之所以选择循规蹈矩、谨守本分地恭顺于尔芙这位嫡福晋,无非是因为尔芙这位嫡福晋不同于乌拉那拉氏,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不仅仅是普通的嫡福晋,更是四爷心仪的女人。

    四爷就是这后宅女人心目中的天,所以在四爷没有厌弃尔芙之前,聪明人都会懂得收敛锋芒,少有小乌拉那拉氏那样上蹿下跳作死的蠢货。

    而现在,这个幸运到令人发指的女人自作死路,其他女人自然是满心欢喜,所以虽然这些女人还不敢明面上和尔芙作对,却不妨碍她们阴阳怪气地说些酸话。

    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就这样小小声地传到了四爷的耳朵里头。

    当然,这些女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人会主动挑出来挑拨四爷和尔芙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说些酸溜溜的小话儿,勾着四爷反复想起尔芙和佟佳氏说的那番话。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滴水可以穿石。

    虽然这些话不能一时之间将尔芙怎么样,但是如果这些话如针一般扎在四爷心底,不愁尔芙没有失宠的那天。

    这一刻,四爷府里的女人齐心极了。

    而尔芙却没有闲心关注堂屋里这些小动作,她刚刚被忠心护主的霍嬷嬷推到一旁,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且一直防备着站在身后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的霍嬷嬷,这会儿怕是就要丢脸地摔倒在地了。

    瞧见尔芙丢脸地打了个踉跄,床上脸色惨白的佟佳氏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把药给我送过来吧!”不过不等霍嬷嬷上前安慰,佟佳氏就如同川剧变脸似的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森冷地对着稳婆吩咐道。

    佟佳氏是聪明人,刚刚她会哭闹着寻死觅活,无非是觉得生活没有希望了,想着与其悲戚可怜地生活在四爷府的后院,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地过日子,还不如轰轰烈烈地闹一场,也可以说是一时气迷心地钻了牛角尖,而尔芙那番话,虽说不好听,却也点醒了她,让她想起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句老话。

    如烟火般璀璨一时固然是好,但是能够长久如松柏屹立不倒,则更佳。

    做为额娘,她也不该这样不负责任地任由她的孩子就无声无息的离去,报仇,更是成为了支持她重新鼓足勇气的最大原动力。

    不同于女子十月生产的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强行用药催产,其间所经历的痛苦,更如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般痛苦难耐,一碗不知道混合了多少药物煎熬出来的苦涩药汤下肚,佟佳氏本来就在隐隐作痛的小腹,登时如同被人狠捶了几十拳般的阵痛着,犹如一只大手从身下伸进她的五脏六腑般绞痛着,才刚刚打起精神的她,脸上的汗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啊……”

    “啊……”

    “啊……”

    虽然佟佳氏已经极力忍耐,不愿意浪费丁点力气,但是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阵阵呻/吟,霍嬷嬷攥着佟佳氏因为用力骨节发白的冰凉小手,眼泪吧嗒吧嗒落着,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即便没有血脉牵扯,却也有着母女连心般的真挚感情,她舍不得佟佳氏这样遭罪,如果说佟佳氏是平安生产还好,这番辛苦折磨,总归是有所回报,可现在佟佳氏却是在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孩子痛苦,她怎么能不感伤……

    “乖孩子,再忍忍,等着稳婆叫你用力,你再一鼓作气地把小阿哥生下来……”可是她现在心如刀绞,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给佟佳氏加油鼓劲。

    呼吸着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道的空气,听着佟佳氏阵阵闷哼,站在旁边做背景板的尔芙有些不舒服地按了按胸口位置,迈步离开了虚掩着碧纱橱的内室,转身回到了外间堂屋里坐定,她顾不得去想她之前那番话是多么离经叛道,紧忙招呼诗兰端来热茶,压下了胸口的闷气,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一会工夫,勉强平复好心神的尔芙才低声说道:“佟佳氏应该无碍了。”

    “辛苦福晋了。”四爷淡淡道,而面上沉着脸如黑包工似的他,一直紧握着太师椅扶手的大手,却是拉住了尔芙微凉的小手,到底还是做不到无视尔芙的难过。

    对此,尔芙只是淡然地丢给四爷一记不算甜蜜的笑容。

    “既然佟佳氏这边已经没事,你们大家伙儿也都各自三了吧,只一点,千万不要派身边宫女婆子往后花园的莲花池边走动,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不好了!”四爷又坐了一会儿,听着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低,抬眸环视了眼堂屋里的众女,淡声吩咐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这些女人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个儿了。

    随着四爷一身吩咐,各院各房的女人就是想留在东小院这边等结果,也不好多逗留了,这些各有算计的女人起身对着上首手牵手坐着的四爷和尔芙,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一礼后,便纷纷退出了东小院。

    当然,她们都没有忘记约束身边宫婢仆从,避开后花园那处敏感的地方。

    一旦牵扯到皇嗣血脉这种事上,没有不懂得小心的人,如同尔芙第一个反应就是安排毓秀姑姑领着人守住池边,同时交代玉洁守好正院门户是一样的,这些女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除非是某个心存大妄想的穿越女。

    梦蝶姑娘,这绝对是府里如同小透明般存在的一位侍妾。

    如果不是她经常钻出来在四爷府其他女眷跟前刷刷存在感,兴许连尔芙这个同为穿越女的老乡都忽略掉她的存在,因为她实在是太不讨喜,彻彻底底地惹了四爷的厌恶,连按照位分品级安排侍寝排序的时候,四爷都特地将她刨除在了众女之外,致使她不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如愿以偿地怀上一男半女,位分还是最低等的侍妾,如汉人家的通房丫鬟一般无二。

    而这次,同样住在东小院的佟佳侧福晋小产,她自认为机会来了。

    梦蝶名义上虽然是四爷的女人,但是却是和东小院的宫女一般住在后罩房里,她偷偷摸摸地站在耳房外墙边儿,瞧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并不符合现代人审美的女人走开,探头看了眼廊下守门的宫女,转身往后院的小厨房走去。

    若是平日,这东小院厨房,绝对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如梦蝶这样的侍妾是连边儿都摸不到的,但是今个儿不同往日,这东小院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仆妇,除了少数有差事在身的还在外面走动,其他人都龟缩到了自个儿房里,小厨房这边儿也不例外,只留了两眼灶头给上房那边烧热水,本该忙碌碌准备餐食的掌勺大厨和帮佣厨娘都回自个儿屋里去了,而梦蝶也就能狐假虎威地跑到小厨房里刮旋风了。

    她斜睨了眼蹲在灶前烧火的黑脸丫鬟,拎了拎灶上的铜壶,又抚了抚鬓边的绢花,拎着装满热水的大铜壶就往上房去了。

    烧火丫头身份卑微,即便觉得梦蝶的行为不妥,却也是不敢阻拦。

    梦蝶就这样如愿地拎着一个大铜壶,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上房外头,一直守在房门口伺候的苏培盛不熟悉东小院伺候的宫婢奴才,即便是觉得梦蝶的打扮有些出格,却也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只当她是佟佳氏跟前得脸的大宫女,很是痛快地给她撩起了门口挂着遮阳的竹帘。

    “奴才是来给主子爷和主子福晋续茶的。”进了门,梦蝶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福礼,恭声说道。

    尔芙瞟了眼梦蝶拎着的大铜壶,眨巴眨巴眼睛,扯回了自个儿被四爷拉着的手。

    她已然认出梦蝶的来历,这还真不是她的记性比其他人好,实在是梦蝶的出身来历和她有着相同之处,让她不自觉地就将梦蝶的模样,深深镌刻在了脑海深处,所以她只一打眼就想起眼前这个有几分眼熟的女子是谁了。

    至于说,她为何要抽回自个儿的手?

    呵呵,梦蝶拎着的大铜壶,足足装着大半桶水之多,瞧着梦蝶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她要是不躲得远点,万一烫到自个儿怎么办!

    旁的宫女进来续茶,那都是拎着青花大茶壶、或者是紫砂茶壶,梦蝶却突兀地拎着大铜壶,哪怕四爷不认得梦蝶是谁,却也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梦蝶那身非主非仆的打扮,天资聪敏的四爷很快就意识到了来人的目的,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很快就联想到梦蝶侍妾的身份,只当是个生出爬床心思的宫女,又见尔芙好似恼怒地抽回手,登时就站起身来,冷声呵斥道:“哪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还不赶快滚出去!”

    说完,他就转身地往一侧的西次间走去,手里拉扯着还在挣扎着的尔芙。

    而被四爷呵斥的梦蝶,手里拎着的大铜壶就再也拎不住了,她还想要分辨两句,外面听着动静不对劲的苏培盛就忙进来了,这苏培盛难得反应如此之快,扯出袖管里备用帕子的往梦蝶嘴上一堵,双臂一用劲就拉扯着梦蝶出去了,不过苏培盛不愿意轻易得罪后院里的女人,哪怕就是个寻常宫女,所以一出门就放开了连连挣扎的梦蝶,和颜悦色地劝道:“你这丫头是这没有个眉眼高低了,你家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儿,主子爷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着,你就别进去找骂了,主子们有吩咐会招呼咱们的,你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我也就是想给主子们续杯茶,你没瞧见房间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梦蝶梗着脖子说道,她才不肯承认她是去讨好四爷的呢,她可是自带主角光环的穿越女,别看她现在虎落平阳,可是早晚能够一飞冲天,成为四爷以心相许的爱人,想要她在苏培盛这样的奴才跟前服软认错,简直是如痴人说梦一般异想天开了。

    不得不说,那些以四爷为男主角的穿越小说,让梦蝶有着莫名的自信心。

    苏培盛不愿意和后院的女人牵扯太深,也不会得罪后院里的所有女人,因为今个儿的卑微宫女,明儿就有可能成为四爷的枕边人,他就算被猪油蒙了心,也不会一不留神就给自个儿埋下祸根,所以对于梦蝶的嘴硬和完全不着边际的借口,他连想都没想,便笑着点点头道:“姑娘好心,咱家明白,但是主子爷脾气急,你又何必上赶着找麻烦,与其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你还不如去小厨房给主子爷张罗几道小菜呢!

    你也该知道,这佟佳侧福晋这边儿出了事,咱们主子爷可是连早饭都没吃上呢!”说完,苏培盛就将已经摔在旁边的铜壶,重新拎起来,一路半拖半拽地拉扯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梦蝶去了小厨房。

    要说这事也是真巧合,苏培盛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拖着梦蝶,知道内情的人是苏培盛怕梦蝶不懂规矩,惹怒了四爷,给自个儿添麻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培盛是有心抬举梦蝶呢,而东小院小厨房的掌勺大厨福寿公公就是这样认为的,本来不过是想着来厨房这边瞧瞧,趁着这会儿空档,准备几道点心备着,免得上房那边要的时候,厨房这边没准备,一出门就正好碰上苏培盛拉着梦蝶过来,便自作聪明的想多了。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当然,也是因为有小乌拉那拉氏那个外人在旁边,她不好太随意。

    舒舒服服地睡了个下午觉,半梦半醒间,尔芙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见了见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得脸的管家婆子,管家婆子是过来替伊尔根觉罗氏传话的,说是尔芙难得回娘家一趟,伊尔根觉罗氏特地从百味居要了桌席面,打算晚膳的时候在花厅用饭,阖府上下也好能聚在一块说说话。

    尔芙满脸懵地点头,然后照样吩咐诗兰送上碎银子打赏,等着管家婆子一出门,便又迷迷糊糊地躺倒在了床上,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瞧着外面已经斜挂在天边的残阳,忙从床上跳起来,招呼着诗兰和诗情替自个儿洗漱更衣。

    少时片刻,急忙收拾齐整的尔芙就急急忙忙地往花厅赶去了。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她必然不会如此在意时间,生怕迟到失礼,但是在凌柱的府上,她实在不希望给人倨傲的错觉。

    百味居那边儿知道是凌柱府要席面,也是使出了看家本事。

    等到尔芙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百味居的小伙计过来送席面,倒是也不算迟到,因为前院书房里忙活着的凌柱还没有到,而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才领着两个小儿子过来,尔芙笑眯眯地上前扶住了伊尔根觉罗氏,又敲了敲两个便宜弟弟的脑门,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掏出一对雕刻着麒麟神兽的玉佩,分别交给允文、允武,这才说说笑笑地和伊尔根觉罗氏一块往花厅里走。

    虽说满族人家除了宫里头格外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寻常人家,起码凌柱府和四爷府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顶多就是有谁说话冒失、没有分寸的时候,府里的男主人敲敲桌边,敲打上一两句就算了,所以在满族人家这种阖家老少凑在一起用饭的日子,那就是一次聚会的机会。

    尤其今个儿是尔芙难得回门的日子,别说伊尔根觉罗氏高兴,就是收到礼物的文武弟弟都是高兴的,那自然而然说话就不需要如平日那样谨慎,说上几句讨趣的话,即便是有几分出格,做长辈的都会理解、包容,起码不会不顾小辈脸面,直接开口教训了,而小文小武俩小子,今个儿就是偷偷商量好来的,他们想要去参军历练。

    不得不说,满人善弓马骑射,汉人更喜好读书写文章,哪怕是入关以后,也很少有几个能和汉人学子媲美的满人文人,大部分大儒仍然是集中在文风更兴旺的关内那边,而小文和小武俩小子,虽说借着便宜姐夫四爷的面子,府里也请来了靠谱的西席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学习孔孟之道,但是还是一进书房就打不起精神来,即便是已经恨不得将头悬梁、锥刺股的方法都用上,始终也没有什么进步,现在弄得是听说阿玛要考较他们的功课就觉得心虚气短,所以更喜欢弓马骑射、泛读兵书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觉得今个儿是个合适提出心底弃笔从戎想法的好机会。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提出这想法之前,还是先跑到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卖乖讨巧了一阵,这样起码保证就算是阿玛凌柱知道他们的想法会不高兴,想要责罚他们的时候,也会有人帮忙说和几句。

    这俩小子在这方便,那还是蛮有经验的。

    花厅开席,酒过三盏,小文小武瞧着凌柱眉眼带笑的样子,终于鼓足勇气,很是忐忑地提出了要去军营中历练的想法。

    “胡闹,你们才多大年纪,正是该跟着先生苦读的时候,军营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胡闹的地方么,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本来还笑吟吟地端着酒盏说话的凌柱闻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教训的话,真是说来就来,也难怪凌柱会如此,他这把年纪才有了小文小武这一双子嗣绕膝,比起寻常人家,自是要更加重视的,现在俩孩子突然提出要去军中历练,他要真是浑然不当回事,那才叫奇怪,何况他本人就是个文官,更喜好舞文弄墨的那套,也着实有几分看不起那些粗鲁的蛮夫武将,又如何能同意自家俩儿子这种看似玩闹的想法呢!

    这也亏得小文和小武考虑得周到,所以凌柱一发火,伊尔根觉罗氏就接茬了。

    她浅浅笑着,先丢给两个小儿子一记眼刀,随即又对面露惧色的小儿子点了点头,暗示两个小家伙儿不必太担心,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劝道:“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孩子不懂事就慢慢教,你瞧瞧,咱们尔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上桌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你就这样板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喜欢咱们家出嫁的格格回门呢!”

    说着,她又半真半假地对着尔芙笑了笑,安抚道:“你阿玛就是个糊涂蛋。”

    尔芙也是浅笑回应着,“阿玛也是担心弟弟们的安全,虽说现在咱们大清朝境内四海升平,没有战事,但是这进了兵营就是一只脚踩在战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阿玛会如此动怒,也是因为担心弟弟们。”

    有了尔芙和伊尔根觉罗氏先后打圆场,凌柱也不好太揪着这事不放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改变自个儿的想法,打定主意是不会放两个小儿子去军营历练。

    战功赫赫,看似风光,可是谁人能看到那些人前风光的将领身上有多少暗伤旧患。

    这伊尔根觉罗氏虽说也是出身簪缨之家,但是到底是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子,并不能真正理解到战场上的危机重重,而作为从小看着堂叔伯马革裹尸长大的凌柱,却是发自内心地抵触从戎一路,这也是为何他会舍弃家中传下来的那些人脉,一头钻进文官阵营的原因。

    也许有人会说凌柱胆小怕死,不算大丈夫,可是在凌柱看来,只要能好好活下来,那比那些虚名和尊荣都强,如果不是尔芙在成为他养女之前就已经跟了四爷,他甚至都不想让尔芙和皇室扯上半点关系,昔日钮祜禄氏一族在朝中如何风光无限,连培养出元后的赫舍里一族和康熙帝的母族佟佳氏一族都要礼让三分,但是现在呢,钮祜禄氏一族不说是彻底落寞下来,却也比不得曾经的风光了,这就是因为和皇室扯上关系的原因,比起战场上的杀机四伏,那座恢弘壮丽的紫禁城里的主人,更让人畏惧。

    之前,小文小武没有提出这个想要从戎的想法,他还没有联想到那么多,现在这年头一冒出来,凌柱觉得入口香醇无比的桂花酿都泛着一丝苦味了。

    好好的一场团圆饭,一下子就失去了味道,尔芙也知道这种事情,她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说得太多,兴许还会让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认为她是希望小文和小武去沙场拼搏,最终成为她的助力,或者是成为她膝下弘轩等阿哥的帮手,所以她陪着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几句闲话,待到时间差不多,便也就有些失落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而她的心里,也不可避免的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论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如何当她是亲女,可到底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家人,这倒也并非是尔芙这人没良心,因为若是换做是她的亲生老爸老妈,她说话不会如此瞻前顾后,即便说错,老爸和老妈都会包容她,但是不是至亲家人,有些话说错了,难免会引起不好的连锁反应,她不能不小心些。

    正院那边,凌柱和伊尔根觉罗氏回到上房里,伊尔根觉罗氏打发了上房里伺候的婢仆,又亲自伺候着略显醉意的凌柱更衣洗漱好,也难免有几分埋怨,埋怨凌柱这臭脾气太急躁了些,她是小文和小武的亲娘,她又如何舍得小文小武去军营受苦,但是难得两个孩子鼓足勇气,第一次对父母提出心里的想法,总不该如此直白地出言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

    凌柱也知道自个儿今个儿的反应有些着急了,神情木然地说了句知道了,便身子一歪地躺倒在了床上,那模样显然是在生闷气。

    不过了解凌柱性格的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心中明白,凌柱这是有些挂不住脸了,不然绝不会这样乖乖听完她唠叨就倒头睡觉,她瞧着背对着自个儿躺下的凌柱,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很是贴心地替凌柱掖好被角,这才招呼婢女进来伺候自个儿洗漱,这一通都忙活好,微醺的凌柱都已经打起了鼾声,显然是睡熟了。

    “两个阿哥那边,你一会儿交代小厨房做些热汤送过去,那俩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夜里吃点心容易积食,你要用心些。”换了屋里穿的轻便衣裳,伊尔根觉罗氏倚着大靠枕坐在美人榻上,招呼过做事稳妥的婆子上前,压低声音吩咐道,她瞧着那俩小子在席上吃得不香,估计也是不高兴着,但是她是个女人,总不能压着凌柱同意小文和小武的想法,她也舍不得孩子们去军营受苦,也只能操心操心俩孩子的吃喝了。

    安排好这些琐事以后,伊尔根觉罗氏瞧着床上安睡着的凌柱,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凌柱的想法,也不是不同意凌柱的做法,但是非要拘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做不高兴做的事儿,她到底有些舍不得,这也就是做娘的心思,既想着孩子能出人头地、人前显贵,又不想孩子吃苦受累,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的,总不可能事事都可着个人的心思来,所以她觉得这事还是得在尔芙那边下下功夫。

    别看凌柱总是以钮祜禄氏势大为荣,标榜自个儿是名门望族的出身,守着祖上的荣光,不肯接受现在他凌柱为主的这支钮祜禄氏分支已经落寞的真相,但是从凌柱这些年仕途不顺,也能看出几分来,祖上的荣光,不可能护佑子孙万代都安享富贵,不然也就不会有那句成语‘家道中落’的出现了,而显然想要孩子们能富贵吉祥,傍住四爷雍亲王这条大腿更现实些,有了尔芙这个曾经瓜尔佳氏的女儿护着,小文和小武就能占住两族人的情分,也许去军营历练历练,也不会出现太危险的事儿吧。

    伊尔根觉罗氏就这样捧着一本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话本子,胡思乱想着,还不等她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理出个头绪来,院里传话的小丫鬟就偷偷摸摸地招呼起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了。

    “怎么回事?”即便是想着心事,伊尔根觉罗氏仍然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拧着眉头抬头瞧了眼蹑手蹑脚回到自个儿身边的大丫鬟,低声问道,她真是想不出外面会有谁这么不开心,这么晚地来吵着她安歇,而能让自个儿身边大丫鬟脸色煞白,显然也不会是出了什么好事情,所以也难怪她会这般没个笑脸了。

    大丫鬟翠柳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弯腰答道:“主子,圆明园那边派了人来给尔芙格格传话,听守门婆子说,瞧着那人身后跟着的是一匹膘肥体壮的快马,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看起来好似圆明园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底下人不敢拦着,已经带着传话的人往格格那边去了。”

    “怎么不早点说,拖拖拉拉地,你真是越来越分不清楚轻重了。”已经将满头青丝都散在肩头的伊尔根觉罗氏不待翠柳讲话说话,便已经蹭得一下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她一边胡乱挽着头发,一边快步往外走着,连件衣裳都顾不上换了。

    也难怪伊尔根觉罗氏会如此着急,在她看来,尔芙有些时候还是太天真,平常府里那点琐事,尔芙已经能应付得妥妥当当,保管不会出什么乱子,可但是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的话,并没有经过事儿的尔芙很难会应对及时,而她是尔芙的额娘,这时就需要她这个经年的老人儿给她做智囊团了。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他既然敢做出那样的判断,必然心里是有十足把握的。

    不同于现代那些医生和民间郎中大夫,考进太医院,侍奉宫廷,那稍有不慎就是要掉脑袋的,如果他心里没底,绝不敢贸贸然地将诊断结果说出来,不然不是作死么!

    孟医士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个儿往死里奔呢!

    正因为如此,胡太医和梁太医才会在心底咒骂他的八辈祖宗呢……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四爷开口了。

    相比起女子的优柔寡断,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那就开方子吧!”

    其言下之意就是照着胡太医和梁太医的办法处置了。

    不过他想得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胡太医和梁太医对视一眼,上前说道:“四爷容禀,现在微臣等人还不能替乌雅格格除去腹中胎儿,因为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而催生药又是虎狼之药,用药需要格外谨慎,所以微臣等人的看法是先替她开几剂固本培元的补药,待到她的身体有所好转,这才能够落胎解毒。”

    好吧,这还是个要打持久战的大活儿。

    四爷闻言,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胡太医的建议。

    他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并没有想要就此去根儿夺走乌雅格格性命的想法,不然一剂药下去,那乌雅格格能不能看到明个儿的太阳就需要看天意、看运气了。

    此时,也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明儿还要早起上朝的他盯着胡太医开好药方,又等着青雀和苏培盛去前院照方抓药回来,留下王以诚和毓秀姑姑在秋雨楼这边儿盯着动静,便陪着胡太医等需要回前院休息的太医们一块离开了。

    而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她并没有就此离开秋雨楼。

    即便四爷劝她早些回去正院休息,免得明个儿进宫没有精神,她还是坚持等到乌雅格格再次醒来,喝下胡太医等人开出的补身药汤,又耐心地等乌雅格格情绪冷静下来,问了乌雅格格几个问题,这才面带忧色地回到了自个儿院里。

    “今个儿晚上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瞒是瞒不住的,但是我也不想府里那些内眷太早得到这个消息,你让赵德柱想想办法吧。”简单洗漱一番就滚回被窝里躺下的尔芙,眯着眼睛瞧着床边正在撂床幔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想要暂时压下消息,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双阁那位李荷茱李侧福晋。

    因为乌雅格格突然出事,尔芙自个儿难以决断,不得不让人将在无双阁留宿的四爷请到了秋雨楼,四爷一走就是大半夜,最后还没有回去无双阁,李荷茱李侧福晋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秋雨楼那边的动静,虽然尔芙是不曾发现有人躲在秋雨楼外偷偷观察,但是这是肯定的事,所以她必须赶在明个儿晨起之前就堵住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嘴。

    同时,她还得安排人管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不让她胡言乱语。

    这也是够麻烦的了。

    想到这里,尔芙满脸苦闷地翻身坐了起来,她也是睡不着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离开床榻,就这样不顾仪态地裹着暄软的被子,全身放松地倚着软趴趴的靠枕,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一趟趟地折腾着在旁伺候的诗兰等人。

    先是命人去盯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又派人给无双阁的李荷茱李侧福晋传信,然后又安排诗兰在自个儿院里闹出一些足够引起其他内眷怀疑的动静来,足足折腾到了天光放亮,这才将所有事情都捋顺、捋通……

    虽然她整晚想出来的理由,也不过就能骗过后宅内眷几日时间,但是也足够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乌雅格格和李荷茱李侧福晋愿意配合她行事,不然不需要太多时间就会让她的谎言被其他人戳穿。

    好在现在乌雅格格没有了肚子里的依仗,还算听话,李荷茱李侧福晋也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这让尔芙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正院的穿堂里,一夜未眠的尔芙画着浓妆,穿着一袭粉紫色绣如意纹的旗装,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眸光自然地划过左手边落座的李荷茱李侧福晋,见李荷茱李侧福晋仍然是往常那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各位妹妹,今个儿来得真早啊,该不会是特地赶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为了能够吸引住府中内眷们的注意力,尔芙可谓是牺牲颇大。

    她愣是命青黛穿起白衣素裙、披头散发地在院里玩了一出夜半惊梦、又遇恶鬼作祟的戏码。

    而恶鬼的人选,就是和尔芙积怨颇深的乌拉那拉氏了,想来在乌雅格格的事情被人注意到之前,府里府外要传出好多闲话了,比如尔芙这嫡福晋的位子来路不正,比如尔芙曾经暗害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诸如此类的种种传言呗……

    这不是尔芙想不出其他吸引注意力的办法,实在是消息不够劲爆,吸引不住府里内眷们的关注点啊,而且她猜测乌拉那拉氏也会特意配合这场好戏,替这场戏增砖添瓦,让这场好戏能够更加逼真、更加轰轰烈烈……

    事实亦是如此,尔芙和府里诸位内眷早起见过面进宫了,乌拉那拉氏就忙活开了。

    她,作为当初那场被病故戏码里的当事人,比起尔芙还要了解更多的详情、私隐,加之昔日在正院当差的老人儿还在府里听差的人不少,她仅需要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那些曾经就是在正院做做洒扫工作的粗使婢仆就会帮忙添枝加叶,让这些消息变成如人亲眼所见一般的事实。

    到时候谣言遍地起,就算是尔芙没有撞见自个儿的冤魂,估计也会被吓个半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会儿,尔芙最发愁地就是如何让德妃娘娘接受她侄女乌雅格格竟然在疏忽之下被自个儿的奶嬷嬷暗算,迷迷糊糊就丢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这件事。

    打从乌雅格格有孕之初,德妃娘娘对这胎儿就报以极大的关注度,现在……

    啧啧,尔芙就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从顺贞门到永和宫的距离能够更远些,最好能走到天荒地老,再不济也要让她有更多时间去想好安慰德妃娘娘的话。

    可惜,事与愿违,每每当人觉得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时候,这时间的流速就越快。

    今个儿亦是不例外,尔芙磨磨蹭蹭地将脚步挪到永和宫的宫门口,这腿就说什么都迈不动步了,她借着整理仪容的借口,直接停住了脚步,一直到永和宫里出外办差的小太监在宫门外撞见她,她这才如同过堂似的往永和宫里走去。

    殿里,德妃娘娘早就等着她过来了。

    尔芙绷着小脸,迈着小碎步,紧随在引路宫婢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殿里,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又很是恭顺地欠身落座,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窥了眼上首德妃娘娘的脸色。

    德妃娘娘脸色如常,不算太过亲昵,也并不显得太过疏远冷淡。

    尔芙见状,却是心里发虚、脑门冒汗,因为从德妃娘娘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德妃娘娘这是还未得到任何消息呢,虽然她很为府里的保密程度骄傲着,但是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因为这就意味她不得不做送上门的炮灰,主动引燃这个爆炸力极强的炸弹。

    她连续深吸几口气,弄得眼前都有些发黑了,这才故作勇气开口。

    只是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德妃娘娘就一句话弄垮了她的所有勇气和心理建设,弄得她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乌雅格格这胎儿都快七个月了,也算熬过最危险那段时间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最好能将她也带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本宫还真是挺想念她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这肚里的孩子有没有闹腾得她难以安枕……”

    德妃娘娘一番自语似的话,弄得尔芙这心又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

    好惊噢……

    如果不是知道德妃娘娘是真心惦记着乌雅格格和乌雅格格肚里的胎儿,尔芙真以为德妃娘娘是故意试探她呢,但是哪怕是如此,她还是好怕怕,她好希望下朝就会赶过来的四爷能早些到,她自个儿真的搞不定啊!

    可惜,四爷并没有能够听到尔芙这番心声。

    他这会儿正陪着老十三和兵部尚书讨要今岁的军饷呢,虽然他也很想立马就跑到永和宫去给尔芙站脚助威,但是老十三求到他头上,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呢,分身乏术的他,只能随着老十三一块去堵难得露面的兵部尚书了。

    永和宫里,尔芙到底拖不下去了,因为德妃娘娘已经开始询问乌雅格格的胎像了。

    她不等德妃娘娘发怒,便已经撩起袍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大殿当间,直接将昨个儿夜里秋雨楼里的那些发现说出来了。

    好吧,豁出去以后,这些问题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三言两语将秋雨楼里的事情经过说明,她竟有种超然脱俗的感觉,也不紧张了。

    而上首端坐于宝座之上的德妃娘娘,则是彻底死机了。

    对于乌雅格格这胎儿,她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上好的血燕如流水般地送到了四爷府里,指明是要给乌雅格格安胎用的,内务府那边儿,她更是早早就挑好合适的奶嬷嬷,一挑就是四个,更别说她这段时间为了乌雅格格能够更进一步,费了多少唇舌,这才让四爷同意待到乌雅格格这胎安然降生就为其请封侧福晋,但是自个儿辛辛苦苦将一切都安排好,现在尔芙却告诉她,乌雅格格这胎儿没了……

    这简直就是三九天的兜头冷水、夏日里的满屋炭盆般的巨大打击啊!

    德妃娘娘垂眸注视着下首跪得挺直的尔芙,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尔芙跟前儿,咬牙问道:“难道她这胎儿就没有一点希望了么?”

    “这儿……”尔芙显然没想到德妃娘娘会有此问,她微微愣神,随即轻声答道,“昨个儿夜里,因为乌雅格格突然昏厥,连夜请来府里的太医为其诊治,两位太医和一位医士都是如此判断的,但是也并没有做最后决定,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吧!”

    好吧,为了让自个儿不被德妃娘娘迁怒,尔芙也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德妃娘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强作笑脸的说道:“还好,还好,兴许有机会能够保住她这胎儿呢,太医院里有本事的太医多着呢,就算是太医不行,还有御医,御医不行,还有能够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院判呢。”

    说到这里,她一俯身就将尔芙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尔芙的胳膊,连声吩咐道:“你现在就抓紧回府去,一定要看好了赫赫那孩子,别让她做傻事,更不能让那些太医胡来,本宫稍后就安排御医过去替她诊治。”

    说完,她就半拖半拽地将尔芙送出了殿门。

    直到尔芙站在殿门外,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真没想到德妃娘娘会为了这件事如此失态,竟然能如此的自欺欺人。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乖乖回府去了。

    回府后,尔芙借着去给乌雅格格送德妃娘娘赏赐的借口,再次来到了秋雨楼。

    乌雅格格这会儿正躺在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晒太阳,身边就放着那盒忘忧,那模样就和清末民初那些泡在烟馆里醉生梦死的烟鬼差不多,她脚步轻轻地来到乌雅格格的身边儿,轻轻唤醒了闭目养神的乌雅格格,随后坐在了旁边摆着的绣墩上,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有口气呢!”乌雅格格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随口答道。

    “别这么说,宫里德妃娘娘还是很惦记你的,还说一会儿就安排御医过来替你看诊呢,兴许还有机会呢!”尔芙见状,这心里也是不大舒坦,忙安慰道。

    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总归是一线希望。

    而乌雅格格闻言,则是眼睛发亮地直接坐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激动的说道:“真的么,娘娘真的要派御医过来替我诊治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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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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