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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说起穿戴,尔芙亦是很有独到见解的。

    她抬手拂过发间簪戴着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把我压在妆匣底层那套素银托镶蓝宝的头面找出来,这红配蓝的颜色穿戴在身,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

    说完,尔芙就已经心急地将发间簪戴着的赤金累丝镶多宝头面取了下来,同时为了固定发髻不散开,她又将一对白玉雕梅花的镂空簪子簪在了发间。

    瞧着镜里巧笑倩兮的美人儿,尔芙满意地笑了,暗道:也许相比起那套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头面,还是玉雕簪花更合适几分。

    不过,还是要试戴过那套水蓝宝石的头面,这才能够确定下来。

    少时片刻,诗情就捧着那套尔芙点名要的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头面过来了,尔芙微微点头,半侧着身子让她替自个儿将整套头面簪戴好,抬手拂过耳边垂下的几串水滴状蓝宝石流苏,笑着道:“这身礼服是不错,不过就是显得太素雅了些,大年那天穿着进宫去守岁,怕有些不合氛围啊!”

    说完,她就有些舍不得地摸着雪裘披风的衣襟,招呼着诗情上前替自个儿更衣了。

    不同于白娇送来的这套蓝白渐变色的旗装,府里针线房亦是替后院这些要在大年那天进宫赴宴的诸位主子准备了得体的礼服,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用色、用料,皆是最为明艳出挑,大红色金丝绣牡丹暗纹的小立领旗装,一条火狐皮带兜帽的赤褐色披风,不张扬,亦符合过年时候的热闹氛围,就是怕和各府福晋、宫中娘娘们撞衫。

    两套大礼服并排摆在罗汉床上,尔芙有些取舍不定,但是还是选择了红色这套。

    年味就是火红热闹,进宫守岁又是个很讲究细节的事儿,她就别太出挑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命诗兰将白娇送进来的那套大礼服用包袱皮仔细包好,收进了衣柜里,又让诗兰将那套选定好的礼服拿出去熏香熨烫,便转身坐在了罗汉床上。

    腊月到了,这三天一个小节日,五天一个阖家宴的日子就算是到了。

    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不但要安排好这些大大小小的各种民俗礼节,还要领着婢仆管事开始各个府邸的乱窜走亲戚,忙,忙得都快要没有睡觉的时间了,最重要的就是不单单年前如此,整个正月都清净不下来,这让她无比烦躁。

    所幸的是她素来心大,难得今个儿趁着白娇进府送年礼的由头偷闲一天,她怎么可能将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烦躁未来近一个半月的苦闷生活里呢,她单手托腮地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院子里几盏晶莹剔透的冰灯,眨巴眨巴眼睛,对着诗兰等人吩咐道:“咱们入夜去园子里转转吧,听说府里特地在莲池边儿布置了一圈各色冰灯,甚是出彩呢!”

    “主子吩咐,奴婢这就下去安排。”诗兰笑着应道。

    难得自家主子心情好,想要去外面转转,她们这些婢仆必定要安排得妥妥当当。

    尔芙也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吩咐完了这事,直接就将这事丢到脑后了,她还要趁着这闲工夫好好整理下送往各府的礼单,昨儿送去康亲王府的年礼里,竟然钻出一尊玉雕的送子观音,这让她瞧见满头银丝的康亲王福晋时,那张脸都红烧火燎起来,得亏康亲王的四子福晋颚卓氏正好有孕,不然场面就尴尬了。

    其实礼单出错,这也真不能怪尔芙不仔细,更不能怪下人不尽心,主要是这段时间要送年礼的府邸太多,各府各有各的禁忌,年礼又是管事嬷嬷那边统一采买的,除了少数几样比较贵重的礼物不同,其他那些瓷器、绸缎绫罗等礼物,那都是一般无二的,难免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种事上,一般也不会有人当场拆开礼单的,就怕有人存心挑事儿。

    昨个儿尔芙会在康亲王府里被糗,也是因为三福晋董鄂氏从中撺掇,忽悠着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福晋交好的杰书长子福晋纳喇氏出面,鼓动着已经不管府里事务的老福晋将尔芙送上的礼单找出来,一件件的挑剔,找到了那件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玉雕送子观音菩萨像。

    其实这也是要怪秦嬷嬷对各类佛像不甚了解,本来要送去的是一尊千手观音塑像。

    不过时过境迁,尔芙也不打算揪着这种事不放,而且趁此机会和几位福晋都有不错的交流,对尔芙也是一种好事,反倒是三福晋董鄂氏挑拨离间的做法,让其丢了其以往优雅和善的好名声,白白做了尔芙的踏脚石,让尔芙正式在宗亲福晋里站稳脚跟儿,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的好运吧。

    “将这对粉彩双耳瓶换成冰裂纹的梅瓶吧。”

    “这是送茶叶的锦盒吧,描金黑漆锦盒,换成瓷盒。”

    明个儿,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要替尔芙去给信郡王府上送年礼,尔芙不屑在这种事上动手脚,自然而然要仔细清点过礼单内容。

    信郡王爱新觉罗德昭,从辈分上算,确实是四爷的同辈,但是因为其爵位在四爷之下,又是多铎一脉的曾孙子,在某些程度上说,这位在宗人府里领差事的郡王,还真轮不到尔芙这位嫡福晋去亲自送年礼,不过因为其是宗室子孙,又不可能不送年礼过去,乌拉那拉氏瑞溪是满八旗出身的侧福晋,和德昭的嫡福晋董鄂氏地位相当,倒是也正适合。

    正在尔芙还在拿着鹅毛笔勾勾画画要换些什么更合适的年礼时,乌拉那拉氏来了。

    “坐吧,我这马上就弄完了!”尔芙听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笑着抬头,指着罗汉床空着的一侧,笑吟吟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瑞溪笑着应是,屈膝一礼,这才落座。

    “早起请安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替我去信郡王府上送年礼,这是礼单,我刚刚改好的,你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尔芙在礼单上落下最后一笔,将礼单递到乌拉那拉瑞溪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因为不是自个儿亲自过去送年礼,要真是送过去的年礼有什么问题,她这个经手人势必要被牵连,所以她特地让乌拉那拉瑞溪亲自过目一遍儿。

    乌拉那拉氏瑞溪也不见怪,接过礼单,认认真真地从头看到尾,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柔声答道:“福晋安排,自然是妥帖得很。”

    呵呵哒……

    如果乌拉那拉瑞溪接过去就这般说,尔芙定会感觉到被信任的欢喜,但是现在……尔芙也不能表现出不快来,便是换做是她,这种场面话,也总是该说就要说的,她淡笑着点点头,叫过在外间候着的诗兰,柔声吩咐道:“你陪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去趟秦嬷嬷那边儿,盯着那些下人将礼物装箱封号,免得没人盯着就不尽心。”

    说完,她又转头冲着有些愣神的乌拉那拉瑞溪笑道:“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福晋客气,这都是妾身该做的。”乌拉那拉瑞溪手里攥着礼单,含笑起身答道。

    尔芙又点点头,便让诗兰陪着她一块去偏院找秦嬷嬷清点礼单上的礼物去了。

    乌拉那拉瑞溪来得快,走得就更快了,不过也没有得信就赶过来的佟佳氏来得快,诗兰才撩起上房门口挂着的厚棉门帘,还没来得及客气地让着乌拉那拉瑞溪走出上房的门槛,佟佳氏在外请见的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尔芙低喃一句,对着身侧的诗情点点头。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擦拭下手指上的墨渍,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佟佳氏了,原本有佟佳贵妃从中牵线,二人的关系,本该有所缓和,但是奈何四爷不上道,虽然面上是没有表现出对佟佳氏的不满来,但是据府里传言所说,当夜佟佳氏就被四爷罚跪了大半宿,等到第二天天明,四爷离开东跨院去上朝,佟佳氏这才被宫婢扶起来。

    虽然这些传言是没有证实过,但是那天佟佳氏过来请安时,腿脚是有些不灵便的,有了四爷的不上道,尔芙和佟佳氏的关系就自然而然的紧张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佟佳氏更认定是尔芙从中挑拨所制,不然四爷一定不会如此对她。

    当然,这些都是佟佳氏的心理活动,尔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从佟佳氏看着尔芙那越来越明显的怨毒眼神,但凡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猜测出几分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也就有意识地疏远着佟佳氏。

    不过现在佟佳氏主动上门求见,乌拉那拉氏瑞溪又在屋里,她总不能避而不见吧,佟佳氏穿着一袭明紫色绣碎花遍地的大襟旗装,领口和袖口位置都露出了毛绒绒的雪白兔毛滚边儿,满脸堆笑地迈步进门,那模样还真看不出早晨请安礼上和尔芙针锋相对的模样来,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佟佳氏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佟佳氏来了,乌拉那拉氏也就不能立刻走了,而且即便是她想走,尔芙也不可能放人,她笑着招呼着佟佳氏落座,又热络地招呼着已经挪步到房门口的瑞溪,那模样就好似是瞧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热情无比,“快坐吧,正好瑞溪妹妹也在,难得碰上,一块坐下说说话吧。”说完,尔芙就已经吩咐诗兰去后面茶室将备用的点心都摆在了茶桌上。

    热茶、点心、干果、蜜饯……零嘴儿小吃都摆满桌,尔芙也问起了佟佳氏的来意。

    佟佳氏显然并不想留在这里和尔芙、乌拉那拉瑞溪联络感情,在她看来,乌拉那拉瑞溪已然是尔芙的联盟军了,她很直接地开门见山道:“听下面人说起,这些日子福晋的身体不大好,现在又是府里正忙的时候,妾身想着自个儿是府里的侧福晋,总该要做些什么,便过来问问福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妾身能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尔芙并不意外地点头道,同时抬眸瞧了瞧乌拉那拉瑞溪。

    这些日子需要走动的宗亲府邸不少,可惜同辈论交的郡王、贝勒府不多,也就造成侧福晋单独出面应酬的机会不多,而信郡王德昭府上,更是成为了其中的美差之一,毕竟德昭是郡王,还是在宗人府里有差事的人,和那些空领着一份份例过日子的闲散宗亲不同,显然佟佳氏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其实早起请安礼上,佟佳氏就曾主动提起要替乌拉那拉瑞溪去德昭的府上送年礼,不过被尔芙驳了回去,选择了满八旗出身的乌拉那拉瑞溪负责,但是显然佟佳氏并没有死心,不然也不会这会儿赶过来了,既然如此,尔芙也不好再驳佟佳氏的脸面,她抬眸瞧瞧乌拉那拉瑞溪,笑着道:“既然妹妹都如此说了,那你明个儿就和瑞溪妹妹一块去信郡王府上吧,送给信郡王府上的年礼礼单,我已经交给瑞溪妹妹了,你再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修改的,然后你们就一块去找管事嬷嬷吧!”

    说完,她就示意乌拉那拉瑞溪将已经塞到袖管里的礼单拿了出来。

    乌拉那拉瑞溪闻言,满脸不情愿地将礼单递给佟佳氏,带着几分敷衍的说道:“那就麻烦佟佳姐姐再好好瞧瞧吧,姐姐比妹妹入府早,经得事也多,想来比妹妹更有经验些。”

    说完,她就端起茶碗,好似要掩饰脸上不快情绪似的闷头抿着茶水。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佟佳氏怎么可能将时间掐得那么准,一切都是乌拉那拉瑞溪安排好的,她故意让身边伺候的婢女传风出去,让佟佳氏知道她这个时间回来正院找福晋商量去给信郡王府送年礼的事儿,为的就是明个儿有合适的理由将这个差事推给佟佳氏去负责,而她则是想要跟着尔芙去其他宗亲府邸送年礼。

    因为明天尔芙要去送年礼的府邸是庄亲王博果铎府上。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四爷甚至已经做好了冲进去拯救尔芙的准备。

    不过就在他撩着袍摆要往里面闯的瞬间,尔芙有些尴尬的声音传出来了。

    “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下。”

    尔芙之所以有些尴尬,便是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经不是那种自带平地摔属性的天然小萝莉了。

    同时,她也动作奇快地坐到旁边的竹制躺椅上了。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这几颗琉璃珠子,粗看之下是椭圆形的,但是摆在近前儿,却能够清楚看到数条棱角,而尔芙之所以会脚心生疼到跌倒,原因也正是踩到了那些细细的棱角。

    “看来是有人惦记着我呢!”尔芙将一颗珠子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这府里那些女人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四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

    尔芙闻言,微微侧眸,笑着道:“爷就不怕我是在自导自演,毕竟这玩意儿也伤不到我,便是真伤到了,顶多也就是磕磕碰碰的一点小伤,再说我刚刚蹦蹦跳跳的,那模样也挺可疑的,但是我要是让这玩意儿出现在其他有孕的妾室房间里,那就可以替弘和小米团他们除掉几位小兄弟了!”

    其实她也是在试探,她怕四爷会多疑地怀疑上自个儿。

    毕竟自个儿平素就是个不喜动弹的宅女性格,但是今个儿自个儿却皮得很,蹦蹦跳跳如同打过鸡血一般,显然是有些反常的,与其等到四爷回去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还不如她现在自个儿挑破呢……

    四爷笑着看向尔芙,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没那么蠢。”

    尔芙虽然是很高兴四爷能够如此信任自个儿,连半点磕绊都没打就信了自个儿,但是听四爷这口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而就在她要撒刁撒泼的瞬间,四爷继续补充道:“你素来喜欢在房间里赤足行走,这招对付你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便是你今个儿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早晚也能踩到,而且这玩意儿也有些份量,宫婢们打扫的时候,根本不能将这些珠子扫出去,所以这成功就是早晚之事,但是要用这法子对付府里的其他女眷,那就是痴人说梦一般了,因为爷仅仅穿着软底鞋踩在珠子上,也是毫无感觉,那又如何能硌痛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四爷捏了捏尔芙的鼻尖,笑着打趣道:“所以爷说,你没有那么蠢。”

    “我才不蠢呢。”尔芙不高兴地反驳道。

    “好好好。”四爷好性子的安抚道。

    尔芙不高兴地别过头,躲开了四爷要捏自个儿鼻子的大手,喃喃道:“爷,您也是该好好治治府里这些不知安分的女人们了,我今个儿摔倒一下是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是这万一以后有人借此往我头上泼污水呢!”

    本来她就是和四爷撒撒娇而已,但是越说,她就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因为这府里的女人们不会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她脸色有些难看地叫过捧着小瓷盒不知所措的晴岚,低声吩咐道:“你将我带到圆明园的那些行李好好查看一下,别惊动旁人。”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四爷认真道:“我希望爷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动怒,也不要再让这件事惊动到府里的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用这法子对付我。”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爷依你就是。”四爷闻言,沉思片刻,点头答道。

    尔芙闻言,脸色总算是好转些许。

    她倚靠在四爷的怀抱里,静静地看着晴岚翻箱倒柜地忙活着,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窗边那尊格外华丽的镶铜镜妆台上了。

    咔哒……

    一声不大起眼的响声过后,那面足有半人高的缠枝纹边框铜镜下,露出了个暗格。

    “挺好,挺好,果然是设计巧妙。”尔芙闻声,让四爷扶着自个儿来到妆台前,瞧着那个自个儿从未见过的暗格,瞧着里面摆着的纸包和小锦盒,脸色阴沉如锅底地冷声说道。

    这个暗格的面积不大,也就是巴掌大大小。

    它刚好在缠枝纹边框铜镜的正下方,且表面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若不是今个儿晴岚特别寻找,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位置上是个暗格,但是这里面竟然藏着东西,如果过后有人借题发挥地逼四爷下令搜查她的房间,一旦找到这个暗格,那她就是百口莫辩。

    偏偏尔芙还真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可疑目标来……

    因为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是尔芙派人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新家具,原本是她不愿意用乌拉那拉氏用过的旧家具,但是现在却让她连找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诗情领着背着药箱的胡太医进来了。

    “别管这些了,先让太医替你看看脚踝上的伤处吧。”四爷听见门口的通禀声,一边伸手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一边示意晴岚将暗格塞回到妆台本来的位置上,同时将站在妆台前浑身发抖的尔芙扶回到了美人榻上,轻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脸色却仍然很难看。

    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到那纸包里散发出的气味,正是有着活血作用的麝香粉。

    虽然麝香粉并不是那种一碰就会让有孕女子小产的神物,但是长久接触有避孕、小产的风险,正因为如此,这麝香是名贵香料不假,却是府里女眷都不喜欢的东西,而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尔芙的房间里,尔芙仿佛看到一口黑锅悬在了自个儿的头顶上。

    “王爷,依微臣之见,福晋这脚踝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用上两副膏药就是,而头上的碰伤用冰块敷敷就无碍了,并不需要用药。”胡太医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破天荒地没有掉书袋,而是简单明了地说起了处置办法,且有一种说完就要背着药箱离开的慌张感觉。

    可惜他的第六感再灵敏都没有,因为还不等他说出告退的话,四爷就拦住他了。

    四爷拦住他的办法很简单。

    只见坐在堂屋里的四爷微微抬手,很是客气地挽留道:“胡太医别急,坐下喝杯茶吧。”说完,旁边便有宫婢捧着备好的热茶送到了胡太医跟前儿。

    胡太医有些腿软地坐了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转手放在身旁的角几上,心里慌慌地看看四爷,忐忑问道:“不知四爷留微臣,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瞧样东西。”四爷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同时,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溜小碎步地将香囊送到胡太医跟前儿,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然后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四爷的跟前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猥琐。

    不过这会儿呢,胡太医也顾不上那些了。

    他双手微颤地打开了香囊上的活扣,取出了香囊里的东西,不用细看,他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就算安稳下来了,不过就是几样寻常香料罢了。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很快,她就看清楚了闹事的人是谁。

    一方是大李氏手下的近身婢女紫苏等人,一方则是茉雅琦留在府里的几个宫婢。

    不过看清楚闹事的两方人都是谁,并没能消除尔芙心底的疑惑,她脸上厉色微敛,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在这样的日子闹起来……

    两边的人,仍然是那样满脸义愤地怒视着对方,上前答话的人,也是含含糊糊不肯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直弄得尔芙血压上升,怒气值猛飚,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请她过来处理事务的人是毓秀姑姑,结果这会儿她左瞧右瞧都没见到毓秀姑姑的人影。

    “毓秀姑姑呢?”尔芙冷声问道。

    这会儿,她也懒得理会旁边戳着的那两帮闹事的人了,而是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尔芙就不信乌拉那拉氏也敢给她装糊涂。

    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乌拉那拉氏敢和她装糊涂,她就把乌拉那拉氏丢到小黑屋子里关起来,让乌拉那拉氏好好去冷静下,免得老在外面兴风作浪、惹是生非,让自个儿难得安宁片刻。

    果然,乌拉那拉氏很乖顺地回答道:“回福晋的话,毓秀姑姑去接老福晋了!”

    “老福晋,什么老福晋?”尔芙有些懵地反问道。

    乌拉那拉氏忙又补充了一句,原来这乌拉那拉氏嘴里的老福晋就是指尔芙那位便宜额娘伊尔根觉罗氏。

    尔芙稍稍一愣,随即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是府里的一位庶出格格出嫁,但是到底是要唤尔芙一声嫡额娘的小辈,老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论亲论理都是要过来送茉雅琦出门的。

    当然,如果伊尔根觉罗氏不来,也不会有人挑理。

    尔芙也是含糊了,虽然外院管事那边按规矩送过去了请帖,但是她自个儿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到底不是这时代的人,在她的印象里是根本没办法将老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茉雅琦联系到一块的,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伊尔根觉罗氏会过来,也就自然而然没有安排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在外迎候了。

    而老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作为老辈人,也来得比较晚。

    她到圆明园外的时候,虽然是有婢仆过来通禀,但是那会儿尔芙已经跑到暖阁里去偷闲躲懒了,毓秀姑姑一时没能找到尔芙,她作为在场还算有些脸面的大姑姑,便只好将宾客已经走光的花厅交给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负责,而她自个儿则亲自去大园门外迎接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宫女就以毓秀姑姑的名义将尔芙请来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花厅里还在收拾东西的宫婢就闹腾起来了。

    乌拉那拉氏倒是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同时也算是解开了尔芙心底的疑惑,尔芙眼底闪烁着厉色地看向那帮子还在互看不爽的婢仆,冷声道:“这会儿,我想你们应该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吧,到底是为何在这样的日子闹出这样的事,又是谁冒用毓秀姑姑的名义将我请过来,还弄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迎接我。

    如果没有人站出来解释这个问题,那么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别看现在园子里人多眼杂的,有些事情不好处理,但是这些宾客是早晚要走的,而我呢,也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个空房间把你们暂时安置起来,到时候再送你们去慎刑司那边过堂,想来那些老嬷嬷应该很愿意替我分忧解愁吧!”

    说完,她对着乌拉那拉氏摆摆手,示意乌拉那拉氏安心落座。

    至于尔芙为何要留下乌拉那拉氏旁听,因为她怀疑这件事和乌拉那拉氏有关系。

    只是这花厅里闹事的两帮人,就好似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当起了哑巴,愣是一个开口主动坦白的人都没有,这就让尔芙很费解了。

    因为虽然这些宫婢是八旗包衣出身,便是尔芙贵为亲王福晋,也不好随意处置,但是在这样的日子闹出这样的事儿,便已经说明这些宫婢不懂规矩至极,哪怕是送去慎刑司处置,也不能轻而易举就逃脱责罚,不说会连累家族门楣吧,不过送去做杵米等苦工至死,却是逃不过去的,难道这些人就真的愿意豁出性命去执行幕后人的差事……

    这些人迟迟不肯开口,尔芙也不好一直和她们在这里僵着。

    她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挑眉看向乌拉那拉氏,沉声吩咐道:“你安排人将她们都看起来吧,等我这边儿空下来再处理这件事。”

    说完,她就起身去前面继续忙碌了。

    因为前面还有些宾客需要她去出面应酬,毕竟这样的场合,她总不能让几个侧福晋在前面支应着,而自个儿在后面躲懒吧,那让别人瞧着像什么样子呢,还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来诽谤她,她这从头忙活到尾,那么多委屈和无奈都忍耐下来了,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刻就忍不住呢……

    为此,她甚至都没去偏厢那边儿看看被热茶烫伤后背的诗兰。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宿,等到她忙完所有事儿,顺顺当当地将茉雅琦的花轿送出门,外面已经是天色微沉的傍晚时分,尔芙满身疲惫地坐在空落落的花厅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酸疼酸疼的腿,有气无力地问道:“诗兰怎么样了,太医看过怎么说?”

    “诗兰姐姐还好,幸亏有衣服隔着,虽然烫破了些皮,但是已经用过药了。”诗情闻言,手上正在替尔芙斟茶的动作微有停滞,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边将热茶送到尔芙的跟前儿,一边柔声答道。

    说完,她也已经走到尔芙身后,轻轻替尔芙拿捏着脖颈和双肩,缓解尔芙的疲惫。

    “那就好,让太医那边儿仔细照顾着,你们也多注意着诗兰一点,别让她碰到了后背的伤处,再在房间里多摆些冰盆,这天气挺热的,但是这伤处没有养好,也不好更衣洗漱的,别弄得严重了!”尔芙并没有端起茶碗,而是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微眯着眼眸,低声吩咐道。

    说起来,这诗兰也是替她受苦了。

    因为当时如果不是诗兰反应及时地挡在了她的跟前儿,那么那杯滚烫的热茶就会一点不浪费地泼在她身上,而且按照当时的角度分析,很可能会泼到她的脸上,泼到诗兰的背上,有几层衣物隔着,还烫破了皮,要是泼在她的脸上,那基本上就该叫毁容了,所以不得不说,设计这件事的幕后人够毒辣了。

    尔芙之所以不认为这是意外,有三个原因。

    一来是这场纠纷闹得有些荒唐。

    在这样的日子里,别说是宫婢仆从要格外谨言慎行,生怕有什么不稳妥的举动触到了主子们的霉头,给自个儿惹祸添灾,便是府里府外的主子和宾客,也会摆出张和善温柔的笑脸,因为到底是喜事盈门,再说也要在意自个儿对外的形象仪态,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来。

    二来是那杯茶的温度。

    如果刚刚诗情说诗兰的后背就是稍微红了些,问题不严重,那她还可以认为是有人存心在这样的日子闹出些动静来给她添堵,那杯迎面泼来的热茶,也就是意外而已,毕竟按规矩送到主子们跟前儿的茶水是不可能太烫的,如果不是有人存心准备,怎么可能有一杯能够烫到诗兰后背起泡破皮的热茶摆在待客的花厅里呢。

    而三来就更简单了。

    如果不是有人存心设计,那么小宫女怎么会以毓秀姑姑的名义请自个儿过来呢……

    只能说,这件事里有黑手作祟啊!

    尔芙想到这里,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将那些奴才安排在哪儿了,该不会告诉我已经都打发走了吧!”

    “没有,听来传话的宫女说是安排到了牡丹台附近的一处偏房里了。”

    尔芙闻言,微微颔首,撂下了茶杯,叹气道:“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会儿咱们再过去瞧瞧,然后你就回去照顾诗兰,等诗兰那边彻底好了,你再和诗兰过来伺候,这段时间,你们也都辛苦了,趁着这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又坐在椅子上楞了一会儿神,总算是打起精神地往外走去。

    不过她到底没能去看看那些被关起来的宫婢仆从,因为她坐着肩舆回到牡丹台附近的石径小路路口,便碰到了正好往牡丹台去的四爷,这么一来,尔芙也不好丢开四爷,自个儿去那边审那些宫婢仆从吧。

    不单是没能去审那些宫婢仆从,连诗兰那边儿,她也不好抽身去看了。

    四爷呢,稍显阴郁,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这让尔芙很是疑惑,照说今个儿前边儿的事儿也不老少呢,便是花厅那边儿闹出了一些乱子,但是应该也传不到四爷那去,而且今个儿还是四爷嫁女的好日子,四爷应该挺高兴的才对……

    就在尔芙胡思乱想的时候,四爷给出了一个让尔芙很是哑然诧异的答案。

    敢情四爷童鞋还是隐形的女儿奴。

    别看之前四爷好似为茉雅琦的婚事很是发愁的模样,巴不得一时三刻就将茉雅琦这个败家闺女嫁出去,但是今个儿呢,当四爷亲眼瞧着茉雅琦的花轿抬出门去,他这心里就开始不好受了,满心满眼都是茉雅琦小时候如何可爱俏皮的模样,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平静应付过来园子贺喜的宾客,一回到牡丹台见到尔芙,他那层冰山外壳就彻底绷不住了……

    “茉雅琦的夫家就在京里,你想她就让大李氏派人去给传个信,这常来常往的,其实和她在娘家的时候无二,而且便是你舍不得茉雅琦,你也不能让她一直留在府里做老姑娘啊,那你才是彻底害了茉雅琦那孩子呢!”尔芙揉揉有些抽搐的脸颊,强忍笑意的低声安慰道。

    四爷闻言,脸色仍然是有些不好看,但是却不赞成尔芙这不成熟的建议。

    他长叹一声,端起宫婢奉上的热茶碗捧在手里,幽幽道:“别胡说了。

    茉雅琦那丫头已经嫁到喜塔腊氏府里做媳妇,哪能有事没事地就往自个儿娘家跑,那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爷往后能见到的她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其实爷也不是就舍不得茉雅琦,爷就是担心她那性子不讨喜啊……”

    “您就是太多虑了,咱们茉雅琦是下嫁到他喜塔腊氏府里做嫡次子媳妇的,他喜塔腊氏阖府上下不说将茉雅琦捧在手心里疼着,却也不敢怠慢她。

    再说那阿兴阿是个憨厚守礼的孩子,房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更没有两小无猜的表姐妹搅和着,只有两个教导那些事的通房丫头,咱们茉雅琦姿容俱佳,那小子定是满心欢喜呢。”尔芙明知道四爷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这会儿她也不能给四爷添烦忧了,只能违心地安抚道。

    当然,她说的也都是实情。

    茉雅琦这番嫁过去,以后会如何呢,尔芙不敢保证,但是就眼巴前这些日子,应该不会闹出四爷担心那些事儿的,过后的日子呢,只要四爷能够如历史轨迹那般顺利登上大宝,这茉雅琦便是不被夫家看重,也不会吃苦受罪的,毕竟谁敢欺负皇帝的女儿呢,还是四爷这样一位有女儿奴潜质的皇帝的女儿。

    不过这些话就不好对四爷说得太明白了,连四爷都不敢保证自个儿就不会如胤那般被康熙帝放弃呢,自个儿要是太自信,岂不是多惹事端,万一落到旁人耳朵里,也是一桩麻烦事,还不如给四爷吃些宽心丸儿就是了。

    果然,尔芙一番劝慰,倒是让四爷稍稍安心了些许。

    “你说的也对,咱们在这里瞎猜乱想,也是白操心,还不如安安心心地等茉雅琦三朝回门呢,到时候看看就知道这喜塔腊氏府里对茉雅琦如何了,要是好还则罢了,要是不好,便是爷不愿意和这些老牌权贵们撕破脸,也一定不能饶过喜塔腊府里那些人。”四爷一口喝光茶碗里的热茶,信誓旦旦地许诺道。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而一直伺候在旁边的紫苏就不是那么舒坦了。

    她坐在墙角摆着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一方绣帕,心事重重地绣着,目光时不时地在尔芙和小七的身上划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细细观察着。

    和四爷的猜测不同,她并非为情所困,自愿自觉地背叛了小七,而是被胁迫了。

    作为四爷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紫苏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心思,毕竟就算是她容貌倾城,她也是小七跟前儿的人,便是能够吸引住四爷和府里的阿哥们的注意,谁也不会不顾礼教地收她进房,所以她一直都很清楚自个儿的位置,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最懂本分的人,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被护卫后宅平安的某个护卫吸引住了。

    因为宫女满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宫,这是祖训,便是她们这些分拨到各宗亲王府伺候的宫女,也是遵循着这样的规矩,除非是有主子格外恩典。

    不过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里,二十五岁就是当之无愧的大龄剩女了,哪有什么好人家轮得到这些离宫出府的宫女去选择呢,何况是她这样的孤女,紫苏不愿意成为某个内子早逝的鳏夫继室,更担心一进门就给别人做继母,她又不敢求小七做主,赶在最好的年纪出府,所以她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府里的护卫们头上。

    这些护卫看着品级不高,却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有些还是勋贵之后。

    只要她能够让其中的某一个心甘情愿地求娶,想来福晋和小七都不会拦着挡着的,但是这种事呢,到底是不合规矩的事,不被人发现之前就在主子跟前儿过了明路的,那还好说,就怕好事未成,便已经被人发现端倪,那她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紫苏有了这样的算计,想要接触到府里的护卫,却也不容易。

    毕竟在府外值守的护卫们是不能轻易和后宅女眷们接触的,这是犯忌讳的事,谁又不傻瓜,谁能放着好好的前途都不顾,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何况是有心算无心的情况,紫苏千难万难,到底还是和一个下五旗出身的汉军旗护卫接触上了。

    那是一个午后,轮到她休沐出府。

    这也是尔芙心疼府里的宫女们年节不能归家探望一次,特地赏下的恩典,准许府里宫女在休沐之日,每月出府一次,或是归家探亲,或是出去买些针头线脑等小玩意儿,只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府就是。

    紫苏是小七跟前儿的大宫女,每月有三日休沐,也没有人细查她出府的次数,所以自打她打定主意要和府里的护卫们结亲之后,每月都会跑出去三次,从早到晚地在前门外游荡,希望能和她心心念念的府中护卫来一次街头偶遇,三笑留情的定下超友谊的关系。

    前门外,鱼龙混杂,有提笼架鸟、听曲看戏的八旗子弟,有进京讨生活的卖艺人,也有混迹街头的地痞泼皮。

    紫苏的模样是不特别出众,却到底是位五官端秀的年轻姑娘,加之她每月的月钱不少,小七和尔芙还经常有赏赐赏下,府里更是按月为府中伺候的宫女们定制新衣,所以相比起那些街头讨生活的苦人儿,她就显得太过出挑了。

    偏偏她身边又没有丫鬟仆妇的伺候着,行为做派,也不似是什么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瞧新鲜的小姐,所以紫苏很自然地就成为了前门外那些地痞泼皮们特别注意的对象。

    那一日,她照旧穿上她特别拜托针线房的苏绣高手剪裁绣制的淡紫色褂裙,描眉打鬓、涂脂抹粉地出现在了前门外,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做作之态,倩倩弱柳般地坐在了街边的茶铺里,还不等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一个脑后撅着小短辫、邋里邋遢地穿着件紫红色马褂的泼皮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一番颇为俗套的泡妞对话后,泼皮就已经毛手毛脚地往她身上摸去。

    紫苏被吓得不轻,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她,有些慌乱地丢下几枚铜子,便往外面跑,这就是她见识少了,要是她淡然自若地坐在茶铺里,自有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过来解围,因为要是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不出面保护自个儿铺子里的客人,往后也不会有人在来关顾他们的买卖,毕竟谁也不喜欢待在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不过她在慌乱之下,哪里还敢留在原地,自然是匆匆忙忙地走了。

    紫苏这么一走,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也就不会多管闲事地追上去劝阻,毕竟不是自个儿铺子里的客人,便是遇到麻烦,旁人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又何必去招惹这些在前门外瞎胡混的地痞泼皮,兴许还会连累自个儿伤财受罪。

    她匆匆忙忙地跑出茶铺,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姿容了,找个胡同就往里钻去。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地痞见状,也就更没有顾忌了,紧跟脚儿地追过去了,将紫苏堵在死胡同里,说着就要拉扯她身上的衣服,刚刚还不敢太声张的紫苏见这泼皮的举动越来越过分,也顾不上脸面了,张嘴就叫起了救命,偏巧的是这胡同最里面的那套小四合院,正是在四爷府里当差的一位护卫的家。

    紫苏尖锐的求救声,很快就传到了休沐在家的护卫耳朵里。

    这个护卫正打着赤膊在院里活动筋骨呢,听见外面响起女子的求救声,他也没有多想,推开门就出来了,抬腿将往紫苏身上贴的泼皮踹倒在地,不屑地骂了句:“滚!”便将靠在墙边无力动弹的紫苏拉进了院子。

    他这么做,纯粹是好心。

    他家住在前门外这片,也有几十载的时间了,这跟前儿左右八方的邻里和街面上瞎胡混的地痞泼皮都知道他家里有当官的,别看官位不高,但是到底是个官,轻易没人敢招惹他们家里的人,尤其是他往常下值就穿着那身明晃晃的甲胄归府,便更没人敢找他们家麻烦了。

    他将紫苏拉进门,其实就是怕他赶走的地痞泼皮在胡同口继续纠缠紫苏。

    毕竟这些地痞泼皮都知道他家住的这条胡同就街口那一个出口,只要等在外面,总归能等到紫苏出来,他把紫苏拉进来,便是想着等会儿他就要去四爷府上值,顺道就将紫苏带出去了,也省得那些地痞泼皮再纠缠上紫苏。

    他这个举动是纯粹的好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救下来的人是谁。

    不过紫苏在看到他家院里挂着的那套护卫甲胄时,这心里就生出旁的想法了,暗暗觉得是上天送给她的机会,不然怎么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碰到自个儿心心念念的护卫呢。

    接下来的事就显得太过俗套了。

    神女有意,襄王有心。

    这个救下紫苏的护卫是下五旗的汉军旗出身,在八旗子弟里的地位颇为尴尬,加之生得面貌粗野,活脱脱的黑李逵模样,脸上还有一道从眉梢直唇角的疤痕,根本就是破相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紫苏主动示好后,他也就被温柔细心的紫苏吸引住了。

    侯大烈,也就是救下紫苏的护卫。

    他生得五大三粗,心思也粗,紫苏和他眉来眼去地有一年多时间,他也没想到去求府里的主子们做主,将紫苏迎进门来,还眼巴巴地等着紫苏年满二十五岁出府呢,偏偏紫苏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及此事,这一来二去的,便耽搁下了。

    就在紫苏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提醒侯大烈的时候,紫苏和侯大烈的这段情就曝光了。

    那日,又一次休沐的紫苏,带着她给侯大烈亲手制作的新袍子出府,还未走出四爷府后面那条小巷,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以黑纱遮面的妇人,那妇人也不和她搭茬,直接塞给了她一个写满字的小纸条。

    紫苏一脸懵地打开纸条,登时就失魂落魄地丢了手里的包袱。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威胁她,若是她不肯为自个儿办事,便要揭发她和侯大烈之间的不轨举动,到时候不但是她要倒霉,和她私定终身的侯大烈也要倒霉。

    正是浓情时,紫苏哪里舍得侯大烈为了她丢了差事呢!

    紫苏抱着侥幸心理,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侯大烈,也不曾催促侯大烈去主子跟前儿求娶,照旧每月三趟地往侯大烈的家里跑,照旧和侯大烈过着聚少离多的幸福时光,而那个塞给她纸条的遮脸妇人也没有在出现在她的跟前儿。

    就在她快要忘记此事的时候,也就是一直到不久前,一张纸条又塞到了她的手里,仍旧是那个遮着脸的妇人趁着她出府休沐去和侯大烈私会的时候送过来的。

    这次,纸条上的内容,出现了具体的差遣。

    紫苏不明白那个威胁自个儿的人为何要让自个儿做这些无用功,但是写下纸条的人也留下了保证,保证她做过这件事之后,便再不来骚扰她,她也就不再深究,很是果断地按照写下纸条那人的吩咐,去书坊买了时下正流行的神怪话本子,还在夜里暗暗装鬼叫地吓唬着小七。

    而随后,她也就知道那个写下纸条的人,为何要让她做这些看起来没用处的事了!

    小七格格梦魇了。

    紫苏是陪伴了小七有些年头的老人儿了,她是既将小七当做主子仔细伺候着,又将娇憨乖巧、可爱懂事兼具的小七当做自个儿的亲妹妹照顾着,小七梦魇,几夜几夜的睡不安生,她也心疼,但是一想到她和侯大烈的事被揭穿所导致的下场,她又不得不硬着心肠,按照那个写下纸条的人吩咐办事了。

    所幸,嫡福晋过来陪伴小七,她总算是能够松口气了。

    不过今个儿,她又收到那个遮脸妇人送来的纸条,随着纸条送过来的,还有一包暗褐色的粉末,经常接触香料的她,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这些粉末的成分,这是一种安眠效果非常好的香料,区区一撮儿,便足以让人昏睡整夜了,而且用过之后,也不容易被人发觉不对劲,价值不菲,非官宦巨贾不能用的金贵玩意儿。

    收到这包粉末,紫苏确认了她的怀疑,这幕后胁迫她的人,定是府里的某位主子。

    应该是幕后胁迫她的人见嫡福晋搬过来给小七格格作伴,小七格格不再被梦魇所困扰,心生迫切,这才会将这样有安眠效果的香料送来,以方便自个儿继续扮鬼吓唬小七格格。

    紫苏很是犹豫,她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选择了……

    因为她虽然不知道幕后胁迫她的人为何让她这么做,但是她知道她这么继续下去,一定伤害到小七格格,小七格格待她甚好,不但赏赐丰厚,且态度亲和有礼,竟然让她这个做宫女的婢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实在不忍心伤害小七。

    不过她又不敢不听从那个写下纸条的人的安排,因为事关她和侯大烈的前途。

    此时此刻,紫苏有些后悔,后悔自个儿为何要守着毫无用处的矜持,早些催促侯大烈到福晋主子跟前儿求娶,便是她不能立刻和侯大烈结成夫妻,却到底是过了明路,也就不会被这个写下纸条的人胁迫做事了,或者她收到第一张纸条之后,便该主动找福晋坦白,她也不会落到如此两难的处境。

    只可惜,紫苏想明白这件事的时间有些晚了。

    她已经做出背叛小七格格的事,甚至还闹得小七格格连续梦魇几日,她这会儿再想坦白,便是福晋主子再大度,却也不可能不计较吧……紫苏呆坐在小杌子上,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尔芙察觉到紫苏的不对劲,笑着道。

    她可不想留下这么一个心神不定的危险人物在自家小七跟前儿,谁知道紫苏会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紫苏闻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屈膝一礼,退出了上房,直到她走到门外之后,她这才发现她手里的绣帕都被她自个儿用绣花针扎成筛子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不过当她躲在窗外的隐蔽处,她听着听着就发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了。

    尤其是当肖嬷嬷目光锐利如鹰隼,满目寒光地环顾四周时,她更是觉得后脊梁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远处的吵嚷声,已经越走越远地消失在风里了……

    小丽娘却迟迟不敢动弹,她生怕被去而复返的肖嬷嬷抓个正着,丢了这条小命!

    她就这样硬挺着,不顾呼呼吹来的北风,整个人龟缩在树丛深处,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弘晖过来和自个儿汇合,耐心告罄时,她就幻想着未来如意随心的富贵生活,冻得浑身发僵时,她就将自个儿缩成一个团,希望借此抵御冷风和低温……

    等到弘晖在夜半时分找来的时候,小丽娘已经高烧烧到神志不清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圆明园内当差的护卫正按图索骥地遍处搜查小丽娘的身影呢。

    乌拉那拉氏作为曾经抬举小丽娘,意图将小丽娘指给弘晖的人,这会儿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地应付四爷的责问,弘晖也没能逃过责难和质问。

    不过他难得撑住了,竟然硬撑着撑过了四爷的一连串盘问。

    他成功地瞒住了自个儿想要携美出逃的打算,也隐瞒住了小丽娘藏匿的地点,却坑苦了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的肖嬷嬷曾初入溪云阁的事儿,到底是瞒不过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四爷以此为借口,直接将她的禁足期延长到了半年之久。

    而这还是因为到底没有抓住乌拉那拉氏以小丽娘为棋子的实证,不然……

    乌拉那拉氏一脸苦涩地送着四爷和尔芙走远,后怕地拂拂起伏不定的胸口,扭头看着一脸懵状态的肖嬷嬷,低声叹道:“也许咱们从最开始就中了别人的算计,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可惜了弘晖,少男心动,却碰上这样的事情。”

    说完,她就长吁短叹地回到房间里,任劳任怨地研墨抄经了。

    禁足半年,抄经百卷……

    她这个冬天不好过,要是现在不努力多抄写几遍经书,待到冬日来临,便是房间里升起地龙和炭盆,十指长时间露在外面,又要握着细细的毫笔抄经,生上一两个冻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不想自个儿的手指,冻得像一根根细细的胡萝卜,也不愿意忍受那份难捱的刺痒感觉。

    而被乌拉那拉氏独留在院里的肖嬷嬷,仍然是满脸不解。

    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个疑问留在心里太久,借着进去伺候乌拉那拉氏笔墨的机会,直接提出了疑问,而且还将她所怀疑的人是谁点明了:“难道小丽娘是嫡福晋特地挑选出来的,故意要送给弘晖阿哥,打算借此消磨弘晖阿哥意志的一枚棋子,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呢?”

    乌拉那拉氏手上抄经的动作不停,微微侧眸看向肖嬷嬷,笑着摇摇头。

    她虽然很想将这个罪名扣在尔芙的头上,但是尔芙是聪明人,便是此事是她做的,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空口白牙地指证府中嫡福晋,那行为太愚蠢了,更何况幕后设计的人并非尔芙,幕后设计的人,也并非想要伤害弘晖阿哥,从头到尾被算计的人就是她乌拉那拉氏。

    她之所以被禁足半年、罚抄经百卷,还能保持住浅笑吟吟的模样,原因很简单。

    因为乌拉那拉氏不但发现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算计,还找到了一直隐藏在自个儿身边的毒蛇,更想出了反击的办法,她看似是被禁足在长春仙馆,和外界断绝联系了,却能够借这段时间,将她早就准备好的人手安排进府,送到合适的位置去当差,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且她还可以借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争取早日生下一子半女的,甭管生下来男孩女孩,总归是弘晖的助力,也是自个儿的依靠。

    以前是她一叶障目了,总想着再生个孩子,难免会分散自个儿的注意力,不利于自个儿照顾弘晖,因为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怀胎十月,处处小心,时时防备,一朝产子,更是要小心呵护,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中了旁人的算计,但是这次的事情,让她清醒过来了。

    弘晖是她的孩子,却不是她乌拉那拉氏瑞溪名正言顺的孩子。

    她关心弘晖,她帮助弘晖,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但是她到底难以走进弘晖的心里,得不到亲子的信任,而且年龄相仿的关系,还容易引起旁人的猜忌和怀疑,到时候不但她要倒霉,弘晖更是要跟着倒霉,再看四爷的态度,她也不打算将筹码都压在弘晖的身上了。

    抛开这些外在的因素,她看到铜镜里自个儿年轻的容颜……

    乌拉那拉氏也不愿意被人话里话外地指责自个儿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再考虑到四爷的年纪,也许再生下一两个儿子,才能更保险些。

    不得不说,先前弘晖袖手旁观的态度,还是让乌拉那拉氏有些伤心和灰心了。

    “这些事就咱们俩人儿的时候,你说说是无所谓,我不怪你,但是要被旁人听见,又是一桩麻烦事,再说嫡福晋也不是容不下弘晖阿哥的人,不然当初就不会求四爷将弘晖阿哥从恩济庄接回来了……”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思绪,柔声劝道。

    不过她却并没有点明幕后设计自个儿和弘晖的人是谁,因为她还指望肖嬷嬷能够自作主张地除掉尔芙这个鸠占鹊巢的毒妇呢……

    而此时牡丹台里的尔芙,心情也不是很好。

    即便赵德柱等人已经领着护卫将圆明园里几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落都搜查过几遍了,一直未曾发现小丽娘的踪迹,但是她还是不大相信小丽娘能够凭借自个儿的能力从护卫众多的圆明园溜出去,这让她也不禁怀疑起小丽娘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她倒是不怀疑乌拉那拉氏,却也没想到和乌拉那拉氏一墙之隔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等人,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有女傍身的董鄂氏、抚养小五阿哥的陆格格和抚育小四阿哥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头上了,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大李氏都被她怀疑上了,但是查看过赵德柱手下那些耳目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也很不安。

    毕竟没有人喜欢这种被阴谋围绕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个儿落入陷阱,成为倒霉的背锅侠,前脚才收到四爷禁足乌拉那拉氏的消息,她后脚就借口身体有些不适,停了后院诸位女眷的晨昏定省,只等着归宁省亲的茉雅琦和阿兴阿一走,她就打算领着府里这些人回京去,便是皇上还留在畅春园,她也不想留在圆明园了。

    住在这种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园林里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但是没有高墙围绕的牡丹台,也让她毫无安全感,唯有回到四爷府里,住在四四方方的正院里,左右有仆役围绕,前后有高墙阻隔,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她这样的打算,也没有瞒着四爷。

    当然,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而是借着她身体不适,府里的小儿女又多,实在是受不得冷风侵袭,早些回到有琉璃窗挡风、有地龙取暖的四爷府,也省得孩子们一个个病倒了。

    四爷是疼惜孩子的人,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尔芙的打算。

    她柳眉微蹙地坐在堂屋里,瞧着里里外外转圈的诗兰和诗情,低声吩咐道:“该装箱的东西就装箱,该收拾的东西就收拾,别等到时候丢三落四地瞎忙活了,早些准备起来,也好能多抽些人手帮小七和弘那俩小糊涂蛋收拾。”

    “主子,咱们都回去?”晴岚有些紧张的问道。

    “入秋日久,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瞧着外面的树梢都已经黄了,落叶更是一茬一茬地往咱们院子里刮,咱们再留在园子里就不是避暑享福了,而是存心找罪受了,照往年的惯例,早就该回京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行园别院住着呢!”尔芙一脸不解地看向晴岚,低声呢喃道。

    晴岚见尔芙根本没有理解自个儿的意思,不禁脸上微红,却不得不出言提醒。

    尔芙闻言,恍然大悟地笑出声来,朗声说道:“这些事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等明个儿早起的请安礼上,我只要一提要回府的事情,总有人主动留下照顾四爷,再说就是这府里的内眷都随我回京了,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还在呢……”

    说到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晴岚。

    晴岚见状,赶忙跪倒在地地表白内心,生怕尔芙误会她对四爷起了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是怕自家主子离开了主子爷身边,有人趁机爬床罢了,真真是忠心提醒而已。

    尔芙耐心地听完晴岚的解释,笑着摆摆手,低声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样的蠢姑娘,旁人身边那些丫头,兴许会生出留在府里做小的心思来,但是你们这些丫头,我是一个都不算便宜咱们王爷的,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太太,身穿诰命朝服,怎么不比留在府里伏低做小一辈子好。”

    晴岚闻言,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分毫,她一脸的惶恐,显然是被尔芙吓坏了。

    尔芙瞧着她可怜,也不忍心看着她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不得不将一些自个儿和四爷之间的秘密挑明了,这才总算劝得晴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继续收拾行装去了。

    “这晴岚也是个傻丫头,走进正院院门的第一天,她就没希望了。”尔芙望着晴岚蹒跚远去的背影,回想着晴岚眼底那稍纵即逝的失望和怅然,和身旁伺候的毓秀姑姑,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道。

    晴岚看向四爷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深情……

    这样的变化,瞒不住尔芙,更瞒不过眼明心亮的毓秀姑姑,毓秀姑姑私下里就曾提点过晴岚几次,也曾很隐晦地提醒过尔芙,但是尔芙一直都没有听懂,晴岚也没有打算放弃,直到今天晴岚主动向尔芙提起是否要安排人在圆明园伺候四爷的事情,尔芙终于反应过来了。

    “其实也不怪晴岚有如此想法,本就是宫女,看惯了宫中妃嫔的尊荣富贵,心里生出些非分之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她能够管住自个儿的心,不做出背主的事,那就行了!”毓秀姑姑听出尔芙语气里的那抹失落,低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笑着打趣道:“那姑姑可曾对皇上动过心呢?”

    毓秀姑姑闻言,脸色微变,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凑近尔芙的身边,低声说道:“奴婢也不瞒着您,您是德妃娘娘的儿媳妇,便是您知道这些往事,您也不会说出去。

    当初奴婢家里和德妃娘娘的娘家等几个内务府家族挑选出十数位模样妍丽、性情温柔的女孩子送进宫,或是做奉茶宫女,或是做洒扫宫女,甚至还有被安排在宠妃跟前儿伺候的宫婢,其目的为何,您也能猜得出来,所图不过就是让家族更进一步罢了。

    当时,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乾清宫伺候,德妃娘娘做奉茶宫女,奴婢亦是如此。

    德妃娘娘心性坚定,进宫不久,便展现出了不同奴婢等其他女子的一面,得宠、受封是必然的事,但是其他那些有进取之心的女子,却早已经泯然于众人,有些人的下场都不如奴婢,不单是时也命也,更是胆识不够的关系。

    说句实话,那会儿奴婢在家里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见到皇上,奴婢就后悔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气度超凡,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御前奉茶伺候,连手脚都发软了,哪里还有旁的想法,只盼着能早早离开乾清宫,后来德妃娘娘承宠受封贵人,奴婢求着德妃娘娘将奴婢从乾清宫捞出来了。

    如果不是德妃娘娘顾念着这份情谊,奴婢早就被吓死在前请宫里了!”

    说完,毓秀姑姑就后怕似的缩缩肩膀,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些陈年秘闻,若不是毓秀姑姑自个儿说出来,尔芙死也猜不到毓秀姑姑曾经也是被家族送进宫谋求进取之路的人,单看毓秀姑姑任劳任怨地在德妃娘娘跟前儿伺候这么多年,尔芙就觉得毓秀姑姑更是心性坚定的人,不然看着德妃娘娘盛宠封妃,她又如何能够甘心情愿地为奴为婢呢……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尔芙瞟了眼媚儿微隆的小腹,道:“算了,如今你身怀有孕,合该多多休息才是。”

    说完,她更是体贴地直接吩咐跟随媚儿伺候的宫人上前,扶起了保持着半蹲礼姿势的媚儿,免得旁人说她故意磋磨媚儿,说她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媚儿也没有大大咧咧地起身,坚持又行了个礼,这才随着宫婢往门口方向走去,坐在了最末梢摆着的官帽椅上。

    相比起西小院,显然是新修建的听雨斋更加和小七的心思些。

    “你也别光是看着,这趁着还有些时间,瞧瞧哪里有想改动的地方,说出来,额娘也好请你阿玛通知内务府那边过来修整,不然等你住进来,再想要改动,怕是就不容易了!”虽说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如汉家约束森严,但是这也没有谁家姑娘的院子是随随便便让工匠出出入入的,所以尔芙说的这番话是大实话,要是过了这村这店,再想改动院子,那就只能等到下次全府上下去圆明园避暑了。

    听到这话,小七挠挠脑袋瓜儿,很是认真地点头道:“那小七可得好好想想了。”

    “行,那你慢慢想着,咱们进上房里瞧瞧,然后再去厢房看看,往后这听雨斋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你的居所,你也着实该想想怎么布置才好,总不能事事都让额娘做主,额娘可不想额娘的小七是个没主意的傻姑娘!”尔芙笑着揉了揉小七的发顶,招呼着小七往上房里走去。

    上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当间开门,明间南北向有隔断墙,墙前摆着长几、八仙桌和太师椅是一处待人接物的正经厅堂,墙后则是暗室,内里布置有矮榻和柜橱等家具,既是守夜宫女小憩休息的地方,也是平日里烧水泡茶的茶室,柜橱里有茶具、碗筷和攒盒等一些常用的琐碎东西。

    东侧次间里,则摆罗汉床和博古架等家具,布置雅致舒适,这里是尔芙特地为小七小憩休息和亲近姐妹说话闲聊的地方,与东梢间的卧室相连,既可以用碧纱橱隔断,也可以悬挂着珠帘遮挡,因为这会儿正值闷热的酷暑,所以现在这东次间和梢间卧室的阻隔,正是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串的珠帘。

    东梢间,也就是内室里,亦有落地罩做隔断,紧贴着后墙根儿摆着一张雕工精细的架子床,上挂轻纱床幔,床边有衣架,床前摆脚踏和角几,而珠帘隔断前,窗边摆美人榻,美人榻边是一张镶嵌着缠枝花纹边儿大铜镜的妆台和贴墙摆着的剔红衣柜,柜子上有箱笼,而妆台和衣柜之间,则是同往耳房的小门,门前摆着屏风,地当间则是一张精巧的圆桌和绣墩,桌上摆着天青釉的茶具,和小七在西小院的闺房一般无二。

    西侧次间是书房,说是书房,亦可以算作是琴房、课堂。

    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窗,靠墙根儿是整面墙的落地大书架,书架前则是书案和太师椅等寻常家具,显得颇为空落,因为书架上是半页纸都没有,桌案上亦是空荡荡的,这些东西只等从西小院那边挪过来就是。

    西梢间是一处搭着大炕的暖阁,进门的位置有些蹩脚,需要从书房绕到隔断后,房门并非是对着厅堂开的,而是对着后墙所开,墙上嵌着鎏金铜胎飞鹤样的烛台,亦是为了避风寒,临窗边儿是火炕,炕上有炕柜和炕桌等家具,挨着炕边,贴墙根儿摆着一对太师椅和角几,并没有布置妆台和衣柜,照样在地当间摆着圆桌和绣墩,梳洗打扮等一应家伙式都摆到了耳房里,另一侧贴墙根儿是一溜儿博古架,现在亦是空空如也,还需要再置办摆设。

    “额娘,这房门开得真别扭。”因为西梢间暖阁的开门方向,小七嘟着嘴儿发了句牢骚,不过倒也没有胡闹地要求重开房门,毕竟这房间里的大件家具都已经摆好,要是再重开房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对此,其实尔芙也不甚满意,当初她就特意过问过,不过工匠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听雨斋不同于西小院那边,前后左右都有重重院落,后面紧挨着莲花池,全无遮挡,仅有一处四面透风的水榭,根本起不到遮挡池中水汽的作用,如果和西小院上房暖阁房门开向相同,等到冬日里的时候,透过上房门口钻进来的凛冽寒风,裹挟着湿气直冲暖阁,那住在暖阁里,可就不再是一种享受了,很容易就会沾染上风寒等症,尤其这听雨斋住着的是府里得宠的小七格格,所以工匠就别出心裁地想出了这么一种有些蹩脚的设计了,窗边的窗子也故意设计成了双层,皆是内务府出品的透明玻璃,防寒防风,又不遮光挡阳,住着亦是舒坦。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同意了这种有些出格的设计方式。

    她将这些话和小七说完,小七也就懂事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点有些别扭的设计方式了。

    尔芙见状,勾唇笑笑,指着上房前的两侧厢房,柔声说道:“既然上房这边没有问题,不需要再修改,那咱们就去厢房瞧瞧吧。”

    说完,她就拉着还有些愣神的小七往外走去。

    小七是格格,身边有两大四小六个宫女伺候,另有奶嬷嬷兼管事嬷嬷一人和大伴二人,除此之外,因为百福和雪球从小就是一直养在西小院,后来尔芙假死离府后,这照顾两位狗主子的小太监耿璐,也就归了小七使唤,所以这些宫婢仆从要如何安置居所,也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东西厢房,必然是要留出一侧给小七的两个玩伴居住的,而奶嬷嬷因为哺育过小七的情分,现在还领着管事嬷嬷的差事,住所也要和其他宫女婢仆区别开,所以也就要住到厢房里去了,也亏得当初修建听雨斋的时候,尔芙没有忘记让人在旁边修出围房,不然还真是住不下这么许多人。

    除了厢房和围房,还有水榭旁边一处小小的小厨房。

    这些地方,尔芙都领着小七转了圈,最后当着身后随行伺候的婢仆面,将一串钥匙交到了小七手里头,郑重交代道:“往后你就不是赖在额娘身边撒娇卖乖的小孩子了,这院子里的大事小情,虽说有你的奶嬷嬷孙嬷嬷打理,你也别想着偷闲,今个儿额娘就将这听雨斋里里外外的钥匙交到你的手里,稍后额娘也会让玉洁把你这些年收到的礼物和银钱都整理成册,一样不漏地送过来,以后这些东西就要你自己管着了。”

    “啊!”这往后就要管着自个儿住着的小院子这事,小七显然是很意外地,她愣眉愣眼地接过钥匙,回头瞧了瞧听雨斋的上房,又看了看那些脸上变色的宫婢,当真是失态的叫出声来,好在她还算镇定,很快就将不自觉张开的小嘴儿合拢起来,满脸正色地点头道,“小七一定不会让额娘失望的。”

    吃过不懂治家理账亏的尔芙,肯定不会让小七和自个儿当初那般稀里糊涂地就嫁出去,她也明白自个儿还是个初学者,并不适合亲自教导小七学习治家本事,她本来是打算拜托四爷从内务府寻来经年的老嬷嬷细细教导小七的,但是在她得知孙嬷嬷出宫前,曾经做过理账宫女,还做的不错时,便将主意打到了孙嬷嬷的头上。

    她笑着瞧了眼同样呆滞状的孙嬷嬷,柔声说道:“别忘记你今个儿说的话,额娘以后是要每月检查你听雨斋账本的,如果有什么错漏的地方,额娘就罚你每月的份例,虽说不至于让你吃喝不足,却保管会让你浑身难受,所以你可得用心些。”说完,她又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揉得小七梳得光溜水滑的发髻都乱了,这才领着小七和孙嬷嬷等人回到西小院院,一块整理小七这些年积攒下的私房银子、金银玉器等物和年节收到的各种礼物。

    其实孙嬷嬷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了,不过这搬院子人多手杂,还是要细细清点一遍,也好让小七自个儿心里有数,知道自个儿都有些什么东西,更加要让小七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不是一股脑地堆到库房里头,最后连自个儿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让底下人掏空家底。

    这也是毓秀姑姑特别提醒过的。

    要说不清点是真不知道,这小七还是个隐藏在四爷府里的小富婆。

    小七作为府里最为得宠的格格,尔芙又是习惯性的大手大脚,单单是她从尔芙和四爷这里得到的各类礼物就已经是价值不菲,更别提逢年过节入宫请安,皇上老爷子和各宫妃嫔赏下来的东西了,加之之前尔芙假死离府,留在府里那些嫁妆和体己,除了少部分给了弘轩,大部分都被四爷一股脑地塞到了小七手里头。

    当初瓜尔佳府给尔芙置办的嫁妆是件件精品,仅是古玩字画就有十几只大箱子,绝对是正经的十里红妆,现在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小七手里,便可以想象小七的家底有多么丰厚了。

    孙嬷嬷盯着小宫女一样样地将东西从库房里搬出来,对照着自己登记造册的记档和各类礼单等资料,配合着玉洁、诗兰等人,足足忙活了整个上午,总算是完成了清点工作,除了少许布料和毛皮有自然损坏,倒是也没有缺失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唯有私房体己银这一项上,和记档上的数目有些对不上,少了有上万两银子。

    在发现这结果以后,孙嬷嬷脸色惨白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孙嬷嬷,你先起来说话。

    小七这丫头跟我学的大手大脚,往常随手赏下去的碎银子就不少,未必就是你的原因。”尔芙打心眼里说,孙嬷嬷这人还算本分,所以也并没有想要因为这些事就故意为难孙嬷嬷,她很是和善地对着孙嬷嬷笑了笑,柔声说道。

    “不管主子和格格如何宽仁,但是奴婢负责照管着格格的私房体己的管事嬷嬷,现在格格的私房银子丢失许多,奴婢实在是罪责难恕,还请主子和格格责罚。”孙嬷嬷并没有顺坡下驴,她将手里捧着的记档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尔芙手边儿,正色道。

    “唉……

    你这是存心为难我啊,当初我离府,这里里外外乱糟糟的一片,有些缺失,也是很正常的,你非要将这责任揽上身,该不会是因为你想要借此推了我给你安排的差事,不想要陪着小七了吧!”有时候,这性格本分的人就是死脑筋,尔芙很是无奈地吩咐诗兰上前扶起孙嬷嬷,故意不讲理地刁难道。

    “奴婢舍不得离开格格身边。”孙嬷嬷也看出尔芙是真心不想要怪罪她,倒是也没有再坚持请罪,她抿了抿嘴儿,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她从小看着小七长大,不说比尔芙陪伴小七的时间还多,也未必就比尔芙还惦记小七这个孩子,但是却也是真正用心照顾小七的,对待小七,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加之能在亲王府里当差,对她和她家里头的孩子亦有好处,如果有希望,她自然不愿意离开了。

    尔芙见孙嬷嬷如此反应,也颇为动容。

    虽说她曾经不愿意小七和奶嬷嬷走得太近,却不愿意小七的身边就连个能撒娇的人都没有,尤其孙嬷嬷还是个本分忠厚的人,这么些年过去,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小七和自己的事情,尔芙就是这样一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所以也就渐渐放弃曾经想要赶走孙嬷嬷的念头了。

    “这库房里的东西都已经重新登记造册,体己银子也都重新称过重,分毫不差,我现在就将这记档册子交给孙嬷嬷了,孙嬷嬷务必要当好小七身边管事嬷嬷的差事,也千万不要藏私,一定要让小七学会治家理账的本事。”尔芙接过诗兰重新抄录过的记档册子,逐页翻看过,留下自个儿的印章留证,将副本交到了孙嬷嬷的手里,沉声嘱咐道。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弘轩来了这句话就被尔芙教训了一通,她有些委屈地倚在尔芙的怀里好一会儿,见尔芙消火了,这才凑到了尔芙的耳畔旁边,轻声说道:“弘轩弟弟来了,我特地和他过来给您请安来的,您身边怎么还有生人在呢?”

    “你是说玲珑?你这丫头还真是害羞,额娘给你介绍下!

    玲珑,过来给你们格格见个礼,这是我的长女小七,你俩年岁差不多,往后小七格格过来庄上小住,便由你跟在身边照料。”尔芙笑着推开赖在自己个儿怀里的小七,对着正往这边张望着的玲珑招了招手,拉着小七站在跟前,柔声说道。

    她明白小七的意思,想着自己找个由头把玲珑打发出去,再和弘轩见面说话,但是她不希望玲珑这丫头起了什么疑心,虽说弘轩身边有康熙帝安排的人手,却不代表就没有危险,现下她又不在府里头,要是有个事想和四爷商量都不容易,与其让弘轩遮遮掩掩地连面都没露就走了,任由玲珑胡乱猜疑,将这消息给幕后人送去,还不如给弘轩按个假身份介绍给玲珑知道,不过在介绍弘轩给玲珑见面之前,她还需要和小七详细商量下。

    早知道弘轩来了,她就不该让小七叫自己个儿额娘。

    不过后悔已然不赶趟了……

    玲珑并没有给尔芙太多懊悔的时间,她乖顺上前,对着小七规规矩矩行了个满族人家的半蹲礼,怯生问安道:“奴婢见过小七格格,小七格格吉祥。”

    “好了,快些起来吧。

    你赶紧去趟厨房给你家格格取些点心过来。”

    说完,尔芙就拉着小七就进了内室说私房话去了,她似乎看出玲珑的来历了,看来安排玲珑进皇庄伺候的人,定然是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谁,不然不会教导玲珑满族人家的礼仪规矩,而能特地安排这样小手脚的人,左不过府里头的那些女人。因为要是那些和四爷争位的皇子想要那安排人来小汤山皇庄做眼线,一定会送善于伺候男人的江南瘦马过来,而不是安排个小小姑娘来伺候。

    想来是四爷往庄上走动得多了,引起了府中女眷的注意,这才特地送来小姑娘,瞧瞧到底被四爷金屋藏娇的女人是谁,毕竟谁也不会太多防备小孩子。

    想到这里,尔芙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小七,你说额娘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阿玛忙着朝堂大事,连休息时间都不够了,还一直非要他来庄上看我……”

    “额娘,您怎么这么说呢,阿玛来庄上见您,也是他心里头一直惦记您,不然在府里头的那些个庶额娘们,和阿玛就是隔着一重垂花门而已,怎么阿玛却连瞧都不愿意瞧她们一眼,再说您自己个儿住在这么僻静的庄上,连个说话聊天的伴儿都没有,要不是阿玛常常来见您,您也着实是太憋闷了些。”小七实在不忍心瞧见尔芙流露出伤感之色,忙扯出一抹讨巧的笑容,柔声安抚道,她也不是说谎,她临出门前,阿玛还特地叫她进书房叮嘱一番,生怕额娘在庄上住着烦闷。

    “尽胡说。”不管这女人多大年纪就是喜欢人说好话哄着的,她虽然面上好似不高兴小七这么说似的,心里头却高兴极了,她伸手在小七背上敲了敲,终于将话题扯到了玲珑的头上。

    小七耐心听尔芙说完,也是心惊不已。

    “额娘,不如您给阿玛带封信,让他早些迎娶您进门吧,只要您回到府里头,那其他事情就变得顺其自然起来,玲珑这颗棋子,也就彻底成了废棋了,至于说弘轩弟弟那边,随便往哪个叔伯家里头一按,难道玲珑背后的人还能挨个府的去调查是谁陪着我这个格格往庄上走动的么,我瞧着就说弘轩是十三叔家的老大就行,年岁上相差不多,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他阿玛和我阿玛走得也近,他和我一块往庄上走动,便是谁听见了都不会觉得意外吧。”小七挠了挠脑袋,掰着手指头将各个叔伯家的堂兄弟数了一遍,眯着眼睛说道。

    “当然不行。

    一来是弘昌比你弟弟小,便是模样有几分相似,那个头上的变化该怎么说,二来他在咱们府里头常来常往的,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三来他额娘虽说出身瓜尔佳氏,和额娘却并不亲近,之前你弟弟还在府里头的时候,他就被额娘约束着,不肯和你弟弟走近,要是说他陪着你一块来庄上,实在是太突兀了些,第四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十三叔被你皇爷爷禁足在府里头,他府里头的阿玛怎么可能随意出京走动。

    与其说是弘昌,还不如说是你十四叔家里头的弘明。

    要说模样相似的话,弘明的阿玛和你阿玛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他和弘轩的模样更加相似,而且年纪也和弘轩这孩子相似,个头相差不多,又正巧他阿玛最近就要出宫开府,他额娘是你十四爷的嫡福晋,让他过来找你阿玛给内务府那边递个条子好办事,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他赶巧碰上你想出府跑马,你阿玛要是让他跟着过来,他哪能不答应呢!”虽说小七心思灵透,却到底是个小孩子,相比于尔芙,考虑事情不算太全面,不过她比尔芙了解她的那些叔伯家的堂兄弟们,有了她介绍的几个小阿哥打底,尔芙很快就选出了最适合冒名顶替的人选。

    至于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功,还需要四爷帮忙打打圆场,比如最近两天就让弘明跟着尔芙往庄上跑一趟,她这边再想法子阻拦玲珑给外面送信,到时候日子隔得久了,便是事后有人找弘明去打探这事,弘明也会很痛快地点头确定有这事,这计划就算是彻底圆满了,只是她还需要找到觉罗氏,把那个和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借过来用用,也不知道这事闹出来以后,那姑娘会不会生出旁的想法来,要真是最后引狼入室,她这才叫郁闷呢!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很多个谎言去遮掩。

    弘轩成为了老十四府上的二阿哥,他瞧着近在咫尺的额娘不能亲近,也是够难受的,草草陪着尔芙吃了顿饭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他实在搞不懂额娘为了堵一个才进庄子伺候没几天的小丫头,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力气圆谎,不过他这趟进京有正事,很快就将这件小事丢在脑后了,一直到离京之前,他才发现他疏忽了多么大的事情。

    尔芙目送着弘轩和小七骑马离开,抹着泪转身回到了庄上。

    她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从京中人牙子那里买丫鬟来庄上伺候了,早知道弘轩会在这些日子回京,她就该从外地挑人过来了,真是平白给自己个儿添麻烦。

    不过后悔已经晚了,不如好好找法子弥补吧。

    小半个月工夫,玲珑、小巧和庄上的其他仆妇都已经混熟,不过她们也没有从这些人的嘴里头探听到什么能用的消息,除了尔芙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外,其他人都是四爷从关外调过来的新人,这些人不但从未见过瓜尔佳侧福晋,她们甚至连自家主子是谁都认不清楚,唯一肯定的就是这庄子的主家是正白旗的贵族。

    “你是说玲珑和小巧早就相熟?”尔芙很是惊讶的反问道。

    因为小巧一来庄上,便被尔芙安排到了青黛身边伺候,所以很少有机会在尔芙跟前露面,加之这丫头故意把自己藏在玲珑的后面,别说是她没有注意到小巧,便是丫儿和白芷都没有将这个不爱言语的小丫头放在心上,反倒是一直在小厨房里埋头做饭的小生子,无意中发现玲珑几次和小巧躲在背人的角落里说话,几次偷听下发现,这个小巧和玲珑的来历是一样的。

    尔芙有些郁闷地捶了捶脑袋,低声吩咐道:“想法子让两个人分开,我觉得玲珑这丫头心眼还算实在,不然也不会糊涂得被小巧当做挡箭牌,我趁机和她好好说说,兴许能套出她背后的主子,要是我套不出来真话,便让白娇把她带到南边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找到她问话。”

    说完,她摆了摆手,命小生子回小厨房继续当差。

    日落时分,用过晚膳的尔芙让丫儿把在房里头歇着的玲珑带了过来,她瞧着有些忐忑的玲珑指了指跟前的绣墩,柔声说道:“丫头,你来庄上有些日子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待你怎么样?”

    “主子待奴婢甚好,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主子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尔芙话音一落,玲珑就哭着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求饶道,她不单单是舍不得离开好吃好住的庄上,更多的是怕被尔芙赶出去以后,原本买了她和她老子娘的李氏觉得她没用,将她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最后落得个衣食无着的下场,兴许还会被卖到那些脏地方去。

    尔芙微微摇了摇头,命丫儿扶了玲珑起来,轻声说道:“你别怕,我没有想要赶你出庄子,我其实是想要好好问问你的真心话,你估计也瞧出来了,我身边的秘密不少,我留着你在身边,总得知道你的来历吧,你之前说你是家里头遭灾被人牙子买过去当差的,那你这身规矩是和什么人学的呢?”

    “奴婢是跟着闵婆婆学的规矩。”玲珑颤声回道。

    尔芙再次摇头,她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抬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丫儿,让丫儿接茬问话,丢下哭哭啼啼不停的玲珑,转身进了内室躺着去了,她以为她待玲珑挺不错的,玲珑这丫头也愿意亲近她,没有子女在身边作伴的日子,若不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她都恨不得将玲珑当成亲近的晚辈宠爱着了,不过就算是她知道了玲珑的来历,也没有苛待玲珑半分,她以为这丫头有什么难事是会和自己个儿说的,但是她到底高看了自己个儿在玲珑心目中的分量了。

    ……躺在床上的尔芙,翻了个身,叹了口气,抬手扯过搭在一旁的披风,对着正在问玲珑话的丫儿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往米团住着的乐安堂旁边的紫月阁走去。

    “怎么孩子哭得这么凶?”还没走到紫月阁门口,小米团的哭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她再也顾不上心里头乱糟糟的想法,快步冲进了紫月阁中,瞧着正毫无法子抱着孩子哄着的奶嬷嬷,冷声问道,同时伸手接过了米团,轻哼着歌谣哄着,米团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这心里头就如同针扎似的疼着,是她自己个儿孕期没有养好,才弄得小米团一出生就身体特别孱弱,又是她假死离府,才弄得小阿哥身边就跟着个奶嬷嬷照顾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想着想着,尔芙就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主子,您不如请大夫过来瞧瞧吧,这小阿哥哭得这么凶,别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坦吧?”奶嬷嬷有些忐忑的建议道,她也是害怕,她是四爷通过手下人在京郊附近找来的,旁人可能不知道四爷的身份,她却是心知肚明,这小阿哥身份贵重,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的,她可担待不起。

    尔芙也是一时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要找太医过来。

    她听奶嬷嬷这么一说,忙将小阿哥交回到奶嬷嬷手里头,转身来到门外,叫了个跑腿的小丫鬟去前院请梁宇轶过来给小阿哥看诊。

    “主子,小人想要看看奶嬷嬷这两日的吃食。”梁宇轶瞧了瞧小阿哥的舌苔,又摸了摸小阿哥的脉,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定,他扭头对着满眼担忧的尔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果然,还是有人钻了空子。

    不过尔芙也没有莽撞下了决断,一直到梁宇轶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她才恨得咬了咬牙,心下对小巧和玲珑起了几分恨意,她当初发现玲珑背景不清的时候,便该将人发卖出去的,而不是想着钓什么鱼。

    心头暗悔的尔芙,瞧着小阿哥手上扎着的银针,再瞧瞧小阿哥脸上如断线珠子的泪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玲珑自然是乖乖点头,连忙求饶道:“姐姐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惦记着家里头,这不是霍家哥哥来给咱们庄上送菜,我寻思着求他帮忙给捎封信么!”

    “行吧,你就长点心吧。”丫儿无奈点头道。

    主子不让动玲珑这小丫头,她也不好太掐着玲珑的短处不放,左右玲珑的那封信是要通过霍家兄弟手给伊尔泰送去的,也不怕她能真的给外面传递什么消息,她也不过就是闲来没事磨磨牙,丫儿摆手,催促着她抓紧去小厨房给主子取点心,转身就给尔芙报信去了。

    尔芙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般,眼不眨地盯着窗外离开的玲珑,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笑着让丫儿坐在窗边摆着的绣墩上,淡声说道:“你也别太当这事是个事,不论知道我还活着的秘密的人是谁,他们都伤害不到我,或者是咱们四爷,这事是康熙老爷子点头同意的,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说我是瓜尔佳氏,康熙老爷子不认,那也都是白扯,你只管顶好了厨房那边,别让不干不净的东西混到我和奶嬷嬷的吃食里,这就足够了。”

    “奴婢明白,奴婢就是怕一眼照顾不到,让人钻了空子。”丫儿苦着脸说道。

    “这事是为难你们了。

    不过我还打算用她当诱饵钓鱼呢,你们就辛苦辛苦吧,左右小厨房现在有小生子盯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尔芙笑眯眯地抚了抚发鬓,瞧着窗外越走越近的玲珑,伸手拿过身边放着的绣活儿,招呼着丫儿上前指点着,捏着银灿灿的绣线,专心致志的低头配色,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玲珑已经走到门外站定的样子。

    玲珑贴着门边站着,食盒就放在脚边,一会儿扯衣襟领口,一会儿扯扯下摆的,似乎是怕自己个儿仪容不整坏了主子的好心情似的,其实是在偷听着房里头的动静,好长时间都没有听见啥么重要的咨询,这才轻轻叩响了房门,规规矩矩地低头将食盒进了上房,“主子,您瞧厨房刚出炉的豌豆黄,您瞧摆在哪里呀?”

    “送过来吧!”尔芙笑着抬头道,伸手指了指窗边的角几。

    “嗳。”玲珑应了个声,迈着小碎步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捧着装了豌豆黄的青花碟,摆在靠近尔芙一侧的角几上,又取过了小茶桌上摆着的茶壶、茶碗儿等家伙式,这才退到了旁边的落地罩旁站定。

    “小生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丫儿,玲珑,你们也尝尝。”

    说着话,她就将盘子递到丫儿跟前,同时抬手招呼着玲珑,她眼瞧着玲珑吃了两块点心,这才捏着块点心凑到嘴边,慢慢嚼着,一副在细细品味点心滋味似的靠在了床头上,其实眼角余光一直都留意着玲珑的动静,她有些瞧不明白幕后人的打算,便是玲珑长得娇小些,怎么着都不会超过十岁,这么点大的小孩子能明白什么事情,还是能做些什么事情,总不能是想着留在她身边等待她年老色衰的那天吧,别说她不认为四爷能看重玲珑的模样,便玲珑这贪嘴的性子,要是没有人好好盯着些,怕是等不到及笄就得长成球吧。

    一盘子豌豆黄,一大半都进了玲珑的肚子。

    丫儿气得狠瞪了玲珑好几眼,偏偏这丫头就跟没瞧见似的,那小胖手唰唰唰地就是捏着点心往嘴里头送,弄得尔芙都没吃到两块就没了,“主子,奴婢再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吧,您都没吃上几口,这点吃食就都被玲珑这丫头吃了,活像个饿死鬼投胎的。”说到最后,她冲着玲珑的小腿就踢了过去,好像气急了似的。

    “穷人家的孩子,难得瞧见些精致的吃食,你和她计较什么,她年纪还小,你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别吓坏了她……”尔芙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轻声教训了句,扭头对眼睛通红的玲珑,笑着说道,“不过就是点吃食,你若是喜欢吃,一会儿就让小生子单独给你做一份,你这也是才刚来咱们庄上伺候,不了解咱们庄上的事,这点吃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等你以后在庄上的时间久了,便也就该吃腻了。”

    说来也是李氏为人太小气,特地挑选了资质不错、年龄不等的小丫头让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教导着,打的就是固宠分宠的主意,光顾着教导她们规矩、琴棋书画,却偏偏亏待了这些人的嘴,玲珑这丫头又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几个之一,学不好规矩就要罚跪挨饿,便是能跟着上桌吃饭,桌上那点好吃的、好喝的,也都进了几个年纪大的姑娘肚子里,这肚里头常年没有点油水,她难免会贪吃些。

    甜滋滋的豌豆黄下了肚,尔芙在玲珑眼中就是天下最好的人。

    如果不是老子娘的卖身契都掐在李氏的手里头,玲珑恨不得现在就将肚子里的那点事都说出来,到底是年纪还小的孩子,性格也单纯,这不尔芙才刚对着她好那么一点,没等旁人说其他闲话,她就已经自己个儿先愧疚起来,毕竟她娘从小就教导她要知恩图报,是非观渐渐建起来的她,一边摆着免得她和老子娘都饿死在街头的李氏,一边是对她比亲娘还好的尔芙,好纠结。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傻站着,吃了那么多点心,你也不怕积食,替我往小荷苑跑趟腿儿,之前我让绣娘做小衣裳都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你过去替我催催绣娘那边去。”尔芙笑眯眯地瞧着脸色红的玲珑好一会儿,轻声打趣道。

    “奴婢这就去。”玲珑脆生生的应道。

    尔芙这也不是没事找事让玲珑跑腿,实在是玲珑这边出岔头,她连带着连一块选进来当差的两个绣娘都不大信任了,她琢磨着玲珑是个小丫头,要真是被人安排进来探听消息的,应该不会是领头的人,现在又有点心思不定的,不如让她过去绣娘那边试探试探,万一她想要和和她一块来庄上当差的同伙讨主意呢,她可以留着玲珑在身边,毕竟玲珑是个心性单纯的小孩子,可别让了心思狡诈的大人混进来探听消息,而且绣娘做的绣活很多都是她和米团贴身的衣裳,她可不想在碰上相思草、梦千年之类的脏东西。

    一会工夫,玲珑就踢踢踏踏地跑了进来,手里头捧着个包袱。

    “主子,奴婢回来了!

    小荷苑那边的绣娘把衣裳都已经做得了,瞧着没人过去取就一直在旁边放着,奴婢想着左右也是过去一趟就自己个儿做主拿回来了,您瞧瞧是这两件小衣裳吧!”玲珑满眼带笑地捧着包袱,三两下打开包袱皮,露出里面红彤彤的小衣裳,娇声道。

    “玲珑真聪明,让丫儿姐姐给你找几颗糖球磨牙去。”她笑着伸手接过包袱,却没有触碰里面的小衣裳,漫不经心地指着角落里绣帕子的丫儿说道,同时将包袱放到了旁边的角几上。

    她不看都知道这小衣裳做的不和自己个儿的心思。

    她之前就细细叮嘱过了,让绣娘不要用金银丝那样的丝线,怕划伤了米团娇嫩的肌肤,还交代要将缝缝都留在外头,免得搁着了米团,这两个绣娘是半点都没有听到心里头去,瞧着那用金银丝绣的婴戏图就觉得刺眼,这要是真穿在小米团的身上,估计不出三天就得磨坏了小米团的嫩皮,到底是从人牙子那随便买来的绣娘,眼皮子浅儿,瞧着金银丝就迈不动步,恨不得整块料子都用金银丝线绣满了才觉得漂亮,却忘了这些小衣裳都是给刚出月不久的米团要穿戴的,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丫儿,你一会儿去趟小荷苑,让她们重新做两件小衣裳,另外把这小衣裳上的婴戏图剪下来,嵌在抱小米团的锦被上,免得浪费了东西,瞧瞧这挺好的软缎料子,白白糟蹋了。”尔芙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说道,直接将小包袱丢到了丫儿的怀里头,盘腿坐在了床上,继续低头绣自己个儿才剪好的两块大红色提花贡缎鞋面,精致的鸾纹是她特地让四爷从毓秀姑姑那要出来的花样子,到时候在凤尾嵌上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用来做搭配嫁衣的花盆底绣花鞋,一定是顶好的。

    虽说嫁衣不用自己个儿绣,她还是希望让丫儿剪了鞋面送来。

    她知道古代姑娘出嫁是都要亲手绣嫁妆的,不光是绣衣、盖头,还要绣出来一大堆绣活儿,让人知道姑娘家心灵手巧,她以前是没机会做这些,现在有机会亲自动手绣嫁妆,她当然想要感受感受古代待嫁姑娘满怀期待绣嫁妆的心情,不过她倒不是真的有耐心做针线活儿,她是怕自己个儿一闲下来就想要盯着玲珑,露出什么破绽来,也是怕闲下来就胡思乱想,心里头没个安定,担心着四爷和自己个儿的婚事出什么岔头,唯有这大红色龙凤暗纹的锦缎,才能暂时安抚安抚自己个儿紧张的情绪。

    呼……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尔芙压下了心里头乱糟糟的想法,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鞋面上,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绣出一根翎羽逼真的凤尾,孔雀尾羽做成的绒线在阳光映衬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镶嵌在凤尾上,更替凤尾增添了一抹和润之色,当真是漂亮。

    这宫里头的女人就是会打扮,瞧瞧这花样子画的就如同活过来一般,也难怪古代擅长针织刺绣的女子绣出来的花卉能引来蝴蝶在绣娟上围绕飞舞,心里头高兴的尔芙,笑着招呼过玲珑,柔声说道:“瞧瞧,瞧瞧你家主子我的手艺不错吧,比起那些绣娘做的绣活好吧,我这个人就是懒,不喜欢做这些针线活费眼睛,不然哪里还有那些绣娘的活计。”

    “主子,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这活出来的真慢。”好吧,玲珑这小丫头似乎是想要营造出自己个儿心直口快的真性情来,一句话就将尔芙脸上的笑容说没了,她有些忐忑地扭了扭衣角,暗道:老嬷嬷是这样说的没错阿,不是说这宫里头的主子不怕身边的丫头口舌笨拙,就怕那些个心思叵测的,她是想要能一直跟在尔芙身边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不然她怎么可能不说些顺意讨好的话呢,怎么瞧着尔芙的脸色不太好看呢!

    也不怪尔芙脸色难看,她费劲巴力绣出一根凤尾,本想着听些讨巧的话,却被玲珑这样心直口快的打击积极性,偏偏她还知道玲珑是有心人安排在她身边的探子,这让她有一种满肚子闷气没地方消解的郁闷感觉。

    “算了,算了,主子我也不是指着做绣活赚钱的绣娘,能做写个贴身衣裳打发打发时间就挺好了。”尔芙闷闷道,重新坐回到了床上,将做好的绣活放在了一边,摆着手指头盘算着四爷有几天没过来了,还不等她算清楚日子,门外就响起了小七稚嫩的声音。

    尔芙忙起身迎了出来,瞧着小七脑门上的汗珠子,又扭头瞧了瞧小七身后,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她抓着小七进了房门,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又自己个儿偷跑出来的,额娘和你说过几次了,你出府必须要带齐人手,要不就跟着你阿玛一块,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轻重呢,你就不怕有人对你下手……”

    “额娘,我一来,你就教训我,你果然不喜欢我了!”小七抱着尔芙的胳膊撒娇,娇嗔道,同时背在身后的小手摆了摆,仿佛在给什么人打信号似的。

    被小七闹得头昏脑涨的尔芙没瞧见这一幕,便被小七拖着往房间里走去,可是却被玲珑看个清楚,她有些不解地冲着门外探着脑袋瓜儿,正巧瞧见一个小男孩快步走远的背影,她有些好奇这小男孩子是谁。

    她刚想着走出去看个清楚,便被丫儿堵回了门里。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别瞎在这儿客气了,我就是不想瞧着你疯疯癫癫的模样罢了。”齐嬷嬷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淡然摆手道。

    说完,她就偷偷对月嬷嬷用了个眼色,转身又回到自个儿倒腾瓶瓶罐罐的暗室去了。

    傻柱子就这样被二人联合耍弄,愣是将那些不曾告诉给陈福和张保的秘密,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个干净,差点连小时候偷邻居家打鸣大公鸡的缺德事都交代出来了,这下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傻柱子就成为了月嬷嬷和齐嬷嬷的实验品。

    具体参见医学实验里的小白鼠。

    鞭子、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痒痒挠、夹棍……等等一系列刑具依次上场,每到傻柱子熬不过的时候,齐嬷嬷就立马出现,送上各种各样的奇葩药汤,保证傻柱子能够一直留着那口气在。

    待到陈福和张保揪着秀儿回到地牢里的时候,傻柱子都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不想如他这般,你就老老实实将你做过的事儿都交代清楚。”有了这个榜样在,陈福也不费力气和秀儿折腾了,指着苟延残喘的傻柱子,厉声道。

    秀儿顺着陈福指着的方向,瞧清楚了火盆前被捆成粽子模样的傻柱子,咧咧嘴,笑着答道:“陈公公,您是主子爷跟前儿的大人物,何必和奴婢这样一个已经被打发到浣洗房做苦差的可怜人计较呢!

    当年奴婢的旧主还活着的时候,奴婢也没少和您打交道,不曾得罪过您呢!”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陈福跟前儿,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您前前后后从奴婢手里接过去的荷包,粗略一算,怕也有百十来个,您就算不看僧面,不看佛面,总得瞧瞧那些给您买茶水点心的银子面子吧!”

    “死丫头,你这是在威胁咱家,咱家还真是不吃这套!”被戳到痛处的陈福闻言,这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再也保持不住了,咬牙喝道,说完就直接拎起沾满盐水的鞭子,冲着秀儿那张清秀的脸蛋抡过去了。

    陈福边抡边威胁道:“这姑娘家的一张脸,最珍贵,你别不知道好歹!”

    “好歹,奴婢就是个无主庇护的可怜人,倒是想能知道知道好歹,但是奈何这手里空空,再想要讨好您这位府里的大管家,奴婢也是有心无力啊!”秀儿还真是个忠仆,便是这身上如刀绞般疼着,仍然是不肯改口,紧咬牙关,冷声嘲讽道。

    “好好好,真是好,咱家倒是小瞧你这个死丫头了!”陈福冷哼道。

    地牢里,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夹杂着傻柱子含含糊糊的求饶声,倒是热闹。

    西小院里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傻柱子被抓,并不曾惊动她,但是秀儿这丫头在浣洗房被抓,旁边瞧见的宫女婆子不少,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乌拉那拉侧福晋的耳朵里,不同于傻柱子这种用银子拉拢过来的墙头草,死个一个两个的,也不算事儿,秀儿却是乌拉那拉氏从小就带过来四爷府伺候的,和她情分非比寻常,知道她的秘密也多,要真是秀儿熬刑不过撂了,乌拉那拉氏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只是现在她也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外面有四爷的眼线耳目盯着。

    左右为难的乌拉那拉氏在明堂转悠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去浣洗房那边儿收拾收拾首尾,她阴沉着脸,将小太监福全叫到跟前儿,沉声吩咐道:“秀儿出事了,你一会儿找个由头过去探探消息,尽量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便让前院的慧如送她一程。”说完,她便似是不忍般地闭了闭眼,摇头叹了口气。

    福全慌忙安抚道:“主子勿惊,秀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必不会出卖您的。”

    “她品行如何,我自是清楚不过了,但是我也了解前院地牢那些个黑心肠的东西,他们手段毒辣,且毫无人性,便是铁打的汉子都难以熬过那些大刑,何况秀儿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愿意秀儿太遭罪了。

    算了,你去探探消息,自个儿瞧着办吧。”乌拉那拉氏叹着气道。

    说完这话,她就摆摆手,让福全抓紧去打探消息了。

    小太监福全见状,心知自个儿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劝说乌拉那拉氏改变心意,甚至还可能会惹得乌拉那拉氏对他心生忌惮,还不如自个儿尽可能的帮帮秀儿,想到这里,他矮身应是,快步离开了西小院,塞给角门的守门婆子几钱碎银子,便顺顺当当地出溜到前院了,顺着一条花木葱郁的小路,钻到了前院小厨房的外面。

    这条花木丛里的小路,还是当初赵德柱辛苦淌出来的呢!

    这也怪赵德柱当初喜欢偷懒,放着那些齐整平坦的石径小路不走,非要从花丛里钻出这么一条小路来,不但避开了前院巡逻的护卫,也躲开了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而打从乌拉那拉侧福晋入主西小院以后,这条小路就成了福全来往前院的捷径。

    慧如是乌拉那拉氏身边早已出嫁为妇的宫女,结婚产子以后,便被安排在了前院。

    她照旧是忙活过厨房里这摊琐事,便拎着小包袱回自个儿在前院的住处,想着歇歇脚、解解乏,再带着这些自个儿从厨房偷摸藏下的好吃食回家去,只不过还不等她将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换下来,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轻轻的叩窗声。

    三短一长,这是她和先福晋那位小堂妹定下来的暗号。

    “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慧如再也顾不上自个儿身上这套沾满油烟味的褂子,胡乱将解开的几枚扣子系好,忙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将外面东张西望的福全拉扯进房间里来,压低声音问道。

    福全闻言,苦着脸答道:“要不是出事了,我也不能来麻烦姐姐啊。

    行了,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要是撞见我在您这儿,怕是还要连累了姐姐,我还是抓紧将主子的吩咐告诉您吧,秀儿那丫头被陈福在浣洗房抓走了,兴许是被送到地牢那边儿了,侧福晋让您想法子探探消息,能帮秀儿就帮帮秀儿,实在不行,你明白该怎么做!”

    说完话,福全转身就要走,却一把被慧如抓住了后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佟佳侧福晋的事儿,也不知道咱们这位侧福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便是占着侧福晋的位分又如何,偏要想法子设计除掉佟佳侧福晋,结果就有传言,直指是咱们这位侧福晋动的手脚,侧福晋不放心,估计是又私下里安排秀儿去做了什么手脚吧,现在露馅了……

    你就别问了,快点按照侧福晋的意思办吧。”福全满脸苦涩,颤声说道。

    他和秀儿、慧如这些人都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安排下的一颗颗钉子,主子就只有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么一个人,主子过世了,本来就该是专门照顾先福晋留下的大阿哥弘晖,但是这位侧福晋还未进门就拿出了先福晋的亲笔密信,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地收拢到了手里。

    只是这位侧福晋的心计、算计都远远不如先福晋,唯有心思阴狠这点,更胜一筹,他们这些把柄都拿捏在这位侧福晋手里的人,想要保住这条小命儿,想要保住眼前儿的富贵和安逸,也就只能丢下旧主的吩咐,全心全意地替侧福晋这位新主子卖命了。

    福全不敢再往下想去,实在是心慌得紧、害怕得紧啊!

    他有些心虚地跑出了慧如的房间,不敢去看慧如的脸色,沿着那些不起眼的小路,急匆匆地回到西小院报信去了。

    得知福全将消息传到,一直在房间里转圈圈的乌拉那拉氏停住了脚步,微微点头,迈步走到了窗边摆着的官帽椅前,微提袍摆地坐定身子,端着手边已经凉透的冷茶,微抿一口,叹气道:“可怜秀儿这丫头了,你安排咱们在府外的人,到时候将她接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说完,她就又是一摆手,将福全打发下去了。

    福全应声称是,快步离开了上房,一直回到自个儿在倒座房居所的门口,这才抬头瞧瞧有些阴沉的天空,暗叹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是有些过够了呢,早知道是这样一番前景,还不如当初就跟着弘晖阿哥去恩济庄当差了,最起码能落得清静,也全了自个儿和先福晋的主仆情谊。”

    可惜,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没有能够反悔的选择。

    当初是他自个儿贪图府中富贵,死求白赖地到处塞银子、走门路,这才避开了随弘晖阿哥去恩济庄的差事,等到了这位侧福晋进府,现在就算是他后悔了,再想要避开这府里的纷纷扰扰,亦是无能为力了,毕竟他现在不再是先福晋跟前儿当差的奴才了,而是这位侧福晋跟前儿的红人,这位侧福晋不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事了,他也甭想着跑。

    与福全如此一般想法的人,绝对不止福全一人,还有和秀儿关系更好些的慧如。

    小太监再是得宠,再是能干,再是风光,但是和这些个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总还是差着一层关系,秀儿是乌拉那拉氏从娘家带到四爷府里当差的,那会儿秀儿才五岁上,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到了府里就被乌拉那拉氏交到了慧如手里,让慧如带着她学规矩、学着当差,慧如手把手的教,这一教就教了五年之久,一直到慧如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指了婚事出嫁,两人这才算是分开了。

    这养个猫啊、狗啊的,时间旧了,还要有感情呢,何况是人呢……

    这么朝夕相处着,秀儿比慧如的亲妹妹都要更亲近几分,现在乌拉那拉侧福晋让她对秀儿出手,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何况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这点,慧如也并不知道,这就更差些意思了,所以就在西小院这位安心饮茶的时候,慧如咬了咬牙,捏着一张手指大小的小纸条回到了前院的小厨房,不动声色地问出了那些吃食是送给地牢那些犯人的,在一个拳头大的馒头上,做了一个只有她和秀儿两人才知道的记号,这才将纸条塞近了馒头里。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告诉秀儿这丫头不要太死心眼儿,该交代就交代,她会另想法子将秀儿从府里救出去。

    这个做了特殊记号的馒头,总算是如慧如期盼的那般传到了秀儿的手里。

    此时,已经被陈福拔光了所有指甲、满身是伤的秀儿趴伏在稻草上,瞧着馒头上的记号,从受刑开始到结束都未曾落泪的秀儿眼泪噼里啪啦地落着,将这个泛着香甜味道的馒头紧紧抵在心口位置,沉默了许久,这才将早就掰开了一条细缝的馒头掰成两瓣,取出了里面那张已经黏糊糊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秀儿还是将慧如的意思都看在了眼底。

    她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她之所以会为乌拉那拉侧福晋办事,并非是因为她也被乌拉那拉氏拿捏住把柄,更不是因为先福晋那封亲笔手书的密信,不过是习惯性地跟着慧如的意思办,现在连慧如都全着她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她又为何要替乌兰拉侧福晋保守秘密呢!

    秀儿将已经有些糟粕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就着口水咽下,胡乱擦干了眼泪,便发狠似的咬着沾满血污的馒头,三口两口地将馒头吃了个精光,只等着陈福和张保再来提审自个儿,这一等就是三天之久,她就如同一个死人似的躺在这冰冷潮湿的地牢里,吃着冰凉生硬的馒头,唯一能带给她安慰地就剩下慧如每日传进来的纸条了。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慧如想法子传进来一颗黝黑的药丸子。

    和药丸子一块送进来的,还有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内容比较多,也比较杂,慧如先是告诉了秀儿这药丸子的使用方法和避忌,又告诉了秀儿出去以后去哪里等自个儿,还有她在哪里偷偷藏了银两和衣裳……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奴才失职,奴才也没想到他二人如此大胆……”苏培盛心底骂娘的答道。

    “没想到,没想到……你说说,爷还能放心地让你去办什么差事呢!

    即便这事怪不得你,那你为何这么晚过来禀报,该不会是想要故意欺瞒爷吧!”四爷狠狠剜着对面捂嘴偷笑的尔芙,厉声喝问道。

    “奴才不敢,奴才是担心打扰二位主子休息。”苏培盛又是一抖的回答道。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苏培盛,不过一想到府里的两个小太监说跑就跑,他就有种说不出的窝囊感觉,也就唯有委屈跟在自个儿身边多年的苏培盛当炮灰了,他起身绕着苏培盛走了两圈,怒其不争地吐槽道:“苏培盛,你还真是有出息!

    算了,这大半夜的,爷也不想置气,你再安排两个合适的人过去伺候吧。”说完,他就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双腿还在发软的苏培盛哄了出去,转身坐在炕边儿上生闷气去了。

    坐在炕桌另一侧的尔芙目送着苏培盛一颤一颠地走出暖阁,见四爷仍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自觉凑上前去,轻声安抚道:“别气了,这府里的奴才们跟红踩白,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再说你将佟佳侧福晋打发到小善庵去清修,谁能不以为是苦差事,但凡是有些门路的人都已经早早打点好,被苏培盛派过去伺候的人,必然都是府里头最不受待见的小太监,这些小太监本就是府里最不起眼的人,现在又被派到这种差事,可不是觉得以后都没有指望了,若不是性格踏实的本分人,肯定是要想法子跑的,而且就算是今个儿他们不跑,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也总还是会找到机会溜走,所以他们今个儿跑了,总比等他们卷着佟佳侧福晋的体己银子跑了好!”

    说着,尔芙抬手扯了扯四爷的胳膊,凑在四爷的耳边,低声建议道:“依我看,不如安排人找人牙子买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厮送过去,一来是新买来的小厮年龄小,出入庵堂更方便些,也比那些太监更容易被庵堂里的师傅们接受,二来是孩童性格天真无邪,办事也踏实稳妥些,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回府伺候,能更加安心地留在佟佳侧福晋跟前伺候。”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极了!”

    不过这会儿时间有些晚了,他也懒得折腾了,便没有再叫了苏培盛进来吩咐差事,胡乱将茶碗里的剩茶喝光,拉起说完话就要往被窝里钻的尔芙在暖阁里走了几圈,算是消化消化食儿,便褪去外袍地爬上了炕。

    许是傍晚时候睡得太饱,二人躺回到炕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而且肚子也涨涨的,不舒服,好难受啊!”尔芙听着四爷微重的呼吸,转了个身儿,就着床幔外微弱的烛光,瞧着四爷不甚明朗的侧脸,喃喃道。

    “快些睡觉,不许胡闹!”四爷拍下尔芙伸到自个儿脸颊旁的小手,低声道。

    尔芙也是躺着睡不着,这才想着和四爷说说话,兴许能引起几分困意,但是四爷却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儿,她也就不好意思缠着身旁的人胡闹了,不然被外面廊上守夜的小太监听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加之明个儿还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一想到德妃娘娘最近阴晴不定的态度,她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她身侧的四爷,亦是在逼着眼睛假寐,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睡多了……

    等到她二人这般静悄悄地躺在被窝里,好不容易再睡去,外面都已经是蒙蒙亮了。

    so……当诗兰和苏培盛等人动作轻柔地开门过来叫起的时候,本该精神奕奕的两个人都多了几分憔悴,因为熬夜整晚很痛苦,但是才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则是更痛苦了,四爷还好些,他本就是个自律的人,没有什么起床气,顶多就是脸色不大好,不过尔芙就真的是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炮仗筒一般无二了,真是沾火就着,只是一个梳头的工夫,她就已经忍不住怒斥了诗兰两次。

    “我真的是太困了,这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般难受……”用冷水洗过脸,渐渐清醒过来的尔芙瞧着身侧委屈得眼圈泛红的诗兰,稍显抱歉的自语道。

    “喝杯茶吧!”她这边话音未落,四爷就端着一杯浓茶送到了她的跟前儿。

    尔芙低头瞧着泡了足有大半杯茶叶的茶碗,扁了扁嘴儿,却没有拒绝,因为她也知道她现在的精力不济,要是再不喝杯浓茶醒醒神儿,估计坐上马车都熬不到宫门就要睡过去了。

    “吸溜吸溜……”她接过茶碗,微抿了两口,苦得脸都有些绿了。

    “好些了,爷一会儿让诗兰给你备上一壶浓茶放在马车里,你时不时地喝上几口,总比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地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强。”四爷笑着坐在尔芙身侧,也端着一杯浓茶喝着,含笑说道。

    尔芙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铜镜上。

    最近德妃娘娘对自个儿的态度阴晴不定,不光是言行举止要小心谨慎些,便是妆容服饰都要更加小心些,免得被其挑出什么错处来,加之现在在宫里的使臣女眷不少,要真是被罚,那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想到这里,她抬手取下了发髻上簪戴着的几支点翠珠钗,指点着诗兰替自个儿换上更加素朴典雅些的玉雕发饰,柔声道:“取我那套明蓝色绣碎花遍地滚风毛边牙的大襟旗装来,府里的佟佳侧福晋才出事,我虽然和她关系不睦,但是我到底是府里的嫡福晋,实在不好打扮得太艳丽!”

    考虑到身侧还有四爷在,她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只不过她这点小心机,怎么可能糊弄过四爷,加之四爷本就已经猜出德妃娘娘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哪里看不出她是不想被人揪住错处为难呢,但是因为为难尔芙的人是他的亲额娘,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既然尔芙不愿意说,不想让自个儿和德妃娘娘再起冲突,他也就装着不知道了,但是这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尴尬,躲出了暖阁,直接领着苏培盛离开了。

    “主子,您为何不将委屈和主子爷说呢!”目送着四爷离开,诗兰不解的问道。

    “说了又能如何呢?德妃娘娘是四爷的亲生额娘,又自小就将四爷交托给佟佳皇后照顾,本就感情淡薄,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我实在不愿意他为了我的事儿和德妃娘娘起冲突,你别看四爷性格清冷,好似对什么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四爷从心里希望和德妃娘娘能更加亲近些的,只是这宫里的人……

    不说这些了,平白闹得心里不舒服。

    你只管记住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我也是该要让着她、恭敬她,而且德妃娘娘想要拉拔娘家,看重乌雅格格,却也不会做出太糊涂的事儿,毕竟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乌雅格格是她的娘家侄女,但是到底是个妾室。”说完,尔芙就对着铜镜笑了笑,她实在不愿意去说德妃娘娘的是非,她为了让四爷和德妃娘娘和好,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自个儿付出了多少心血。

    自掘长城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尔芙是真不愿意做,想到这里,她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默默地替自个儿在心里鼓了鼓劲儿,暗道:婆媳之争,真是千古不变,以前她还在现代的时候,便经常从网上看到那些婆媳斗得不可开交的八卦新闻,但是她还真是从未想过这种事儿会落在她的头上。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就剩下苦笑感慨的份儿了。

    不过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德妃娘娘在宫里生活已久,柔软的心,早就如同山石般坚硬冰冷,但是她以真心相待,也总能换几分真情,何况她还为德妃娘娘诞育了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女呢,便是冲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德妃娘娘也不好太为难她。

    事实亦是如此,当初四爷想要扶正她的时候,德妃娘娘也曾倾力帮忙。

    “好啦,吩咐厨房那边摆膳吧!”瞧着诗兰替自个儿固定好最后一缕发丝,尔芙也顺利地将自个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捋顺了,她重展笑颜地抬了抬手,扭头冲着还在替自个儿熏香衣物的诗情,轻声吩咐道。

    而她也离开了妆台前,走到了临窗大炕上坐定,打算趁着后院那一众情敌过来请安前,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样才能更有精神地去应付可能出现的刁难。

    一顿温馨可口的早膳过后,尔芙换上了已经熨烫好的明蓝色礼服,快步来到正堂,后院众女都已经到齐,她也没闲心应付这些经常以最大恶意揣测她的情敌们,简单敷衍几句,便直接招呼着乌拉那拉侧福晋、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雅格格三人一块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对于乌雅格格经常陪着府里嫡福晋和侧福晋进宫请安这事,后院里拈酸吃醋的人还真是不少,这不还不等尔芙等人绕过院前的石径小路,一个做洒扫的小太监就将一篮子装着脏雪和枯枝等杂物的篮子冲着乌雅格格兜头倒了过去,尔芙瞧着眼前这个就地一滚就忙不迭跪倒在地的小太监,满脸无奈地摆摆手道:“别耽搁主子们的工夫,你是谁手底下的奴才就找谁去认错认罚吧。”

    说完,她又转头瞧瞧被弄脏披风的乌雅格格,淡笑着安抚道:“左右你也是在宫里常来常往的人,今个儿就在府里和诸位姐妹好好聚聚吧,稍后我安排管事嬷嬷在揽月楼开戏,你们也都好好放松放松!”

    “福晋恩典,婢妾替诸位姐姐谢福晋。”乌雅格格满脸怨毒地盯着已经跑过小路拐角的小太监,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微微屈膝一礼,便甩着袖子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瞧着她那副急匆匆的模样,还真是好似踩着风火轮般迅捷。

    不过任谁都能瞧出她这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而且是不打算息事宁人的架势,李荷茱李侧福晋见状,含笑上前道:“福晋姐姐,妾身突觉身子不适,今个儿就劳烦姐姐替妾身和德妃娘娘告个假吧。”说完,她就可怜巴巴地抬头瞧向了尔芙,她虽然进府时间比其他两位侧福晋都要更久些,但是因为她出自番邦属国,即便是贵为公主,却是连寻常官宦贵女都不如,她也不喜欢出去交际应酬,而且宫里规矩森严,动不动就要行跪拜大礼,这让她更加反感进宫请安这事儿了,难得这会儿有个由头说事,她自是迫不及待地要留在府里了。

    “你留在府里也好,也免得乌雅格格气急之下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儿。”尔芙也是在担心乌雅赫赫不肯就这样吃下哑巴亏,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安抚她,这会儿李荷茱李侧福晋主动提起要留在府里,简直就是瞌睡时候送来的枕头,她怎么可能拒绝呢,她笑呵呵地点点头,柔声答道。

    说完,她就领着规规矩矩立在旁边的乌拉那拉氏往宫里赶去了。

    临近年节,老十四一家子也从外地赶回了京城,今个儿正巧在永和宫外面碰上了,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跨过宫门的老十四福晋瞧见尔芙等人的身影,笑着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儿,快步迎到尔芙跟前,屈膝一礼,柔声道:“弟妹见过四嫂,四嫂吉祥。”

    尔芙笑着抬了抬手,虚扶着老十四福晋站起身子来,一双含笑的美眸落在了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的小腹位置上,轻声打趣道:“快快免礼,起来说话,昨个儿才听四爷说起你们回来了,没想到咱们今个儿就在宫里瞧着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怎么也不在府里好好歇息两日,不怕累坏了身体。”说完,她就将怀里抱着的汤婆子递给了老十四福晋完颜氏。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罚跪、抄经,这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惩罚,禁足、扣份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那条由四爷用朱笔写在家规最后的责罚,却足以让众女都掀桌翻脸了。

    什么叫不敬嫡福晋……连个最起码的划定标准都没有,而惩罚却格外严苛。

    轻则是送往别院禁足半年至一年不等,重则是送往家庙剃发出家。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好伐。

    岂不是说,以后只要尔芙抬出家规来,这些想要往上爬的妾室就要举手投降,那她们还在折腾什么呢,抱紧嫡福晋的大粗腿就是了!

    如这种不利于后宅和谐的家规,定然是尔芙狠吹枕头风的结果吧!

    别问为何后院女人会将罪魁祸首定在尔芙的头上,这只是女人不理智的通病而已。

    所以……

    四爷府后院的女人,甭管是一心要守着自个儿的小院过安分守己小日子的格格、董鄂格格,还是野心勃勃的陆格格、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等人,不需要串联就已经凑到了一块,齐齐聚在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房里,开始了对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声讨。

    最先开口出声的就是一向沉不住气的小乌拉那拉格格。

    她可不管她之前是不是想要投诚尔芙,她绝对不能容忍家规中出现这种不合理的霸王条款,她戴着鎏金镶珠护甲的玉手紧紧攥着官帽椅的扶手,咬牙道:“不能这么下去了,看来是得找宫里的德妃娘娘做主了,只可惜妹妹身份卑微,又家世不高,所以这事就只能拜托诸位姐姐牵头了!”

    只可惜,她这种时候还藏小算盘,在座众女亦不是傻子,谁又会愿意做出头鸟呢,所以小乌拉那拉氏的话音一落,和她不睦已久的董鄂格格就接茬开口了!

    因她那位在顺治朝风光无限的族中长辈所牵连,董鄂氏一族从康熙帝继位的那天,便开始被其他八大贵姓和新兴贵族所联合打压,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不在册的小格格,所以从小就被家人教导要隐忍、退让的她,也就最讨厌张扬霸道的小乌拉那拉氏。

    这会儿见小乌拉那拉氏又不顾身份的出头,她这股邪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加之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同品级,而她却已有一个格格在膝下承欢,她嘲讽起小乌拉那拉氏就更没有压力了。

    她斜睨着被禁足还不安分守己的小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媚儿,冷哼着道:“妹妹倒是会说话,一句身份卑微、家世不高就将这出头得罪人的差事给推脱了,那我阿玛都已经赋闲在家多年,岂不是就更上不得台面了,那是不是婢妾就先退席等着好了,等到诸位姐姐有了安排以后,婢妾听着姐姐们安排就是了!”

    “董鄂妹妹,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呢!

    俗话说,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咱们同在四爷府里伺候,甭管娘家家世如何,亦不要计较位分,这种紧要关头就该同心应对才是。”眼见好不容易组成的联盟就要土崩瓦解,一直坐在旁边做壁上观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忙打圆场道。

    说完,她更是主动揽麻烦上身地提出就由自个儿的阿玛去找四爷说项。

    “既然乌拉那拉侧福晋如此说,那婢妾也就略尽些绵薄之力,给家里去封信吧。”老好人似的董鄂氏见乌拉那拉氏瑞溪主动打圆场,也不会让乌拉那拉氏瑞溪下不来台,她的脸上挂着几分腼腆的笑容,颔首道。

    “如此,虽然我家中获罪,但是我娘家还有几位族中叔伯在朝上有些脸面,我明个儿就出府去和几位还算疼爱我的婶婶们求援吧。”佟佳氏也适时表态道。

    除了外面已没有娘家的格格和藩属国公主李荷茱外,其他众女都做出了表态。

    “行,那咱们就这么定好了。”

    “两位出身乌拉那拉家的格格还在禁足,那就早些散了吧。”

    “说的是呢,这事还没个一定之前,咱们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免得被迁怒上。”

    “还是佟佳姐姐想得周到。”

    众女又商量好细节,便互相见礼地分别离开了佟佳氏的院落。

    目送着众女走远,还未走到自个儿院里的佟佳氏就顿住了脚步,扭头对着跟在身侧的宫女,压低声音的吩咐道:“稍后就将今个儿的商议结果给四爷那边的人透透气吧,德妃娘娘到底是四爷的亲额娘,即便是四爷这次做得有些过了,本就和媳妇不对付的婆母,又怎么会替媳妇们出面说情呢!”

    别看她在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房里没说什么,还一副和这些女人同仇敌忾的样子,但是那也不过就是做样子给旁人看而已,她还指望着能够卖好给四爷,让自个儿重新得到四爷的信任,最好是能够得到四爷赐药解了体内的避子药,早日怀上个一子半女的,这样也好借机求四爷帮忙,将自个儿还在边疆受苦的亲人们都接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只能对不住那些异想天开的情敌们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聪明,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也不傻。

    她们虽然不能接受家规中出现那样不成体统的霸王条款,却也明白这四爷府里是谁做主,即便她们今个儿求了德妃娘娘出面做主,废除了这条霸王条款,但是惹怒四爷,她们在府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没有了四爷的宠爱,空有位分,又有何用呢,德妃娘娘再关照她们,也不可能让德妃娘娘压着对她们不满的四爷和她们恩爱吧!

    这个看起来是有共同利益的联盟,早在联合在一块的刹那就崩塌得一塌糊涂了。

    当四爷得到众女想方设法送过来的消息时,他都被这些女人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给气笑了。

    “不过这个佟佳氏还是有几分可用呢!”四爷就这样和尔芙同坐在罗汉床上,指着陈福送过来的册子,笑着说道。

    尔芙闻言,接过写满蝇头小楷的册子翻了翻,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就将她留在你身边吧,以后有什么不好自个儿出面说的话就交给她出面,她有把柄掐在爷手里,你只管安心用她替自个儿办事,不怕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毕竟她还指望着求爷出面,将她那些被发配到边疆受苦的亲人接回到京里来享福呢。”四爷抬手揉了揉尔芙的发顶,低声说道。

    “好吧。”尔芙闻言,点点头道。

    她其实并不想和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有太多牵扯,但是既然四爷替自个儿安排好了,她总不能不感恩吧,所以她笑着挤进了四爷怀里,拉着四爷的衣襟,轻声撒娇道:“既然爷信任她,那妾身就听爷安排,不过你可不要分不清远近,别到时候妾身没指望上她帮忙,爷反而信她,不信妾身,最终让爷厌恶了妾身。”

    她这么说,绝不是再无的放矢,这后院女人的小算计,还是要防备些。

    四爷闻言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忘记这些女人联合起来给自个儿添堵的事情,他瞧着坐在身前无所事事的尔芙,坏笑着道:“正好今个儿没事,不如咱们一块进宫和娘娘说说话吧!”

    说完,他就不等尔芙同意,直接招呼诗兰替尔芙梳妆打扮了。

    别看四爷是皇子,紫禁城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但是已经离宫开府别居的他想要携妻子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亦是要按照规矩递牌子请准,得到内务府宫人传回的准许入宫的口信,这才能够光明正大的从顺贞门走着去永和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

    内务府,别看是专司服务皇室的衙署,摆起谱来,一点不比六部差。

    如果不是四爷是如今在位的康熙帝颇为看重的皇子,就他这突然起意要进宫请安的做法,保管会让他在宫外候个几日,还甭想找到告状伸冤的地方,谁让宫禁森严这句话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所致,层层规矩走下来,耽搁些许时间,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比如尔芙这位亲王福晋给德妃娘娘递牌子请见地话,就需要提前一日准备。

    这边儿,尔芙还未梳妆好,内务府那边负责传信的宫人就到了。

    难得自家性格清冷的老四递牌子请安,德妃娘娘乐不得地就同意了呗。

    四爷跟前伺候的苏培盛不需要四爷指派就已经果断地应付好内务府传信宫人,用塞着两枚银角子的荷包打赏过,又客客气气地安排了小太监送着出去,便转身回到了正院这边伺候了,路过前院马厩的时候,他还不忘检查下马厩那边伺候的奴才为四爷准备的马匹。

    待到他重新转回正院的时候,尔芙已经穿戴齐整地和四爷站在廊下等候了。

    不同于以往尔芙自个儿进宫穿戴着品级大妆的打扮,今个儿她打扮得是仙女范儿十足,一袭淡蓝色绣银色小碎花的旗装,领口和袖口位置镶嵌了一圈飘逸的银狐毛领,外罩着同色的缎面兔皮内衬的大氅,发间仅簪戴着几支素银镶粉蓝碧玺的簪钗固定发髻,一副居家打扮,她身侧站着的四爷亦是如此,一袭藏蓝色卷云暗纹镶灰鼠毛皮的褂子下是同色同花纹的长袍,腰间佩戴着一对雕如意平安的玉佩,比往日更多了些温雅如玉的气质。

    “都准备好了?”不待苏培盛走近,四爷就已经率先走下台阶的开口问道。

    苏培盛忙恭声应道,同时招呼着等在院门口的软轿进来,因为他从诗兰闲谈中了解到,自家这位福晋主子认为踩着花盆底绣花鞋走路是一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酷刑,如果以往时候,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毕竟他是专门伺候四爷的首领太监,但是现在他既然想要靠上正院嫡福晋这尊大佛,总要有些表示才好,所以他就毫无压力地抢了诗兰和诗情的差事。

    对此,诗兰和诗情私下对视一眼,狠狠剜了眼卖好于尔芙的苏培盛。

    她们倒不是气苏培盛抢了她们的差事,也不是在意苏培盛和正院这边的关系好转,只是觉得苏培盛是在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害怕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家主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们二人暗暗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偷偷给自家主子提个醒,免得自家主子那个对人没有防备心的滥好人上了苏培盛的当,所以待到四爷离开尔芙身边,带走了苏培盛以后,她们就凑到了尔芙的轿旁。

    “那就多多注意些就是了!”尔芙倒是没有太在意,随口应了一句,便将这件事给丢到了脑后,倒是让她白白错过了一个和苏培盛这位首领太监扯上关系的好机会,让苏培盛几次示好都没得到回应,便也就放弃了靠上尔芙这棵大树的打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且他也没有靠向后院里的其他女主子。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坐在正殿宝座上,瞧着携手从门口走进来的男女,抿嘴笑了。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宫妃,她虽然有和寻常母亲不相同的争权想法,但是却不妨碍她也希望她的孩子发自内心地敬爱着她这个母亲,以前她总是觉得老四冷冰冰如同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让她堵心,先入为主地认为老四是在记恨她将其寄养在佟佳皇后身边的事儿,她心中有愧,却也责怪老四不懂她的难处,不过后来有了尔芙这个爱撒娇的福晋在她跟前,经常替老四说好话,做些老四自个儿做不出来的贴心事儿,她发现是她误会了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儿子。

    本就对老四心有愧意的德妃娘娘在尔芙这只小蝴蝶的影响下,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彻底疏远老四,视老四如冤家对头,转头去独宠老十四,而是更加用心地表示她对老四的疼爱,缓和她和这个性格清冷别扭的儿子之间不大融洽的母子关系。

    比如此时,她知道老四要入宫请安,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做雍容端庄打扮,生怕逊色于已逝的佟佳皇后,被性格别扭清冷的老四看低,而是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袍服地斜坐在宝座上,热络地招呼着要行礼请安的两夫妻过来坐下说话,直接免了二人的请安礼。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这四爷府后院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不嫉妒尔芙的好运气,从三品协领府出身的次女,貌不惊人,亦无惊艳绝绝的才情,连后院治家这些庶务都是不甚了解,偏偏就成为了四爷心坎坎上的第一人,还因为四爷的偏宠,哪怕是在爆出罪臣之女的身份以后,仍然冒名顶替地成为满洲贵姓钮祜禄家的女儿,还成为了四爷府里的嫡福晋。

    归根究底,她就是有着不同于常的狗屎运罢了。

    因为这点点狗屎运就一路走高,这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如何能服气,尤其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都不逊色于尔芙的出身,所以虽然她们现在不能立刻将尔芙从嫡福晋宝座拉下来,却不妨碍她们做些无关要紧的事儿给尔芙添堵。

    眼瞧着尔芙明明神色恹恹,却仍然难掩周身春意,她们更加不肯轻易离开了。

    不过因为她将话说得清楚明白,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就要给她们下逐客令了,所以她们又有些发愁,但是她们就又有了主意,那就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单门别列地揪出来,一样样地和尔芙细细商量。

    这一来就好了,尔芙就算是想睡都没得睡了。

    偏偏这些人一副不敢私自做主、事事都仰仗嫡福晋做主的样子,这让困得迷迷糊糊的尔芙,不能不强作精神地坐在罗汉床上坚持了,等到她总算将这些人都打发走,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很诡异的斯巴达状态了。

    明明困得坐着都能睡着,但是躺在床上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些人真损,这么卑鄙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早知道就不将这些庶务分出去了!”又在床上翻滚了一盏茶时间,心情烦躁的尔芙噌得一下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揉着那一头乌压压的青丝,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带着几分抓狂的低吼道。

    困得很难受,却怎么都睡不着的尔芙就这样在罗汉床上折腾了半天,一直到晚饭时分,不大尽职的瞌睡虫才工作起来,所以等到四爷从衙门带着他找工匠精心雕琢的木偶套装回来,只看到了尔芙蒙着被子酣睡的恬静样子。

    “你家主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四爷扭头对旁边伺候的诗兰,轻声问道。

    “才刚刚睡下。”诗兰闻言,屈膝一礼,恭声答道。

    “哦,那还好些,等小厨房那边准备好晚膳就将你家主子叫起来吧,免得她白天里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四爷点点头,将手里拎着的精致锦盒放在尔芙的枕边儿,又对着诗兰吩咐一句,便领着苏培盛去书房里练字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的四爷,让诗兰准备好的那些告状话都憋在了嗓子眼里。

    她有些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望着四爷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着罗汉床上睡着的尔芙耸了耸肩,便重新坐回到墙根儿摆着的绣墩上,继续做绣活去了。

    等到小厨房那边传信说晚膳准备完,她有些忐忑地来到了床边儿。

    诗兰已经可以想象出尔芙累积了一整天的不痛快和睡眠不足引起的起床气是如何劲爆了,但是一想到四爷的吩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为了防止四爷瞧见尔芙暴怒时的丑态,她还是先将罗汉床边备用的那张绢丝屏风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罗汉床前,这才上前一步地来到尔芙身边,轻声唤道:“主子,主子,主子爷来了,也该吃晚膳了,您快醒醒吧!”

    事实证明,一个睡眠不足且有起床气的人是很可怕的。

    只见尔芙先是缓缓蹙起眉头,随即扭头将红扑扑的小脸埋进了锦被里,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外面那些扰她好梦的杂乱声音,然后就如同梦呓似的嘟嘟哝哝地诉说着委屈,含含糊糊地说着自个儿有多困、又累,又有多么不容易才睡着,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她脑中的瞌睡虫就渐渐远离了,最后更是直接噌得一下就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要吵醒我,我不是说天不塌下来就不要吵醒我么?”尔芙深吸了口气,睁开了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双眸,恶狠狠如同饿了整个冬天的恶狼似的瞪着吵醒她好梦的诗兰,咬牙切齿的问道。

    “主子,主子爷过来的时候就交代了,要奴婢在晚膳时分叫醒您。”诗兰哭腔道。

    尔芙并不是个爱生气的个性,待身边婢仆宽和温柔,正是因为如此,她每每起床气爆发的时候,才会更加惊人,不过好在诗兰了解这点,她虽然是有些心慌意乱的紧张,却并非是因为被尔芙吓到,因为她知道尔芙的起床气不是冲着自个儿,只是觉得受了委屈而已,所以她只是怕在书房那边练字的四爷听见这边的动静,看到面容狰狞扭曲的尔芙心生厌恶,弄得自家主子失宠……

    因此,她最先强调的就是四爷过来了。

    好在尔芙虽然有些气昏头,却还是有着些许理智在的,她揉着已经咕咕叫的肚子,满脸颓败地躺回到罗汉床上,扯过被她扬在旁边的被子重新盖好,将脑袋瓜儿蒙得严严实实,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带着厚重的鼻音低喃道:“别再吵我了,我不吃晚膳,你多预备几盘点心给我就是,我困得头痛、眼睛疼、浑身都痛……”

    说完,她就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儿,径自睡了过去。

    只是她想要趁困劲继续睡觉的想法,还是未能如愿,因为四爷已经踱步到了床边。

    四爷可不似诗兰那般顺着尔芙,他挥挥手地将诗兰打发去小厨房传菜,径自来到罗汉床边儿坐下,伸手轻轻地拍着连头到脚都蒙在被子里的尔芙,似是在哄着尔芙睡觉,实则是怕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尔芙,然后就将尔芙连带着被子一把揽入怀中,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温声道:“别闹小脾气了,快些起来陪爷用顿饭,等再晚些时候,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你这么睡,也睡不踏实啊!”

    “不要!”只是四爷难得的温柔,却并不能得到尔芙的回应,她烦躁地挠着头,如同活鱼似的在四爷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道。

    当然,这所谓的撒娇是四爷自个儿的理解,实则是她在闹脾气。

    因为误解,四爷更温柔起来,也根本没有想到要让尔芙继续躺在罗汉床上睡觉,反而变本加厉地伸手摸着尔芙睡得泛红的脸颊,刚刚练字弄脏手,才用冷水洗过手的他,那一双手虽说并不是特别凉,但是比起尔芙微热的脸颊,便如同冰块一般,直接就将让尔芙弄醒了。

    接连被打断好梦的尔芙,登时就变身利爪出鞘的小野猫往四爷身上抓去。

    只是她被四爷如同卷寿司似的裹着被子揽入怀中,根本就抓不到她习惯抓的位置,她根本够不到四爷肌肉结实的腰肢,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的尔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抓住了四爷胸口的那两个小豆豆,狠狠地扭起来了……

    如此敏感的位置被抓,四爷登时一惊,也顾不上尔芙还躺在自个儿盘起的腿上,噌地一下就尔芙丢开,如同被咸猪手摸到的纯情少女似的紧捂着胸口,连忙退后两步地站在了罗汉床前,满脸羞恼地瞪着被摔痛小屁屁的尔芙,咬牙道:“福晋,你的规矩和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还躺在罗汉床上,反手揉着如同被摔裂似的小屁屁的尔芙,此时满脸懵逼。

    “哼,你真是该好好反省反省自个儿的言行!”四爷有些羞恼地瞪着还懵懂无知状的尔芙,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但是刻入骨子的礼仪让他说不出恶语,也做不出其他失礼的事情,越想越是觉得烦躁的他丢下一句冷冷的话,便这样甩着袖子离开了正院,正好和拎着食盒过来摆饭的诗兰撞了个满怀。

    接连受到委屈的四爷不甘不愿地瞪着诗兰,冷冷哼着,迈步往外走去。

    被撞得摔在廊上的诗兰,不过她对上四爷那张冷脸,也是不敢多问一句,只能自认倒霉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懵逼地拎起摔在身侧的食盒,回到房间里,打算问问自家主子的意见,再做其他决定了。

    只是显然她进门以后就顾不上询问这些问题了,因为尔芙正欲哭未哭地望着她。

    “主子,您怎么了?”满心担忧,脑中涌起各种不好猜测的她丢了手里拎着的食盒就直接冲到了尔芙的身边,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摔在床上的尔芙,一边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知道么?”彻底醒来的尔芙正处于一种断片的迷茫中,萌萌答道。

    诗兰对这会儿还有心思卖萌的自家主子,满是无奈,却也不能不帮着一块想答案,她小心地扶着尔芙坐好,又将软枕塞到尔芙的腰后,这才有心思去收拾被她丢在堂屋地上的食盒,她就这样一边收拾着连盒盖都摔飞出去的食盒,一边低声猜测道:“主子爷怎么怒气冲冲地就走了呢,该不会主子说了什么唐突无礼的话吧!”

    “我不记得我说话了!”尔芙满脸懵的歪头道。

    “那会不会是您迷迷糊糊地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了呢?”诗兰继续猜测着。

    尔芙挠挠头,她好像确实是做了些不合身份的事儿,但是因为她那会儿还不是特别清醒,又发生的太过突然,所以这会儿猛然被诗兰问起这件事,她也是想不出来了,只是满脸懵的继续摇头,不过她还是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问问当时在房间里的另一位当事人。

    因为她恍恍惚惚的记得她除了看到了四爷,还看到了雷劈懵逼状的苏培盛。

    “苏培盛虽嘴严,但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打点够,也不怕他不知无不言,你将我私库里那条公中新近才送过来的南珠压襟找出来,另准备些银票备着,让赵德柱跑一趟前院吧!”睡得口干舌燥的尔芙接过诗兰送过来的热茶抿了口,指着妆台上摆着的精致锦盒,有些心痛的吩咐道,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枕边多出来的一个精致锦盒。

    还没等诗兰走到妆台旁,满脸好奇的尔芙就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个儿枕边的精致锦盒拿在手里了,她一边拨动着锦盒上的铜扣,一边扭头冲着往内室里走去的诗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刚才四爷带过来的东西?”

    “是的,奴婢记得主子爷过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个锦盒,结果见主子还睡着,这才放在主子的枕边,想来是为主子特别准备的礼物吧!”诗兰回头瞟了眼,笑着点点头答道。

    说完,她也已经拿起妆台上那个为方便尔芙随时取用银钱所准备的挂锁锦盒。

    这锦盒里放着的是公中每月发给尔芙的份例银子和一些面额不大的银票,别看这锦盒每日都放在妆台上,看起来不起眼,但是里面零零散散的银两加起来,也足有千余两银钱,不过就因为它不甚起眼,所以从未有宫女打过这锦盒的主意,哪怕是有时尔芙取过银两打赏会忘记锁起盒盖,哪怕尔芙会当着很多宫婢的面打开这个装满银钱的锦盒,因为除了尔芙身边的几个近身宫婢,根本没人会想到尔芙会将这么一笔银两就这样随意地放在妆匣旁边摆着的锦盒里。

    诗兰捧着这个挂着锁的锦盒,轻手轻脚地来到尔芙的身边,轻声询问道:“主子,您觉得给苏公公准备多少银票合适呢?”同时,也已经从衣襟内兜里,摸出了那枚金灿灿的铜钥匙,打开了锦盒上的铜锁。

    只是才揭开盒盖,诗兰就懵逼了。

    一向都不将这些钱财放在心上的尔芙见诗兰脸色骤变,将手里的锦盒往身边一放,好奇地扭头往诗兰身前的锦盒瞧了瞧,这一看过去,她也是吓了一跳。

    如果是单单丢些银钱,并不能引起尔芙的惊讶,因为坐拥大笔私产,这锦盒里放着的散碎银两和银票,于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她兴许是会有些不高兴,却绝对不会因此就流露出惊讶之态,她之所以会被惊吓到,实在是因为这锦盒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身首异处被鲜红色液体的破碎木偶,而从木偶的造型和破损程度看,正是她之前强忍着不舍交给苏培盛去处理的那批。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当初因为这两个宫女是德妃娘娘安排进来的,吃住都是顶好的,即便是住在正院,却也不比那些独居一院的格格们差了,吃穿都和寻常宫女不同,房间里的摆设,亦是诗兰精心布置的,现在这些东西都可以收回到私库里去了,而且这两个美其名曰的宫女,也不需要占她身边伺候宫女的名额了。

    尔芙坐在绢丝屏风分割出的小小外间里,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开间。

    少时片刻,诗兰和诗情就动作利落迅速地对照着之前的记档册子,将一些逾制的摆设都收拾回了箱笼里,余下的那些家居摆设,虽然还算不错,却是不值得收回私库里了,尔芙瞧着眼前这套被打通的大开间,又想想诗兰和诗情在隔壁的小单间,她对着过来询问她意见的诗兰吩咐道:“左右这间房间都特别收拾过了,这么放着,亦是浪费,你和诗情就直接搬过来吧,将你们之前住着的那个小单间留给以后分到咱们正院伺候的宫女。”

    说完,她就挥挥手,催促着诗兰和诗情去隔壁收拾自个儿的体己行李去了。

    其实就算刨除正院两侧的跨院和婢仆不够资格居住的上房、东西厢房,单单是主院这个三进套院里剩下的其他房间就已经足够安排尔芙身边近身伺候这些宫婢仆从了,只不过是因为尔芙的陪嫁体己太多,足足在倒座房那边占了五间房子,这才会弄得房间如此地紧张。

    不过即便是如此,正院婢女仆从的待遇,比起其他院子伺候的婢女仆从,亦还是很不错的,谁让尔芙是个很懂得疼惜婢女仆从的好主子呢,现在有了好房间空余出来,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想着要照顾身边人。

    安排好这些,尔芙这才重新回到正院上房里休息下。

    晚上,四爷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问起了雨桐和雨桠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格格大概是觉得自家族中的包衣更可靠些,便将人要过去了。”对此,尔芙不以为然地摊摊手,爽快答道。

    “这是真话?”四爷笑着反问道。

    “当然,反正乌拉那拉氏媚儿过来要人的时候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字都没有改的告诉你了。”尔芙保持着摊手的动作,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继续回答道。

    四爷闻言,抬手拍着尔芙的脑袋瓜儿,脸色微变,却仍然好心情的低声调侃道:“你这个傻妮子,大概还觉得自个儿丢掉了好大的一个负担吧。”

    “难道不是么??”尔芙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觉得吴家怎么可能有本事强压着德妃娘娘将两个姿容超群的宫女收到身边!”四爷并没有干脆的回答尔芙的问题,而是故作高深的反问着。

    “为何呢?”尔芙仍然是那副满脸懵逼的样子,继续追问着。

    因为尔芙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个性,要是这个问题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她怕是要茶饭不思了,所以她觉得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这件事,到底那两个出身吴家的漂亮宫女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什么传说中的凤命女么!

    关于这个问题,显然是尔芙有些想多了。

    随后,四爷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德妃娘娘之所以将这两个姿容出众的吴姓宫女留在自个儿的身边,无非是因为她还顾念着和吴家的亲族之情,毕竟因为德妃娘娘得宠而抬旗的乌雅氏一族和吴家,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同族,现在德妃娘娘所在这一支是已经摘了内务府包衣的帽子,但是吴家还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之一,雨桐和雨桠这两个从小被吴家精心教养出来的美人儿,也就是吴家全族的希望,而在能力范围内,偷偷帮衬着吴家,吴家也就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好德妃娘娘。

    现在尔芙将承担着吴家阖族上下希望的两个宫女都送到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

    那么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乌拉那拉氏已经将人要过去自个儿院里了。”得到答案的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扁着嘴儿闷闷道,但是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喜欢势力渐大的内务府,更不喜欢那些靠裙带关系脱去包衣奴才身份,却并不懂得感恩的内务府官员,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将内务府整个儿都连根拔起,让这些仗着是皇帝跟前近臣的蛀虫都统统发配到边疆去喂蚊子。

    可惜,并非来自未来的本土男四爷却不知道尔芙的内心感慨。

    他见尔芙不高兴的扁着嘴儿,还以为尔芙是在为失去吴家这个大助力不痛快,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和她点明这些利害关系,但是也让他有些失望,因为在四爷的眼里,尔芙和之前的乌拉那拉氏越来越像了,一想到曾经最是清丽脱俗的妮子都变得如此现实了,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不过素来反应迟钝的尔芙难得有眼色了一次。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四爷神色有异的原因,笑着歪了歪头,故意卖萌道:“不过相比起获得吴家一星半点的帮衬,还是早些将那些碍眼的女人轰出去,更让我觉得痛快些,要是让我看着她们和你卿卿我我,估计我还没等到吴家给我半点好处,便已经将自个儿气死了!”

    说着,她就冲四爷连连摇晃着自个儿那双没有威胁力的小拳头,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告诉你,甭管是身份背景多么厉害的女人,你也不要想着塞到我身边来,我管不了你将后院里塞满娇花,但是我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是绝对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女人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爷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留,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过问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的事儿了,还不早早就按照德妃娘娘的意思将她二人收房算了!”果然,四爷听尔芙这么一说,心里头痛快了不少,其实他也是个挺纠结的人,他一方面希望尔芙为他拈酸吃醋,最好是瞧见他身边冒出一个母蚊子都能变身母老虎扑上去,但是一方面又希望尔芙是个明理懂事的雍容福晋,但是这里面的度要怎么把握,就是四爷自个儿都没有个数。

    好在,尔芙几次顺毛都很轻松过关了。

    再一次轻松过关的尔芙在四爷看不到的角度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她就知道四爷这货儿是个空壳子的霸气攻,实则是个傲娇受,越是没个好脸色,便越是觉得顺心顺意,所以她才能顺利地混成四爷心底的朱砂痣、眼前的白月光了。

    尔芙挑眉问道:“那你就是说,你现在决定要尽快将那两个宫女收房了?”

    “不是。”四爷忙摇头道。

    只可惜,四爷的回答,并不能让尔芙满意,所以尔芙动作利落且果断地拍掉了四爷揽在自个儿腰肢上的那双大手,踩着脚踏,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站起身来,指着一墙之隔的西次间书房,恶狠狠地恐吓道:“那就好,不然你就准备睡书房吧。

    放心,我知道你是出身贵重的皇子龙孙,所以我会特别交代诗兰给你在书房摆上一张很舒适柔软的矮榻和暄软的被褥,绝对不会委屈了你娇贵的身子骨!”说完,她还有些不解气地踩了踩四爷那双穿着皂色长靴的脚。

    尔芙孩子气十足的动作,逗笑了还要说话的四爷。

    四爷长臂一揽,将双手叉腰做茶壶状的尔芙揽入怀中,低声安抚着。

    而很懂得拿捏夫妻相处分寸的尔芙也配合地收敛了怒冲冲的样子,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如同乖猫似的窝在了四爷怀里,小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扯着四爷领口的盘扣,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身藏蓝色的大褂是李荷茱李侧福晋给四爷绣制的,只要想想,她就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要怪就怪她自个儿的绣技不精湛,不然一定不会给后院那些女人这种机会。

    同样熟悉尔芙性格的四爷从尔芙的小动作上,也看出了尔芙有些不满的小情绪。

    他眨眨眼,低头在尔芙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让她在身边空位上坐好,爽快地招呼进来在外候差的诗兰等人,这才嘴角噙笑地让尔芙替自个儿找身更换的衣裳来,迈着大长腿去净室里洗漱去了。

    等到他洗漱出来的时候,那身让尔芙嫉妒的大褂,已成为了要送洗衣服里的一件。

    四爷穿着一身已经半新不旧家常袍子,腰间还挂着一枚尔芙亲手编织的同心结,这样的衣着打扮,终于让尔芙露出了一抹宽慰的浅笑,她含笑上前,主动牵起了四爷的大手,拉着四爷走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桌边儿,格外难得的承担了替四爷布菜的工作,那副殷勤的模样,竟然让一向很注重饮食规律的四爷多吃了一碗米饭。

    天色刚刚暗下来,心情大好的二人就在浴室里,火热地缠在了一块。

    一场酣战后,强作精神洗漱过的两人并肩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四爷摩挲着尔芙如绸缎般顺滑无暇的肌肤,颇为感慨的低喃道:“爷和你好久都没有这般畅快了。”

    这话,听得尔芙一阵无语。

    谁能告诉她,为何素来恪守规矩和体统的四爷到了床上就如变了个人似的!

    得亏她是来自风气相对更开放的现代,不然要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去配合四爷完成那些羞死人的动作,那难度无异于是登天般艰难了。

    这般一想的话,她为她能够成功晋位的原因,而脸红心跳起来。

    只是太过沉迷于内心拷问的尔芙,却没有注意到四爷眼底闪过的一丝晦暗光芒,被尔芙泛着羞涩的脸庞所诱,四爷那双如同有魔力的大手,便这样顺着她腰肢的弧度滑了下去,来不及阻止的尔芙就这样被他引入了歧途。

    而这样胡闹的结果就是尔芙第二天爬不起来了。

    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系列的毛病都找到了这个缺乏锻炼的女人身上,尔芙苦着一张脸,艰难地蹭到床梢位置,将四爷随手丢在角落里的大襟系带中衣胡乱套在身上,这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使劲力气地挑开了床幔,将在外间里候差的诗兰叫到了床边,吩咐诗兰下去替自个儿准备热水等东西。

    一直等到净室里泡澡用的一系列东西都备好,她这才软着双腿进了净室。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留下诗兰和诗情这些近身伺候的婢女在跟前伺候自个儿洗漱,因为她实在没勇气让她们看到自个儿身上写满爱怜的痕迹。

    泡过澡,本来就已经双腿无力的尔芙就更加没有气力了。

    她强忍着打颤的双腿,裹上旁边早就备好的干净衣物,一挪一蹭地回到东次间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坐定,已然折腾出了一身汗,不过她却并没有重新洗漱的想法,而是将对襟小立领中衣上的一颗颗铜扣都小心翼翼地系好,直接就招呼起外面候差的诗兰和诗情了。

    “点炉安神香吧。”尔芙有些懒怠地倚着软枕在罗汉床上躺好,支使着二人将罗汉床上的杂物挪空,伸直蜷曲的双腿,又让诗兰取来床榻上刚换过的锦被,将容易着凉的双脚和腰肢都仔细盖好,这才将压在身下的长发都仔细拉出,统统耷拉在罗汉床的扶手外面,扭头对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的诗情吩咐道。

    她现在就想这么沉沉地睡过去……

    只是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大事小事一大堆,哪里会给尔芙安心休息的休闲时光,一炉安神香还没有烧完,空气里还弥漫着未消散的檀香味道,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佟佳氏、乌拉那拉氏瑞溪就如同商量好的似的,一块抱着府里各处这月的账目开支,来到尔芙这里报账了。

    虽然这些都是尔芙早就和她们商定好的规矩了,但是辛苦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尔芙在瞧清楚她们泛着青紫颜色的黑眼圈后,还是可以肯定她们就是在羡慕嫉妒恨,故意来打扰她补眠的好时光。

    不过作为嫡福晋,她要大度,她要宽容,所以她嘴角微扬的抬抬手道:“放下吧,这账本也蛮重的,你们就别这么抱着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你们就抓紧说说,如果不着急的,那就等我自个儿慢慢翻账本就是,别耽搁了你们各自院里的事儿!”

    说完,她又掩唇打哈欠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不同于之前那种糊弄事般的随意调查,这种调查是很严谨和详细的,陈福和张保二人虽然不知道四爷为何有如此吩咐,还是恭声应是地下去尽快安排了。

    乌拉那拉氏一族是满洲八大贵姓之一的名门望族。

    想要调查其中一个出嫁的格格,虽说不容易,却也不难,毕竟早在这之前,陈福和张保就为了更好掌控各府邸的动向,已经将眼线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塞进去了,不过因为要调查的目标是长在深闺的女子,更加侧重于在各府前院动手脚的陈福和张保还是费了大工夫,这才将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经历调查清楚。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格外重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一举一动,才能这么快查清楚。

    坐在书案后的四爷,面无表情地认真翻看着陈福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最终淡定地挥挥手就命陈福下去了。

    根据陈福送上来的调查结果显示,关于瑞溪的种种不对劲,珍珠并没有说谎。

    不过从调查结果来看,瑞溪也确实是乌拉那拉氏族远房旁支的一位在籍留牌秀女,因为在京小住的那段日子被乌拉那拉氏老族长的福晋喜塔腊氏看中,便被破例留在了身边照养几年,又那么刚巧地赶上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过世,然后就有了后来被册封为侧福晋进府的这桩天降馅饼的好事。

    四爷拿出了处理朝政的认真劲,将关于瑞溪格格的所有信息都来来回回地翻看几次,将其中有些不合理的地方都彻底想通后,扭头瞧着倚着落地罩发愣的苏培盛,吩咐道:“安排两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去西小院伺候,爷要知道这个瑞溪侧福晋的一举一动。”

    说完,他就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安排,叫了王以诚两兄弟进来书房伺候。

    随着陈福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四爷正在将陈福手里粘杆处的势力一点点地移交到苏培盛的手里,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培盛才不再继续压制着和他争夺四爷心目中地位的王家两兄弟,更愿意跟着张保和陈福跟前刷好感度,顺便偷偷学习管理粘杆处的办法。

    苏培盛按四爷的吩咐,欢天喜地地来到了陈福和张保独居的小院,找到张保跟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内敛含蓄地扯出一抹轻笑,随意地敛了敛袖摆,迈着平缓的四方步就走到了旁边那间房门虚掩的厢房里。

    他这段时间的变化,瞒得过府里的其他人,却瞒不过同为当事人的陈福和张保,不过因为是四爷的意思,陈福和张保也没有过多其他的感想,所以这会儿苏培盛过来要人去盯着乌拉那拉氏瑞溪,张保很是顺当地就将手里一部分才刚刚培养出来的人手,交给了苏培盛负责。

    不过他担心苏培盛不将这几十号人手放在心上,还是不忘交代一句,“这名单上的人手都是陈公公之前特地挑选出来的小宫女,年龄小,好掌控,且背后没有包衣世家,身份底细也足够干净,若是用得好,也是一股不错的势力,以后就交给你安排了。”

    说完,他又将粘杆处一些不太重要的耳目眼线联络的特殊方式,统统都告诉给苏培盛知道,留着苏培盛在房里喝了杯茶,说了两句闲话,这才送着苏培盛出了院子。

    前院的这些小动作,后院里的女人不清楚,也不甚关心。

    在她们看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四爷的喜好来得重要,新进府的瑞溪,亦不例外,她早起就跟着西小院的管事嬷嬷肖嬷嬷来到了厨房。

    肖嬷嬷是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奶嬷嬷,也是这次跟着瑞溪一块嫁到四爷府来的。

    她年方四十,有着一张和气的胖圆脸和富态的身量,最擅长烹调美味佳肴和针织刺绣这种事儿,本来她还以为乌拉那拉氏瑞溪会选择另外一位更加擅长掌家的奶嬷嬷,甚至都已经拜托交好的姐妹替她另找差事了,却没想到这陪嫁入府的好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现在乌拉那拉氏瑞溪拜托她烹制一盅味美清爽的汤品,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想到瑞溪会跟着她一块来到厨房里忙活。

    “主子,这厨房里烟气太大,您还是先回前面上房里休息吧,等奴婢这边儿准备得差不多,您再过来就好。”随着厨房里的烟气越来越重,肖嬷嬷有些不放心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担心地柔声建议道。

    瑞溪宽和地笑了笑,无所谓地摇摇头道:“为四爷烹调美食是我的本分,不辛苦,您也就别劝我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说完,她就接过肖嬷嬷手里的汤勺,专心致志地搅动着炖盅里清淡的汤水,脸上挂满了恬静温慧的笑容,当真如同是最贤惠的妻子般,任是哪个男子瞧见,也抵挡不住这抹笑容的威力。

    不过她的目的并非是要靠贤惠淑雅就能在四爷心目中留下位置,只是让后院那些防备着她的女人们放心罢了。

    别以为她才初入王府就不知道院里那些伺候的婢仆,大都是后院里其他女人安排过来的眼线和钉子,她之所以没有动作,不过是不想让前院那位多疑的男人防备而已,她既然想要在四爷府里站稳脚跟,当然不会心急,也不会稀里糊涂地搅合进后院的各种纷杂是非里。

    乌拉那拉氏瑞溪在进府前,便已经让她在暗中安排进四爷府的人手,将四爷府各院女眷地性格偏好都调查清楚,细细参考这些女人入府以后的经历,她觉得最好借鉴的就是那位顺利爬到嫡福晋位子上的前侧福晋瓜尔佳氏的成功经验,不过她也没有全盘借鉴地复制尔芙的成功,而是有计划性地改变了些许。

    而她想要最先展露给四爷的优点就是她那一手厨艺。

    为了让四爷更加注意她的优点,她当然不会偷懒地将熬汤这种有些繁琐且无趣的工作交给肖嬷嬷负责。

    厨房里的温度很高,为了不被热气和汗水打乱脸上的妆容,弄出狼狈的样子,她早起就薄薄地在脸上扫了一层掺杂着珍珠末的茉莉香脂粉,这会儿忙碌了一个上午下来,虽然身上沾染到了厨房里的味道,但是倒是并不损伤她的美貌和气质,好不容易等到汤品熬煮入味,她命肖嬷嬷将她特地从乌拉那拉家带来的一个纯白色滚银色兰花缠枝纹边的炖盅给找了出来,仔细装好口味清淡的薏米冬瓜排骨汤,又细细地擦拭干净炖盅外侧的手印痕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着放到了食盒里。

    “拧条帕子来。”她细心地整理好身上的旗装,扭头吩咐道。

    旁边伺候的宫女绿意忙拧湿帕子,恭敬地送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手里,这才将装着炖盅的食盒拎在手里,退后半步地跟在瑞溪的身后,离开了气味不算清新美好的厨房,服侍着瑞溪回到了上房内室去洗漱更衣。

    洗漱过的瑞溪,没有急着上妆,估计着时间,换了身还算素雅的青草绿旗装,便这样素面朝天地来到了院门口。

    她约莫等了有盏茶的工夫,四爷就领着苏培盛等人来到了西小院的院门口。

    最是重视规矩的四爷虽然有些排斥府里现在轮流侍寝的安排,但是每每轮到去谁房里留宿的日子,还是会过来用顿午膳,免得后院里的女人借着送补汤、点心的名义争宠讨好他,今个儿就刚好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侍寝的日子。

    四爷远远就瞧见瑞溪领着近身宫婢等着门口的样子,说心里毫无感觉,那绝对是假话,却也达不到感动莫名的份上,但是还是不妨碍他露出好脸色来,对着被太阳晒红脸颊的瑞溪关心两句,“怎么这么早就等在门口,爷过来再出来就好了,你也不怕被晒坏了身体。”

    说完,他就长臂一揽地将瑞溪揽入怀中,迈步往西小院的上房走去。

    现在的西小院已经瞧不出尔芙还住在西小院里时的模样,比起那时的雅致素朴,更多了几分张扬和华丽,打扮清雅的瑞溪坐在描金罗汉床上的时候,竟有种脱俗欲仙的感觉,连四爷这种见惯美人的人都有些意动,恨不得立刻拉着眼前的美人好好疼爱一番,但是他也只是想想就算了,努力将注意力移到了桌上摆着的餐点上。

    “妾身也不知道爷喜欢吃些什么,不过听厨房里伺候的人说爷口味清淡,便让他们胡乱准备了几道清爽的小菜,还望爷不要嫌弃。”瑞溪瞧着四爷挪动身形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并没有自作聪明地凑上去,反而很是体贴地走到桌边儿,指着桌上摆着的菜肴,轻声说道。

    说完,她就亲手盛了碗汤,送到了四爷跟前。

    “这是妾身忙碌了整个上午炖的汤,还请爷尝尝。”乌拉那拉氏瑞溪捧着滚了一圈银色兰花缠枝纹边儿的汤碗,莲步款款地走到四爷的身前,柔声说道。

    轻挽罗裙移莲步,嫁作他人妇,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

    瞧着眼前眉眼带着几分小心和敬畏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四爷心底涌起了一句话,他含笑接过汤碗,很是爽快地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汤的味道不错,火候十足,看来你是用了心的,爷很是喜欢这汤品的味道。”

    说完,他就一口气地将汤碗里的薏米冬瓜排骨汤,全部喝光了。

    “爷喜欢就好。”乌拉那拉氏瑞溪含羞浅笑地接过空汤碗,柔声答道。

    四爷闻言,勾唇一笑,站起身来,随着乌拉那拉氏瑞的脚步来到桌边儿坐定,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小心伺候,时不时地夸赞上一句,喜得瑞溪满脸通红,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用过饭的四爷就领着苏培盛等人离开了西小院,径直往正院去看尔芙了。

    本想留着四爷在西小院小憩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有些失望地目送着四爷走远,还不等她收敛起脸上的失落,在旁伺候的宫女墨兰就忙上前安抚道:“主子,您别难过,嫡福晋被主子爷看重是好事,只有嫡福晋的位置够稳,她才不会千方百计地对付后院里的其他妾室。”

    “我知道。”乌拉那拉氏你瑞溪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冷光。

    说完,她就直接迈步往院子里走去,同时吩咐着墨兰去厨房准备热水。

    早起就在厨房里忙碌,折腾出一身的汗,还沾染上一身味道,她都快嫌弃死了,如果不是为了在四爷跟前表现自个儿的温柔淑惠,她早早就让人准备一大桶洒满花瓣的香汤去沐浴了,不过现在既然四爷走了,她也就不必继续装样子了,还是快快把自个儿弄得香喷喷的才好。

    少时片刻,小厨房那边就将热水送到了上房净室里。

    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容地褪下身上的衣物和发饰,披散着一头如黑缎般闪亮顺滑的长发,踩着浴桶边儿摆着的小凳子,迈步走到了浴桶里坐定,微眯着眸子,享受着肖嬷嬷的伺候。

    她之所以选择带肖嬷嬷进府伺候,肖嬷嬷这手出神入化的按摩工夫是主要因素。

    乌拉那拉氏瑞溪半躺在浴桶里,任由着肖嬷嬷替她疏通筋骨,直到浴桶里的香汤渐凉,她这才睁开了眼睛,起身离开了洒满花瓣的浴桶,重新换上一身淡青色的寝衣,披散着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长发,半倚半躺地坐在了罗汉床上,身搭薄被地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足足睡了有一个时辰之久。

    等到她睡饱坐起身来的时候,她那头长发也已经彻底干透了。

    “主子,不如让奴婢伺候您梳妆吧!”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绿萼忙凑上前来,小心地将软枕塞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乌拉那拉氏瑞溪闻言,挑眉瞧着窗边摆着的妆匣,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左右我也不准备出去院子,你随便找条绸缎带子来,替我将长发束起来,然后再找身颜色轻薄些的杭绸旗装来就是了。”

    说完,她就拢了拢脑后的长发,慵懒地倚着软枕躺了下来。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是的,尔芙刚刚才是才睡醒,这脑袋瓜儿还有些浑浑噩噩地不清醒呢,没察觉出诗晴那份太过迫切的模样有问题,但是喝过了热姜茶,又被从窗缝钻进来的些许冷风吹去了萦绕心头的困意,彻底清醒过来的她也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事实也是和尔芙的怀疑一模一样。

    诗晴顾不上张罗着伺候尔芙的晚膳等琐事,便忙着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主子,那小丽娘是真能耐了,奴婢派去看管她的两个老嬷嬷,那都是从前就在圆明园伺候的老人儿,正儿八经在宫里打滚一辈子的老嬷嬷,但是就愣是让她三言两语地说动了那份她们自个儿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年的恻隐之心,竟然私自放她去见弘晖阿哥了!”

    “直说结果吧!”尔芙闻言,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狗屁的恻隐之心吧……

    要是她真相信那些老嬷嬷会被小丽娘几句话说动了恻隐之心,那这些老嬷嬷能在宫里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宫里是最容不得同情的地方,那些有资本去同情别人的人,也唯有宫里那些位高权重的宫妃了,区区老嬷嬷,哪里有那份资本和底气……

    唯一的可能就是财帛动人心。

    这些老嬷嬷仗着老资历、老辈分,之前就经常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儿,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尔芙硬不下心肠,和这些年龄都赶上她爷爷、奶奶年纪的老人计较,管事嬷嬷们也顾忌着情分,也是拿她们没办法,倒是弄得这些老嬷嬷越发没有分寸,越发地恣意妄为了。

    想到这里,尔芙沉着脸问道:“荣养庄那边修得如何了?”

    诗晴有些跟不上尔芙太过跳跃的思路了,但是还是很快地回答道:“基本上都已经修缮完毕,只待主子要求准备的那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送过去,便可以让府里年过六旬的宫婢仆从住过去了。”

    “嗯,明个儿一早,你就派人给府里的管事嬷嬷传信,让她们来圆明园听差,再将圆明园这边的管事嬷嬷都请过来,我有事和她们商量。”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沉声吩咐道。

    说完,她又问了问小丽娘的事儿。

    尔芙耐心地听完诗晴的回禀,听说小丽娘被重新看管起来,却还是寻死觅活地闹腾着,一张脸都气得有些扭曲了,厉声说道:“算了,不亲自和她谈谈,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你一会儿就跑一趟吧,把她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已经傻到无可救药了,竟然还不死心地往弘晖身上贴。”

    “成,奴婢安排好您这边的事儿就去。”诗晴轻声答道。

    “那就抓紧安排吧,也别弄太繁琐的饭菜了,一碗粥,配上点干粮,再来点现成的小菜切盘,我随便垫补一口就行了,左右我也不太饿,就是怕这会儿不吃点,过会儿会饿,还要折腾着小厨房起火,那就太麻烦了!”尔芙微微点头,又敛了敛耳边的碎发,随口念叨着。

    一会儿工夫,诗晴就按着她的吩咐,将可口的饭菜摆在美人榻前的角几上了。

    尔芙也已经将滚得满是褶皱的棉袍子换下来了。

    她从诗晴的手上,接过象牙柄银质筷头的筷子和热烘烘的粥碗,便让诗晴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抓紧去带小丽娘过来了。

    等尔芙这边吃得差不多了,诗晴也就领着披头散发如疯妇的小丽娘过来了。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撂下了筷子,扯着帕子擦擦嘴角,迈步走到了外间堂屋里,懒懒散散地斜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之上,朗声道:“进来吧,让那丫头也跟着一块进来吧,夜里风凉,冻坏了身子,又是件麻烦事。”

    “奴婢小丽娘见过福晋,请福晋安。”小丽娘蔫头耷脑地见礼问安道。

    尔芙懒洋洋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起来了,同时微不可查地轻轻抚了抚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心里暗道:要不是这房间里灯火通明得够亮堂,就小丽娘这副尊荣,自个儿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也不能怪尔芙大惊小怪,实在是小丽娘这模样太狼狈了。

    白日里,她见到的小丽娘是一副明媚动人、俏皮清秀的小家碧玉模样,而现在呢,只见小丽娘发髻散乱,一头过腰长发,东一撮儿,西一绺儿地散在耳畔、背后,活脱脱一副贞子的模样,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蛋,也好似刚刚从耗子洞里钻出来似的灰突突的,更别提她身上那套满是褶皱和污渍的月白色旗装了……

    就小丽娘现在这模样,要是弘晖还能坚持要纳她为妾,那尔芙一定得成全他们。

    不关乎其他,因为这就是真爱啊!

    只是可惜,尔芙太清楚弘晖这样生而尊贵的公子哥们的性情了,弘晖见到小丽娘,怕是要转身就跑,生怕被小丽娘缠上,那才是真实的情况。

    “拿面镜子给咱们这位小丽娘瞧瞧她的模样。”尔芙一脸嫌弃地摆手道。

    小丽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和恨意。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她还以为尔芙让诗晴取来镜子给她是讽刺她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贪图富贵,妄想着麻雀变凤凰,不知天高地厚呢。

    这会儿,她也算是豁出去了,登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反驳道:“福晋,奴婢敬重您的身份,但是您也不该如此随意侮辱奴婢,奴婢便是卖身为奴的婢女,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身家清白,若不是弘晖阿哥曾经有出格之举,和奴婢有过肌肤之亲,奴婢也不会和弘晖阿哥牵扯不清的。

    福晋,您若是要怪,也该怪弘晖阿哥不懂男女有别之俗礼,而怪不到奴婢头上。”说完,她就高高地昂着头,摆出了一副高傲骄矜的模样。

    尔芙也是无奈了,这小丽娘的脸皮厚度,真是远超她的想象了。

    不过她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人,加之她这会儿刚刚睡醒,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不介意和小丽娘好好说几句话,打发打发时间了。

    她笑吟吟地摆摆手,柔声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嘲讽你不自量力的意思,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要尊荣优渥的生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能够让弘晖为你情迷是你的本事,要是你真能成为弘晖的妾室偏房,更是你的福气和运道。

    而我让诗晴取镜子给你,其实是希望你能稍稍整理下妆容。

    毕竟你现在这副模样太狼狈了,狼狈到让人瞧着都可怜,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婆子都相差无几了!”说完,她就示意诗晴将一面荷叶状的西洋镜子,递到小丽娘的手里了。

    而她则全身放松地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等着小丽娘大惊失色地惊叫出声了。

    小丽娘接过镜子的时候,这脸上还挂着明显的不情愿呢,但是当她看清楚镜子里的自个儿,真就是如同尔芙预料的那般,惊慌失措地叫出声来了。

    一声过于锐利的尖叫声响起,一面价值百两纹银的西洋镜子摔成了满地碎片。

    尔芙笑着看向小丽娘,柔声说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态呢,而且你就算被自个儿这副尊荣吓着了,也不该打碎我的东西,这面镜子远渡重洋从外洋而来,价值不菲,我现在倒是真希望你能成为弘晖那孩子的妾室了,这样你就能赔付我购买这面镜子所花费的那些银两了!”

    “福晋,您贵为亲王福晋,却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是有失体面呢!”

    尔芙瞧着眼前越发放肆的小丽娘,脸色发沉的冷声说道:“你如此伶牙利嘴,是否是看我性格太过宽仁和善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我就不会知罪于你呢,别说你现在是府里一个卖身为奴的婢女,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便是你有幸成为弘晖的妾室,我依然是你的长辈,你也该懂得尊卑孝敬吧!”

    说着,她就重重地一拍身侧的方桌,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随着尔芙的脸色变化,小丽娘也不敢放肆了,毕竟她也不是存心找死,她只是听那些老嬷嬷说起过嫡福晋的性情,想着谄媚逢迎那一套,未必能让尔芙对她别眼相看,还不如摆摆姿态,装出一副高傲自矜的模样,兴许能错有错找地对了福晋的眼缘,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无忌地耍性格。

    而此时,尔芙显然已经动怒,她哪里还有底气放肆恣意呢……

    小丽娘甚至都顾不上地面上满是摔碎的镜子碎片,便撩着袍摆跪下去了,俯首道:“奴婢知错,奴婢也是被今个儿这些事儿都吓得犯糊涂了,这才会如此放肆无礼,还请福晋宽恕奴婢。”

    “呵呵,你还真是个好戏子,要是你不生出这些贪念来,还在洪家班里做你的台柱子,你早晚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名角呢!”尔芙见状,嗤鼻一笑地冷声讽刺道。

    其实尔芙并无讥讽小丽娘的意思,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是起来吧,这要是跪伤了膝盖,旁人还会觉得是我治下严苛呢,再说我让诗晴把你带过来,也不是为了纠缠这些小事的,我就是想问下你的想法,你还打算成为弘晖的妾室,留在这四爷府里?”尔芙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答话,冷声问道。

    小丽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梨花落雨地哽咽着答道:“奴婢已经和弘晖阿哥有过肌肤之亲,奴婢若是不能成为弘晖阿哥的妾室,那么奴婢唯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她就委屈巴巴地给尔芙磕着响头,哭求道:“请福晋成全。”

    “你说的肌肤之亲,我也曾仔细着人打听过了,不过就是弘晖那孩子救人心切,将你从水里捞起来这点事罢了,别老是挂在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已经无媒苟/合、私定终身了呢。

    你不必拿这件事当借口。

    我不是弘晖,不会色迷心窍地失去理智,你心里想什么呢,我心里清楚,所以你还是实话实说吧,这样对你有好处,也省得耽误我的时间。”尔芙垂眸瞧着哭得很是造作的小丽娘,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冷声说道。

    说着,她又让诗晴去拧了条湿帕子给小丽娘,她真是懒得看小丽娘做作的嘴脸。

    “把你这张脸擦擦吧,用你这张脏得和要饭婆子似的脸玩梨花落雨这套,实在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能让人觉得恶心和厌烦。”尔芙嫌弃地别过脸去,接茬说道。

    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远比男人更加真实、准确。

    再说就小丽娘这副把戏,府里的女人都快玩烂了,连最是冲动的小乌拉那拉氏都懒得玩了,尔芙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小丽娘却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自个儿这些把戏多高明呢……

    她有些懵地接过诗晴送上的帕子,简单擦擦手脸,便又哭哭啼啼地哼唧起来了。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不高兴地摆摆手,沉声说道:“你就别玩这些小把戏了,我把话和你挑明了吧,免得你心里还存着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妄图着注定不属于你的泼天富贵。”

    说着,她就让诗晴将跪在地上扮可怜的小丽娘拉起来了。

    尔芙看着哼哼唧唧抹眼泪的小丽娘,继续说道:“你想要成为弘晖的妾室,不单单是王爷同不同意的问题,更是违背祖制的事儿,你也别忙着装可怜,你听我和你好好说说。

    首先,你不是满人,满汉不通婚,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别说弘晖就是亲王府里的光头阿哥,无勋无爵,就是王爷也没有办法违背祖制,所以先前乌拉那拉氏说帮助你成为弘晖的妾室,本就是谎言一句。

    其次,你的出身,下九流的戏子。

    王爷本就反对弘晖在这个年纪广纳姬妾,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更是一个难关。

    最重要的问题,就算你千辛万苦地成为弘晖的妾室了,王爷瞧不上你,便是弘晖疼你、宠你,你在府里有什么脸面可言,更何谈尊荣,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日子过得都不如这府里的宫婢仆从,而且你又能保证弘晖对你的迷恋有几天呢……”

    说到这里,尔芙丢给小丽娘一个同情的笑脸,暗道:这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姑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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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