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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抓紧叫厨娘把这里收拾出来吧。”陪着两位主子玩完过家家的小生子说不出的疲累,他伸手一指满地狼藉的小厨房,扭头对着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烧火丫鬟,低声吩咐了一句,快步往自己个儿的房间走去,这四爷如高山大川的深沉气质,还真是挺吓人的,他这一下午的工夫,明明没有干什么大活儿,硬是逼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也真不知道苏培盛是怎么享受这种水深火热的。

    上房里,尔芙交代丫儿去厢房照看小七,懒懒躺倒在了床上。

    “爷就说不要准备那么多,你偏每样都要做出来,这怕是不等弘轩那孩子吃光这些点心,这些点心就要放坏了,今个儿累坏了吧,来,靠过来,爷替你拿拿肩。”四爷亲手拧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尔芙脸颊上的面粉痕迹,瞧着她都睁不开眼睛,却又强打精神的样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将帕子丢回到床边的水盆里,扶着尔芙躺倒在了自己个儿的膝头,轻轻替尔芙揉着发酸、僵硬的肩膀。

    “您今个儿也累了吧,躺下歇一会吧。”尔芙笑着道。

    她虽然身上累极,心里却是大大满足着的,弘轩越长大就越独立,尤其是打从弘轩离开四爷府以后,她瞧着如同小大人一般的弘轩说不出的心疼,总想着给孩子做些什么事情,难得她能亲手给孩子做些吃食,她自然是希望做得越多越好。

    说着话,尔芙就往床里拱了拱,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四爷也不矫情,他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对着落地罩外伺候着的苏培盛轻声交代了一句,让苏培盛过一个时辰叫他,三两下将身上沾满面粉的外袍扯下,一把丢在窗边摆放着的贵妃榻上,回身将尔芙揽进怀里,又拉过床梢叠放着的被子将自己和尔芙仔细盖好,便躺倒在了床上。

    “睡吧,等会儿咱们去船上吃鱼锅。”四爷在尔芙的唇上落下一吻,抬手轻轻拍着尔芙的后背,低声说道,现在天色还早,庄上人多眼杂的,他们就算是再舍不得和弘轩分开,却也只能暗自忍耐着,不然就会给弘轩那孩子带去麻烦。

    关于这点,尔芙也是明白的。

    她对着四爷点了点头,脑袋瓜儿轻轻蹭了蹭四爷的肩窝,一只胳膊环在四爷的腰间,一条腿搭在四爷的长腿上,略微调整了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拢了拢耳边散下来的碎发,笑着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放缓了呼吸,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是个调整生物钟的时段。

    为了能在仅限的时间里,更多的和弘轩在一起,尔芙这些日子仿佛回到了过寒暑假的学生时代,再也没有看到过上午的太阳,一睁眼就是晌午时分,草草吃过一口早午饭,便跟着四爷去庄外湖上的船上去钓鱼,一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摇摇晃晃如醉酒似的走下乌篷船。

    今个儿比往日更甚,她要熬个通宵。

    别看庄外湖上的那条乌篷船是苏培盛临时从京里找来的旧船,外观不起眼,内里布置得格外舒适,小小的船舱里,除了固定在船板上的矮桌和锦凳外,还有一个用屏风隔出来的小小睡房,仿照的是那些常年住在船上的船户家的布置。

    她打算趁着这最后一晚,亲自哄弘轩入睡,她在临睡前和四爷提了一嘴,四爷也同意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睡得很甜。

    夕阳西斜,烟霞越发浓烈,缕缕炊烟腾空而起。

    苏培盛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摆在床边的屏风前,轻声唤道:“主子爷该起了……”

    睡得并不沉的四爷闻声,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床幔顶,愣了会儿神,轻轻放开了紧搂着尔芙肩膀的胳膊,又小心将尔芙枕着的胳膊抽出来,仔细替尔芙掖好了被角,这才动作如猫儿般轻盈地起身,胡乱套上了鞋子,打着哈欠就来到了屏风外面,“让人送水进来吧,另外记得给三阿哥那边送去消息,让他直接坐着马车出来。”

    四爷伸展着胳膊,任由苏培盛熟练地替他穿衣裳。

    他是打算让尔芙多睡一会儿的,可是他还是小看了尔芙要陪弘轩的决心,他才刚起身,还没有洗漱好,尔芙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腾地一下坐起了身子,一边招呼着丫儿准备热水梳洗,一边披着外袍就往外走,要不是四爷反应快,苏培盛就要看见尔芙穿着寝衣的模样了。

    “什么时辰了!”尔芙迷迷糊糊的问道。

    “还早着,你瞧外面的天还亮着呢!”四爷笑着替尔芙整理着外袍,低声答道,同时不着痕迹地对着屏风外的苏培盛摆摆手,将苏培盛打发了出去,把内室让给了尔芙更衣梳洗,他也在丫儿进门的瞬间,跟着去了外间洗漱。

    少时片刻,梳洗好的二人,叫了小七一块,迈步出了院子。

    湖边的船上,陈福亲自担任主厨,早已经预备好了热气腾腾的干锅鱼片、鲫鱼豆腐汤和玉米饼子等吃食,等着四爷等几位主子一上船,食物就被送上了桌,一坛刚开封的桂花酒,迎风飘散着淡而绵长的酒香。

    “过了今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弘轩,咱们一块喝一杯吧。”尔芙坐在弘轩身边,她伸手替弘轩添了一块香煎鱼块,拎起手边放着的执壶,分别给自己个儿和四爷满上酒,又拎着装着果子酿的琉璃壶给小七和弘轩倒满,略显伤感的双手举杯,看着脸色同样沉重的四爷,低声说道。

    “额娘。”小七似是有些不适应这样伤感的低声唤道。

    “随你额娘去吧,她心里头难受。”四爷笑着抬了抬手,打断了小七没说完的话,扭头对着尔芙点了点头,顺手摸过两个小小的酒盅,分别放到了弘轩和小七的跟前,替他们俩也倒上了一杯度数不高的桂花酒,示意着大家伙都一块喝一口。

    “额娘,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您左右,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弘轩闻言,起身跪在尔芙跟前,举杯道,他也舍不得额娘,不过为了能变得更加强大,更好地保护额娘和兄弟姐妹,他不得不狠下心肠来,好在额娘的身边有小七姐姐在。

    他这般想着,他对着从没叫过姐姐的小七,举了举杯,将杯子里的桂花酒一口饮尽,红着眼圈,避开了尔芙的视线,草草擦了把脸,不顾四爷反感的轻声说道:“姐姐,替弘轩好好照顾额娘,阿玛是男子,到底不够细心,你可得多多陪陪额娘。”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自己个儿在外面,也要多多小心。”到底是懂事的孩子,小七虽然有些不高兴弘轩这种长辈嘱咐的口气,但是却也笑着点了点头,关切道。

    眼瞧着眼前的气氛越显凝重,尔芙也露出悲伤神色,四爷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个孩子之间过于沉重的对话,笑着握住了尔芙的手,朗声说道:“好啦,你们都是好孩子,该明白怎么让你们额娘放心,别勾着你们额娘伤心了。”

    “不许你这么说孩子,咱们小七和弘轩都是好孩子。”尔芙不高兴地横了眼教训孩子们的四爷,帮腔了一句,随即扭头对着身侧的弘轩和对面的小七,温声安抚道,“以前额娘太疏忽你们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记得有小七的时候,那会儿额娘才刚刚及笄,虽然已经做了你们阿玛的侧福晋,性子却仍然跳脱,后来又突然有了弘轩,那会儿额娘想着,以后再也不生了,没想到又有了小九和玖儿,也就是因为你们都来得太突然,额娘压根就没有半点准备,根本不知道怎么才是对你们好,想着你们身边有细心的奶嬷嬷照顾,又有有经验的婆子关心日常起居,总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在一块生活,也就忽略了你们。

    说起来,当真是额娘对不住你们了,如果早知道会走到这步,额娘当初绝对不会让你们和额娘分开。”说着话,尔芙一直咬牙忍着的泪水就流了下来,这些话,她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

    打从她得知小九和玖儿死讯,琢磨着要带小七一块离开四爷府的时候,其实她就在暗暗后悔,若是她没有沉浸在四爷细心营造的世外桃源生活中的话,若是她早早就看清自己的短板,领着她的两双子女离开如魔窟般的四爷府,若是她能放下乱人心智的富贵荣华,她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只是这话,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今个儿,要不是她情绪太过激荡,她也不会说出口的。

    “别这么说,孩子们都明白你其实是关心她们的,只是你那会儿心性懵懂,初为人母,也没个有经验的人提点你,你难免会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要怪的话,也该怪爷太糊涂,没有考虑到你自己个儿都还是个孩子,只顾着拉着你胡闹,反而让你疏忽了孩子们。

    再说你当时会那么安排,也是想着额娘能照顾好孩子们,但是事有意外,有人胆大妄为的敢在宫中伸手,这也是你没有预料到的地方,这事真的怪不得你。”四爷伸手擦去尔芙眼角的泪水,看着纷纷落泪的孩子,心底涌起了阵阵懊恼,那会儿尔芙年纪还小,涉世不深,有思虑不到的地方很正常,但是他明知道偏宠尔芙,会让府中其他女人嫉恨尔芙和尔芙所生的子女,他还是做出了偏宠她一人的事情,将尔芙推到了府中其他女眷的对立面,其实是他错估了那些女人的底线,也是他错看了他以为温良恭善的乌拉那拉氏,最终弄得尔芙要经历丧子之痛。

    “阿玛,额娘,其实孩儿们都明白,并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小九和玖儿他们离开,也是因病亡故,这都是你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要论伤心,那自然是额娘最为之伤心,要论自责,那自然是阿玛最自责,但是小七还是希望额娘和阿玛能早早忘记这种痛苦。

    也许是小七太过没心没肺了,不能理解阿玛和额娘心底的痛。

    小七觉得,这也是小九和玖儿的共同心愿,阿玛和额娘疼爱孩儿们,孩儿们也从心底希望阿玛和额娘都能过得开心。”

    “你们都是好孩子。”四爷对小七的话,给予了高度肯定。

    尔芙也是连连点头,只是明白归明白,但是丧子之痛是世上所有母亲都不可能忘记的痛苦,不过为了让弘轩走得更加放心,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她含笑抹了把泪水,紧紧握了握四爷的手,低声说道:“其实额娘就是想要和你们说说心里话,说完,这心里头,也就痛快了,你们也都知道额娘的性子,你们都不用这么担心,反倒是额娘让你们看到我这副丢脸极了的样子,还要让你们这些孩子来安慰,额娘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说着话,尔芙就招呼着来船上帮忙的瑶琴,送了几条湿帕子进来给大家伙儿擦拭脸上的泪痕,她可不希望弘轩走的时候是满心伤感的,她更希望弘轩在外面能过得开开心心,康熙老爷子为弘轩这般花费心思,想必以后需要弘轩去承担的责任,必将是重中之重,她希望弘轩能好好享受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自由。

    “额娘说得对,瞧瞧,小七姐姐,你哭得好丑。”不管尔芙是什么心思,但是弘轩还是乐得配合,他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打趣着小七,缓和着船舱里的沉闷气氛,试图调整着大家伙儿的情绪。

    小七也是不甘示弱地反击着,伸手搔着弘轩的肋下痒痒肉。

    少时片刻,嘻嘻哈哈的笑声就充满了船舱。

    这一夜,湖面留下了一家四口人的欢声笑语,也留下了一家四口的淡淡惆怅,随着一旁船舱壁镶嵌的烛台上,婴儿手臂粗的红烛燃烧殆尽,天边悬挂着的月亮,渐渐消失在了天际,一缕朝霞自山脚爬起,映红了天空。

    离别的时刻,终究到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哪怕李氏喝很多酒,哪怕她在面对四爷和尔芙的时候是完全醉酒状态的,却也并非是没有一点理智,她能看出四爷的忍耐力已经就快要消失,她又不是真的豁出去要和茉雅琦来得一命换一命,无非是觉得自个儿好端端地丢了侧福晋的位子,心里头不痛快来找茉雅琦发泄一番而已,自然不会真的去故意激怒四爷,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苏培盛送着李氏来到了静思居的院门口,看着李氏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远,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决绝地转身,重新回到了静思居的上房里,规规矩矩地站在四爷身后当一块面无表情的背景板。

    身为太监,他对女子同样有着正常男人的感情。

    他的心里头藏着一个秘密,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李氏,便是连李氏自个儿都不知道她能独占四爷身边位子那么多年,很大一部分关系都是因为苏培盛的私下帮助,有这样一个四爷的身边人时时帮忙说好话,只要李氏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不是丑如夜叉似的无颜女,便不会错过一飞冲天的机会。

    只是苏培盛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却仍然是个人。

    他承认他曾经被李氏那张如桃李般艳丽的面庞吸引,被李氏故意流露出的那丝丝善意感动,但是假的就是假的,随着相处渐久,李氏隐藏起来的缺点在一点点暴露出来,四爷能看得到,苏培盛也能看得到,他甚至比四爷还要更早发现李氏的另一面,可是感情是一种没有半点理智可言的东西,他不愿意相信地选择欺骗自己,相信李氏并不是如他无意中发现的那副样子,却到底还是做不到自欺欺人,终于在李氏今个儿做出这般失态举动的同时,彻底清醒了。

    放下了,也就自然从容了。

    苏培盛如同往常似的站在四爷身后,瞧着四爷脖颈处隐隐绷起的青筋,挑眉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嫡福晋尔芙,又瞄了眼跪在下首哭着的茉雅琦,有些自我安慰似的想着做个太监也挺好的,起码不会为了不成器的后世子孙生气动怒,也不会被那些不识好歹的晚辈拖累。

    这一晚,四爷和尔芙很晚才回到正院休息。

    除了苏培盛之外,没人知道静思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去在意一个失去阿玛欢心的格格下场如何,她们所关心的都是自个儿的那摊事,吃穿嚼用,争宠斗狠,其中有野心的女人,更是关注起被暂时养在东小院李氏房里的小四阿哥的归属,仿佛一切都在四爷回府的刹那就恢复到了本来路线上。

    唯有尔芙这个嫡福晋,无奈地盯着跪在下首的梁宇轶发愁。

    事实证明,白芷的医术是很靠谱的,她的判断,也是完全正确的,一日比一日贪睡的茉雅琦真的怀了身孕。

    虽然让梁宇轶给茉雅琦诊脉的事情是四爷决定的,但是到底是关于女儿家的私密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出面去处理,所以只是叫了梁宇轶进正院交代几句,便直接将这事交给尔芙去安排了,这些警告的话,自然而然,也就只能由尔芙转告给梁宇了。

    尔芙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攥着一张落胎药方子,冷着张脸,故意做出很是凶狠毒辣的样子,心底却是蹦蹦蹦得跳个不停,如同坐在针毡上般坐立难安,色厉内荏地训诫道:“今个儿你去过静思居的事情,便不要在脉案上做记录了,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如果外面有什么荒诞不羁的谣言传进我的耳朵里,可别怪我这个做嫡福晋的手下无情。”

    “微臣明白。”梁宇轶恭声应是。

    这深宅大院里的腌事情多,早在梁宇轶走上行医这条路上的时候就被他的父亲,也就是从小带着他行医看诊的师傅拎着耳朵叮嘱过无数遍,别把自个儿大夫的身份看得太高摆,士农工商,做个大夫,比那些凭手艺赚钱的工匠强不了多少,想要安安稳稳地过舒心日子就要做到不闻不问不说不看,主家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一张嘴儿就如同上了封条似的当做摆设就好,觉得危险就抓紧收拾包袱闪人,甭贪恋什么名誉地位,只要留着命在,走到哪里都能有饭吃。

    尤其是他考进太医院,成为太医院里有品有级的太医以后,接触的都是那些动辄要人性命的朝中权贵和后宫妃嫔,他就更加谨小慎微了,那些个宫中盛宠的宠妃身子,谁爱去照料就谁去照料,反正他是死都不沾边,实在躲不过去就给自个儿扎两针,弄个小病小灾的就躲过去了,若论起太医院里的太医谁身体最不好,梁宇轶绝对是公认的第一人。

    不过也不怪他如此小心谨慎,他本就是寻常杏林世家出身的普通人,太医院虽说是专门侍奉宫中的医馆药铺似的地方,但是到底各个都是身处官位,各种勾心斗角,绝对不比朝堂上的简单,各种阴谋暗算,也绝对不比后宫诸妃间的少,他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医院里头领着份俸禄养家糊口,也全赖他眼明心亮,不和人比,不和人争,不然早就死得就剩骨头渣子了。

    当初尔芙胎像不稳,随时都有小产的危险,他作为最擅长小儿妇科一道的太医被太医院里的那些个老杂毛给推出来,别看他面上千百个不情愿,心里头却是高兴极了,想着要是真的能保住尔芙那胎儿,成为四爷府的专属太医,他以后就算是过上好日子了,毕竟这亲王权贵府中,四爷府的人口是最少的,相对的腌事就更少,只是他显然是低估了女人们争宠斗狠的心思,哪怕是四爷府就两个女人,也绝对不会是处安乐窝的。

    现下,他跪在下首,明明心底都冷得打颤,却仍然满身大汗,得知府中未嫁格格身怀有孕这样的阴私事情,他真是不知道以后会被如何炮制,偏偏他不敢如同他父亲教导的那样,觉得不对劲就抓紧收拾包袱跑,不然四爷在三司六部歪歪嘴儿,在他脑袋瓜儿上按个谋反忤逆的名头,海捕文书一发,甭管他跑到哪里去,也保不住自个儿这条小命。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考了太医院,在市井间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多好,走在街上,那些受过自个儿诊治的病患,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便是真得沾惹上大户人家的腌事,还能想法子落跑……

    果然是应了那句不听老人言就吃亏在眼前啊。

    不过尔芙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机会后悔他当初考进太医院的事,作为一个从小接受人人平等教育的现代人,尔芙也做不出动辄要人性命的事情,她冷冷教训了梁宇轶几句,又让张保安排了可信的小太监在梁宇轶跟前伺候,便也就放他回前院去了。

    她想,梁宇轶是聪明人,应该不会管不住嘴儿的,就算是梁宇轶真的是个大嘴巴,有张保安排的小太监在,也不会让茉雅琦的私事传出四爷府,而且她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在脑中萦绕,那就是八卦天天有,便是今个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茉雅琦的身上,明个儿不知道谁府里头闹出点热闹,这些人就自然而然会将茉雅琦的事情抛到脑后,实在不必自个儿就先自乱阵脚。

    梁宇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留下张方子,离开了正院。

    重新清静下来的正院里,尔芙瞧着手心里被汗水打透的药方,让诗兰请了毓秀姑姑过来,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就将茉雅琦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前院藏药院里的那些药材是不能动了,而她私房里的那些药材,也没有合适茉雅琦使用的,唯有安排人出去采买了。

    只不过她身边诗兰和诗情都是未嫁女,要是让她们拿着这样的药方去药铺抓药,估计就是小伙计好奇的眼神就能把这些丫头们羞臊死,这她身边可用的人里,论起年纪合适,也唯有毓秀姑姑一人了,尤其是毓秀姑姑本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可信度也高,所以她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将沾满汗渍的药方和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一股脑地塞到了毓秀手里头,低声交代道:“茉雅琦那丫头的事情,你也知道,四爷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还要麻烦你辛苦跑一趟,将该置办的药材都置办下,另外再去南城那边请个嘴严的稳婆过来帮忙……”

    说起要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毓秀姑姑可谓是经验十足。

    她不需要尔芙说完,便已经郑重地点了点头:“主子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三天工夫,毓秀姑姑将药方拆分成几份,分别采办齐全,又请了梁宇轶过来细细检查药材的年份,确定没有半点疏忽,这才来到正院找尔芙复命。

    “这事宜早不宜迟,如果药材都预备好了没问题,那就抓紧把稳婆带进府来吧。”尔芙这两天很辛苦,主要原因就是四爷变身话唠,只要有点空闲工夫就拉着她各种吐槽茉雅琦的无脑,弄得尔芙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听着,用句四爷的话说,这些话是他没地方倾诉的,也唯有能和自家小妮子说说了,既然如此,她也就尽职尽责地做了个树洞,可是她没想到四爷心底的负面情绪这么多,弄得她这个倾听者都要抑郁了。

    毓秀姑姑并没有应声,她对着尔芙使了个眼色。

    尔芙不解,困惑地拧了拧眉,随即注意到身后站着的诗兰,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丫头是自个儿人,茉雅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没必要瞒着她,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是老奴多虑了。”毓秀姑姑歉然地笑了笑,接茬道,“主子所说将稳婆接近府来的做法,老奴觉得有些不妥当,虽说有您的对牌在,没有人敢拦下车轿检查一番,但是稳婆进了府来,瞧着府里头的摆设,怕是也会有所猜疑,尤其这女子小产就是一只脚踩进鬼门关,难免会发出些人的动静来,想要瞒住大多数人的耳朵,怕是不容易,所以老奴觉得既然想要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还不如找个脸生的奴才出面,在外面临时赁个独门独院的宅子,只挑上两三个嘴严的宫女过去照顾着,等一切都处理好,二格格在外面养好身子,一切都过去以后,再将二格格从外面接回府来,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要么说人老精马老滑呢!

    其实毓秀姑姑说的这法子,尔芙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她想得没有这么周到,她本来是打算将茉雅琦挪到外面的庄上小住,然后将稳婆直接送过去的,等到解决了这事,再让人将茉雅琦接回来就是了。

    左右她和四爷在外的田产不少,再不行的话,还能临时高价在京郊买上个庄子,这样也就不怕外人会发现茉雅琦的事情了,不过相比在自个儿的庄子上做这种事情,临时在外赁的院落,那无疑是要更加隐蔽安全了。

    她略微沉吟片刻,觉得自个儿不好暗自做主,便让毓秀姑姑先将药材都收起来,她想着等四爷过来,和四爷商量商量在决定,如果四爷也觉得这法子好,她就直接让白娇的人出面去办,炫彩坊的盘子越铺越大,里面干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随便找个人去租个院子,谁也不会注意到,再不济还能让牙行出面处理,更加隐蔽。

    其实这样小心谨慎的处理,也并非是顾虑四爷在外的脸面,任是再糊涂、再不通人情世故、再和四爷不对付的人,也不会当着四爷这样一位大权在握的亲王面前说三道四的,之所以如此谨慎,更多的是四爷和尔芙不想茉雅琦还未出阁就要去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只不过她就不知道当事人能不能理解他们的这份关心了。

    当晚,尔芙将这事和四爷一说,四爷就很是痛快地同意了。

    次日天明,随着城外来城里做小买卖的贩夫走卒跳着扁担、赶着车地往城里走,一辆看似普通、却很是舒适的马车就进城了,镇江府那位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冯总兵夫人来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短暂的惊慌过后,小七忙着起身让到一旁站定,避开了李氏连连叩首的大礼,尔芙也赶忙起身,亲自上前就要扶起跪在地上叩首的李氏,顺手替毫无仪态的李氏整理了下身上乱糟糟的褂裙,满眼不解的低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闻言,却是全然不理会,她哭着就要再次下跪,也亏得尔芙一直防备着她这种撒泼打滚的做法,招呼着诗兰一块架住了她的胳膊,阻拦下了她跪地哭求的动作,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心里早就谋划好的事情,当着满眼婢仆的面,将这盆污水一点不糟蹋地泼到尔芙和小七的头上,她哭得声嘶力竭,宛若活不下去了似的扑在尔芙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着:“福晋,我知道我这些年做过不少对不起您的事情,可是茉雅琦这孩子是无辜的,她还小,您就算是对我再不满,也不该让小七撺掇着她不管不顾地私自出府阿,这茉雅琦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妾身的身边,您让她一个人在外头怎么活啊!”

    “李氏,你这是何意,茉雅琦私自离府和小七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记茉雅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是放到寻常百姓人家,她都已经做娘了,你不想着怎么将私自离府的茉雅琦找回来,现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诬陷我和小七,你还有一点做额娘的自觉么!”尔芙就怕李氏会趁机将这盆污水泼在自个儿和小七头上,早在小七和李氏过来之前,她就在琢磨这件事,但是她却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茉雅琦已经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便是算周岁,茉雅琦也已经过了十六岁的生日,这也就是四爷心疼孩子,不愿意孩子小小年纪就出嫁,不然康熙老爷子早就要给茉雅琦指婚了。

    “福晋,您说这话是在用刀子剜妾身的心阿!

    虽说茉雅琦最近不知怎么和妾身闹得不大愉快,但是她一向听话懂事,从不敢做出半点有违规矩的事情,便是连咱们府的前院都没有去过,若是没有人在她耳边出言挑唆的话,她怎么敢这般大胆的跑出府去,您刚刚问小七格格的话,妾身听得真真切切的,若不是您觉得这事和她有关,您怎么会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将小七格格叫到正院来,您可是连倚月阁、碧池苑、兰香居、无双阁住着的几位都没有请过来阿!”李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既然敢一口咬住小七不放,那就已经想好了说词,她故意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跪在地上如同一滩水似的,连连捶着身下的青石地砖,哽咽着问道。

    好吧,尔芙默默无语地摊手,暗道:自个儿就是太好心了。

    茉雅琦丢不丢的,管她什么事,她就不该跟着一块着急,她本意是想着帮助李氏尽快将茉雅琦从外面找回来,却没想到李氏根本就不在意茉雅琦的死活,反而一心和她在这里打嘴仗,李氏怎么就不想想,就算是这盆污水泼在她头上,又能将她怎么样,还是四爷回来会把小七怎么样,无非就是让她丢些脸罢了,若是茉雅琦真的出了意外,她李氏还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自个儿最错的事情就是她总是将心比心地把李氏想得太美好,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个儿叛逆期偷偷跑到外面玩,自个儿老妈着急寻找的往事,所以不自觉地代入到那种心急如焚的状态中。

    只是她却忘记了她和她老妈的经历不同,她身边环绕得都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凶悍对手,这些女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她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个儿和孩子,而是爱心泛滥地去担心其他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心下大冷,她挥手让诗情和诗兰将李氏从地上拉起来。

    尔芙几步走到还要挣扎的李氏身边,抬手对着李氏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她冷笑着拨动着染着朱红色凤仙花汁的指甲和尾指上戴着的那枚镂空滴珠赤金护甲,沉声说道:“李氏,我念你担心孩子的安慰,不与你计较你的失礼之处,也愿意帮你一块寻找不顾闺誉的二格格,可是却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小七格格就坐在这里,你若是真的觉得二格格私自出府的事情和她脱不开关系,那我现在就命人准备马车,送你和她一块去宗人府,当着宗人令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只要你不怕丢脸,那我就不怕背上治家不严的罪名,想来四爷一定会赞同你这样的做法的,毕竟为了自个儿的孩子,做再荒唐的事情,也总归是人之常情,不过就是不知道咱们的皇上老爷子知道你家茉雅琦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会不会怪你没有尽到做额娘的责任,将弘昀带离你的身边呢!”

    有些人,往往就是有得寸进尺的毛病。

    李氏就是吃准尔芙心善宽和的个性,才敢当着尔芙的面,做出随口污蔑小七的事情,若是换做还是乌拉那拉氏做嫡福晋的时候,她现在怕是都要跪地求饶,免得背上教养不善的罪名了。

    不过当尔芙的态度硬起来,她也很自然地软了下来,她再也不敢替小七挑唆茉雅琦私自离府的事情,她可以不在乎茉雅琦是否会有损闺誉,却不能不在意她视作命根子一样的弘昀,更是怕被四爷迁怒。

    也许旁人不知道茉雅琦离府的真相,她却是心知肚明,之前四爷就曾经为了茉雅琦想要跟着四爷一块去关外的事情,特地找她说过话,让她一定要多多注意茉雅琦的去向,免得茉雅琦冒险出府,她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尔芙故意挑拨,让四爷发自内心地厌烦茉雅琦和她这个做额娘的。

    现在茉雅琦确实冒险出府了,她就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她却是不甘心,还想要趁此机会,想要趁着四爷不在的时候,对尔芙这个新福晋发难,希望能下尔芙的脸面,在府里争取更多话语权。

    当然,她也并非是如尔芙所想的那样全然不顾茉雅琦安危,而是她自信茉雅琦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聪明孩子,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自个儿的事情,不过既然她的第一目的完不成了,也就将找孩子的事情,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福晋恕罪,实在是妾身一时着急,没了分寸,还请福晋看在茉雅琦那孩子不知去向的份上,饶恕了妾身的一时之过吧,稍后您要罚要打,妾身都没有半点怨言。”这样想着,李氏又一次软趴趴地跪倒在地,不过这次,她却是没有如同失心疯似的乱咬,而是恭恭敬敬地诚恳认错道。

    不得不承认,李氏在表演上,绝对是无师自通。

    单单看她跪地求饶的姿态,便是尔芙气得咬牙切齿,也不好意思说重话敲打她了,她有些无奈地抬了抬手,示意诗兰将李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叹气道:“我能理解你着急找孩子的心情,却是不希望再在府里出现这些不着边际的疯话了,你抓紧去净室收拾下吧,外面守门婆子还等着问话呢!”

    说完,她就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命人伺候李氏去梳洗了。

    打发了李氏离开,尔芙却也没有忘记坐在旁边的小七,她招呼着小七来到跟前,就着刚才的话头,接茬问道:“茉雅琦出府前,你可曾见过她,她可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说起茉雅琦的事情,小七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她赖在尔芙的怀里,小小声的说着自个儿的分析:“额娘,小七是真不知道。

    小七就是再糊涂,也不敢帮她做这样的事情,这是跟着阿玛去关外,又不是上街随意逛逛,谁知道会在路上碰到什么事,谁又能保证私自出府就能跟上阿玛一行人的脚步,万一碰到个意外,想要求救都没地方求救,除非是亮明身份,可是一个亲王府的格格在外人眼里,怕是也没有多么尊贵,反而会落得个闺誉有损的下场,我和茉雅琦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怎么会如此害她,我想她也不会这么莽撞,会不会是她甩开了身边伺候的人,躲在府里头闹脾气呢!”

    其实这也是尔芙的看法,她当真不认为茉雅琦有这样的胆量。

    只是她却忽略了当年茉雅琦还没有及笄,就敢对亲生弟弟弘昀下狠手的事实,茉雅琦看似温婉娇柔,实则心性坚定,远比小七这个一直被尔芙和四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丫头,成熟得多,也决绝得多。

    茉雅琦已经十六岁了,却还没有人张罗给她议亲,虽然四爷曾经说过不希望府里头的格格太早嫁人,想要留在身边多养两年,但是她却不认为这是四爷的真心话,只当四爷是没有闲心去关注府里头的这些琐事,又不放心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的人品,这才拖拖拉拉地没有安排给她议亲的事情。

    从小就巴望着早些离开李氏身边,不再做个空气人的茉雅琦,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留在府里头做个老姑娘,偏偏她又看多了李氏房中那些关于穷书生和富家小姐倾心相许的话本子,本就是最憧憬浪漫的年纪的茉雅琦,便动了小心思,也想如同那些话本子里虚构出来的故事一样,亲自去找寻那位属于她的情郎。

    深知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她,既不愿意找个穷书生,又不想在京里头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便将目标定在了那些在盛京城荣养的老王爷家里头,所以当她从小七那里得知四爷要去关外盛京替皇上老爷子祭祖的事情,她就打定要跟着四爷前往盛京的主意,本想着最好是能得到四爷的同意,陪着四爷一块去,没想到四爷这次是去办正经事的,身边连个女眷都没带,又怎么可能带着个小孩子出去,不过她却并没有死心,反而选择冒险偷偷跟着去。

    不得不说,茉雅琦某些时候是真的很像李氏。

    只是从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她,却忘记了世间险恶的事,一心憧憬着话本子里的神仙眷侣,便这样随便收拾了几件细软,甩开了身边伺候的婢仆,冒冒失失地跑进了并不太平的寻常百姓间。

    这次,她为自个儿的冒失付出了惨痛代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尔芙和小七还心存侥幸地认为茉雅琦就是躲在府里吓唬吓唬人,倒是也并不大着急了,等着李氏重新梳妆好,便让人将等在院子里的静思居婢仆和各处守门婆子都叫了进来。

    “本福晋问你们,茉雅琦格格去哪里了!

    若是你们谁知道茉雅琦去了哪里,却不从实招来,那就别怪本福晋心狠手辣了,瞧见院里备下的板子和长条板凳了吧,也瞧见桌上摆着的银锭子了吧,该怎么选择,本福晋相信你们这些聪明人都该明白!”一手大棒和一手甜枣,尔芙将这手玩得驾轻就熟,她随手扯开托盘上蒙着的红绸,又起身来到门口指了指院子里沾着血的长条板凳,故意阴着脸,沉声喝道。

    垂花门处的守门婆子是尔芙压根就不关注的,她想就算是茉雅琦真的偷跑出府,也绝不可能从垂花门溜达出四爷府去,除非守门婆子疯了,不想活了,才会放任茉雅琦一个人出府去,所以垂花门处的守门婆子三言两语说清楚自个儿那摊事,尔芙就随手丢给她一个银锭子,打发她下去了。

    不过她出了上房门,却没有着急回到垂花门处的门房。

    她和守着西南边角门的守门婆子是亲姐俩,她也知道她妹妹家里头的男人是个输红眼的赌徒,将家里头的家居摆设和置办下的那几亩良田都输出去了,要不是她妹妹把自个儿那点陪嫁和地契看得严实,怕是连家里头的两间小土房都输出去了,她真怕自家妹妹一时贪财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她要在这里盯着些,要是这事真和她妹妹脱不开关系,她也可以替自家妹妹求求情,就算保不住府里头的差事,也总归要保住自家妹妹的这条小命。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

    潺潺泉流,松声涛涛,一座座和山景融为一体的宫殿,搭配着如同火龙一般的烛光,漫步在其中,总有种人在画中游的感觉,若不是实在走不动了,尔芙真想欣赏下夜晚的香山,她和四爷带着一丝遗憾地回到宫殿里歇下,细声说着话,困意渐渐来袭,终于熬不住地在四爷的话语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到天明,再醒来时,尔芙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阿?”她看着身旁调皮笑着的小七,惊诧问道。

    小七调皮地眨着眼睛,扑到尔芙的怀里,闻着尔芙头发上的淡淡花香味道,轻声道:“刚刚才过来没有一会儿,阿玛怕我早起就从京里赶过来累着,又见额娘睡得香甜,就让我陪着额娘一块睡了会儿。”

    “现在什么时候了?”尔芙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推开挂在身上的小七,伸手取过挂在床边衣架上的外袍,麻利地披在肩上,探着身子往正殿的方向瞧了瞧,没瞧见四爷的身影,有些失望地坐回到床上,专心替睡得头发都已经乱了的小七梳着包子头。

    “去妆台看看吧,看看额娘给小七梳得头发好不好看!”尔芙算不得上个心灵手巧的人,但是到底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在现代的时候就一直留着长发,也能梳几个很新颖的辫子,她特地挑选了更适合小七粉嘟嘟可爱脸型的心形辫子,两鬓边都垂下一缕弯弯的碎发,很是俏皮的样子,她满意地左右瞧了瞧,笑着退到了旁边,拉着窝在床上的小七下了地,柔声说道。

    不必把还不算太长的头发都束在头顶,也不必簪戴对小七来说有些重的发饰,又是尔芙亲手梳的辫子,小七自是一百个、一千个的高兴,她笑着抱住了尔芙的腰肢,故意奶声奶气的撒娇道:“额娘梳的头发最漂亮了,小七要额娘天天都给自己梳辫子。”

    还不等尔芙开口回答,门外就响起了四爷的声音。

    “咱们家的两条大懒虫,可是终于起来了!”说着话,四爷就领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弘轩来到了内殿,笑着侧了侧身,让尔芙能一抬头就瞧见弘轩。

    这是四爷特地安排给尔芙的惊喜。

    他明白尔芙对弘轩的愧疚,作为男人,他没保护好妻儿家眷,让尔芙和小小年纪的孩子分隔两地,甚至连在府里堂堂正正地见上一面都做不到,他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他也是一有机会就愿意将弘轩从南边接回来和尔芙见见。

    相比于想见就能见到的小七,猛然瞧见弘轩,尔芙的眼圈就红了,她不是不想念弘轩,只是她明白四爷的为难和弘轩的安危更重要些,便将心里那份对孩子的惦记都深深隐藏在了心底,尤其是她成为了四爷的嫡福晋以后,她心里最大的遗憾,便要说是不能亲眼看着弘轩一天天长大了。

    “额娘,弘轩好想念您。”跟着那些心情内敛的大儒名士学习久了,弘轩一举一动都不再如小时候那般爽朗直接,他也想象小七姐姐那样抱着尔芙撒娇,他也想能让尔芙替自己梳梳头发……不过当他真正站在眼圈泛红的尔芙跟前,心中所有的小愿望都化成了一句干巴巴的问候。

    对面满脸惊喜的尔芙就直接多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将要跪下见礼的弘轩拉入怀中,狠狠一敲弘轩光秃秃的大脑门,似是教训,又似是发泄般的教训了一句,“臭小子,想额娘了,还不过来让额娘抱抱!”眼泪就如同断了线似的珠子般无声落了下来。

    “好啦,还愣着,快给你额娘擦擦眼泪!

    难得一家人凑在一块了,爷特地交代厨房那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席面,这会儿已经都摆在殿后池边的凉亭里了,咱们也就别再殿里多耽搁了,抓紧过去吧!”说着话,四爷就给留在殿外伺候的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苏培盛催促厨房那边掐算着时间上菜,免得这边尔芙和弘轩说话时间太长,他命人精心准备的饭菜都被放凉了。

    不过这次他的安排是注定要被辜负了。

    尔芙听着四爷的提醒,也想起了小七很早就从京中出来,估计早就已经饿了的事情,嘴角噙笑、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招呼着廊下候着的诗情进房来帮忙,将她特地从府里带过来的一套淡紫色绣如意纹的亲子装从柜子里找了出来,一件件亲手交到孩子手里,又将那件最大的交到四爷手里,笑着说道:“早前就让针线房的绣娘准备好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穿上了,爷领着弘轩快去换上吧,我也领着小七进去换衣裳了。”说完,她就对着四爷眨眨眼睛,便拉着小七的手往内殿床边摆着的那尊镂空雕九九梅花图的屏风后走去。

    一会儿工夫,大小四人换好了款式相差无几的亲子装。

    “弘轩,来额娘身边!”尔芙对着换好衣裳的弘轩招了招手,笑着说道,她真是一刻都不想要和弘轩分开。

    弘轩也很愿意和尔芙亲近,瞧着尔芙伸出的手,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着,站在了尔芙的身边,伸出了自个儿的小手,拉住了尔芙的手,另一只手则拉住了另一旁走着的小七,又轻声让小七拉住了身旁的四爷,四个人手牵手地往殿后走去。

    殿后,厨房精心烹调的一桌荤素十六道菜,已经摆上桌了。

    随风吹来的淡淡酒香,便是一坛刚刚打破封坛黄泥的桂花酒的味道,四爷瞧着尔芙略带不解的眼神,笑着解释道:“难得弘轩回来一趟,爷就想着大家伙儿都喝上两杯乐呵乐呵,弘轩和小七都已经长大了,也能喝上两杯了。”

    “就这一次。”尔芙到底是现代人的观念,她并不喜欢小七和弘轩小小年纪就接触酒精饮料,不过她也知道一家人凑在一块的机会难得,想想就点头同意了。

    一家四口人团团坐在圆桌周围摆好的绣墩上。

    尔芙看看左手边的弘轩,又看看右手边的小七,嘴角的笑容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不用四爷开口张罗,便已经拿过装满酒的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双眸弯弯地抿了一小口,酒壮怂人胆地第一次和四爷提起了要接回弘轩的事,“以前你总是怕乌拉那拉氏会容不下弘轩这孩子,现在乌拉那拉氏都病故了,这弘轩也该找个机会就接回来了吧,弘轩再懂事,也总归是个小孩子,孩子就该跟在父母身边的。”

    重新接回弘轩回府的事情,四爷心里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一切都还没有安排好,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便没有和尔芙说,更没有告诉过在外跟着大儒先生读书游学的弘轩,弘轩见四爷迟迟不语,生怕自家额娘惹了四爷不高兴,忙笑着打岔道:“额娘,您看弘轩难得回来,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吧,阿玛做事,您还不放心么!”

    “就是我太放心,才弄得你要假死保住小命儿。”尔芙的酒量和酒品是真差,尤其身边同坐的都是她认同的家人时候,她就更没有个顾及了,一杯酒下了肚,原本心里头藏着的那点不痛快,顺着嘴儿就溜达出来了,瞧着端坐在对面的四爷,那小白眼儿一个连一个地丢着。

    “你额娘为了你的事情,怕是早就怨我了。”四爷喃喃道,伸手揉着一脸担忧的弘轩光溜溜的小脑袋瓜儿,丢给他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说起了他后续的安排,他这趟让弘轩回来,除了让弘轩能陪陪尔芙外,主要就是想要重新将弘轩接回府,只不过回府以后的弘轩就不能叫弘轩了,他还需要和康熙老爷子细细商量下宗人府那边上玉牒的事情。

    “哼,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在朝廷上的那些事不告诉我,我没意见,连自家孩子的事情都要瞒着我,你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就冲着你一直都记着要将弘轩接回府的这一点,我就大人大量地不和你计较了。”尔芙得了便宜卖乖地娇嗔道,一想到弘轩很快就能回到自己身边了,她嘴角的笑容更甜了,在尔芙看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块,那日子过得才有滋味,她可不觉得弘轩小小年纪就在外游历四方是件多么值得她骄傲的事情。

    “好好好,以后爷什么事情都和你商量。”四爷求饶道。

    他就知道尔芙这妮子的酒量太差,特地让厨房准备的是酒精含量不高的桂花酒,怕的就是尔芙喝上两杯就醉倒,白白浪费了和弘轩在一块游玩的好机会,却没想到尔芙的酒量差到了这地步,不过一杯桂花酒下肚就已经头晕晕、眼花花地趴到在了桌上,连口菜都没来得及吃。

    其实尔芙并没有喝多,她神志很清醒,只是头晕眼花而已。

    她能听到四爷满是苦恼求饶的声音,也能听到弘轩和小七焦急询问的声音,她强打精神地坐起身来,眼神朦胧地对着四爷甜甜一笑,大着舌头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可没有喝醉,我还能跳舞给你们看呢!”

    说着话,她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如同一阵风似的转起了圈。

    好吧,琴棋歌舞,这些事情和尔芙都没有什么关系,她胡乱转了几个圈圈就被四爷拉到了怀里,“好好好,你没有喝醉,陪爷再喝两杯吧。”说完,四爷就对着身旁的小七轻声吩咐了一句,让小七给尔芙盛了一碗香味浓郁的莲子汤醒酒。

    “我不要喝莲子汤,我想喝粥,早餐就该喝粥。”

    “好好好,喝粥,爷这就让厨上送粥过来。”喝醉的尔芙,比往常更难缠,四爷瞧着闭着眼睛撒娇的尔芙,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便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汤碗,招呼着苏培盛去取热粥来,同时低声哄着尔芙,生怕喝醉的尔芙闹起事来,坏了她在小七和弘轩心目中的形象。

    只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子的尔芙并不丢脸,毕竟尔芙这个额娘爱撒娇是两个孩子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样笨手笨脚哄着尔芙的阿玛,倒是让两个孩子都大开眼见了,谁让他们俩从没想过,一向作风严厉的阿玛也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更没想过自家阿玛在额娘跟前,竟然这么有耐心。

    此时此刻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了两个孩子的心中。

    小七暗暗发誓,定要找到一个如同阿玛悉心照顾额娘一般疼惜爱护自己的男子缔结同心,弘轩则是一向将四爷当做神膜拜,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四爷,他也决定要将阿玛疼爱额娘这点在寻常人眼中看做缺点的优点发扬光大。

    好好的家宴,才一开场就被尔芙搅和了一团糟。

    四爷哄着尔芙喝下了一碗黏稠香浓的热粥,瞧着身旁眼巴巴看着自己个儿的弘轩和小七,有些无力地笑了笑道:“看样子今个儿你们额娘是不能陪你们去山上游玩了,你们俩就自个在行宫里转转吧,小七要一直跟着弟弟,别让那些没眼力的奴才冒犯了弟弟,知道么!”

    “小七知道,弘轩弟弟是十四叔家里头的堂弟。”被点到名的小七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顺手牵住了弘轩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嗯,我们小七真聪明。”四爷敷衍笑着,点头道,又不放心地安排了苏培盛跟着照顾,命诗情把饭菜收拾好送到厨房里温着,抱着已经发出轻微鼾声的尔芙就往殿中走去,亲自拧了帕子给尔芙擦脸,又替尔芙换上了身柔软的寝衣,将尔芙的一切都安顿好,这才松了松领口盘扣,起身往窗边摆着的美人榻走去。

    明明推开了堆积如山的公务,想要和尔芙来香山好好休假的,却没想到还是要面对各地送来的邸报公文,有些无聊地坐在美人榻上发呆的四爷,扭头看看床上睡得香甜的尔芙,随意叫过在廊下候着的王以诚,交代他把从府里带过来的几册奏本取了过来,强打精神地翻看起来。

    这些都是关于满洲八旗子弟如何安置的奏疏,四爷这趟要往关外去代天巡狩,也是为了要彻底落实八旗子弟安置问题,如果能处理好这件事,那可真是功在社稷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针线房的绣娘在一众端茶送水的宫婢中,那得算是技术工种,相应的月钱和待遇,也要比寻常宫女高上不少,不过也没机会开小灶,尔芙心疼这些成日窝在绣架前和针头线脑打交道的绣娘,这才先在针线房开起了小厨房,没想到这些绣娘竟然贪心不足,妄图和府里头的主子比肩。

    不过这些话都是刘娘子自己个儿说的,她也不能单听一面之词就下了决断,她对着满脸苦相的刘娘子微微点头,示意她坐在一旁旁听,又将其他绣娘挨个叫进来问话。

    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尔芙不知道这些绣娘的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撺掇,但是在尔芙看来,却是这些绣娘在故意打她的脸,她冷冷笑着,朗声道:“小厨房是我赏给你们的体面,没想到你们这样都不满足,那往后就不必让人在这边伺候了,你们还是照常吃大厨房送过来的饭菜吧。”

    “福晋,您这话是何意?”田娘子是四爷从苏州请过来的苏绣大家,只签了三年活契,不似其他人那般畏惧尔芙嫡福晋的身份,不待其他人开口,她就急急开口问道,语气也并不是那么恭敬,反倒给人一种质问的感觉。

    尔芙闻言,冷笑着,瞄了眼田娘子道:“字面意思。

    我知道田娘子是苏绣大家,被请到咱们四爷府当差前,也是在其他大户人家里面伺候过的,不知道你在其他人家干活的时候,也是如此率性直言么?”

    “福晋这样安排就真是太没有意思了,怎能如此出尔反尔。”田娘子并没有理会尔芙的问话,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不赞同的反驳道。

    “出尔反尔?

    田娘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针线房里除了你这位签了活契的苏绣大家外,其他人都是在籍的包衣出身吧,都是懂规矩的吧,这包衣奴才在主子府里当差,赏罚皆在主子一念之间,我如此吩咐又何来出尔反尔之说呢!

    我心疼你们,可是你们不识抬举阿!”尔芙也并非是真想裁撤小厨房,不然也就不必再这里和她们费口舌了,回去直接吩咐一句就是,她之所以摆出这样的架势,不过是不希望这些人蹬鼻子上脸的越发骄纵而已。

    事实证明,针线房里的很多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贱皮子。

    除了田娘子跳出来反对两句,便再没有人反对了,却都满眼怨恨地盯着缩在角落里不声不语的绣娘,尔芙见状,招呼过刘娘子细细一问,敢情这些绣娘会不顾体面地闹着要吃要喝,都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挑唆的,而这个绣娘不是旁人,正是原本大李氏跟前得脸的宫女穗儿。

    这才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呢!

    原来打从小厨房一立起来,这穗儿就上蹿下跳地挑唆,一会撺掇着田娘子说是针线房里做粗活的小宫女都能吃上两菜一饭了,管事嬷嬷没把田娘子放在眼里,一会儿又撺掇着小宫女说她们比那些个做绣活的绣娘辛苦,本就该吃得更好些,而且又不花费田娘子一分一毫,偏偏这田娘子事多……

    要说这话换到平时,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不管小宫女吃的是什么饭菜,总归都是四爷府开销,也不占这些绣娘一分一毫的便宜,但是针线房里的这位田娘子自负是四爷命人从江南请回来的苏绣大家,能力不比刘娘子差,却被刘娘子压在头上,便就顺水推舟地帮了穗儿一把,让这事情就这么诡异地一点点闹大了。

    “今个儿,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是乐意吃大厨房,还是在针线房另立小厨房!”弄明白了这里头的细枝末节,尔芙抬了抬手,压下了底下人的议论之声,冷声问道。

    “回福晋的话,奴婢们自然是乐意吃小厨房的。

    姑且不说小厨房这边的饭菜是否比大厨房那边精致些,这起码从后院送过来是腾腾冒热气的,总比往常从大厨房取回来的冷羹剩饭强得多。”刘娘子回头看了眼眼露期盼的众人,苦着脸解释道,她说的也是大家伙儿的心里话,就算大厨房那边送过来的饭菜,也是鱼肉俱全,但是从大厨房往针线房这边来的一路上,也都彻底凉透了,春夏这种暖和时候还好,勉强凑合凑合,可要是冬天,这凉饭凉菜的一进嘴儿就让人没了食欲,她们也只能围在炭炉旁边简单热热,好好的炒菜都变成了熬菜,这猛然吃一次还好,要真是天天这么吃的话,谁能不腻歪呢!

    刘娘子这么一说,那些绣娘、宫女都是齐齐点头。

    尔芙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朗声道:“我这次在针线房这边另立排小厨房的原因,便是希望你们能吃好吃饱,毕竟这成日低头绣花,实在是伤眼睛得很。

    你们之中有人觉得小宫女和你们一样吃小厨房,你们心里头不痛快,我就要替这些小宫女辩解一句了,说来你们这些绣娘做的是精细活儿,伺候的是各院的主子,一月下来,也未必能忙活几天,但是这些小宫女就不同了,府里头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衣裳都需要她们裁剪缝制,要是赶上换季的时候,一天连口囫囵饭都吃不上。

    虽然她们不如你们这些绣娘有本事,却是实实在在的辛苦人,所以我这才会让她们一块吃小厨房,你们这些成手绣娘都是从这时候熬过来的,应该会明白她们的辛苦,这次要想我不裁撤小厨房也可以,以后就不要再为了这点吃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完,尔芙就双手抱怀地倚着椅背摆出了慵懒架势,等着这些绣娘做最后的决断。

    其实这些绣娘也并非都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只不过一时被人挑唆地迷了心智,犯了小心眼,现在听尔芙这么一解释,她们就也都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了,纷纷流露出了羞愧之色,她们同样都是从小宫女一步步走到今个儿的,有些还是在宫里头针线房当过差的,自是更加明白这些小宫女的辛苦。

    此时她们替这些小宫女真心高兴,高兴这些小宫女能够遇到尔芙这么善心的主子,齐齐表示以后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尔芙也乐得轻松,又交代了两句,检查了些这些绣娘这些日子做的活计,借口身边缺个做针线活的丫头就将穗儿带走,一块回到正院了。

    伸手接过诗情送上的热茶,微微抿了口,尔芙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惴惴不安的穗儿身上,含笑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在李侧福晋跟前伺候的大宫女么,怎么突然就跑到针线房当差去了,和本福晋说说,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们侧福晋,兴许本福晋能替你说个情,让你重新回到东小院当差呢,怎么不比留在针线房里做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轻松些。”

    “奴婢丢了侧福晋交给奴婢保管的一支凤钗,所以……”

    “为了这点小事,你家侧福晋就把你打发到针线房当差去了,你家侧福晋还真是绝情呢,行吧,那你就先留在正院这边吧,等过两日你家侧福晋过来给本福晋请安的时候,本福晋再让你家侧福晋把你带回去。”尔芙不以为然的说道,说完就让人将穗儿带下去洗漱歇息了,她压根就不相信穗儿说的这些话,之所以将她从针线房带出来,便是不希望针线房里有穗儿这么个搅屎棍在里面搅和罢了,要是能借着穗儿的事情给李侧福晋添点堵,那就更好了。

    初时,穗儿还不知道尔芙的打算,乐呵呵地过着清闲日子。

    当她发现尔芙待她比自己的陪嫁丫鬟还好,她这才有些惊慌,作为李侧福晋跟前得脸的大宫女之一,她太明白李侧福晋是个疑心多么重的人了,要是让李侧福晋知道她在针线房闹出那样的事情,尔芙不但不责罚她,反而好吃好喝地善待她,定然会怀疑是她出卖了自己的秘密,偏偏她被李氏安排到针线房当差这事是李氏和她之间的秘密,她想要去东小院和李侧福晋解释解释,却被看门婆子毫不留情地堵在了门口。

    “麻烦你给通报一声吧!”被守门婆子推搡出来的穗儿,心下暗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忙从袖管摸出了一枚银角子,塞到了守门婆子手里头,好声好气地拜托着。

    守门婆子接过银子掂了掂,语气缓和了些说道:“穗儿姑娘,今个儿婆子收了你的好处,却是不能放你进门,你也别怪婆子故意为难你,这你该明白主子跟前的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你犯错被主子打发到了针线房去当差,新提拔起来的大宫女梅香特别交代我,说什么都不准我放你你进门见主子去,听婆子一句劝,虽说针线房的差事比较辛苦,可总归是门能靠得住的手艺,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在东小院这边自讨苦吃呢,要是让梅香知道你找过来,怕是要给你小鞋穿了。”

    “梅香,行,我记下了。”听守门婆子这么说,穗儿也明白她就算是进了东小院的门,也没有机会见到李氏,便也不再折腾了,她冷笑着点了点头,轻声低喃一句,转身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她能从小宫女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全因她是个识相的人。

    当初李氏被四爷打发到盛京庄子上,她就讨好小李氏,小李氏被四爷赶出府,她就忙着在李氏跟前表忠心,不是她墙头草,也不是她不明白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一切都是因为她身后没有家族帮衬着,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小心讨好着所有人,她这次被李氏安排到针线房去当差,不但没能将针线房帮李氏牢牢攥在手心里,还被尔芙无缘无故地带回到了正院去,她就算是能解释清楚她并没有背叛李侧福晋,以后在东小院也没有立锥之地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她早早给自己个儿找个安身之所,相比于李侧福晋,心性温厚的嫡福晋,应该是更值得她献上忠心的主子吧,抱着这样的想法,穗儿连个弯儿都没拐就回到了正院。

    “诗兰姐姐,麻烦您替妹妹通禀声,奴婢有事要禀报福晋。”一回到正院,她就叫住了从外面往上房走的诗兰,满脸带笑地恳求道。

    “你,你能有什么事要和咱们主子说阿?”被拦下来的诗兰微微拧眉,瞧了眼满脸赔笑的穗儿,略带不喜的反问了一句,不过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行吧,我进去替你通禀一声,不过咱们主子会不会见你,那可不一定,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她就迈步往上房里走去。

    上房里,尔芙正歪在窗边摆着的太师椅上,翻看着手里头的记档册子,清点府里各处当差的宫婢仆妇,听见房门开合的动静,笑着抬了抬头,正巧瞧见诗兰对着门外拧着眉头翻白眼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的轻声打趣道:“这是谁得罪咱们诗兰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和本福晋说说,本福晋替你做主。”

    “主子,您就知道打趣奴婢。”诗兰娇嗔着跺脚,替尔芙续了杯热茶,这才说起了穗儿拜托她通禀的事情,满脸嫌弃的嘟哝道,“她还真是不知道好歹,好吃好喝地窝在后罩房里就如同谁家大小姐似的,这又说什么有事要禀报主子知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听了侧福晋的吩咐,想要来算计您了!”

    “哦?你瞧见她和侧福晋见面了?”尔芙好奇道。

    “那倒没有,不过守门婆子和奴婢说了,她这两天都跑出去两趟了,每次都是往东小院那边跑。”诗兰拧着眉头发牢骚道,她是真不喜欢穗儿,尤其是穗儿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弄得她只要一看到穗儿就发自内心的不舒服,如果不是顾忌着尔芙的吩咐,她都想要将穗儿轰出去了,免得穗儿在正院挖门盗洞地找关系和人套近乎了。

    “行了,我知道她不是个好人,不会留她在身边很久的。”尔芙明白诗兰的担心,却也真是好奇穗儿要和自己说什么,笑着安抚了诗兰一句,便吩咐诗兰将穗儿带进来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围房这边雨桐和雨桠姐妹俩面和心不和地算计着上房里住着的嫡福晋尔芙,尔芙却也没有闲着,她垂首坐在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有些走神地把玩着茶碗,满脑子都是她和四爷见面时候的场面,左思右想,她总是觉得四爷的反应有些奇怪,就在她越想越烦、越烦越恼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问题是出自哪里了。

    四爷在生气,在生气她不恭敬德妃娘娘。

    其实人都是有这样的毛病,自己可以嫌弃自己的父母唠叨,自己可以嫌弃自己的伴侣不够出色,自己可以嫌弃自己的子女平庸,但是一旦有朋友在旁边附和几句,哪怕你也知道你的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地随口应承几句罢了,你这心里也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渐渐疏远这个随口几句就得罪你的朋友。

    而四爷恼怒离开,必然也就是因为这点。

    因为尔芙知道四爷对自己的宠爱,还没有到倦怠期,也很是看重她这个嫡福晋,突然有这么一双姐妹花被安插到后院里搞破坏,其实不需要她多费话,四爷也不愿意渐渐平静下来的后院再起波澜,所以……

    “叫人去厨房那边瞧瞧。

    若是生公公已经被放回来了,吩咐他准备几道清淡的小菜给前头送过去。”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尔芙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小误会和四爷冷战,平白便宜后院里的其他女人,转身看着坐在旁边做绣活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了。

    出身现代的尔芙,还是有些做不来这主动服软的做派,尤其是当着身边宫婢的面。

    好在诗兰很快就应声退出了上房,并没有如往常似的打趣尔芙。

    不得不说,这能从一众小丫鬟里脱颖而出的人,那都是很有眼力见的。

    尔芙一开口,诗兰就已经从尔芙遣词用句里发现了尔芙的不自在,她自然不会如以往那般亲昵地和尔芙开玩笑打趣了,这主子愿意赏下体面和底下婢仆打成一片是主子性格宽厚,可是这婢仆要是分不清楚形势,不分时候和主子开玩笑,那倒霉地就是这些不知进退的婢仆了。

    诗兰就是被伊尔根觉罗福晋从街边随手买下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丫鬟。

    她一步步从最低等的洒扫丫鬟走到尔芙身边,她远比很多人都聪明,也正因为她的这份机灵和懂事,尔芙才更喜欢留她在跟前,闲暇时候和她开开玩笑、说说闲话,心烦时候,诗兰就如同透明人似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端茶递水,伺候得体贴周到,眼瞧着诗兰走出上房,尔芙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径自往内室里换了身衣裳,招呼廊下伺候的小宫女唤来在抑斋里休养身体的玉洁,一块往园子深处走去。

    “瞧瞧,这园子是不是和以前不太相同……”尔芙没有坐肩舆,更没有让人准备软轿那些代步工具,和玉洁并肩走在草木间的石子小路上,指点着不远处新建的建筑,笑吟吟地说道。

    “似是有些不同了。”玉洁虚扶着尔芙的胳膊,柔声答道。

    “你不必这般小心伺候我,好好照顾好你自个儿就成。

    我之所以非要把你折腾到园子来,就是怕你在府里觉得憋闷,经常看看这些花花草草的,心情也能开朗些。”尔芙笑着抽出胳膊,将落后半步的玉洁拉到身前来,指着目光所及出的花草,轻声说道。

    “主子待奴婢好,奴婢明白,奴婢也早就将过去那些事情都放下了,就如同主子曾经说过的,这甭管是谁,哪怕是贵为皇亲国戚,也要为自个儿的过错付出代价。

    相比来说,奴婢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虽然奴婢识人不明地信了齐守业这个骗子,却无比幸运得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又幸运得碰到毛氏那个鼠目寸光的对手,让奴婢能在有生之年就亲眼看到他齐守业付出代价。

    如果如此,奴婢还郁郁不欢地纠结于过往的日子,那奴婢就真是太糊涂了。”玉洁站在尔芙的身边,还是有些拘谨,不过却也没有拒绝尔芙的好意,她知道尔芙是在替她做脸,怕她因为过往那些事情在其他宫婢跟前,没有底气,但是她也不愿意让尔芙继续为她的事情担心,所以索性一股脑地将她这些日子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你能看开就好了。

    不过你也不必将过去就看得那么重,时间会磨灭一切,你也会过得越来越好。”迈步在如画的美景中,尔芙指点着各处新建的景致,时不时地从遍地花卉中,挑拣些顺眼的摘下来,交给玉洁捧着,笑吟吟地说着花。

    可惜她并没有机会和玉洁在圆明园里多走动,因为随着她在嫡福晋的位子上越坐越稳,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四爷府后院的女人们关注着,这府里有不甘心她坐稳嫡福晋位子的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这样的对头,也有聪明人会主动跑到她跟前卖乖讨好,比如家族覆灭的佟佳氏。

    只是尔芙是个很相信第一眼缘分的人,她曾经确实挺喜欢佟佳氏这个看起来端庄淑雅的女人,想过如果可能的话,便和佟佳氏做一对和睦相处的好姐妹,但是佟佳氏的屡屡作为,让她明白佟佳氏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便也就渐渐熄了要拉拢佟佳氏的心思。

    而现在佟佳氏主动跑到她跟前卖好,根本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尔芙丝毫想要亲近佟佳氏的想法都没有,甚至感觉到了腻歪和不耐烦,所以她见佟佳氏又凑过来,很快就找由头和玉洁回长春仙馆去了。

    “现在不在府里,你平日也闲在,便多过来找我说说话。”尔芙在和玉洁分开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道,她不想闲在就安排玉洁和其他宫婢一块到她跟前当差,因为玉洁的身体没有大好,却也不愿意玉洁长时间闷在房间里,这也就是园子里还有其他女眷在,不然她都想要让玉洁每日都往园子里走走,一来是散散步,换个好心情,二来则是希望玉洁多走动走动,这身体也能更快地康健起来。

    “奴婢晓得。”玉洁含笑应道。

    尔芙也知道如玉洁这样的宫婢都是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太过出挑的事情,猛然想要让她接受是很难的,所以也没有太强求,淡淡笑笑,又叮嘱了跟着玉洁伺候的小宫女几句,便让玉洁回到长春仙馆旁边的抑斋去休息了。

    而她自个儿则回到了长春仙馆的院子里。

    夏夜清凉,随着天边高高挂着的太阳渐渐落下,树荫遮蔽下的院子里凉爽了许多,尔芙这个贪凉的人,自然是要在院子里多坐会儿,她招呼过宫人去备上茶水和点心,又安排人往后头的绿荫轩去叫小七过来,便直接往院落一角的凉亭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就站在廊下当背景板的苏培盛。

    苏培盛瞧着尔芙过上房门而不入,脸上已经准备好的笑容僵住了。

    天知道就在刚刚,前殿那边是如何得暴风骤雨临门,这里里外外当差的仆从都被四爷教训到了,好不容易等到四爷的情绪缓和,又一次来到长春仙馆,他苏培盛才微微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喘匀,四爷知道尔芙吩咐膳房准备清淡小菜送到前殿就领着宫女婢仆去园子里遛弯,根本没将自个儿放在心上,脑门上的青筋就又绷起来了,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四爷消了火,这嫡福晋又来一出过上房门不入,与其这样一番番地折腾他,还不如直接来个雷就劈死他这个可怜的小太监算了,兴许下辈子他也能做个和皇上沾亲带故的大老爷呢!

    不过这种美事想想就算了吧。

    因为房间里的四爷,也已经注意到尔芙回来的这点,这次根本不需要他再巧舌如簧的安抚,显然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的四爷就已经快步奔着凉亭那边儿去了。

    如遭雷劈似的苏培盛,来不及感慨自个儿的操劳和苦闷,只能可怜巴巴地迈着小短腿儿追上去,生怕四爷怒极做出殴打嫡妻的事情来,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还来不及吼出那句息怒来,本应该怒冲冲的四爷就已经嘴角含笑地坐在了尔芙的身边,正笑眯眯地捏着块往常看都不看的桂花糕往嘴里放呢。

    再说另一侧的尔芙,根本就如同没事人似的端着茶碗说笑着。

    合着里外里就是四爷想方设法地折腾、磋磨他这个可怜的小太监。

    不过苏培盛是没有勇气跑过去指着四爷的脑门,教训四爷不要做个看到女人就迈不动步子的男人,该硬的时候就要硬气些,该表现男子气概的时候,也千万不要手软,反而很是小心地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小短腿儿,身姿挺拔如松柏地站在了凉亭外,免得又不开眼的跑过来打扰四爷和尔芙夫妻俩的美好心情。

    “这几天都在外头,厨上也不好做菜,诉说那烤肉吃着是好吃,味道香,也新鲜,可是多吃就容易腻歪,你又是个口味清淡的主儿,怕是一直都没有吃好吧,今个儿我让小生子给你准备了几道清淡的小菜,这会儿可过足瘾了吧!”凉亭里,尔芙并没有提起四爷之前甩袖子就走的事,也没有舌绽莲花的解释自己对德妃娘娘没有半点不恭敬,笑眯眯地将更加爽口些的小点心推到四爷的跟前,柔声打趣道。

    “爷还以为你就记挂着你院里的小丫头玉洁了呢!”四爷默默吃光手里并不爱吃的桂花糕,有些嫌弃地瞥了眼桌上绿呼呼的点心,到底没有勇气拿起来尝尝,直接端起尔芙跟前摆着的茶碗漱了漱口,略带些酸意地说出了他的不高兴。

    是的,四爷这次抬腿儿就走的行为,并非单单因为尔芙说起德妃娘娘不够恭敬。

    尔芙对德妃娘娘不够恭敬这事,只能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之所以这般不高兴,更多的就是因为尔芙将太多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人身上,不但大方地将他推给其他女人去照料,还一点拈酸吃醋的意思都没有,让他觉得尔芙已经不在意他,偏偏他是个大男人,他总不能揪着尔芙质问尔芙是否已经不爱他,做出那副小女儿做派来,所以这口邪火就一直窝在他的心里,憋屈了足足小半年,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随便发挥下,想着尔芙必定会好好哄哄自个儿的时候,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尔芙这边有什么反应,旁边那些婢仆随从就开始各种攻讦尔芙,恨不得他立时三刻就上书请旨废弃尔芙这个嫡福晋才好,也就弄得四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暴怒起来。

    偏偏苏培盛没有摸到四爷的想法,越是千方百计的劝说,四爷就越是生气。

    “玉洁受苦,我可不信你就不替她委屈。”尔芙闻言,似是不高兴般地伸手抢回自个儿的茶碗,却也没有忘记招呼宫人另送套茶具过来。

    “那是因为爷觉得爷的颜面有损,不管怎么说,玉洁都是从爷的亲王府出去的大宫女,居然被一个商贾和他家里的恶妇那么折腾,爷当然会不高兴了。”四爷死鸭子嘴硬的辩解道。

    “对对对,您说得都对。”尔芙笑着敷衍道。

    “现在齐家齐守业也被拉下家主的位置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气氛好转,四爷也不想破坏眼前的融洽,他也就这般顺着尔芙的意思,勉强承认了尔芙的说法,神情淡然的询问道。

    “处置他,为何要处置他?

    我才不会和那样一个恶心的人计较呢,我还会将他一直留在后巷的小院里住着,让他们夫妇亲眼看着偌大的齐家落在齐守成的手里,让他们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心存恶念、故意折辱玉洁,这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样才能让他们更难受。”尔芙难得地流露出愤慨之色,咬牙切齿地呢喃道。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这么有出息,怎么就不好好归置归置府里的女人呢!”四爷随口问道,别看他面上淡然无比,一副就是随口一说的样子,心里却百般煎熬,他想知道尔芙是无心收拾府里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女眷,还是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女眷,亦或是尔芙再等待合适的机会,反正甭管是哪种原因吧,他估计他的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除了小时候见过那位堂叔回乡几次,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堂叔的官邸在哪里,如何登门拜访,而且她也明白就算她能找到她传说中的堂叔,她的堂叔也不会管她这个烂事。

    她得罪的人是亲王福晋跟前的大宫女,而且仇深似海,其中还牵扯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暗算,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将这些事都摊在明面上。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在书房闷了整个下午的老齐出来了,老齐一脸冷笑地凝视着赵氏片刻,朗声招呼过院里上下伺候的丫头仆从,清了清嗓子,指着下首站着的赵氏,沉声吩咐道:“从今往后不许称呼赵氏为太太,一律改称为姨娘。”

    说着话,他迈步走下台阶,来到赵氏的身边,威胁道:“若是你还想留在齐家过活,那你老老实实地给爷收下休书和纳妾书,不然的话,你就准备带着你的孩子大归吧!”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径自回到了房间里坐下。

    在这个时代,下堂妇的命运是很凄惨的,哪怕是娘家,也不会愿意家里收留这样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大多会直接送下堂妇去附近庵堂清修,以免拖累了家里其他女眷的名声,正是因为如此,老齐才敢如此不顾规矩地直接写下休书,逼着赵氏签下纳妾书,让赵氏一个明媒正娶的嫡妻成为妾室。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看到赵氏并没有去找她的堂叔做主。

    不过他休妻的主意已定,即便是赵氏真的得到她堂叔的威势,他也会另想办法,逼着赵氏接下休书,谁让赵氏不顾及自个儿,还要顾及着她留在齐家的子女,所以老齐休妻这件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赵氏想到了这点,所以她并没有含怒撕毁休书,她只是冷冷地看了眼老齐,便将休书放到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淡声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却也没想到你连结发妻子和嫡亲血脉都能利用,不过这样也好,我今个儿既收下你的休书,明个儿我就准备回到老家去清点我的陪嫁产业了,从今往后,我赵荭绣和你齐守业就再无关系了。”说完,她也甩着袖子,直接往厢房走去,命自个儿陪嫁的丫鬟婆子将自个儿的体己行李搬到厢房这边,直接和老齐分房了。

    老齐拿捏着赵氏的短处,逼迫赵氏收下休书,赵氏也并非全无准备,她执掌齐家中馈有十几载了,虽然强忍着恶心,眼睁睁看着老齐一个个娇妾美婢地往家里带,却也坏了这些娇妾美婢的身子,后来因为出现了玉洁的事,她担心老齐在外养外室生出子嗣来,和她生养的子女争夺家产,赵氏更是一狠心,直接就从根上绝了老齐再想生子的本事,别看老齐出去玩玩闹闹地不受影响,却已经失去了传承血脉的能力,所以也就是说老齐这辈子注定,只有她生养的几个孩子了。

    有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她不怕老齐苛待她留在齐家的孩子。

    即便是老齐能过继旁支兄弟家里的孩子传承香火,但是过继的子嗣,又如何比得上亲生子女更贴心,尤其是老齐这样自私的人,他绝对不肯将家业交给过继过来传承香火的子嗣手里。

    这样果决的赵氏是老齐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和失望,左右他就是想要让赵氏给玉洁腾地方,有了嫡妻的位置,他也就好和玉洁谈和好的事情去了。

    至于说玉洁,他相信如果玉洁想要收拾赵氏解恨,便是赵氏脱了齐家大妇的这个名头,也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报复解恨。

    想到这里,老齐心里大定,转身回到书房就写了封信。

    这封信是他写给玉洁的和好信,他此时此刻将自个儿的身段摆得极低,他也无比庆幸当初自个儿因为对玉洁抱有几分愧疚,而一直没有出现在玉洁跟前的行为,他大可以说将折辱玉洁的所有过错都推到赵氏的头上,将自个儿渲染成为一个爱慕玉洁到极点,而不得不使出些花招求娶的痴情汉,可惜他的安排再精妙,也说不通他多年都不曾关心过玉洁在家里的死活这点,不过他坚信女人都是愚蠢的,只要他将自个儿的身段摆低,定然能求得玉洁的回心转意,所以他很是自信满满地将这封信交给了跑腿的小厮,命小厮托四爷府的守门婆子将这封信转交给玉洁。

    这边,四爷府里,守门婆子收到要转交给正院玉洁姑娘的信,自然不敢怠慢,随口叫过来个小丫头顶差,便亲自往正院这边来送信了。

    信并没有直接交到玉洁的手里边,而是通过诗情的手,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尔芙嘴角挂着揶揄的浅笑,看着信封上有些讽刺的‘夫齐守业’的字样,淡声吩咐道:“给守门婆子个红包就打发走吧。”说完话,她就直接撕开了封着的信封,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两张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只能说,她到底是小看了老齐的脸皮厚度。

    如果尔芙不是早就已经从玉洁那里得知真相,猛然得知这封信的内容,还真会觉得老齐此人很是深情,兴许还会怀疑玉洁是在拈酸吃醋地故意拿乔,不过现在看起这封信,她心里就剩下压都压不住的恶心了。

    她满脸鄙夷地将信放回到信封里,又交回到诗情的手里头,低声吩咐道:“你亲自给玉洁送过去,让她自个儿拿主意,告诉她,她要是还想和老齐和好的话,我就亲自过去打死她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说完,她抖了抖手,便去净室里洗漱去了。

    想想自个儿拿过老齐写过的书信,她就觉得蛮恶心的。

    内室里,一直躺在美人榻上假寐的四爷,听着尔芙的脚步声走进,微微睁开眼睛,笑着调侃道:“你不是说让玉洁那丫头自个儿拿主意么,你这威胁要是她敢和老齐和好就打死她,也算是让她自个儿做主么?”

    尔芙闻言,扯过旁边洗手架上搭着的湿帕子,简单擦了擦手,转身坐在四爷的腿边儿,满脸不高兴地哼了哼,咬牙道:“这女人都是很感性的,我一个旁观者,看老齐写的那封信都会觉得情真意切的,心里满满的感动,何况本就对老齐有好感的玉洁,我已经让她掉进火坑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绊倒在这个坎上。”

    “爷可没觉得你看过信之后,这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听着你说话的语气,估计是恨不得立刻化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冲过去后巷,将那个老齐打杀了呢!”四爷笑着坐起身来,抬手将满脸都写满不高兴几个字的尔芙揽入怀中,轻声打趣道。

    “这等狼心狗肺的人,活着是浪费粮食,死了都要挖出了鞭尸才解恨,就该让他这样的人众叛亲离,散尽家财,最好是再能生个病、遭个灾什么的,四肢瘫痪、口眼歪斜地瘫在床上等死。

    你说说,他怎么还好意思写信来求玉洁原谅他!

    他要是单单像他信里说的那样就骗婚这一件事,也就算了。

    到底玉洁和他算两情相悦,即便是没有正妻的名头,有我这个主子做靠山,将来的子女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他可倒是好,借着玉洁和咱们府里的关系,大笔大笔地银子揣回家去,玉洁这个大功臣却做着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活计,还要挨着赵氏的打,你是没瞧见,玉洁那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了,身子也坏了,以后再也不能生子,她还那么年轻,她以后该怎么过,他齐守业让玉洁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他若是真觉得后悔,那就该以死谢罪,怎么还好意思求玉洁宽恕他,休妻就算是他表现出来的诚意,难道这件事里,最错的人是赵氏么?

    这个齐守业是真的太不要脸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如果玉洁和他和好,我怕是要怄气怄死了。”说完,她还好似不解气似的狠狠捶了捶美人榻的软垫位置,就如同四爷说的一样,她真恨不得能变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将老齐活剐了,如果不是技术有限,她都想将昔日吕后发明出来地折磨人的最高艺术人彘给照搬过来,让齐守业好好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然,这一切都只能简单说说而已。

    尔芙要真是将心里头的想法都照实和四爷说了,估计四爷以后在她身边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毕竟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这四爷府的后院里就没有缺过女人。

    显然,她简单说说,也将四爷吓了一跳。

    四爷忙坐直身子,伸手替尔芙拍了拍后背,以安抚暴怒状态下的尔芙,免得尔芙无辜迁怒到自个儿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一边轻轻地替尔芙顺着气,一边安抚道:“玉洁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让自个儿再上当的,而且就老齐这个人,实在犯不着你动这么大的火气,你要是气坏了身体,那玉洁还不得愧疚死。

    好了,咱们就看着玉洁如何选择吧,好不好!”说完,他忙朗声唤进诗兰,吩咐诗兰下去泡杯六安瓜片过来给尔芙宁神静气,免得尔芙真的气坏了身体,他瞧着尔芙这状态,很有种要变身行走的人形火药桶的感觉。

    这边四爷好不容易安抚下尔芙,后罩房里看到齐守业亲笔信的玉洁,也是气了个半死,她才刚刚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硬生生吐出了两口黑血,这才如同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床上,交代诗情千万不要将她吐血的事情告诉给前院的尔芙知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吐血了。

    她当初在齐家,吃得是没有人吃的馊饭,住得是不能遮风挡雨的柴房,穿得是破布条拼凑的衣裳,说是齐守业的妾室,过得比街边乞讨为生的乞丐都不如,更别提请大夫看病诊症了,要不是她命大坚持到今天,加之她还藏着些散碎银两打点,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即便是她熬下来了,这身子也彻底亏空了。

    虽然回到府里,胡太医亲自替她看诊开方调理身子,又替她行针理通经络,却也不能让她立时三刻就好起来,这口污血吐出来,起码胸口不再那么闷了,也算是个好现象,和以前那种被打得吐血是不同的。

    “玉洁姐姐,你实在不必要为老齐这样一个男人生气。

    咱们主子已经说了,一切看你如此决定,你若是当真想要替自个儿出这口恶气,那就更要好好保养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直接让赵德柱去前头请太医过来,这旁人你不好意思麻烦,赵德柱是和您一块被安排到咱们主子跟前当差的老人儿,你总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吧。”诗情一边取过小丫头准备好的蜂蜜水给玉洁漱口,一边轻声宽慰道,看着玉洁如此境遇,她这心里头也不舒服,不过她也为玉洁感到庆幸,幸亏这次赵氏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主子发现不对劲,命玉洁回京解释,不然可能玉洁就要死在赵氏和老齐这对蛇蝎夫妇的手里了。

    “我明白,我还好好好留着这条命给我的孩子报仇呢!”

    说完,玉洁就让小丫头将胡太医留下的药丸子拿了过来,连水都没用地吞服了下去。

    “玉洁姐姐能想明白就好,主子和我们这些姐妹就能放心啦,你是不知道就刚刚主子看过齐守业给你写的这封信,登时就气得脸色煞白,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将他打杀了呢!”诗情闻言,脸色好看了些,轻轻替玉洁梳拢着后背顺气,柔声安抚道。

    “到底是我让主子跟着一块烦心了。”玉洁红着眼圈说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主子是个什么性情,玉洁姐姐比我更了解吧,主子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没有能阻止你嫁给他,让姐姐落得如此境地,所以你现在尽快地好起来就是对主子最大的安慰了。”诗情生怕玉洁会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毓秀姑姑显然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不敢再出言催促,待到尔芙一出来,便忙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主子,奴婢刚刚发现小厨房里炖了整宿的参汤,不知被何人放了些红花粉末,已经不能用了,您看这可怎么办呢!”

    “有没有问过梁太医,兴许还能喝呢,毕竟她现在都已经开始要生了!”

    “问过了,不然奴婢也不敢过来吵您啊!”毓秀姑姑脸色一僵,忙摆手道。

    她能够听明白尔芙话里的意思,她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乌雅格格已经开始生了,便是红花有活血的作用,但是也是对孕妇而言的,刚刚梁太医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她一点都不想回想,总之场面是好尴尬的,一副她好像杀人凶手的模样。

    不过尔芙却没注意到她的那些小尴尬,还追问呢……

    毓秀姑姑无奈,只得将梁宇轶梁太医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

    敢情不单单是孕妇禁服红花这种活血的药物,便是已经发动的产妇,甚至是生产有些日子的产妇,也都是不能喝的,不然很可能会产后血崩的,尤其是在生产之时的产妇,那基本就是百分之百了。

    尔芙闻言,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却忘记了自个儿还没有洗手呢。

    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安排个得力的宫婢去找管库的秦嬷嬷去,我记得库里有一支三百年年的老山参,要是切成片含在嘴里,应该不会比参汤的功效差。”

    “那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取来。”毓秀姑姑闻言,爽快答道。

    “恩,快去吧!”尔芙闻言,低声催促道。

    说完,她就往秋雨楼主楼的方向走去了。

    她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对乌雅格格补气提气的参汤动手脚呢,难道她就不知道府里并不缺少老山参这种名贵药材么……

    尔芙边想边往堂屋里走,等她回到堂屋,这才注意到堂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刚要回头离开,毕竟这里不是自个儿的住所,一个人待在别人的房间里,总会显得有些奇怪,只是还不等她离开,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吵闹声。

    苦熬整晚的尔芙,本就心情不畅,这会儿又听外面吵吵闹闹,登时就黑了脸。

    她几步就来到了廊下,也不管是哪里发出的吵闹声,朗声喝问道:“谁这么不懂规矩,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还不抓紧去瞧瞧。”

    果然,饿肚子、有熬夜的人就是容易发脾气。

    随着尔芙一嗓子吼出去,很快就有三五个做宫女打扮的人来到跟前儿回话了。

    她半眯着眼睛地瞧着眼前挤作一团的几个人,冷声嘲讽道:“怎么着,这是觉得穿少了,非要凑在一块取暖才行……”

    就在这时,刚刚还挤作一团的几个宫女,慌忙散开了,露出了被包围的小宫女。

    还不等尔芙瞧清楚最中间的小宫女是何人,其中一个宫女就上前一步地说起了她们挤作一团、吵吵嚷嚷的原因,“福晋恕罪,奴婢们是怕跑了害人的恶奴。”

    说完,她就指了指呆立在尔芙眼前的眼生小宫女。

    尔芙闻言,仔细看去,见小宫女模样齐整,并不出挑,若不是她神色窘迫,绝对是那种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平庸女子,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宫女会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所以她紧绷着的小脸就缓和了下来,更显平和的缓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也说说……”

    小宫女满脸忐忑地捏着衣角,搓得罩在旗装外的小马甲都抽丝了,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奴婢,奴婢丹霞,奴婢没有做坏事,奴婢、奴婢是受奴婢主子的吩咐,去、去秋雨楼后身的小厨房取点心的……”

    “你主子是谁啊?”尔芙有些无语地继续问道。

    “奴婢的主子,奴婢的主子是无双阁所居的侧福晋李侧福晋,奴婢是主子跟前儿的二等宫女丹霞。”许是尔芙的和蔼语气,让她紧张的神经得到了稍许放松,说话倒是不磕绊了,显得也连贯了许多,神情也镇定了不少,屈膝见礼道。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她的主子李荷茱李侧福晋也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了。

    “福晋姐姐,这是怎么了?”李荷茱显然是听见动静赶过来的,瞧着被围在几个宫女中的丹霞,一脸紧张的匆忙问道。

    “你既然过来了,那就一块听听吧,我也是刚刚瞧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说着,尔芙对着台阶下的李荷茱和佟佳氏招招手,将二人叫到了跟前儿,待二人站定,这才继续问道,“你们说她害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这样闹闹穰穰的,别忘了你家格格还在厢房那边生孩子呢,你们倒是不怕惊动了她!”

    “是啊,福晋姐姐言之有理,这闹闹穰穰的,妾身们在旁边园子里都听见了!”李荷茱和佟佳氏忙帮腔道,显然李荷茱看到现在,也瞧出来了,怕是自家这小宫女是沾上麻烦了,不然这些宫女怎么可能会不顾场合地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呢,不过她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也怕小宫女浑浑噩噩地替人背黑锅,可不得搅合搅合,好歹让自家小宫女能有更多时间整理下思路。

    尔芙闻言,微微侧头看去,却到底没有驳了李荷茱和佟佳氏的脸面。

    她抬头等着下首跪倒在地的几个小宫女的答案呢……

    很快,下面跪着的小宫女就给出了答案。

    仍然是刚刚答话的小宫女,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扬声答道:“回福晋、侧福晋的话,奴婢亲眼瞧着她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倒进了灶上替乌雅格格温着的参汤里了,本来奴婢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是奴婢刚刚听毓秀姑姑说起,灶上那盅炖了整夜的参汤里,竟然被人混进了红花,奴婢就想起了她,奴婢去问她,她还不承认,奴婢这才和她争吵起来……”

    “哦?丹霞,你说说,你可曾去过厨房那边?”尔芙脸色微凛,冷声问道。

    “奴婢去过小厨房,但是奴婢是去小厨房替主子取点心的,且为了避嫌,奴婢还是见里面有掌灶厨娘和烧火丫鬟在,这才敢进去,根本就没碰过灶上那盅山参汤。”丹霞眼圈泛红,眼泪吧嗒吧嗒如同断线珠子似的落下,哽咽着答道。

    丹霞的话音才落,尔芙旁边戳着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就忙帮腔道:“是啊,这丫头是妾身跟前跑腿听差的二等宫女,妾身怕她做事糊涂,没有轻重,还特地交代了一句,让她一定要等到厨房里有人的时候再过去,怕就怕会遇到这种说不清楚的事儿。”

    说着,她还好似是为丹霞办事莽撞、引人误会般、为尔芙不分青红皂白般的叹了口气。

    正在问话的尔芙,实在是被李荷茱的种种举动弄烦了,她没好气地狠狠瞪了李荷茱一眼,还不等李荷茱说完话,便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冷声打断道,“行了,你别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了,这厢房里的乌雅格格到现在都没有生下来呢,你也不怕犯忌讳,我这问话呢,你是丹霞的主子,本就该避嫌,我没有让你躲开,你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得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呢!”

    说完,她又将目光放回到了丹霞的身上。

    其实她也不认为丹霞会是对参汤下手的那个人,毕竟瞧丹霞就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样的人,谁能放心安排她去做折中阴私事呢,不过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儿,万一这副柔柔弱弱、胆战心惊的模样是丹霞的伪装呢。

    当然,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不会贸然做出判断的。

    尔芙语气平淡,神情淡然地继续问道:“你说你没做这种事,那有谁能证明呢?你说你瞧见她往参汤罐子里下药,又有谁能证明呢……”

    “奴婢去小厨房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毓秀姑姑,还和毓秀姑姑打过招呼呢。”

    “奴婢是在厨房门外瞧见她往参汤罐子里下药的,当时就奴婢一人在那边儿,并没有人能证明,但是如果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做的,这里里外外都是在秋雨楼当差的,就她一个外人往厨房走,怎么看都是她做的……”

    尔芙听着二人的回答,更加相信丹霞的解释了,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这种信任来,笑呵呵地打趣了那个抓住丹霞的小宫女两句,替这件事划上了结束语,“呵呵,你这话就有些没道理了,就她一个外人去过秋雨楼后身的小厨房,那就是她做的……

    若是让你断案的话,真是不知道要冤枉死多少人了呢!

    再说你之前瞧见她在厨房里往参汤罐子里下药,然后得知参汤里被人混进了红花,这才想着去找她,你和她们又是从小厨房那边将她揪过来的,那她得多傻啊,做完坏事还不抓紧跑,还等着你过去抓她?

    好了,我也不和你们辩驳了。

    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是谁非,总归会有个结论,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照顾好乌雅格格,旁的事儿都可以往后拖拖,左右谁也跑不出去这四爷府去。”

    说完,她就派诗兰拿着自个儿的对牌去通知府中各处的守门婆子,从现在开始,这府里是许进不许出,任何人想要出去,必须等到乌雅格格这胎儿落地以后,除非是由诗兰陪同。

    因为尔芙担心万一还需要出去请太医什么的呢,总要留个活口,不然多麻烦啊……

    丹霞重新回到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身后,身边还跟着秋雨楼这边的一个跑腿小太监,显然是那个小宫女还怀疑着她,又怕尔芙存心偏袒她,给她机会销毁证据,又不敢和尔芙对着干,这才会安排这样一个小太监过来盯梢。

    对于这点,尔芙和李荷茱都注意到了。

    不过尔芙是看破不说破,毕竟这件事和自个儿的关系不大,李荷茱则是无奈,因为不管怎么说丹霞去过小厨房是真,这盆污水也一点不浪费地扣在了丹霞头上,有这么一个小太监跟着,也算是表现清者自清的态度吧。

    一直到这边的混乱彻底平息,乌拉那拉氏这才领着两个近身宫婢来到秋雨楼里。

    尔芙有些奇怪地瞧着满脸是笑的乌拉那拉氏越行越近,眼底闪过一丝猜疑。

    这府里消息最灵通的人,莫过于当家男主人四爷童鞋,稍次些的就是乌拉那拉氏,以乌拉那拉氏一贯爱热闹的性格,听说秋雨楼这边起了乱子,怎么可能不敢过来呢,但是她却姗姗来迟,直到事件平息了,这才如同没事人似的回到秋雨楼来,该不会这件事就是她乌拉那拉氏安排人做的吧。

    毕竟乌拉那拉氏这人最是心狠手辣了,之前就曾经对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动手,又怎么可能容许乌雅格格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来呢……

    她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送给乌拉那拉氏一个,只是轻描淡写地在乌拉那拉氏身上转一圈,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秋雨楼堂屋的门口。

    少时片刻,诗情和赵德柱就领着三五个小宫女拎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会这么慢呢?”尔芙坐在旁边,一边不紧不慢地洗着手,一边笑着问道。

    “府里各院主子都习惯在自个儿的小厨房开伙,奴婢过去才发现大厨房那边根本没有准备,忙安排人回咱们主院去取了温热香浓的鸡汤和几样点心,免了掌勺大厨无米下炊的尴尬,但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耽搁了些,还望福晋、侧福晋和诸位格格不要怪罪奴婢才是呢!”诗情将手下的活计交给大厨房那边派过来的宫女忙活,恭声答道。

    “准备了什么吃食啊?”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柔声问道。

    诗情笑嘻嘻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一边伺候着尔芙净手,一边儿如同献宝似的报着菜名:“奴婢瞧着诸位主子们熬了整夜,想着主子们可能会胃口不大好,便让厨上用现成的鸡汤和麻油下了两种汤面,又备了桂圆薏米粥和莲子荷叶粥,并几样常见的小点心,虽然不算太精致,但是好在酸甜苦辣都有。”

    她这边报完菜名,那边儿桌上也摆好了碗筷。

    秋雨楼里,一时之间是香飘四溢,满满都是米粥的甜香味道。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一出秋雨楼的楼门,她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说句实话,这种明知道对方不过是在白日做梦,但是瞧见对方那张笑脸,却又不忍心戳破对方美梦的感觉,真是挺难受的,起码对尔芙来说,这种压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了。

    已经不想再说话的尔芙,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这发间簪戴着的珠钗还未取下,前院就来人了。

    宫里德妃娘娘真是好速度,估计是尔芙才离开就派人去安排请御医的事儿了。

    虽然她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地起身迎接去。

    别看御医的品级不高,架不住人家是伺候皇帝的近臣啊……

    她苦着脸,脸上写满不高兴地来到院门口,前脚才迈过院门口的门槛,后脚还没抬起来,便已经如同变脸似的堆满了笑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变脸神技……

    见人三分笑,总是没有坏处的,尤其是和这些皇上近臣打交道的时候。

    她笑吟吟地免了两位御医的请安礼,又与两位御医寒暄几句,这才亲自领着两位御医往秋雨楼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四爷已经和德妃娘娘打过招呼了,两位御医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穿那身象征身份的官袍,更是以乌雅氏族人的身份进府探望乌雅格格的,这倒是让尔芙不需要再去操心如何隐瞒御医来府的事情了。

    两位御医都是年过五旬的长者,走起路来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瞧着他们的腿脚,看着比尔芙还要利索呢,一看就知道是很擅长保养身体的主儿,尔芙虽然很是好奇他们的保养秘诀,却是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因为他们都是伺候康熙帝身体的御医,要是她哪句话说冒失了,很容易会引起两位御医的误会,那就真是猪队友坑四爷了。

    一行人一路无话地来到秋雨楼,乌雅格格早就已经是翘首以盼了。

    尔芙替三人相互引荐一番,便留在了堂屋里等候结果了。

    少时片刻,乌雅格格毫不掩饰的悲怆呼声就从内室里传到了堂屋里。

    尔芙闻听到哭声,对着身侧伺候的毓秀姑姑使个眼色,示意她进去安抚乌雅格格,她却是迈步往外面走去,因为她真是不太喜欢这种悲戚戚的气氛,也怕她的存在可能引起乌雅格格的不快。

    还不等她在外面站上一会儿,两位御医就已经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方子出来了。

    “启禀雍亲王福晋,乌雅格格的身体虚弱至极,又突然经历大喜大悲,着实需要将养些日子,这是张调理身体、补中益气的方子,只要乌雅格格按时服用,月余时间,也就差不多能用催生药了,到时候微臣等人再过来伺候。”其中一个看起来慈祥宽和的孟御医主动上前,还不等尔芙开口询问,便将那张开好的方子送到了尔芙跟前儿,同时也将他二人的诊脉结果简单说了说。

    孟御医二人的判断和胡太医等人相符,开出的补身方子,亦是相差不多,仅仅是在用药上更多了几分小心,虽然这样会延长用药时间,但是这也是二人习惯所致。

    毕竟成为御医,那伺候的人就是一国之主和后宫宠妃,用药自然是越稳妥越好了。

    尔芙接过方子简单瞧瞧,便直接将其中一份交给了乌雅格格跟前儿伺候的小宫女青雀,将另一份叠叠就塞到了袖管里,她这才对二位御医客气道:“还请二位御医在府里稍稍留上片刻,毕竟您二位是以乌雅格格亲眷的身份进府来请安的,总不好这样来去匆匆,引起其他人的猜测。”

    “那好吧。”显然二位御医来之前,德妃娘娘曾有过交代,二人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笑着点点头就应下了。

    尔芙闻言,笑着让诗兰将两位御医请到了旁边的配楼厢房里歇息用茶。

    她也并非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她也是想要留着两位御医在府里多待会儿,最好能待到四爷回来,便是四爷不想从二人嘴里打听康熙爷的身体情况,让二人替四爷看看如何调理身体,亦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啊!

    不过尔芙也知道自个儿不善言辞,并没有跑过去和两位御医套近乎、拉关系,仅仅是交代了诗兰等人小心伺候着,自个儿就重新回到了秋雨楼的主楼去看乌雅格格了。

    此时的乌雅格格满脸死灰,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人皮娃娃般坐在窗边美人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嘴角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便是身为情敌的尔芙,见到此时的乌雅格格,也不禁放轻了脚步。

    她脚步轻缓、神情紧张地来到乌雅格格的身侧,拉过美人榻边儿摆着的绣墩落座,低声说道:“其实遇到这种事,你也不能一门心思地钻牛角尖,凡事都要往开了想,你还这么年轻呢,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只当这孩子和你的缘分不够,只当这孩子太过机灵可爱,老天爷还舍不得就这样将他送到你身边……”

    “呵呵,以后还会有孩子?”乌雅格格闻声,脑袋瓜儿机械地转向尔芙,苦笑着低喃道。

    还不等尔芙开口安慰,她已经伸手拿过旁边角几上的铜镜。

    铜镜里,乌雅格格如花眉目,一如往昔,但是却少了她初入府时的那份灵动,脸色苍白如纸,连本来娇艳欲滴的唇瓣都是全无颜色,明明还是如花年纪,却让人看出了几分破败衰退之色……

    乌雅格格瞧着铜镜里的自个儿,眼底闪过一丝满是讥讽的浅笑,一抬手就将那枚背镶红宝石雕缠枝花纹的手把镜摔在了地上,任由镜片摔得四分五裂地摔了满地,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挪过去,只是紧紧盯着眼前儿落座的尔芙,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要自个儿的孩子么,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四爷留在我身边呢……”

    “四爷是念旧的人,并不贪恋颜色,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尔芙低声劝道。

    许是被胎死腹中的消息打击过重,乌雅格格倒是显得比往日里更加平和许多,她听着尔芙的安慰,嗤鼻笑道:“对,四爷于您而言,倒是个顶顶恋旧的人。

    您看您入府到今个儿也有十余年了,但是仍然是荣宠最盛的一个。

    我呢,我从被抬进府来,谁都说我是四爷的小表妹,四爷必是待我如珠如宝,结果呢……

    如果不是这府里有轮流侍寝的规矩,怕是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四爷吧,但是是即便如此,四爷来了,也少有留宿在秋雨楼的时候,便是留宿,也就是换个地方歇着,您知道我这胎儿怀得多艰难么……”

    大概是知道自个儿再无机会登上侧福晋的位子,大概是想要破罐破摔,乌雅格格说到这里,却并没有打住话茬,而是踉跄着从美人榻上爬起来,双腿发软、脚下发飘地走到尔芙跟前儿,俯身注视着坐在绣墩上的尔芙,一手连连拍着胸口,带着几分哭腔的咬牙说道:“进府之初,我也想过就这样不争不显地安守本分过完这一辈子就好……

    虽然我不得宠,虽然我就是个不起眼的格格,但是我是四爷的表妹,我身体里流着乌雅氏一脉的血,就是冲着这一点,四爷和这府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会太过为难我,必是会让我过着养尊处优、使奴唤婢的自在日子。

    如此好好过完这辈子,这不也是挺好的选择么?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德妃娘娘为何就看不惯我这般清心寡欲地过日子呢,她一封一封的家书送到我的娘家去,我的阿玛、额娘连着派人来给我传话,让我不得不去争,让我不得不抢夺那份不属于我的荣宠,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每人见到你都唠叨同一件事。

    抢吧、夺吧,但是她还是不满意,还催着我调理身体、积极备孕……

    这胎儿,你知道我是怎么怀上的么,要是你知道,你一定会笑话我的吧,那天是我特地将四爷灌醉了,又让身边宫婢点燃了有特殊效用的香料,临做那事儿之前,我还喝了七天的苦药汤,那天过后,我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月,果然月事没有来了。

    从我知道有有孕的那天起,从我将这消息传给宫里的德妃娘娘起,你就看到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了,你以为德妃娘娘每三日就要问及我的胎像是对我的重视和关心,其实她在乎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以为德妃娘娘派人送来那么许多血燕给我滋补身体是为了我好,其实她就是想让我知道有了盛宠尊荣,这些东西才能唾手可得……

    就连刚刚来的御医,你以为德妃娘娘是担心我的身体,其实他们就是来救我肚子里那块肉的,他们知道这块肉没救了,连句话都懒得多费,直接开张方子就打算回去给德妃娘娘报信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府里就要多一位和我同宗同族的堂姐妹了,到时候我就是那颗无关紧要的废棋了,兴许德妃娘娘还会让我给她腾地方,让我去其他地方清静清静,这一清静,兴许一辈子都回不来这秋雨楼了!”

    乌雅格格一股气说出这么许多话,说完就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气力般地颓坐在了地上,也不管她这般半坐半卧的姿势会不会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尔芙见状,忙喊人进来搀扶,自个儿也从绣墩上站了起来,连忙拉着坐在地上就抱头痛哭、怎么都不肯从地上站起来的乌雅格格,同时还不忘安慰乌雅格格,低声劝道:“你实在不该这么想,也许娘娘在这件事上的安排是有些激进、有些不顾你的感受,但是你不能说她就从来没考虑过你的将来,这女人家,总归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也许你觉得现在有德妃娘娘在宫里帮衬着你,四爷又是你的堂兄,不可能不多关照你,但是德妃娘娘有老的那天,也有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四爷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当德妃娘娘和四爷都不在了,这四爷府里的主事之人成了其他人,你又该何去何从……

    你别怪我说的这话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如何呢……

    而反之,如果你有个孩子依靠,如果你在府里住得不顺心,还可以住到你孩子的府里,到时候你就是府里名正言顺的老福晋,谁又敢慢待你分毫呢!”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叹息她们这些女人一辈子过得太不容易。

    不过乌雅格格并没有将她这些话听到心里去,只是一门心思地沉浸在自个儿的情绪里,哪怕已经被宫婢扶到美人榻上坐好,她仍然保持着那副低头痛苦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够够的了。

    不过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乌雅格格仍是往日里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她兴许连瞧都不瞧乌雅格格一眼就回去正院休息了,但是现在乌雅格格这副模样,还真是让她不忍心丢下她不管呢……

    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说……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也不管旁边多少人,乌雅格格就是不搭腔,闷头痛哭,最后被乌雅格格哭得满脸无奈的尔芙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做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保证,她保证不会让德妃娘娘和四爷送乌雅格格去别院休养身体。

    此言一出,乌雅格格的哭声,瞬时就止住了。

    而尔芙也知道自个儿好像是上当受骗了,但是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又是当着这满屋子的婢仆面所说,她就是后悔,也不能反口了。

    她瞧着乌雅格格满怀期待的眼神,苦笑着点头道:“行了,我答应你的事儿就不会再变,你也别哭了,不管怎么说,这身体总归是你自己的吧,伤到了身体,最后吃苦遭罪的人还是你自个儿,别人都是帮不上忙的。”

    此时此刻,尔芙更加确信自个儿是上当受骗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额娘不是这个意思,额娘是问你都看些什么类型的话本子,这样知道你的喜好以后,额娘也好让管事嬷嬷那边多送些来,免得看得都是以前看过的那些旧书觉得厌烦,小七是喜欢看那些周游列传、风土人情的杂记,还是深闺女子常看的才子佳人的话本,亦或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传记呢!”尔芙微微摇头,笑着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强收回落在书房书架上的眼神,柔声说道。

    “这点,小七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能打发时间就好。”

    “那额娘就不用让人帮你特别留意了,还是按月送来书坊那边发售的新书就好了。”尔芙无所谓地整理着衣角,随口答道,但是还不等小七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又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对小七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上来,低语几句。

    无涯书院是尔芙之前在丰台庄子附近修建的一处免费书院,与寻常书院不同,专招收附近庄户人家的贫苦子弟入院读书,不收取任何费用,这事,小七也是知道的,尔芙不好意思直眉瞪眼地找小七征收她房中的话本子,所以就拿在无涯书院里面读书的贫苦子弟做了借口。

    “额娘知道你这里有很多都是看过的旧书,你现在也用不上,与其放在书架上落尘土,不如就送给额娘开办的无涯书院好了,让那些没有钱购买书籍的孩子能够从书院的藏书室借阅,两全其美,小七觉得怎么样呢!”说完,尔芙就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笑眯眯地瞪着小七的回答。

    自个儿的孩子,她这个做额娘的最了解。

    别看小七已经回到府里,重新做回她亲王格格的做派,那颗心却一直都惦记着无涯书院里的同窗和庄上的玩伴,时常会拜托她昔日的陪嫁丫鬟玉清等人给那些小玩伴送些小玩意儿过去,她不怕她这么一说,小七会不答应。

    如她所预料一般,小七爽快答应了,更是很积极地领着宫人过去收拾起书架上那些已经不合适她这个年龄阅读的旧书,一本本地放到尔芙带过来的樟木书箱里。

    只是小七的年纪有限,虽然她书架上的书籍不少,但是很多都是用来冲样子的,她都没有真正看过,而且又都是些锦缎镶皮的珍藏版典籍,实在不合适送到无涯书院的藏书院,而真正能说用不到的书,又实在是有些少,她零零总总收拾好半天工夫,才勉勉强强地装了小半箱,其中还有些都是她之前看过打发时间的闲书,并不适合她在无涯书院的同窗借阅,她有些羞涩地指了指空了一大半的书箱,扭头对着坐在旁边喝茶的尔芙,轻声问道:“额娘,您看看这些会不会显得太少阿?”

    “没关系,额娘那里还有很多书,再说这又不是送过去充数目的,以后还会一批批地送过去,另外你白娇姨姨也会在书坊采买一批常用书籍送过去,这些都送过去就已经不少,足够那些孩子看上一段时间了,之后你看过的书,也可以再送过去的,一点点充实藏书房,想来很快无涯书院就会有一座很大很大的藏了,兴许还会比你阿玛前院书房的藏书多呢!”尔芙主要目的就是收缴小七房中的话本子,怕小七会被话本子带歪了性格,所以她并不是很在意数目,她笑眯眯地走过去瞧了瞧明显空了一块的书架,低头拍了拍小七还很瘦弱的小肩膀,柔声安抚道。

    “好,小七以后会努力读书,还会多抄书做练字,争取多给那些小伙伴送些书过去。”小孩子的心性,往往都是很单纯直白的,她笑着认同了尔芙说的话,拍着胸脯保证道。

    古代印刷术并不先进,哪怕是已经有了活字印刷术的清朝,书籍仍然是一种很贵重的奢侈品,除非是四书五经这样每个书生都人手一册的必备品外,很少有大量刊印的书籍,很多穷书生都是依靠人手抄录来丰富自个儿的藏书,别看小七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这点了,她想她房中那些珍籍善本的典籍,不适合送到无涯书院的藏书房去做借阅用,她却可以一册册的努力抄录下来送过去,这样她的那些小伙伴就都能读到书,又不会因为是珍籍善本害怕破损,而被束之高阁了。

    尔芙也没想到,她今个儿的随心之举,竟让小七在不知不觉间就走上了书法大家的路,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眼下顺利将小七房中那些话本子收缴一空的尔芙,很是轻松地回到了正院上房,她连衣裳都顾不上换一件,便让人将毓秀姑姑请了过来,很是认真地交代毓秀姑姑,以后绝对不能往小七房中送那些有关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尽量多搜罗些周游列传、风土人情的杂记过去。

    这样一个有些刻板的要求,让毓秀姑姑愣了愣神。

    说句实话,坊间贩卖的那些不知道何人撰写的话本子,多数都是些才子佳人、穷书生后花园偶遇大家小姐的故事,原因就是权贵清流男子没有闲暇工夫看话本子打发时间,有时间都用来钻研八股文和朝堂上的权术斗争了,这些话本子的主要受众就是后宅闲来无事的妇人,深闺妇人虽然养尊处优,却大多都是遵从家族利益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成婚,成婚以后就要面对后宅的琐碎事务,成日里和那些如小妖精似的层数不穷的美妾娇花勾心斗角,往往都很难和丈夫琴瑟和谐、举案齐眉,这些夫人内心最渴望地就是那份可遇不可求的天定缘分,这些话本子就如同她们的精神食粮一般。

    一册区区万余字,将所有美好华丽的辞藻都赋予在男主角和女主角身上,不说将男女主角都神话成为了完美,却也让所有人都能从男女主角身上找到一星半点的相似点,相比于需要些见识、阅历才能动笔开写的周游传记,这样情节简单俗套的话本子,那些撰写者随随便便就能写上个几本,最适合用来赚些散碎银子贴补日常花销了,所以想要搜罗话本子很容易,想要找些周游传记,却很难。

    不过好在四爷府家大业大,帮佣跑腿的闲帮,更是数不清,想要满足尔芙这点要求,还是很容易的,所以毓秀姑姑愣了愣,很快就点头应下了。

    “除了这些周游传记,你还可以让前院多送些食谱菜谱、绣花册子这类的书籍给小七多看看。”尔芙想起之前和小七说起的临时借口,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暗道自个儿也该给那些在无涯书院读书的庄户姑娘找些有用的书籍,免得送过去的都是无用闲书,让好好的一间藏书房成为摆设。

    “奴婢记下了。”毓秀恭声答道。

    “对了,之前我让人发落了花园里几个偷懒的小宫女,也没有仔细问过她们都是在何处当差的,你稍后记得看看哪里缺人,从其他地方调配得力的人手过去,免得耽搁了各处的差事,让各处的管事嬷嬷来找我告状。”交代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尔芙又想起之前在花园的那一幕,忙叫住了说着话就要退下的毓秀交代道。

    “花园那边的事情,诗情姑娘和奴婢打过招呼了,奴婢也已经将人手都安排好了,保管不会耽搁了各处的差事。”毓秀姑姑笑着站住身,微微屈了屈膝,轻声应道。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最近府里头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本想着四爷出去办差,我能有些闲工夫捋顺捋顺头脑,没想到茉雅琦又出事,弄得我还真是有些应付不过来,毓秀姑姑能者多劳,你可不能瞧着我不管,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有顾虑到的,您可得多提醒着我些。”尔芙笑着上前,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对鎏金绞丝镯子套在毓秀姑姑的腕间,柔声拜托道。

    尔芙不管毓秀姑姑是什么身份,但是毓秀姑姑的能力是她真正佩服的,这样有能力的人,她已经不想要还给德妃娘娘了,而且毓秀姑姑的年纪正合适,才不过四十几岁,瞧着就是个身体康健的,能有这样一位见多识广的嬷嬷坐镇四爷府的话,尔芙觉得她整个人都能轻松许多,她自然乐得捧着毓秀姑姑些,让她在府里获得更多话语权。

    她的这个想法和毓秀,亦是不谋而合。

    宫中的位置有限,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她现在被德妃娘娘安排到四爷府来,她就没想过要再回去永和宫去伺候,因为她离开,必然有合适的人顶替了她的位子,做了新的掌事宫女,在德妃娘娘身边伺候多年的她,早就习惯了在永和宫做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掌事宫女,若是让她重新从宫女做起,对着其他人做小伏低,她必然会有些不适应,而顶替她的新掌事宫女,也必然会千方百计地防范她,怕她抢夺已经到手的差事,所以与其回去受人白眼不讨好的重新爬到掌事宫女的位置上,她还不如就这样留在四爷府里当差,小心帮衬着性格更加和善的尔芙,做府里头当之无愧的第一管事嬷嬷。

    之前她没对尔芙表露这样的心思,主要是担心尔芙心有忌讳,觉得她是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现在既然尔芙主动示好,她自然不会端着,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手腕间还带着尔芙体温的镯子,诚心见礼,恭声道:“奴婢毓秀见过主子,主子吉祥。”

    “您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儿,陪着娘娘从微时走到今天,算得上是四爷的半个长辈,即是四爷的长辈,那自然就是我的长辈,以后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如此拘礼了。”尔芙双手扶起行半蹲礼的毓秀姑姑,笑着替毓秀姑姑整理好褶皱的衣襟,柔声说道。

    “既然主子吩咐,那奴婢照办就是。”毓秀姑姑带着几分随意的笑着应道。

    越是和尔芙多接触,毓秀就越是喜欢尔芙的性格,之前她才来四爷府的时候,便经常听人提起以前的瓜尔佳侧福晋待人平和,但是到底并非是亲身经历,所以她并没有太当真,毕竟她伺候多年的德妃娘娘在外给人的印象,也是那种温婉可人的做派,但是对德妃娘娘知之甚深的毓秀却很是清楚,那不过是德妃娘娘用来迷惑对手放低戒心的软刀子罢了,但是她和尔芙接触下来,却发现尔芙是真的性格温婉、待人平和有礼,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做做样子。

    作为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宫女,毓秀很明白卑躬屈膝的婢仆,最在意的就是被人尊敬的感觉,对这种尊重,也是最敏感的,毓秀自认自个儿识人眼光不错,她确定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的新主子尔芙,此番收下尔芙戴在她手腕上的绞丝镯子,并非是她缺少这么一件并不算贵重的首饰,而是她要表示出她留在四爷府的决心,免得和尔芙生出隔阂来。

    主仆二人,算是暗暗达成了这样一种不好宣之于口的约定。

    目送着毓秀离开正院,尔芙起身来到了书房,她笑着叫过诗兰研墨,提笔给宫中的德妃娘娘写了一封信,之前德妃娘娘将毓秀姑姑借给她调用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要将毓秀一直留在四爷府伺候,她既然决定要将毓秀留下,总归要亲自给德妃娘娘说说,这样是对德妃娘娘的尊重,也是表示对毓秀姑姑的看重,不过最近皇上老爷子和四爷都不在京中,她作为深宅女眷,实在不好随意出入府门,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给德妃娘娘写上一封亲笔信表示一下了。

    当然,她也知道就算她不写这封信,德妃娘娘也不会太在意,不过婆媳之间相处,到底不如亲生母女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起隔阂,偏偏这种隔阂并不会随着时间被消磨掉,反而会如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加之双方不能经常面对面的接触,更多地是通过婢仆之间传话,为了不让四爷以后为她和德妃娘娘的婆媳关系为难,她自然要做的细心些。

    同书信一块送到宫里的,还有几样生公公的拿手点心。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诗兰早早摆上桌的一碟花生米,一攒盒干果,成了下酒菜。

    尔芙并没有喝酒,而是喝着有着淡淡酸味的橘子水作陪,看着四爷难得这般高兴的开怀畅饮,她心里头也是甜滋滋的,不管她之前有没有过顾虑,或是压在心里的猜测,或是直堵在心口的闷气,起码在这一刻,她相信四爷和她一样是不舍得和孩子分开的。

    天光大亮,两人就这样笑着醉倒了。

    酒醉状态下的尔芙,破天荒地不想要昏昏睡去,随手打发了房里伺候的一众婢仆,动作利落地如同猎鹰般将内室里的窗纱放下,拉着还愣在桌边出神的四爷来到房中,按倒在美人榻上,媚眼如梭地扯着领口,一颗颗解开领口衣襟上的盘扣,莲步微移地慢慢挪到四爷的身边坐下,如凝脂般的胳膊揽着四爷的脖颈,娇媚地笑着。

    接连产子,让尔芙的身材不如少女那般曼妙。

    自打入府以来,那一直深深藏在她心里的不自信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地钻出来,虽然她并不抗拒四爷的亲近,却坚决不肯再在四爷跟前展露她颇为傲人的身材,即便是四爷表现得再急切,她也坚持要熄灭了房间、廊下所有的烛光,才会放任自个儿和四爷在床榻间缠绵。

    这次,兴致极高的她,豁出去了。

    虽然少女身姿曼妙,但是她也有自个儿的优点,足够成熟。

    这一夜,尔芙累坏了自个儿,也累坏了四爷,不过两人却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两人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的,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尔芙羞红地小脸半藏在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下,动作轻轻,如同做贼似的将一直缠在四爷身上的美腿收回,娇声催促着四爷快去洗漱更衣。

    “爷好喜欢醉酒的小妮子。”四爷知道尔芙害羞,却也乐意瞧着尔芙满脸羞红的样子,他故意装作急色鬼的做派,将锦被下的身子尽量贴在尔芙身上,让两个人的肌肤无缝隙地接触在一块,坏笑着打趣道。

    满脸羞红的尔芙闻言,也顾不上害羞了,狠狠拧着四爷腰间紧实的肌肉,恶声恶气地威胁道:“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的,小心我让你睡书房,还不给你被子和枕头,就让你睡在硬邦邦地太师椅上。”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素来正经严肃的四爷,竟也会开玩笑地凑在她耳边,一边吹着暖暖的气,勾得她浑身不自在,一边好似撒娇似的低喃道:“爷跟着皇阿玛行军打仗,连草地都睡过,区区太师椅算什么,只是就怕爷不觉得辛苦,反倒是爷的小妮子会心疼爷,主动邀请爷床上安歇呢!”

    论起使坏,这女人总是弱于男子。

    尔芙才刚刚减轻些温度的脸颊,再次如火烧云似的红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贴着自个儿的四爷,略带求饶的看着眼前的四爷,娇声道:“这么晚了,你就不怕旁人说你没正事,快起来收拾收拾吧,外面宫婢们都要笑话了。”

    玩笑要适当,要是真闹得小妮子急了,自个儿的好日子就要完结了,虽说四爷不是个妻管严,却也有这方面的认知,他笑着吻了吻尔芙的脑门,低声道:“暂时放你一马……

    天色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爷晚上过来陪你。”说完,光溜溜的四爷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也不穿件衣裳,便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床边,仔细替害羞得不敢睁眼的尔芙掖好了被角,又将撩起的床幔重新掩好,这才披着外袍去净室里洗漱了。

    哗啦啦的水声,换衣裳的声音,不绝于耳。

    尔芙就这样微眯着眸子,躺在昏暗的床榻间,枕着胳膊,侧耳听着外面细碎的小动静,想象着四爷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就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然都是晌午了,她胡乱套上件松松垮垮的里衣,慵懒地歪在床上,瞧着窗外明媚的眼光,嘴角噙笑地交代诗情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她这才懒洋洋地趿拉着鞋子下了地。

    一夜辛苦,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里泡个澡,绝对是一大享受。

    氤氲的水面上,飘着娇嫩的茉莉花瓣,一直待水温渐渐低了,尔芙这才离开让她不舍得离开的浴桶,由诗情伺候着穿戴整齐地来到堂屋落座,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披在脑后,任由暖暖的熏笼带走发丝间的水汽,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生子替自个儿准备的精致佳肴。

    简单用过一顿有些晚的早饭,尔芙摸摸彻底干透的长发,起身来到了内室摆着的妆台前落座,任由诗兰和诗情忙活着替自个儿梳妆。

    淡扫蛾眉,薄薄地敷上一层珍珠粉,点上一点朱唇。

    这都是诗情和诗兰做惯的事情了,那些瓶瓶罐罐不用看都能找到位置,打理好尔芙简单的妆容,诗兰又熟练地拿起了一个飘散着淡淡茉莉花味道的瓷瓶,一直捂着嘴儿打哈欠的尔芙,忙抬抬手,制止住诗兰接下来的动作,在这样不需要出外应酬的时候,她是真的不愿意戴上那些精致漂亮却分量十足的发饰,尤其才刚刚洗过头发,发丝如此飘逸的时候,她指着一旁摆在妆台面上的镂空玉簪,柔声说道:“你们也别忙活了,简单梳个纂儿就是了。”

    尔芙的发质很好,黑又亮,而且很是顺滑。

    有的时候,她甚至自恋的觉得自个儿现在的这头长发去拍广告的话都不需要特效,简直就是完美,她也乐意经常披着头发,享受难得的轻松,只是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按照世俗习惯,将这头漂亮的长发盘起,不然怕是那些卫道士就要出来喷她了,批判她不守规矩、离经叛道之类的话了!

    好在在自个儿的房间,她挺自由的!

    不过她还着急要去看小米团,不能再享受这种自由和轻松了,梳个简单的纂儿,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一会儿工夫,收拾利落地尔芙就去看小米团了。

    小米团在尔芙眼中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浓眉大眼,黑茸茸的短发带着微卷,微嘟的小嘴,如莲藕般胖嘟嘟的胳膊腿儿,连小脚丫都让她觉得特别可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自个儿生的,虽然尔芙在小米团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分开了,可是小米团现在看到她,却并不怕生,才一瞧见她就会主动伸胳膊求抱了。

    淡淡的奶香味,围绕在身边,让尔芙觉得很是安心。

    她笑着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一小块奶饽饽,凑在小米团的嘴边,让小米团没事伸着舌头舔着玩儿,小米团还小,还不能吃太多辅食,甚至连牙都没出来,不过却不妨碍让他早早就接触这些带着奶味的食物。

    记得她在现代的时候,无意中曾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是小孩子最初就是用味觉去认识这个世界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吧,不过瞧着小米团可爱的动作,她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只是小孩子的精力有限,才玩了没一会儿,便已经打起了哈欠,拧着眉毛,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闹着要去睡觉了。

    尔芙恋恋不舍地将米团交回给刘嬷嬷抱去内室哄着睡觉,转身回到了上房,交代诗情把自个儿的嫁妆单子找出来,挑选着合适的面料给米团裁剪新衣裳,她看过刘嬷嬷带来的那些行李,小米团和刘嬷嬷的衣裳是真没有多少,这倒不是说四爷亏待住在外面的小米团和米团身边的婢仆,实在是她们从庄子上出来的匆忙,很多以前给米团做的衣裳和她们这些人的衣裳都在那场大火中被毁掉了,住在畅春园里这些日子,虽说是康熙老爷子安排住过去的,但是到底是皇帝的行宫别院,刘嬷嬷又不过是个奶嬷嬷,也实在不好吩咐这些专门伺候皇帝老爷子和宫中妃嫔的人给小阿哥裁剪新衣,简单几件穿一穿就熬到搬来四爷府的日子了。

    旁的事情都可以耽搁,这事却是最着急的。

    之前尔芙也是疏忽这件事了,或者是对针线房那些绣娘的保密性不相信,所以这才会等到小阿哥回府之后安排这些事情,她拿着嫁妆单子翻了翻,从中挑选了几块绵软的料子,扭头将勾选好的单子,递给旁边伺候着的诗情,轻声交代道:“淡白色的素锦,淡蓝色和银白色的软缎,先就这些吧。

    你记得让针线房的人抓点紧,赶紧给小阿哥赶出来几身外穿的小衣裳,另外在让人给小阿哥做几身细棉布的小衣裳,最好都用浅色的细棉布做,送过来你们多洗几次,再给刘嬷嬷那边送去。”说完,她就催促着诗情快去针线房那边传话了。

    其实要是以前她还是侧福晋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将小七和弘轩穿过的那些小衣裳找出来给小米团穿,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以前的瓜尔佳氏,却也不得不避讳些,将以前所有的东西都彻底封存在仓库里,再也不去翻动出来,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想想,也是怪别扭的。

    若是知道这样别扭的事情一出出的往外钻,她当初还不如咬紧牙关让四爷说动康熙老爷子直接扶正她,顶着原主瓜尔佳氏的名头成为新福晋呢!

    只能说,有的时候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行为,真傻!

    她略显苦涩的想着心事,惦记着西小院那边住着的小七,终于熬不住心里的折磨,叫过了在外间候着的诗兰,轻声交代她去把小七叫过来说话,她是这样想的,她现在就算是不再是名义上的小七生母,她也还是小七名正言顺的嫡母,这样把小七招呼过来说话,任谁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再说西小院这边,小七自个儿住在这么大的院子,也是无聊,她又是个性格跳脱的好动孩子,好在西小院有尔芙昔日养的雪团和百福陪着她,一人两狗,身后跟着随身伺候的婢仆,祸害祸害花房精心培育出来的各种名贵花木,再如同探寻宝藏似的在一个个空空的房间里跑来跑去,也还算有意思,但是这一切都比不过尔芙这边的一声召唤。

    诗情才一进院门,得到消息的小七就满脸是笑地跑着迎过来,她知道来人是额娘身边倚赖的大丫鬟,很是亲昵地看着躬身见礼的诗情,不等诗情话说完,便已经蹦蹦跳跳地回房更衣去了,边往房间里跑去,边对着落在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把茶室里头的那些小点心和橘子水给诗情姑娘送去,另外再把我前些日子绣的如意屏风找出来,我可不能这样空着手去给嫡额娘请安。”

    恍若两人的小七,让诗情发自心里的喜欢上了,她能看出小七这位骄傲的小格格是真的很像自家主子,性格随和温暖,待人平和亲近,她之前还有担心小格格会对自个儿这个从钮祜禄家出来的陪嫁丫鬟有抵触,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优待。

    很多时候,像四爷府这样权贵人家的命妇,亲生子女都不如身边伺候的婢仆来得亲近,这也和这些女人并不曾亲自抚育孩子有关系,而且孩子确实是从小就很少有机会在自个儿身边待着,难免相互之间的亲情会有些淡漠,就如同四爷进宫见康熙老爷子的时候,仍然会对魏珠这样在康熙老爷子跟前伺候的大太监彬彬有礼,不然有这些人经常在康熙老爷子耳边说四爷的坏话,饶是康熙老爷子心中暗许的继承人四爷也承受不来。

    小七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就这样收服了诗情的心。

    重新梳妆打扮过的小七,穿着一身华丽的金线绣芙蓉花的大红色旗装,脑袋上梳着小巧的两把头,鬓边簪着几朵精致的珠花,衬得她身上那件明明很是艳丽的大襟旗装,竟然多了些素雅的味道,不过她脸上却带着一丝拘谨,故意拉着诗情走在前面,甩开了身后伺候的一众人,轻声问道:“额娘她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我的身份不好就这么贸贸然地跑过去给额娘请安,也不知道额娘会不会觉得小七不乖呢!”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当初因为这两个宫女是德妃娘娘安排进来的,吃住都是顶好的,即便是住在正院,却也不比那些独居一院的格格们差了,吃穿都和寻常宫女不同,房间里的摆设,亦是诗兰精心布置的,现在这些东西都可以收回到私库里去了,而且这两个美其名曰的宫女,也不需要占她身边伺候宫女的名额了。

    尔芙坐在绢丝屏风分割出的小小外间里,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开间。

    少时片刻,诗兰和诗情就动作利落迅速地对照着之前的记档册子,将一些逾制的摆设都收拾回了箱笼里,余下的那些家居摆设,虽然还算不错,却是不值得收回私库里了,尔芙瞧着眼前这套被打通的大开间,又想想诗兰和诗情在隔壁的小单间,她对着过来询问她意见的诗兰吩咐道:“左右这间房间都特别收拾过了,这么放着,亦是浪费,你和诗情就直接搬过来吧,将你们之前住着的那个小单间留给以后分到咱们正院伺候的宫女。”

    说完,她就挥挥手,催促着诗兰和诗情去隔壁收拾自个儿的体己行李去了。

    其实就算刨除正院两侧的跨院和婢仆不够资格居住的上房、东西厢房,单单是主院这个三进套院里剩下的其他房间就已经足够安排尔芙身边近身伺候这些宫婢仆从了,只不过是因为尔芙的陪嫁体己太多,足足在倒座房那边占了五间房子,这才会弄得房间如此地紧张。

    不过即便是如此,正院婢女仆从的待遇,比起其他院子伺候的婢女仆从,亦还是很不错的,谁让尔芙是个很懂得疼惜婢女仆从的好主子呢,现在有了好房间空余出来,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想着要照顾身边人。

    安排好这些,尔芙这才重新回到正院上房里休息下。

    晚上,四爷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问起了雨桐和雨桠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格格大概是觉得自家族中的包衣更可靠些,便将人要过去了。”对此,尔芙不以为然地摊摊手,爽快答道。

    “这是真话?”四爷笑着反问道。

    “当然,反正乌拉那拉氏媚儿过来要人的时候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字都没有改的告诉你了。”尔芙保持着摊手的动作,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继续回答道。

    四爷闻言,抬手拍着尔芙的脑袋瓜儿,脸色微变,却仍然好心情的低声调侃道:“你这个傻妮子,大概还觉得自个儿丢掉了好大的一个负担吧。”

    “难道不是么??”尔芙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觉得吴家怎么可能有本事强压着德妃娘娘将两个姿容超群的宫女收到身边!”四爷并没有干脆的回答尔芙的问题,而是故作高深的反问着。

    “为何呢?”尔芙仍然是那副满脸懵逼的样子,继续追问着。

    因为尔芙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个性,要是这个问题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她怕是要茶饭不思了,所以她觉得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这件事,到底那两个出身吴家的漂亮宫女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什么传说中的凤命女么!

    关于这个问题,显然是尔芙有些想多了。

    随后,四爷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德妃娘娘之所以将这两个姿容出众的吴姓宫女留在自个儿的身边,无非是因为她还顾念着和吴家的亲族之情,毕竟因为德妃娘娘得宠而抬旗的乌雅氏一族和吴家,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同族,现在德妃娘娘所在这一支是已经摘了内务府包衣的帽子,但是吴家还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之一,雨桐和雨桠这两个从小被吴家精心教养出来的美人儿,也就是吴家全族的希望,而在能力范围内,偷偷帮衬着吴家,吴家也就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好德妃娘娘。

    现在尔芙将承担着吴家阖族上下希望的两个宫女都送到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

    那么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乌拉那拉氏已经将人要过去自个儿院里了。”得到答案的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扁着嘴儿闷闷道,但是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喜欢势力渐大的内务府,更不喜欢那些靠裙带关系脱去包衣奴才身份,却并不懂得感恩的内务府官员,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将内务府整个儿都连根拔起,让这些仗着是皇帝跟前近臣的蛀虫都统统发配到边疆去喂蚊子。

    可惜,并非来自未来的本土男四爷却不知道尔芙的内心感慨。

    他见尔芙不高兴的扁着嘴儿,还以为尔芙是在为失去吴家这个大助力不痛快,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和她点明这些利害关系,但是也让他有些失望,因为在四爷的眼里,尔芙和之前的乌拉那拉氏越来越像了,一想到曾经最是清丽脱俗的妮子都变得如此现实了,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不过素来反应迟钝的尔芙难得有眼色了一次。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四爷神色有异的原因,笑着歪了歪头,故意卖萌道:“不过相比起获得吴家一星半点的帮衬,还是早些将那些碍眼的女人轰出去,更让我觉得痛快些,要是让我看着她们和你卿卿我我,估计我还没等到吴家给我半点好处,便已经将自个儿气死了!”

    说着,她就冲四爷连连摇晃着自个儿那双没有威胁力的小拳头,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告诉你,甭管是身份背景多么厉害的女人,你也不要想着塞到我身边来,我管不了你将后院里塞满娇花,但是我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是绝对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女人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爷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留,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过问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的事儿了,还不早早就按照德妃娘娘的意思将她二人收房算了!”果然,四爷听尔芙这么一说,心里头痛快了不少,其实他也是个挺纠结的人,他一方面希望尔芙为他拈酸吃醋,最好是瞧见他身边冒出一个母蚊子都能变身母老虎扑上去,但是一方面又希望尔芙是个明理懂事的雍容福晋,但是这里面的度要怎么把握,就是四爷自个儿都没有个数。

    好在,尔芙几次顺毛都很轻松过关了。

    再一次轻松过关的尔芙在四爷看不到的角度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她就知道四爷这货儿是个空壳子的霸气攻,实则是个傲娇受,越是没个好脸色,便越是觉得顺心顺意,所以她才能顺利地混成四爷心底的朱砂痣、眼前的白月光了。

    尔芙挑眉问道:“那你就是说,你现在决定要尽快将那两个宫女收房了?”

    “不是。”四爷忙摇头道。

    只可惜,四爷的回答,并不能让尔芙满意,所以尔芙动作利落且果断地拍掉了四爷揽在自个儿腰肢上的那双大手,踩着脚踏,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站起身来,指着一墙之隔的西次间书房,恶狠狠地恐吓道:“那就好,不然你就准备睡书房吧。

    放心,我知道你是出身贵重的皇子龙孙,所以我会特别交代诗兰给你在书房摆上一张很舒适柔软的矮榻和暄软的被褥,绝对不会委屈了你娇贵的身子骨!”说完,她还有些不解气地踩了踩四爷那双穿着皂色长靴的脚。

    尔芙孩子气十足的动作,逗笑了还要说话的四爷。

    四爷长臂一揽,将双手叉腰做茶壶状的尔芙揽入怀中,低声安抚着。

    而很懂得拿捏夫妻相处分寸的尔芙也配合地收敛了怒冲冲的样子,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如同乖猫似的窝在了四爷怀里,小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扯着四爷领口的盘扣,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身藏蓝色的大褂是李荷茱李侧福晋给四爷绣制的,只要想想,她就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要怪就怪她自个儿的绣技不精湛,不然一定不会给后院那些女人这种机会。

    同样熟悉尔芙性格的四爷从尔芙的小动作上,也看出了尔芙有些不满的小情绪。

    他眨眨眼,低头在尔芙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让她在身边空位上坐好,爽快地招呼进来在外候差的诗兰等人,这才嘴角噙笑地让尔芙替自个儿找身更换的衣裳来,迈着大长腿去净室里洗漱去了。

    等到他洗漱出来的时候,那身让尔芙嫉妒的大褂,已成为了要送洗衣服里的一件。

    四爷穿着一身已经半新不旧家常袍子,腰间还挂着一枚尔芙亲手编织的同心结,这样的衣着打扮,终于让尔芙露出了一抹宽慰的浅笑,她含笑上前,主动牵起了四爷的大手,拉着四爷走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桌边儿,格外难得的承担了替四爷布菜的工作,那副殷勤的模样,竟然让一向很注重饮食规律的四爷多吃了一碗米饭。

    天色刚刚暗下来,心情大好的二人就在浴室里,火热地缠在了一块。

    一场酣战后,强作精神洗漱过的两人并肩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四爷摩挲着尔芙如绸缎般顺滑无暇的肌肤,颇为感慨的低喃道:“爷和你好久都没有这般畅快了。”

    这话,听得尔芙一阵无语。

    谁能告诉她,为何素来恪守规矩和体统的四爷到了床上就如变了个人似的!

    得亏她是来自风气相对更开放的现代,不然要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去配合四爷完成那些羞死人的动作,那难度无异于是登天般艰难了。

    这般一想的话,她为她能够成功晋位的原因,而脸红心跳起来。

    只是太过沉迷于内心拷问的尔芙,却没有注意到四爷眼底闪过的一丝晦暗光芒,被尔芙泛着羞涩的脸庞所诱,四爷那双如同有魔力的大手,便这样顺着她腰肢的弧度滑了下去,来不及阻止的尔芙就这样被他引入了歧途。

    而这样胡闹的结果就是尔芙第二天爬不起来了。

    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系列的毛病都找到了这个缺乏锻炼的女人身上,尔芙苦着一张脸,艰难地蹭到床梢位置,将四爷随手丢在角落里的大襟系带中衣胡乱套在身上,这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使劲力气地挑开了床幔,将在外间里候差的诗兰叫到了床边,吩咐诗兰下去替自个儿准备热水等东西。

    一直等到净室里泡澡用的一系列东西都备好,她这才软着双腿进了净室。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留下诗兰和诗情这些近身伺候的婢女在跟前伺候自个儿洗漱,因为她实在没勇气让她们看到自个儿身上写满爱怜的痕迹。

    泡过澡,本来就已经双腿无力的尔芙就更加没有气力了。

    她强忍着打颤的双腿,裹上旁边早就备好的干净衣物,一挪一蹭地回到东次间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坐定,已然折腾出了一身汗,不过她却并没有重新洗漱的想法,而是将对襟小立领中衣上的一颗颗铜扣都小心翼翼地系好,直接就招呼起外面候差的诗兰和诗情了。

    “点炉安神香吧。”尔芙有些懒怠地倚着软枕在罗汉床上躺好,支使着二人将罗汉床上的杂物挪空,伸直蜷曲的双腿,又让诗兰取来床榻上刚换过的锦被,将容易着凉的双脚和腰肢都仔细盖好,这才将压在身下的长发都仔细拉出,统统耷拉在罗汉床的扶手外面,扭头对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的诗情吩咐道。

    她现在就想这么沉沉地睡过去……

    只是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大事小事一大堆,哪里会给尔芙安心休息的休闲时光,一炉安神香还没有烧完,空气里还弥漫着未消散的檀香味道,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佟佳氏、乌拉那拉氏瑞溪就如同商量好的似的,一块抱着府里各处这月的账目开支,来到尔芙这里报账了。

    虽然这些都是尔芙早就和她们商定好的规矩了,但是辛苦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尔芙在瞧清楚她们泛着青紫颜色的黑眼圈后,还是可以肯定她们就是在羡慕嫉妒恨,故意来打扰她补眠的好时光。

    不过作为嫡福晋,她要大度,她要宽容,所以她嘴角微扬的抬抬手道:“放下吧,这账本也蛮重的,你们就别这么抱着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你们就抓紧说说,如果不着急的,那就等我自个儿慢慢翻账本就是,别耽搁了你们各自院里的事儿!”

    说完,她又掩唇打哈欠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瞧着眼前还有些瘦弱的弘晖,尔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记得她初见弘晖时候的情形,虽然那会儿弘晖还是个身高不及她肩膀高的小孩子,眼神里却写满了骄傲和自信,一举一动,带着几分古板严肃,倒是也掩盖不住他骨子里孩童性格,真真是活生生的将傲娇二字演活了。

    而现在呢……

    瞧瞧弘晖眼里时不时闪过的怯弱之色

    尔芙心里是难过的,到底是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啊。

    “诗情,你亲自将这几张墨宝给李氏送去。”暗暗摇头的尔芙抬手将几张比较有明确性的随笔日记叠起来,装在朱漆蜡封封好的信封里,扭头对着做事细心的诗情交代道,她还特地告诉诗情,务必要将这个信封亲手交给李氏,生怕诗情不当回事,随手将这种跑腿的活计交给那些性格跳脱的小丫头去办。

    不过茉雅琦的事情,也给尔芙提了个醒。

    她其实以前就发现自个儿看的话本子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以为是四爷见她喜欢看这些故事,特地让底下人搜罗出来的,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话本子,居然大多都是这种内容的,如她这样子的成熟女子看了,不过就是当个打发时间的玩意,要是给那些心知还不成熟的女孩子看了,难免会憧憬话本子里的女主那样的人生,想象遇到一份海枯石烂的爱情,拥有最完美的婚姻生活,就如同现代女孩子喜欢看韩剧是一样的道理。

    茉雅琦年纪稍微大些,已经上了话本子的当,估计就算是从外面找回来,这性子也已经歪了,兴许还会觉得是自个儿这些做长辈的棒打鸳鸯,拆散一桩天定的缘分,也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绝对不能让小七也被那些话本子带歪了性格,别管是她小题大做也好,还是未雨绸缪,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严格约束小七的行为了,毕竟这时代对女子的约束太苛刻,稍有相差踏错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到那时候再后悔她没有能及时约束小七,那她这个做额娘的还不得懊恼死自个儿现在的放纵。

    呼……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尔芙,叫过诗兰,低声吩咐了几句。

    她现在是无暇分身去处理小七房中的那些话本子,还要专心安排寻找茉雅琦的事情,按照之前设定的路线,怕是要不行了,她还需要和傅鼐细细商量一番,也许换个方向重新寻找,很快就找到茉雅琦的踪迹了。

    这么想着,还不等她让人去请傅鼐进内院商量这事,李氏就已经急匆匆地过来了,尔芙可以看得出来,李氏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不过当她将书箱里头几本破损严重的话本子拿出来,指着书页旁边留白处的点评给李氏看的时候,李氏脸色就变了,有些慌,有些不愿相信,又有些羞愧……总之是一种很是复杂的表情。

    “你自个儿看看吧,我想你也应该能看出来,等你冷静下来,咱们一块见见傅鼐,商量下要怎么寻找茉雅琦的事情。”尔芙并不是个很喜欢当面揭人短处的人,她将话本子放到李氏的眼前,轻声交代了一句,便将书房让给了李氏冷静,转身来到了另一侧的东次间落座,更让人在东次间这边摆了一扇半透明的娟纱屏风,免得让李氏觉得不自在。

    只是李氏显然比尔芙想象得要坚强得多,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待尔芙喝完一盏茶,李氏已经红着眼睛来到了东次间这边,她略带苦闷地对这尔芙福了福身,待尔芙叫起了,这才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空位上,低声说道:“妾身是真没想到这丫头会有这样的心思,之前还误会福晋您是心胸狭隘,故意为难妾身,只是万一这丫头真的做了那些不守规矩的事情,可怎么办呢!”

    “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地就是找回茉雅琦。

    之前咱们府的护卫在外寻找茉雅琦,不敢表露身份,害怕有损茉雅琦的闺誉,虽然是已经将四九城里的茶楼客栈这些能临时休息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但是却难保有那些觊觎茉雅琦身份的人,再带走茉雅琦以后,威胁茶楼客栈的掌柜的不说出真相。

    而这些掌柜的都是些明哲保身之辈,不愿意多生事端,所以我打算让护卫找找那些各个客栈茶楼的店小二,这些店小二多数都是家境贫困,如果我让人塞银子给他们打听消息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愿意帮忙的。”尔芙并没有理会李氏的道歉,她和李氏之间的矛盾在于四爷和四爷所代表的权势,指定不会和平共处,这会儿李氏对她低头,也不过如小乌拉那拉氏所说那样,希望能借用她的势力,尽快找到茉雅琦的踪迹,她不会当真,李氏也不会当真,所以李氏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她现在将自个儿的分析想法告诉李氏知道,李氏就会很满意了。

    结果自然是如尔芙想象的那般,李氏忙连声道谢。

    如果不是知道李氏的性格,尔芙还真会被她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骗到,她含笑打断了李氏要跪下谢她的动作,朗声叫过在廊下候着的诗兰,低声吩咐道:“你让赵德柱请傅鼐傅大人过来。”

    少时片刻,穿着一身四品官服的傅鼐就随着诗兰来到了上房。

    尔芙和李氏坐在屏风后的罗汉床上,将那些话本子递到傅鼐的手上,见傅鼐眉头蹙起,流露出思索的模样,尔芙这才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福晋所说有些道理,只是四九城的茶楼客栈不说,再说同往盛京一路上的客栈,更是如牛毛般多,便是将府中所有的护卫都派出去,怕是也难以很快能寻找完。”傅鼐闻言,先是对尔芙的话表示赞同,随即也提出了这样做法的为难之处,花费少许银钱,对于偌大的四爷府,倒是不算什么,但是人手有限是最困难的地方,尤其是府里大部分的护卫都已经分散出去,他很难快速将更改寻找茉雅琦方式的决定传达下去。

    关于这点,尔芙也能理解。

    她略微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你是府里头的长史,应该也知道茉雅琦从小就生活在养尊处优的亲王府,想来那些寻常的客栈,她应该是住不惯的,虽然她是在四爷离府前一天出发的,不过她从小没有独自出过府门,想来是不敢自个儿一个人上路,应该会跟在四爷后面,而之后咱们发信给四爷是用驿道的八百里加急,估计四爷收到信的时候,还没有离京太远,四爷却一直都没有发现茉雅琦的踪迹,应该是她在京城就已经出现了意外,不然不会不跟上去,所以我觉得你只要安排人在四九城里的那些专门招待商贾权贵的客栈寻找就可以了。”

    “福晋所言甚是,那微臣这便去安排。”傅鼐听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说了说他的安排打算,躬身退出了上房,回到前院去安排护卫寻找茉雅琦的踪迹了。

    交代诗兰送了傅鼐出去,尔芙又安慰了李氏几句,见李氏彻底地放松下来,她亲自送着李氏出了上房,转身叫过诗情跟着,一块来到了西小院。

    这还是她再次嫁进四爷府以后,第一次来到西小院。

    到底是她住过好几年的院子,哪怕重新修葺以后就没再住过几天,她还是能从院子里的花木中看出熟悉的影子,尤其是当放养在院子里的百福和雪球跑过来的刹那,她简直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曾几何时,这西小院就是她的家,她每日守在这一方院落中,等着四爷来,送着四爷走,为四爷生儿育女,闲来无事在院子里转转,不高兴的时候就坐在后院那株不知从何处移过来的石榴树下发呆,在这里留下了太多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回忆。

    哪怕正院比这里宽敞多、漂亮多、华丽多,她还是喜欢这里。

    正在尔芙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的时候,小七蹦蹦跳跳地从跨院跑了出来,她笑着来到尔芙的身边,拉了拉尔芙的袖摆,娇声问道:“额娘,您怎么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地发呆呢!”

    “当然是想要看看西小院有没有被你弄乱了。”尔芙笑着揉了揉小七的发顶,拉着小七迈步走进虚掩着房门的上房里,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和家具,瞧着床头墙上挂着的那副四爷亲笔书写的墨宝,她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是她才刚进府没多久的时候,一次和四爷耍赖赢来的。

    虽然那时候她就是随便想到这句话的,不过却也带着她的一点点野心的,毕竟看过那么多穿越文的女主都能搅得那些皇子争来夺去的,她也希望自个儿能让四爷倾心,她没有太大野心,却也不愿意做个苦守空房的深闺怨妇就这样孤老一生,当然她也就是想想,并没有想到会真的能走到这一步,现在想想倒是真应了这句话。

    昔日一句玩笑话,如今梦想成真,也是棒棒哒。

    不过昔日的美好回忆就留在西小院这里好了,尔芙并没有想要带回到正院去,她伸手指着旁边墙上挂着的另一幅没有落下铃印的字画,笑着吩咐道:“诗情,把这副挂轴摘下来,一会儿带回去正院那边。”

    这是当初在圆明园的时候,四爷替她画的工笔画像。

    她指挥着诗情将这幅字画取下来,便拉着小七来到了房间外,径自往跨院那边走去,因为虽然每天都有宫女过来打扫房间,但是到底是没有主子居住的空屋子,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难免会留下些灰尘,并没有清扫得那么认真,加之房间里,也没有布置炭盆和熏笼,地龙更是没有烧起来,在房间里站得时间久了,她还是觉得浑身凉丝丝的,还不如有阳光的院子暖和些。

    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小七的身上就穿着一件寻常的家常袍子,只领口和袖口图漂亮,简单镶了一圈纯白色的兔毛,并不是很保暖,她当然要赶快领着小七回到温暖的房间里了。

    “怎么出去都不让人给你多披件衣裳呢!”回到温暖的房间,尔芙抹了抹小七冰冰凉的小脸,忙让人下去准备驱寒的热姜茶,轻声唠叨着,同时拧了热帕子给小七擦脸、擦手,免得她着凉,惹上风寒。

    “小七听说额娘过来,当然是要过去迎接额娘了,本来想着过去就能和额娘回到房间里来的,哪知道额娘站在院里发呆,还跑到原来住过的房间里,当然就没有穿外袍了,倒是额娘穿得暖暖的,完全都不管小七会不会冷。”小七闻言,笑着嘟起小嘴巴儿,抱着尔芙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好,那都是额娘不对,不心疼小七,小七不气了。

    一会儿,额娘让生公公给你做些栗子糕和核桃酥送过来,好不好阿!”尔芙也是好性格,她笑着摸了摸小七明显暖了些的脸颊,哄着小七喝光了一小碗热姜茶,柔声安抚道。

    “我还要喝橘子水。”小七接茬补充道。

    “行,额娘稍后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告诉额娘,别委屈着自个儿,现在西小院这边的小厨房都空着,要是你不喜欢大厨房那边送过来的吃食,以后就过去额娘那边一块吃,反正生公公也知道你的口味。”尔芙见小七提起要喝橘子水,又看了看小七房间里摆着的那些已经放凉的小点心,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七的脸颊,轻声说道。

    “额娘,您别担心小七,小七没有饿着自个儿。

    大厨房那边的胖公公做的吃食很好,而且小厨房有额娘特别安排过来的厨娘小心伺候,就算是饭菜送过来有些凉,厨娘也会热过才送过来,这些点心是小七不想吃的,可是又不好从食盒拿出来就直接让宫女们拿下去吃,养得她们越来越贪心,这才想着放凉再赏给她们的。”小七注意到尔芙的眼角一直飘着茶桌上放着的两碟点心,心知额娘是想歪了,笑着凑到尔芙的耳边,轻声解释道。

    尔芙见小七并不似受了委屈的样子,便也松了口气,想起了她的来意。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恩济庄,正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曾经停灵的地方,若非必要,她真不想去。

    只是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去,谁让这倒霉差事落在她的头上了呢,而且也可以借此避开她那些妯娌们的请帖。

    尔芙一行人出府的动静不算太大,却瞒不住府里的其他女眷们。

    乌拉那拉氏瑞溪更是一直注意着正院那边的动静,可以说是尔芙刚刚吩咐赵德柱去安排车马,她那边儿就已经猜到了,毕竟要是尔芙出门会客,总是要带着府里的其他侧福晋,不然让旁人瞧见,一顶善妒的大帽子就要扣在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头上了。

    对于弘晖那些在庄上静养的妾室,乌拉那拉氏瑞溪真是不关注。

    一来是这些人的身份太低,连个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后都没有,便是和她同族所出的两位格格,她也不曾放在眼里过。

    二来则是她觉得这些被送去恩济庄上静养的妾室太废物。

    当初弘晖会为了那个唱戏的小丫头逃离出府,还不是他院里这些妾侍们笼络不住自个儿的男人,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有后来那些麻烦事,如今弘晖好好回来了,她这个顶着庶母名义的亲娘,自是要给弘晖好好安排几个知情识趣的好姑娘伺候着。

    是的,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这些曾经被送去静养的妾侍就该丢出门去。

    不过她这样的想法,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罢了,她要是敢说出口,别说四爷会不会同意,便是尔芙也不可能同意,甭管弘晖那些妾侍的出身如何,人家好好的大姑娘,跟了弘晖一场,要真是就这么丢在外面不管,岂不是逼她们去死。

    乌拉那拉氏也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她嘴上不敢说,却暗戳戳地安排着。

    比如,尔芙才刚出门,她就安排可靠的婢女给娘家那双便宜爹娘送了信,让他们在外挑选合适的姑娘,最好是家世不显,却真能帮到弘晖的人家,容貌也要好些的,而借口无非是希望能借此彻底笼络住弘晖这个便宜儿子。

    而她自个儿则仗着乌拉那拉氏族的出身,去了弘晖在外院的居所。

    乌拉那拉氏是打算趁着府里的几尊大佛都不在,赶紧将弘晖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清一清,免得弘晖被他们带坏了,同时也好安排两三个亲信,帮她盯着弘晖的一举一动,让她不必再面对之前的措手不及。

    不过她到了清辉阁,却连门都没进去,便让苏培盛挡住了去路。

    是的,四爷是气着弘晖之前那些不着调的举动,但是一想就疑心颇重的他,很容易就怀疑到了后院这些女人们的头上,他认为弘晖素来是个规矩的孩子,若是没有人故意引导,定然不会离谱到这样的程度。

    为了避免在发生之前的闹剧,他决定亲自安排这些孩子们跟前儿的人。

    苏培盛是四爷进宫前,特别留在府里安排这些事的,和他一块挑选合适人手的人,则是办事老道、稳妥的付鼐,不单单是弘晖院里的仆从杂役要换,便是弘他们院里的人,也要做些调整。

    本来苏培盛还担心最先找上门来的人是尔芙这位嫡福晋呢,生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开罪了尔芙这位在四爷心目中破有分量的嫡福晋,却没想到尔芙没来,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来了。

    对上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苏培盛就有底气多了。

    他是最常跟在四爷身边的体己人,甚至比尔芙还要了解四爷的心思,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要不是仗着出身,要不是乌拉那拉氏族施压,她还真没资格进府伺候,而且就因为她的来路,也让四爷对她先天多了几分的不喜和厌恶,所以苏培盛根本不怕得罪她。

    而乌拉那拉氏瞧见苏培盛,便有些后悔自个儿的冒失和冲动了。

    她心里是看重弘晖的,恨不能日日盯着弘晖,这七上八下的心才能落地,而且她匪夷所思的经历,也不是旁人能想到的,所以谁又能相信她对弘晖是百分之百的慈母之心呢……

    四爷的疑心有多重,曾经是四爷枕边人的乌拉那拉氏也是知道的。

    她一瞧见苏培盛留在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四爷的安排,她冒冒失失地过来,这事要传到四爷耳朵里,怕是又是一桩麻烦事,好在她也不是全无准备,不至于被苏培盛两句话就问个哑口无言,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想到这里,乌拉那拉氏有些僵硬的脸上,多出了些许讨好之意,笑着迎上了堵在门口的苏培盛,柔柔说道:“苏公公怎么也在这里呢?”

    “奴才奉主子爷的吩咐,特地来清点下清辉阁的东西。”苏培盛正色道。

    “哦,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到,正是要好好清点一番。

    弘晖那孩子离府这么久,院里除了些洒扫的粗使杂役就再无旁人,别说是主子了,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对着这满院的好东西,难免会有人守不住本分,做些个小偷小摸的事。”乌拉那拉氏似是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

    她这也是不动声色地给尔芙上眼药。

    毕竟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那都是需要尔芙这位执掌中馈的嫡福晋负责呢,弘晖又是四爷的嫡长子,甭管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尔芙作为继福晋都该格外关注,结果尔芙却将清辉阁就这样封了了事,实在是有些太敷衍了。

    只是她这么说,苏培盛却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当初封住清辉阁,正是四爷亲口吩咐下的,四爷是怕触景生情,也是希望得空能细查一番,看看弘晖离府这事有没有其他人插手引导的痕迹,不过是借着尔芙的名义罢了。

    乌拉那拉氏见苏培盛沉默不语,还以为她这眼药上成功了呢。

    当然,她也不介意是否能够摸黑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顺口给尔芙添堵的随意举动罢了。

    乌拉那拉氏说完这事,示意身后跟着的宫婢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送上来,笑着和苏培盛说起了自个儿的来意,这也是她的主要目的:“弘晖那孩子在外面受罪了,虽有太医替他调养身子,又要厨上的人精心伺候,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特地让人炖了些补品和点心,都是我让人按着弘晖吃惯、爱吃的口味做的。”

    说着,她就顺手将食盒递到了苏培盛跟前儿。

    “既是在这里碰到了苏公公,那我就不进去了,劳烦苏公公给捎进去吧!”

    苏培盛接过食盒,笑着应下了差事。

    “苏公公也忙,那我就不在这儿耽搁公公啦,抓紧清点好院里的东西,也好抓紧补全了,也省得弘晖知道了不高兴,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公中库里没有的,公公就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到底是他的姨母,总想着能尽些力呢!”乌拉那拉氏继续笑着寒暄道。

    苏培盛再次点头应是。

    乌拉那拉氏还要再说些什么,他只好耐着性子听着,却是不耐烦得紧。

    好在正好院里付鼐打发人来叫他,他也不必再在院门口陪着乌拉那拉氏磨牙,稍显抱歉地对着乌拉那拉氏点点头,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苏培盛的敷衍和不耐烦,乌拉那拉氏是没瞧出来,却也不高兴苏培盛转身就走的样子,她站在院门口的影壁墙前,冷冷地注视着苏培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轻哼了两声,暗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早晚有收拾你的时候。

    “主子,咱们回去吧!”肖嬷嬷见乌拉那拉氏站了许久都不动弹,忙提醒道。

    乌拉那拉氏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处她曾亲自布置的二进小院。

    触景生情

    四爷是怕见到院子就想起生死不知的弘晖,乌拉那拉氏则是想起她曾经的那些风光。

    一想到自个儿竟然活生生地被尔芙抢走了嫡福晋的宝座,又丢了自个儿的命,如今落得要在尔芙手下讨生活,她就恨不能抓花尔芙那张光鲜无比的脸,让人好好瞧瞧尔芙那张看似慈善的面具下是何等狠毒扭曲的心肠。

    回到西小院里,乌拉那拉氏还未曾平复好心情。

    她站在庭院当间的花池旁,目光遥遥瞧着不远处紧锁的月洞门,冷笑连连,暗暗感慨道:这四爷还真是对那个瓜尔佳氏重情重义,竟连扶正了瓜尔佳氏,让瓜尔佳氏住进了更为宽敞华丽的正院,宁可让那处精雕细琢的院落空置着,也不舍得任何人住进瓜尔佳氏曾经住过的院落。

    是的,乌拉那拉氏名义上是住在西小院里,却不过是住在西小院内的一处偏院而已,之前尔芙曾经住过的那处院落,一直有铁将军把门,更有四爷信任的仆从严守院落,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即便是府里的嫡福晋,西小院的曾经主人尔芙都不知道这点。

    她曾经来乌拉那拉氏的院里走动,见乌拉那拉氏在偏院招呼自个儿,还以为是乌拉那拉氏故意刁难,想要借机折辱她这位继福晋呢,她心里是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细细追问,只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往西小院这边走动过罢了。

    “主子,外面冷,您又穿得单薄了些,还是进屋里暖暖吧!”肖嬷嬷算是乌拉那拉氏最亲近、信任的人了,她有些不忍乌拉那拉氏流露出如此落寞之色,又怕她受了风寒,伤了身体,见乌拉那拉氏站了会儿,便赶忙过来劝说道。

    乌拉那拉氏搓搓有些冷的手臂,笑着点点头,随着肖嬷嬷回到了房中。

    虽然只是秋日里,但是一想畏寒的乌拉那拉氏已经在房间里点起了熏笼,猛然回到房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想想自个儿在院子里傻站着的行为,摇头道:“我还真是自个儿折腾自个儿呢,放着好好地日子不好好过。”

    说完,她又对着身旁站着肖嬷嬷笑笑。

    其实就在刚刚,乌拉那拉氏想出了一条替自个儿出口恶气的办法。

    既然四爷不愿意旁人住进西小院,怕别人玷污了那块他心底的净土,那她就将那块净土送去该去的地方好啦。

    这世上的东西就没有什么能抵得过熊熊烈火的焚烧。

    与其得不到,还不如彻底毁去。

    不过她也不愿意直面四爷的愤怒,她还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执行。

    她坐在堂屋里,心不在焉地抿着微烫的清茶,忽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响动,刚要开口询问是何人在外喧闹,肖嬷嬷就已经快步走到她的跟前儿。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到底是什么人这般不懂规矩呢!”她沉声问道。

    肖嬷嬷又往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凑凑,低声道:“外面吵闹的是茉雅琦格格,听说是得知了弘晖阿哥回府,特地赶回来探望的,不过老奴瞧她双眼通红,边走边揪扯着路边的花草,似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对四爷其他的子女是半点仁爱之心都没有,更不喜欢性格跋扈别扭的茉雅琦,一听是茉雅琦在外面吵闹不休,那脸色就更难看了:“她怎么回来了。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这么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还真是不懂规矩。”说着,鼻子里还哼了哼,一副看不上、瞧不上的鄙夷模样。

    “茉雅琦格格是咱们王爷曾经捧在掌心里疼着的大格格,性子难免有些倔强,又是刚出阁的新媳妇,在婆家过日子,哪里能和在娘家时候相比呢,而喜塔腊氏又是个在京里都排不上号的普通人家,她自是回不痛快,不过这一闹性子就回娘家,也实在是不好看,怕是那喜塔腊氏再看重她,也对她喜欢不起来了!”

    “你也说是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大格格,我要是她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算了。”

    “主子,您性格温慧,自是知道该如何让自己把日子过好,那大格格要是能有你一二分的聪慧,也不会失了咱们王爷的疼惜之情了!”肖嬷嬷笑着讨好道。

    乌拉那拉氏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问道:“她就算是在喜塔腊氏受了委屈,要闹也不该跑到我院子外闹腾,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说到这里,她就看见肖嬷嬷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暗光。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关于弘晖死而复生、死而复活这件事,康熙帝也是无奈的。

    当初,他看在老四和乌拉那拉氏族的面子上,也不想弘晖这个可怜的孙子早早夭折,未来连个承袭香火的人都没有,很是果断地接下了老四的请封折子,还很是大方地送给弘晖一个郡王爵位。

    这样也是以便老四将来或是安排孩子过继给弘晖,或是待弘晖院里那个有孕的妾室生下儿子承袭爵位,免得弘晖这支太过寒酸,毕竟赐封世子,总归是空名头,有了爵位在,这才算是有个倚仗。

    照说如此破格赐封是有违规矩的,不过康熙帝还是驳回了宗人府的建议,愣是下了赐封诏书,甚至是连那座正在建的弘晖墓地都按着郡王的规格,做出了相应调整,本来也算是一桩天大的恩典,但是随着这个倒霉孙子回来,一切就尴尬了。

    先有弘晖这郡王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后有宗人府那边的宗老进宫谏言,连之前闭口不言的儿子们也借机闹事,口口声声地说老四犯下欺君之罪,该免去所有差事、废除爵位,送入宗人府议罪,倒是没有人想要为难白白得了个郡王之位的弘晖童鞋了。

    只是康熙帝怎么舍得再次放弃他选定的继承人人选呢……

    这些儿子里,他左挑右选,好不容易选中了老四这个颇有容人之量、也颇具才干的儿子,但是又不能不罚,不然日后都有样学样地折腾起来,他这个皇帝又该如此自处……

    如何处置老四和弘晖就成为了康熙帝眼下的烦心事。

    他手托茶盏,看似微阖的双眸,紧紧盯着进门就跪倒请罪的老四和弘晖,沉默了许久,这才在身旁伺候的太监提醒下,如大梦初醒般地睁开双眼,将二人叫到跟前儿。

    “你实实在在是给朕出了个大难题啊!”康熙帝撂下茶盏,沉声道。

    “儿臣有罪,让您为儿臣操心了!”四爷恭声答道,要不是康熙帝吩咐身旁伺候的小太监拦住了他,他说着话就又要跪下去了。

    康熙帝抬眸瞧瞧老四泛着黑青色的眼圈,真是有几分心疼。

    他抬手吩咐太监去取来两张椅子,微微颔首,低声道:“做父亲的替儿子操心劳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实在不必如此,再说这件事也是阴差阳错闹出来的,并不能完全怪你。”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蔫头耷脑的弘晖身上。

    “弘晖啊,朕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说你办些孩子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但要说你已经长大成人能替你阿玛分担些差事了呢,你偏偏又做些不着调的事,这次你闹性子离府出京,自个儿遭罪受苦不说,看看惹出多少乱子来!”

    “孙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弘晖低着头答道,眼底闪过些许不忿。

    康熙帝自八岁登基以来,面对多少挫折,又和多少聪明人明争暗斗,无一日不是在悬崖边走过来的,别说弘晖这样一个有些莽撞的孩子有什么心思骗不过他,便是老四这样在朝堂上打滚日久的人都不敢说能够瞒骗于他。

    他瞧着弘晖看似恭顺,实则满心不服的模样,也懒得废话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弘晖的错。

    甭管是他私自离府出京的事,还是他和来历不明的女子不清不楚,若是不罚,总是说不过去的,再说越过年长于他的诸位皇孙,率先册封于他的事情,也是要果断处置的,不然怕是宗人府那边也说不过去。”如此一来,康熙帝也懒得和弘晖废话了,直接说出了他的决定。

    他神色微冷地盯着弘晖,冷声道:“老四,弘晖会废除爵位是必然的事,让他去宗人府那边儿清清心思,也是必要的事,另外朕再让内务府挑选几个懂规矩、守本分的嬷嬷给他,免得他跟着不知道什么人都学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完,康熙帝就让魏珠把还要辩解的弘晖带出去了,同时他也打发了其他人。

    少时片刻,书房里就剩下了康熙帝和四爷二人。

    康熙帝对着下首坐着的老四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说话,压低声音道:“老四啊,朕留下你一人,也是想和你私下里说几句体己话,也是作为父亲给你提下醒,朕瞧着弘晖这孩子似是心里还有怨气,行事也越来越放浪无羁,你还是要多注意他几分,免得生出祸事来。”

    “儿臣明白。”四爷恭声应道。

    其实康熙帝的担心,四爷又何尝没有呢,打从乌拉那拉氏被病逝以来,弘晖就仿佛是接触到新天地的乖孩子一般,彻底跑偏了,而且是越走越偏,先是贪恋美色享乐,后是私自出京,几乎让四爷都不敢去回想弘晖原来是什么样子了,但要说是有人从旁引导,却也不至于,弘晖的授业恩师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名仕大儒,身旁伺候的仆从小厮,更是他和乌拉那拉氏亲自挑选出来的,但是……

    事实就是如此,弘晖就是跑偏了,还一去不回头。

    想到这里,本就神情肃穆的四爷就更严肃了几分,眉头皱得死死的,即便是在康熙帝跟前儿都控制不住地叹起气来,显然也是束手无措得干发愁。

    “孩子大了,难免会有些自个儿的小心思,加之乌拉那拉氏的死,带给他的伤害也大了些,一想想偏了,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是他的父亲,你二人血脉相连,有你在旁关心着他,总会好起来的。”见老四如此,康熙帝也是心疼,轻声劝慰着。

    四爷苦笑着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康熙帝的说法。

    康熙帝也没有多留老四在书房说话,毕竟这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御书房呢,他和哪个皇子走得近了,又和谁多说了几句话,外面就不知道要引出什么样的风波呢,前太子为何屡屡失态,甚至做出秽/乱宫闱的事,其中少不得有人算计,他可不想他选定的继承人再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直接吩咐老四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了,同时叫了门外伺候的魏珠进来,吩咐他传出风声去,将老四被罚俸禁足,弘晖被送往宗人府反省的消息传出去,免得朝上朝下继续闹腾着。

    四爷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御书房,径直去了德妃娘娘宫里。

    德妃娘娘早就已经得到消息,四爷才刚刚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弘晖的事情,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宫里那些个老对手,那是个顶个地等着看她的热闹,她又不好表现得太张扬,毕竟是老四和弘晖这两人有错在先,她是老四的母妃,总是要跟着小心些的,所以可是把她给郁闷坏了。

    如果不是将尔芙叫进宫来太过显眼,她都想变身泼妇,臭骂这个蠢儿媳了。

    四爷简单地将刚才和康熙帝的对话和德妃娘娘说说,又将弘晖这一路的遭遇简单说明一番,见德妃娘娘神色疲倦,主动起身告辞。

    不过德妃娘娘却没有放人,她抬手叫住老四,低声说道:“本宫不想插手你府里的事,也不愿意你分心于内宅琐事,但是你府里几次三番的出问题,还是要好好查查是哪里的问题,总是要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

    是你后宅的那些女人们不安分呢,还是外面有什么人想借着这些内宅琐事,消耗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以图取而代之的心思……

    老四,你别小看任何人,也不能小看任何事,无比要多用些心思。”

    “儿臣明白,儿臣稍后就让苏培盛他们细心查证,必不会让母妃跟着儿臣担惊受怕了。”四爷苦着脸应道,心里一阵无奈。

    他知道德妃娘娘所说的女人们,其实就是在说尔芙,他的子嗣不多,大李氏又是那样的情形,唯有尔芙所出的孩子能和弘晖一争,娘娘会怀疑到尔芙的头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四爷早在弘晖出府后,便已经细细调查过,这事和尔芙就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他知道这会儿和德妃娘娘说再多,德妃娘娘也不会信,更不会听,兴许还会觉得他是在包庇尔芙,所以他只能乖乖听着了。

    显然德妃娘娘也不是个会唠叨的人,把该交代的事说完,便将这事揭过去了。

    四爷本来都打算起身离开的,但是这会儿却不好说走就走了,也是怕德妃娘娘会多心,毕竟德妃娘娘才说完尔芙的事,他就这么黑着脸离开,就算本来没事,估计也要惹出事来了。

    德妃娘娘在宫里待着,也是寂寞,见老四重新坐回来,笑着说起了闲话。

    四爷就这样陪着德妃娘娘说了小半个时辰的闲话,又用了几块点心,这才顶着一脑袋黑线地出宫了。

    而此时,关于他被罚俸禁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堂内外。

    他就这样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神色淡然地回到刑部,先是将差事和刑部郎官交接清楚,又去宗人府那边儿看了看弘晖的情况,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府里,只是才刚刚走进府门,他的好心情就不见了。

    因为茉雅琦又闹事了。

    此时此刻,四爷的心底如刷弹幕般的刷过三个字:儿女债。

    如果非要他将他这些不省心的孩子们在心里排个最惹人烦心的排行,茉雅琦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冠军,他有多喜欢茉雅琦小时候,便有多讨厌茉雅琦的现在,瞧着眼前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茉雅琦,四爷心里没有半分怜惜疼爱,只有满满的厌烦。

    “有事说事,别哭,好好的皇室格格,一点规矩都没有。”四爷冷声道。

    实在不是他冷心冷肺,也不是他全无慈父心肠,实在是茉雅琦又撞枪口上了,因为私自出府离京这事,这头就是从茉雅琦这开始的,只是她闹出的动静不如弘晖这么大,又是个女孩,有些事都被压下去了,外人不清楚罢了,但是四爷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一想到茉雅琦开了这么个头,又想到弘晖惹出来的麻烦,他能有好心情就怪了。

    再说茉雅琦,原本还是拧着帕子假哭,听四爷这么一说,哇地一声就嚎开了。

    旁边大李氏也看不出眉眼高低地跟着帮倒忙,更是直接出声指责起不在府里的尔芙,怪尔芙给茉雅琦选了个不靠谱的夫婿,怪尔芙这个嫡福晋不给茉雅琦做主撑腰,甚至还怪尔芙别有居心地送个美妾进茉雅琦的夫家……总之她是把那些有的没的的事都按在了尔芙的头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四爷冷着脸问,他从进门就没有听出究竟来呢!

    大李氏这才磕磕绊绊地说起茉雅琦哭闹回府的原因,敢情是茉雅琦的夫婿阿兴阿将茉雅琦跟前儿的一个丫鬟收房了,而那个丫鬟就是尔芙给安排的陪嫁之一。

    茉雅琦是不愿意和人同侍一夫,回家找娘家爹娘做靠山找阿兴阿的麻烦。

    大李氏则是直接将矛头直指不在府里的尔芙,认为尔芙心存不良。

    甭管是茉雅琦的目的,还是大李氏的猜测,四爷都不认同,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这时代的常态,即便茉雅琦是亲王府嫁出去的格格,却到底是嫁进喜塔腊氏的媳妇,实在不该如此善妒跋扈,更何况被收房的妾侍是她的陪嫁丫鬟之一,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她嫡妻的地位。

    而大李氏的这种无端猜测,更是让四爷无奈到极致。

    当初茉雅琦出阁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大李氏和尔芙一块挑选的,甚至做主的人就是大李氏,那几个颜色出挑的丫鬟,更是大李氏亲自挑选,有些还是她特地从娘家找来的旁支庶女呢。

    大李氏本来就是打算让这几个丫鬟替茉雅琦固宠的,也是她怕茉雅琦的身体不行,想着由她们来替茉雅琦生下名义上的子女,免得茉雅琦以后为难。

    现在茉雅琦闹腾起来了,大李氏一股脑地将罪名扣在尔芙头上,太无耻了。

    这也得亏当初尔芙多留个心眼,知道大李氏这人信不过,大李氏头前刚做出这样的打算,她就将大李氏的打算告诉了四爷,不然这会儿四爷还真可能被她骗住。

    “好啦,别哭了!”四爷想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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