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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只是她显然是高看了来人的智商。

    一句公公,点明了四爷出身皇室的身份,但凡来人聪明些的话,苏达拉都该直接跪地求饶,可惜苏达拉童鞋根本没理会这事,还在继续叉着腿嚣张,好像也根本没有听到尔芙那句声音不低的提醒,这次是真的将四爷气笑了。

    他也没有想要继续和这样的莽货置气,直接招招手就有外面散桌坐着的护卫过来了。

    “傻瓜。”尔芙瞧着被护卫捆成粽子样的苏达拉童鞋,无语地笑了,扭头对着还未落座的四爷招呼道,“快坐下吧,抓紧让人将这糊涂鬼给弄出去,难得咱们一家人出来热闹热闹,别为了这点事就破坏了心情。”

    说完,她起身上前,揽住了四爷的胳膊,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也是个机灵鬼儿,他可不能让自家爷跟着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那就太丢自家爷的脸了,直接就招呼着护卫将粽子样的苏达拉拽了出去,然后动作迅速地将雅间门重新关好,同时满脸堆笑地给外面那些围观群众赔不是,到底是因为自家爷的事,让这些人都跟着受惊了,要是让那些好管闲事的御史言官给揪住短处,还是一件搅合不清的麻烦事。

    雅间里,尔芙已经拉着四爷重新落座,笑吟吟地添了杯茶水。

    “别为了这点事就动怒,犯不上,也真是不值当,这就是个泼皮碎催。”她瞧着四爷仍然摆着那张生人勿进的黑脸,对着小七和弘轩使了个眼色,柔声打着圆场道。

    小七也接茬将干果盘子往四爷跟前推着,笑嘻嘻地打着配合:“对啊,阿玛!您尝尝这道琥珀核桃,吃着比咱们府里的味道还好呢!”说完,还捏着一颗蜜色的琥珀核桃凑到了四爷的嘴边儿。

    有了小七插科打诨,四爷也不好继续摆黑脸了。

    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还是没有拒绝小七的好意,勉强地笑了笑,伸手接住了小七递过来的吃食儿,动作麻利地塞进了嘴里,连嚼都没有嚼就直接咽下去了,同时掏出了衣襟内兜里收着的怀表,看着时间,沉声说道:“今个儿时间不早了,咱们再坐会儿就早些回去吧,左右这街上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了。”

    “好吧,下次咱们早点出来。”尔芙含笑应道,挡住了还想要说话的小七和弘轩。

    她虽然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家伙儿眼里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是她也明白四爷心里头还藏着火呢,还是早些回到府里去吧,要是留在外面,再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四爷火上加火的,怕是她和苏培盛捆一块都拦不住暴怒中的四爷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即便是四爷不提回府的事儿,她也会主动劝着四爷抓紧回府,有了四爷主动提起回府的事情,她也就不必为难该如何开口了,三两口地喝光茶碗里的热茶,又招呼着跑趟的店小二送来热水洗净手,丢下几个铜子赏钱,拉着小七和弘轩就跟着四爷回到了街口,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以为这样,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

    苏达拉突然就死在护卫的手里了。

    “到底怎么弄的,我瞧着那些护卫不就是将人给捆了,这怎么突然就死了!”马车被迫停在回府路上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尔芙瞧着满脸青紫的苏达拉,扭头瞧着苏培盛,压低声音问道。

    “憋死的。”苏培盛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同时指了指苏达拉的脖颈。

    “那现在怎么办呢,咱们揪着人从茶楼走的时候,那茶楼里的人都是看见了的,即便是想要瞒,那也是瞒不住的,这人是有错,侮辱皇室宗亲一条,便能要了他的小命,可是没有经过三司衙门审问,人就死在咱们手里头了,怕是要摊上麻烦吧!”尔芙吞了吞口水,眼神躲闪地不敢再去看苏达拉的尸身,半拧着身子,冲着愁眉苦脸的苏培盛问道。

    她倒是想要问问四爷,但是四爷那张黑脸是真的挺渗人的!

    苏培盛无辜脸,他能说他就是跟在四爷身边跑前跑后的小人物么,他哪里处理过这种事情,要是张保和陈福两个老狐狸在,兴许还能回答尔芙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敢明明白白地承认自个儿的无能,哭丧着脸地摇了摇头,叹气道:“这还得看主子的意思,奴才就是个听喝的命儿!”

    “行吧!”尔芙拧着眉,也是一声叹息。

    她还生怕吓坏了马车上的弘轩和小七,忙安排诗兰回到车上,陪着两个孩子,交代不让两个孩子下来凑热闹,安排好这些以后,她这才整理了下衫裙,迈步上前地走到四爷的身边。

    四爷显然是没有想到尔芙会突然从马车上过来,忙让护卫将苏达拉的尸身用袍子盖住,又拉着尔芙往旁边走了走,这才带着几分不高兴的低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孩子们呢,你也不怕吓到了自个儿?”说完,他又拉着尔芙往前面走了走。

    尔芙苦着脸,轻声答道:“马车突然停下来,我哪能不过来呢!”

    “这事晦气得很,你一个女人家就别跟着掺和了,抓紧跟孩子们回府吧,稍后爷回去再说吧!”

    说完,他就招呼过苏培盛,交代苏培盛陪着尔芙和孩子们回府去了。

    尔芙也知道这种事情,她也处理不明白,跟着就是瞎着急,还兴许会给四爷添乱,所以交代四爷几句,便乖乖跟着苏培盛往马车的方向走去,经过苏达拉尸身的时候,她有些不自在地拧了拧身子,别别扭扭地回到了车上。

    这一路上,车上挂起了雕刻有四爷府徽记的牌子,倒是没有遇到旁的麻烦。

    “你们今个儿在外面跑了小半天,也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尔芙没有如同往常似的招呼两个孩子进房间里说话,一到门口就给两个孩子下了逐客令,目送着两个孩子各回各的院子以后,叫着诗兰回到了房里,吩咐了诗兰去书房里研墨铺纸,自个儿就直接进房间里去换衣裳了。

    要说这种绣工精致的衫裙漂亮是漂亮,但是却不方便做活儿,连写字都不方便,所以如尔芙这样大户人家的贵女出门穿戴的衣物和在家穿的衣物,那是截然不同的,尔芙换了身轻便的家常袍子,又将发间簪戴着的金簪步摇取下,这才迈步来到书房给白娇写信。

    不得不说,白娇的存在就是穿越大神给尔芙开的金手指。

    同样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白娇,不但擅长经商,还很擅长处理各种人情世故,也得亏白娇没有和天地会扯上关系,不然就意味着尔芙的生活要全面崩盘,尔芙简单的几句话把今天在前门外发生的事情写清楚,交代白娇盯着外面的风头,将信封封好,扭头交到诗兰的手里头,低声吩咐道:“府里事多,让赵德柱那小子快去快回!”

    说完,她又是一声叹息,最后在书房里呆坐着,等着四爷回来。

    这一等,一直等到后半夜头上。

    四爷黑着张脸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眼生的太监和一个梳着小两把头的嬷嬷。

    “这是……”尔芙迎上前,瞟了眼三人,压低声音问道。

    四爷侧了侧身,指着跟在身后的人,介绍道:“顾问行,赵昌,孙嬷嬷。

    这三位这些日子在咱们府里住着,顾问行顾公公和赵昌赵公公跟着爷住前院,孙嬷嬷是额娘特地给小七和茉雅琦她们这些格格选的教习嬷嬷,你给这位孙嬷嬷安排个院子吧,最好清静些、宽敞些的。”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往房间里走去。

    尔芙和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房门口,愣了会儿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扭头招呼着同样呆滞状态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后面听雨斋旁边的听风楼空着,你抓紧领着人收拾收拾,另外再选两个靠谱的小宫女过去伺候着,往后就委屈孙嬷嬷住在听风楼了!”

    最后这句话,尔芙是含笑对孙嬷嬷说的。

    别看四爷说是德妃娘娘给府里小格格们挑选的教习嬷嬷,但是陪在孙嬷嬷身边的两位公公都是康熙帝的人,她就是再傻,也能看出点不对劲的地方来,自然要对待她客气些了。

    孙嬷嬷也守着本分,并没有仗着来历和背后的主子,给尔芙摆架子,规规矩矩地行了半礼,跟着诗兰就一块往听风楼去了。

    这次,房间里就更加尴尬了。

    因为顾问行和赵昌就站在房门口如同两尊门神一般,甭管尔芙怎么往房间里让,这两位就如同扎了根的老树似的动都不动,她自个儿也不好将这二人丢下回屋子里坐着,只能这样面面相觑地站着,也亏得四爷出来得快,不然尔芙的脸都要笑僵了。

    四爷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抬手招呼过苏培盛来,一脸随意地吩咐道:“二位,里面和苏培盛一块喝口茶,歇歇脚吧!”

    说完,便将招呼顾问行和赵昌的活计,交给了苏培盛。

    他自个儿则领着还想要说话的尔芙往内室里走去,压低声音,细细和尔芙说着这一天的经历和那顾问行和赵昌会出现在四爷府的原因,敢情是康熙帝觉得四爷做事不够稳重,所以安排了这两尊大佛来监督的,相当于是钦差大臣和史官,他们会把四爷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一一呈报给康熙帝阅览。

    “爷这些日子怕是不能经常过来了!”说到最后,四爷有些无奈地叹气道。

    尔芙早有预料,倒是也不意外,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却也没有显得失落,略微顿了顿,抓着四爷的手,淡笑着回答道:“府里的规矩是我定的,本来是为了府里这些女人能都安分些,虽说没有起什么效果吧,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就习惯了,不过有一点,我把话说在前头,抽空多过来陪我和孩子们一块用几顿饭就是了。”

    说完话,她瞧了瞧时间,便催着四爷安置歇息了。

    次日天明,等到尔芙揉着睡得发沉的脑袋瓜儿坐起来的时候,四爷已经领着顾问行和赵昌去前院了,她又倚着床柱醒了会儿神,这才招呼着诗兰等人进来伺候洗漱,穿戴整齐地去穿堂见那些讨人厌的情敌们。

    等着这些妾室请过安,尔芙去听雨斋看过小七,转头来到了听风楼。

    听风楼是一处带着三间偏房的二层小楼,孙嬷嬷没有住在楼里,而是住在了那三间还算宽敞体面的偏房里,她客客气气地将尔芙让进房间里,又安排小宫女奉了茶,这才取出一个册子,递到了尔芙跟前,恭声说道:“奴婢以前是专门调/教新入宫秀女的教习嬷嬷,这还是头一次教贵人们规矩,怕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就先列了个大致的课程出来,请福晋过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奴婢也好抓紧调整好,免得耽搁了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

    “嬷嬷,您这就太客气了。”尔芙笑着接过册子,随意地翻了翻,随口客气道。

    说完,她这才认认真真地看着册子里的内容。

    孙嬷嬷写得一手好字,一个个簪花小楷,透着那股子秀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内容,孙嬷嬷定下来的课程,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每天两个时辰,按照日子,学礼仪、学针黹女红、学治家理账,连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尔芙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这位孙嬷嬷有没有这么全才,所以她对此提出了怀疑。

    对此,孙嬷嬷很是傲娇地挺起胸脯笑了笑,恭声答道:“奴婢是有点小能耐、下本事,却到底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会呢,不过奴婢在宫里头伺候了大半辈子,总有些老姐妹擅长这些,请来教教府中格格们,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放心了。”尔芙笑着将册子交回给孙嬷嬷手里,柔声说道。

    说完,她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忙,起身离开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从张保的人带走水袖到现在晚膳前,正院前前后后被带走的宫女有三人,其中有水袖这个跟着大宫女诗兰跑腿的小宫女,还有一个专门清理廊下的粗使宫女,最后一个是让尔芙最意外的,竟然是白娇特地给她送进府的白芷。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有人过来通知我?”尔芙真有些生气了,不同于水袖和不知名的粗使宫女,白芷在尔芙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特别的,这个精通医理的宫女,虽然顶着宫女的名,但是尔芙却是从来没有将她当过下人奴婢,不说当做自家妹妹真心疼爱着,却也是差不多了,现在连白芷都折进去了,她如何能不动怒呢!

    尤其是白芷被抓进去足足有一下午了,竟然没有人通知她……

    虽然她是带走了近身伺候的大宫女诗兰和诗情,但是院里还有玉洁做主呢!

    玉洁其实也是满脸懵,她到底是太长时间没有在府里伺候了,回府以后,又一直被留在房间里养身体,出来当差没几天,这正院上上下下的宫婢仆从不敢怠慢她是不假,却也并不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她,更甭提交好的姐妹了,也就没人告诉她白芷的特别了,所以当白芷被带走以后,她也没有想过要安排人给不在院里的尔芙报信了。

    一直到尔芙回来,她这才过来汇报消息。

    “主子息怒,这都是奴婢的错。”正当玉洁想要屈膝请罪的时候,站在玉洁身边做背景板的青黛抢先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尔芙冷着脸问道。

    “其实是奴婢故意瞒着您的……”青黛上前一步,挡在了玉洁的身前,低声道。

    “为何?”尔芙强压心中怒火地继续问道。

    青黛闻言,瞟了眼房间里伺候的宫婢,待尔芙将这些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几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奴婢当时就想给您报信的,但是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奴婢无意中注意到有外人盯着正院这边的动静,怕是有人故意盯梢,更怕有人趁机要设计主子,便自作主张地将这白芷被带走的消息给压了下来,还请主子宽恕。”说完,她还不忘指了指门边闪过的人影。

    “张保领着人将白芷带走,可曾说过什么?”尔芙见状,便也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她对着青黛等人招招手,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招呼到近前来,轻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张保并没有留话,只说主子爷稍晚时候会过来用晚膳。”

    “行吧,白芷的事就先这样吧,其他院里都有什么动静,总不能被抓过去审问的都是咱们正院的人吧?”尔芙闻言,扶额问道,她刚刚是真着急了,几句话的工夫就急出了一身汗。

    “主子出门前交代过,不许下头宫婢出去,所以外面有什么动静,奴婢不知。”

    尔芙再次扶额,她是真佩服死青黛这个死心眼儿的姑娘了,不过她也确实是吩咐过玉洁和青黛守好门户,不让院里伺候的宫婢出去走动,免得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儿她也不能怪青黛,所以她所有的牢骚都唯有压在心底了,她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诗兰,你交代小厨房那边儿多准备几道四爷爱吃的小菜,另外再让他们抓紧准备些热水送过来。”说完,她就招呼着诗情进房里换衣裳去了。

    这在外溜溜达达地走了大半天,即便是有宫婢拎着冰壶跟着降温,尔芙还是热出了一身汗,之前有小七在身边说说笑笑的,她还不觉得难受,这会儿回到自个儿房间里,她觉得里面的小衣裳都黏在自个儿身上了,恨不得立时三刻就钻进净室里洗漱。

    尔芙坐在妆台前,取下发髻上沉甸甸的发饰,立马就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不过还不等小厨房那边送来热水,四爷就先一步过来了。

    四爷进门,下意识地寻找着尔芙的身影,随即他动作迅速地挡住了还要跟着伺候的苏培盛等人,自顾自地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因为他注意到尔芙正披头散发、仅穿着一袭中衣坐在内室临窗摆着的美人榻上。

    虽说苏培盛等人都是太监,算不得正经男人,但是到底曾经做过男人,四爷可不想尔芙衣衫不整的样子被这些人看见。

    “怎么这么早就卸了妆,还连件外袍都不穿地坐在这儿,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你这个嫡福晋没规矩!”四爷几大步走到内室里,抬手扯下衣架上搭着的外袍,很是利落地披在尔芙身上,有些不高兴地数落道。

    “我这不是等着后院小厨房送热水过来洗漱呢么!”尔芙很是无语地回答道。

    四爷闻言,疑惑地瞧了眼妆台上摆着的精巧座钟,低声道:“这时候洗漱……”

    “我今个儿陪着小七去听雨斋转了转,看看哪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免得她以后住过去觉得别扭,后来又在西小院那边用了顿午膳,刚刚才回到房里,一身汗,可不是要洗漱下!”尔芙敛了敛披在肩头的长发,随口回答道,同时有些嫌弃地将四爷披在她肩头的外袍脱了下来,动作利落地往身旁摆着的冰山蹭了蹭。

    这四爷别看喜欢板着那张冰山脸,但是一到夏天就格外爱出汗,尔芙表示:四爷站在身边儿,她就觉得她身边如同摆了炭盆似的发光发热着。

    显然,尔芙这点小动作,并没有能瞒过眼神锐利的四爷。

    四爷随手搬过一张绣墩,华丽丽地坐在了冰山前,同时拿起妆台上放着的团扇,含笑递给了尔芙,沉声道:“天气热,但是你也不好太贪凉地往冰山跟前凑,实在热得慌,那就用扇子吧!”

    “不要,那更热。”尔芙懒洋洋地躺倒在美人榻上,耍赖道。

    “……”四爷见状,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拿过团扇,轻轻扇着,低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爷么?”

    “问什么?问您为什么让张保把白芷抓起来?”尔芙揶揄地笑着答道。

    “嗯!”四爷淡淡道。

    “不想问,问了,你要是不说,那我都没面子啊!”尔芙挑了挑眉梢,傲娇道。

    “……”四爷闻言,抬手刮了刮尔芙的鼻尖,露出了些许笑意,却也没有继续调尔芙的胃口,直接说起了白娇被张保抓去前院问话的事儿。

    不过真相,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尔芙惊诧地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颤声问道:“你说白芷是天地会?”

    “对,这也是张保他们偶然发现的。”四爷满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

    尔芙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虽然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民间有反清势力的存在,但是她一直以为这种反清复明的造反组织,离自个儿的生活很远,猛然听说白芷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是天地会,她甚至都怀疑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了,或者是四爷在开玩笑……

    “虽然白芷到现在都不肯招认自个儿在天地会的身份,也没有供出和她接头人的联络方式,不过她臂弯处的隐蔽纹身,却还是证明了张保等人的发现,现在爷就怕安排她进府的白娇和她一样,也是天地会特地安排过来接触你的暗探,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被牵扯上,那就是灭九族的重罪,所以爷不能不谨慎些。”四爷抬手压了压,示意尔芙不要太惊讶地尖声惊叫,接茬说道。

    天了个噜……

    尔芙的心里犹如千万头神兽疾驰而过般无语,暗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呢!

    从未听说过穿越女还会遇到天地会,这反清复明的哥们,怎么就溜达到自个儿的身边来了,亏得她刚刚还满脸镇定地和四爷玩高傲……

    “不过你也不必紧张,白芷的来历就张保和陈福二人知道,即便是查明白娇也是天地会的人,爷也不会让她们牵扯到你。”事实证明,四爷的眼力见是一等一的好,他笑着伸手拍了拍尔芙的发顶,不必尔芙开口问,便已经开口安抚道。

    尔芙闻言,满脸苦涩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但愿白娇不会和天地会有关吧。”

    同时,她已经在心里合计,如果白娇也是天地会,那炫彩坊和百味居、霓裳阁等产业会有多大的损失,估计就距离关门大吉不远了吧,毕竟她一直都将打理这些产业的事儿交给白娇负责,连淘沙居和霓裳阁的掌柜都是白娇推荐的,天知道这里面会有多少天地会的人……

    整个人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里的宁静被诗兰的声音打破,尔芙就这样晕头转向地跟着诗兰进了净室,一直到整个人都坐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打湿她的秀发,她才缓过神来,想起了被她丢在旁边好半天的四爷,急忙问道:“四爷呢?”

    啊咧!

    诗兰被问得发懵,随即傻傻地指了指净室的外面,低声道:“主子爷在练字呢!”

    “哦!”尔芙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到了浴桶里,任由诗兰撩着水替自个儿清理脑后及腰的长发。

    等到她洗漱好,穿着素白色绣缠枝纹领口袖口的青丝绸中衣走出净室的时候,四爷已经坐在堂屋里喝茶了,她顾不上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更顾不上去梳妆,挥手打发了身后伺候的诗兰等人,快步来到了四爷身边儿,低声说道:“爷,你手下有没有可靠的掌柜的和账房?”

    “怎么了?”四爷有些不解地挑眉问道。

    尔芙扯着干布,动作粗鲁地擦拭着及腰的长发,尴尬的笑着道:“要是白娇出事,那妾身在外面那些产业里的管事和账房,怕是就都不能信任了,妾身总不能将那些铺子都关了吧,但是您也知道妾身并不大擅长驭下之道,手下能用的人也有限,所以妾身想着是不是先早些挑选出合适的人预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这不也是您常说的,有备无患么!”

    “你就是个视财如命的财迷啊,亏得爷还担心你会被这消息吓坏了,敢情你这么长时间就在考虑这些事!”四爷被尔芙的回答气得想笑,他抬手点了点尔芙的脑门,低声骂道,同时顺手接过了尔芙手里拿着的干布帕子,轻轻替尔芙擦拭着她那头如黑缎般柔滑顺爽的长发。

    “妾身是财迷,但是妾身可不是视财如命。”尔芙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

    四爷闻言,无语地摇了摇头,不过却也放下心来,起码自家小妮子没有被吓坏。

    可惜,他这口气松下来的太早了,因为尔芙现在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去考虑天地会谋逆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房间里的烛火都被熄灭,洗漱过的四爷和尔芙并肩躺在床上,尔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连连摇晃着四爷的胳膊,将已经睡着的四爷从睡梦中弄醒,颤声问道:“爷,要是白娇和白芷都是天地会的,那会不会影响到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宗人府那边是不是也会插手调查,那会不会把我也抓到宗人府的小黑屋里去,我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主动去找宗人府的宗人令说清楚……”

    “停,现在已经很晚了,咱们该休息了!”四爷无语地抓着尔芙的肩膀,沉声道。

    “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候,这要是被人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去,我该怎么回答,我该怎么替自个儿辩解啊,你知道我当初救下白娇的时候就是顺手做件好事而已,根本就不认识她,而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有经商头脑,想着那些压箱银都压在库房里也是浪费,想着她没事做,才拜托她帮忙开家铺子,绝对不是故意资助天地会造反的。”只是尔芙现在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她也根本听不见四爷的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四爷的大手,连声说道。

    四爷见状,也知道尔芙是吓坏了,只能强忍着困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别急,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爷手下的忠仆,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即便是真调查出白娇是天地会,也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你是正儿八经的旗人,还是堂堂亲王福晋,便是爷那些兄弟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也不会用这件事做借口,你就放心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她初入府时,也是按照家中长辈的劝诫,并不把侧福晋的那个侧字放在心上,想着按部就班地在府里站稳脚跟,最好是能生下个一子半女的,不管是母凭子贵也好,还是子凭母贵也罢,一点点在四爷心目中留下深刻烙印,最后再凭借家世将尔芙这个改名换姓再嫁到四爷府的继福晋给压下去,顶好是能逼着在四爷心目中地位颇高的尔芙自寻死路,彻底让四爷厌弃了尔芙,而她也可以最终坐正嫡福晋的宝座。

    只是家族的悉心培养,并没有让她拥有一个平和的心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初康熙老爷子明明已经有意册封她为四爷的继福晋,现在她却要对着尔芙这么一个妾室扶正的继福晋卑躬屈膝见礼请安,再加上她最近经常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比较,仿佛她这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自甘轻贱地要来给四爷做妾,让她更是难以保持最初的冷静自持,偏偏尔芙还一次次地借着家规找她的麻烦,也不怪她的想法会越来越偏激。

    也幸亏佟佳氏是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按照宫中内命妇的高标准、严要求教导出来的名门闺秀,不然估计她咬死尔芙的心都有了,一定会冲动地找尔芙来拼个你死我活,然后最终便宜其他女人。

    今个儿,尔芙再次将她请来正院,又说起份例的事。

    佟佳氏只觉得心底的邪火在一点点壮大,她那双隐藏在马蹄袖袖筒下的玉手,早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这才克制住自个儿伸手抓花她那张俏脸的冲动。

    只可惜,坐在对面的尔芙并不知道她如此剧烈的心理活动。

    作为府里头的嫡福晋,她其实也不愿意用这样刻板的家规去要求府里头的每个人,但是到底不是寻常百姓那样小门大户的人家,家里人口简单,这偌大的四爷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是不照规矩办事,那用不上半天工夫,这府里头就得乱成一锅粥了。

    “妹妹是新人,照说我这个做姐姐的要照顾你些,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要是人人都让我为她破例,那这家规不就形同虚设了,所以还请妹妹能体谅我这个做姐姐的难处,照规矩办事,把大厨房那边超出份例外的花销给补上。”尔芙见佟佳氏迟迟不肯搭腔,心里头也有些不自在,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哄道,到底是出自康熙老爷子母族的姑娘,她这个做福晋的,也不能不照顾着她的脸面,当真是为难极了,难怪邱氏之前会跑过来特地提醒自个儿。

    虽然为难,尔芙却也没有想要给佟佳氏特殊待遇。

    佟佳氏出身再尊贵,但是既是金了四爷府的门,那就是府里头的侧福晋,和府中其他女眷没有区别,自然也要照府中规矩办,不然反之就会留下无穷尽的麻烦,佟佳氏也难免会觉得自个儿的身份特别,最终生出妄念,她却没有想到,早在佟佳一族将佟佳氏塞进四爷府的那天就是奔着嫡福晋的位子来的。

    “福晋姐姐,您快别说了。

    这事本就是妹妹没有考虑到,姐姐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妹妹还得谢姐姐替妹妹留着几分脸面,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将这事说出来呢,哪里能继续让姐姐为难,稍后妹妹就让人将封了银子给大厨房那边送过去。”就在尔芙琢磨着要不要态度强硬些的时候,佟佳氏已经按下了心头的起伏,重新扬起了笑脸,面甜心苦的应承道,她不会笨到为点散碎银子就和尔芙对着干,也不会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忙着去挑衅尔芙的嫡福晋权威,她几次和尔芙打交道发现,尔芙这位嫡福晋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冷静下来的她,决定要走曲线救国的路线,撺掇着尔芙亲自将自个儿送到四爷的身边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决定做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态度也显得更加谦卑了,连坐姿都多了几分小心,佟佳氏相信尔芙这样眼皮子浅、且尖酸刻薄的女人,一定会喜欢看到她这样一位贵女在自个儿跟前做小伏低的,不然尔芙当初为什么要玩命地折腾大李氏,愣是挑拨四爷出面,将大李氏的侧福晋名分都给废了,要知道大李氏是府里唯二子女俱全的女人之一,可见尔芙是个如何善妒的女人了。

    不得不说,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也会格外不同。

    比如邱氏是尔芙新交好的手帕交,她就觉得尔芙太宽容些,连大李氏那样屡次三番在府中挑事的女人都能容下,若是换做是她,她早就将大李氏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最好是让大李氏在外面庄上自生自灭才好。

    而佟佳氏作为尔芙的情敌,她就觉得尔芙格外厌憎,从衣饰妆容到言行做派,哪怕是尔芙喘口气,她都能挑出无数毛病来。

    只可惜,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也迷花了眼睛。

    她并没有看到尔芙的好,也没有看到尔芙的真诚,更不知道尔芙并不喜欢身边人这样小心讨好的样子,本来还打算留佟佳氏在正院这边用午膳,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的尔芙,扯着嘴角笑了笑,便让人将她送出了正院。

    “稍后让人给大厨房那边送个信,尽量给东小院那边的佟佳氏留下新鲜时蔬,左右她也喜欢这口,至于那些太过精巧的菜式和稀罕的食材,如果在她份例内的,便也一一送过去,别显得我这个做福晋的太刻薄了。”目送着佟佳氏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前,尔芙扭头招呼过在旁伺候的白芷,轻声吩咐道,她相信佟佳氏这样的做派,也保持不了几天,毕竟四爷是个勤俭的人,只好她佟佳氏不是个傻子就会投其所好的改变自个儿的饮食习惯和铺张浪费的缺点。

    短暂的损失,便当做是她对佟佳氏识时务的一种补贴吧。

    “主子,奴婢觉得佟佳侧福晋比起李庶福晋还要更难缠些,她实在是太平静了些。”之前一直在屏风后面书房整理账册的毓秀姑姑闻声,迈步来到尔芙身边,接茬道。

    “难道平静些不好么?”尔芙笑着反问道。

    毓秀姑姑不信尔芙听过自个儿的提醒,还看不出佟佳氏的反常举动,也不信尔芙真的还是那个单纯如白纸似的姑娘,她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奴婢在宫里的时候,德妃娘娘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那句咬人的狗不叫,佟佳侧福晋从小生活优渥,可以说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地位更是被抬得很高,您突然让她一切都按照府里头规矩来,虽说是情理之中,但是换做奴婢是她,若不是心机深沉之辈,绝对做不到如此冷静的回应,还感谢您的提醒,怕是会当场掀桌翻脸。

    可是您瞧她笑脸吟吟,连半点反感都没有……”

    其实毓秀说的这些,尔芙也观察到了,不过她也有些不同的看法,毕竟佟佳氏是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悉心教导的闺秀,这点气度和涵养,总该是有的,便是心中不喜,也不可能当场翻脸,所以单凭这点表象就怀疑佟佳氏的用心,她觉得并不准确。

    当然,毓秀姑姑在宫中侍奉多年,看人的眼光不会差的。

    尔芙虽然面上没有将毓秀姑姑说的话放在心上,却也将佟佳氏划归到了情敌的阵营中,如果佟佳氏不来招惹她就算了,她只当府里多养个闲人,可要是佟佳氏真生出旁的想法,别说她就是佟佳一族出来的一个和赫舍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普通姑娘,便是她是赫舍里氏复活,她也不会放过佟佳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曾经对乌拉那拉氏抱有几分歉意,事事忍让,最终害了自个儿的一双子女,这已经成为她心底刻骨的殇,她绝对不允许历史重演,何况佟佳氏本就是来破坏她和四爷之间夫妻感情的小三,她能留着佟佳氏在府里,便已经是她宽容了,若是佟佳氏以为她的宽容就是她任人欺负的短处,那只能说佟佳氏没有赶上好时候,她现在的心比铁石还要更坚硬几分。

    与人为善,却不代表她就软弱可欺。

    待人宽和,却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

    这老实人发起火,那才更可怕。

    如果说李氏的张狂跋扈流于表面,那么尔芙的心狠就是深藏在心底的,别看轻易不展露出来,但是却并非没有,她也有大把手段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人,别以为她这些年在四爷府里就是白混的,她手下有仁济堂的数位名医在,谁手里没有几张祖传的秘方,白娇早就替她套出来了,百味居的那位前朝御厨,别看一手厨艺都废了,却是最擅长在世间百味中用相生相克的手段取人性命,更甭提炫彩坊那些命妇追捧的首饰、衣裳,只要她稍微动些手脚就能让佟佳氏在不知不觉间,最终浑浑噩噩地变成傻子、疯子……

    这些手段,白娇早就通过隐秘的途径传到她的手里,她不过是不愿意手上沾血而已,这也是当初她想要为子女报仇,除掉乌拉那拉氏的时候,特地让白娇去找的各种秘方,只可惜她到底晚了些,让四爷走在了她的前头,让她错过了亲手报仇的机会。

    处理好大厨房的赤字问题,尔芙仿佛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转眼十来天,府里、府外都是风平浪静,她这个嫡福晋的生活里,仿佛就剩下吃喝玩乐这几件事了,不过她却不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四爷通过魏珠手,递给康熙老爷子的密折,居然被康熙老爷子压下去了,这让她有些不好的猜测,越发年迈的康熙老爷子对那些他曾经无视多年的皇子多了几分慈爱之心,却不可能为了这些儿子就放任继承人遇袭这样的大事,唯有康熙老爷子心心念念娇宠着大半辈子的太子胤扔,才能让他不顾四爷的死活和感受,强压住那份调查详实的密折。

    又是一天,四爷按照府里头的规矩,留宿正院。

    不同于其他日子,掐着点才往内院走的他,用过午膳就直接过来了,这会儿正穿着一身夹棉的袍子,神情放松地窝在罗汉床上,和尔芙一块看有些无聊的话本子。

    尔芙在看话本子,他则是在看尔芙。

    许是感觉到四爷过于炙热的眼神,也可能是看话本子看得有些犯了,尔芙扯了扯腿上搭着的锦被,脑袋搭在身后竖着的迎背靠枕上,很是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含笑问道:“其实我真的挺好奇你在密折里都写了些什么,老爷子把密折压下去,你都没有吭一声,这以怨报德的做法,可不符合你四爷这位冷面王的形象吧!”

    “还能写什么呢,左不过就是把陈福调查出来的那些事说说,再将那些死士身上的烙印、使用的武器、还有他们身上的路引等等都描绘下来,一块呈报上去罢了。

    这注定就是个无头公案。

    老爷子会压下来,也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事情,要不是老十四那小子不听我的话,非要将这事当做什么泼天大案的闹到老爷子跟前去,我还真不想用这种小事烦他老人家去。”四爷倒是不觉得那封密折是什么机密,笑着接过尔芙递过来的苹果咬了口,漫不经心的答道。

    “呵呵,你猜我信不信!”尔芙笑着翻了个白眼。

    “爷就知道骗不过你,调查结果证明,那些死士身上的隐蔽处都有被破坏的烙印,经过一些特殊药物的复原,又让刑部大牢里的一些亡命之徒仔细辨认过,确定并非是江湖某些势力所属,最后爷发现那些烙印的形状和索额图的一块麒麟佩很像,虽说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吧,但是我也有一半的把握,确定这些死士是索额图昔年培养的那批死士中的一部分。”四爷闻言,坐正了身子,抬手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沉默了片刻,这才带着几分苦涩的叹气道。

    他其实比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些杀手是胤派出来的,毕竟胤一直都是很支持他继承皇位的,可是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又有康熙老爷子的回护,这让他这几天的心情都很低落,甚至连大朝会都借口身体不适缺席了。

第一千七百章

    一直守在外面伺候着的诗兰,忙迎了上来。

    尔芙挥了挥手,指了指暖阁的方向,小小声地提醒道:“让外头送水进来吧,我就在这里简单洗漱下就行了,别再吵醒了小七,这丫头昨天拉着我说了半宿体己话,弄得我这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说着话,她顺手捞起搭在熏笼上烘烤着的旗装,动作利落地替自个儿穿戴好,这外间和暖阁里的温度,还真是有所差异,尤其她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要不是她的意志力坚定,她真想就这么一直窝在床上。

    诗兰笑着应了个声,见尔芙穿戴整齐,这才推开了房门。

    她迈步走到廊下,叫过两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小宫女,低声吩咐她们去厨房取热水,又让小七身边的婢女去准备下干净的帕子,昨个儿也确实是太匆忙了些,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将这些个洗漱用的东西都带过来呢,只带了一套常服过来给尔芙替换,弄得她现在还真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好在房间里穿好袍服的尔芙察觉到了她的尴尬,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柔声说道:“不必那么麻烦,简单收拾收拾就回正院那边吧,别忘了咱们正院那边,邱太太还在呢。”

    有了尔芙的吩咐,这一切事情都变得容易了。

    既然没有合适的首饰就先不梳发髻了,也不是非要在西小院这边刷牙洗脸,她让诗兰去小七的妆匣里找出根坠珍珠粒的发绳,简单梳了个马尾麻花辫,又就着拧湿的帕子擦了把脸,随意抹了些防皴裂的油膏,便这样清汤挂面地走出了西小院。

    这也就是亏得时间早,各院的女眷都没有起身,不然……

    尔芙披头散发、妆容不整地在府中游荡的事儿就要成为府里头的新谈资了,只不过她自个儿倒是不在意,毕竟她本就不是个特别讲究这些细节的人,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尊荣,她巴不得每天都这样自在过呢!

    正院这边,邱太太还没有睡醒。

    她趴在暖阁门口往里面瞟了眼儿,便对着身后跟着的诗兰和诗情摆了摆手,直接转身去到了另一侧梢间的卧房里,重新洗漱,重新梳妆,赶在邱太太起身前,将自个儿收拾得齐齐整整,这才端出亲王福晋的派头,笑眯眯地端着杯热茶,在堂屋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坐定,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旁边伺候的诗情说着闲话。

    “昨个儿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一点呢,亏了我后半夜醒过来去了西小院那边和小七一块睡,不然真要让邱太太瞧见我和她同住一张大炕,便是我不在意,怕是她也会觉得不自在吧!”尔芙抿了口茶,抹了抹鬓边热出来的汗珠子,笑眯眯地问道,她在现代的时候是经常和闺蜜同挤一张床,这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显然是有些出格的,单是坐在这里想想,邱太太一脸懵逼地看着自个儿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极了。

    说起这事,诗情微垂眼帘,很是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她素来知道自家主子喜欢倒打一耙,却没想到自家主子倒打一耙的技术越来越高了,她昨个儿都不知道提醒自家主子多少次了,劝自家主子不要住在暖阁,或是另外给邱太太安排客房,结果自家主子和邱太太就如同一对心灵相通的双胞胎似的,动作统一度如同复制粘贴过般的丢给了她一个白眼,直接将她轰到了房间外头去,偏偏喝醉的主子脾气太爆,弄得她不得不和诗兰换班,让诗兰足足熬了近二十来个时辰没合眼休息。

    当然,她也清楚自家主子的酒品不好。

    尔芙只要是喝上酒,那之后做过什么事情,再醒过来就会统统忘记,所以她也没办法和清醒过来的尔芙辩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自个儿认倒霉,谁让她就摊上这么个没有酒品的主子呢!

    她有些不高兴地答道:“是奴婢失职了,还请主子原谅。”

    “算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你下次可得注意点这事,也亏得邱氏不知道,不然她得多尴尬啊。”尔芙也就是闲话一句的事儿,她笑着摆了摆手,便将这事给掀篇了。

    总归来讲,尔芙和诗情聊得很开心。

    说说笑笑间,暖阁里,昨个儿和尔芙一块睡下的邱氏,也就醒了过来,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神情木然地躺在炕上,好半天才动作僵硬地敛了敛身上盖着的锦被,懊恼地捶了捶脑袋瓜儿,不同于尔芙酒醒就失忆的毛病,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自个儿昨晚上的所作所为,一想到自个儿和尔芙勾肩搭背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虽然挺喜欢尔芙的脾气,也觉得和尔芙在一块自在,却没想过要和尔芙走这么近,她夫君齐侍郎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清流,虽说齐侍郎的心思活络,并不介意让她走太太团的路线,却也不想和未登基继位的皇子走得太近,免得旁人以为他想要争那份从龙之功,坏了他清流的声望,她也一直控制着这个度,若即若离的,谁人都知道她和四福晋谈得来,却又没有人会觉得她攀附着四福晋,可是现在一切都出现了不可控的发展,她昨个儿怎么就一时糊涂地答应留宿四爷府了呢!

    后悔,懊恼,无奈,苦涩……五味杂陈,齐聚心头,不过她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赖在尔芙的房间里不出来,她写满愁苦的脸上,飞速闪过一抹决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从温暖的被窝坐起来了,一直在暖阁前边候着的近身婢女,忙迎上前来伺候,小心翼翼地将沾满酒气的棉袍,轻轻搭在了邱氏的肩头。

    “四福晋呢?”邱氏抬手接过婢女送过来的热茶抿了口问道。

    “四福晋昨个儿晚上就去了西小院,早起才回来。”小丫鬟是邱氏的陪房家生子,她娘就是邱氏的陪嫁丫鬟之一,从小就跟着自家娘亲当差,最是了解邱氏的脾气,就知道邱氏起来就会问这些,所以她早早就将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连昨个儿四爷在府外遇袭的事情,她都从一个专门往各院送山泉水的小太监嘴里问出来了,可见她的交际能力多强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晦气。”邱氏喃喃自语,顺手接过婢女送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把脸,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下了炕,她可不能继续赖在四爷府里,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可是得赶在自家夫君去上朝前就带回去,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一边招呼婢女替自个儿梳妆打扮,一边开动脑筋地琢磨这消息的可信度有多高,最终她决定这种外面发生的大事,还是让齐侍郎去合计,她只要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简单收拾完,换上带来备用的干净衣裳,邱氏来到了堂屋里。

    “睡得怎么样?”尔芙笑着免了邱氏的请安礼,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柔声招呼着她坐下说话,很是和气的询问道。

    邱氏闻言,脸露羞涩的挠了挠头,回答道:“福晋明鉴,还请恕妾身直言之过,到底不是自个儿睡惯的地方,虽然住的是高床软枕,盖得是丝绵锦缎的被子,但是妾身睡得却不大好,早起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不连洗脸用的水都是房间里有些凉的清水,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太多麻烦福晋府里的宫人。”

    “你倒是挺实在的,不过你就是太和我客气了。

    我既然留你在正院这边过夜,那自然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麻烦她们的,但是也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昨个儿府里头出点事,半夜就跑去西小院那边了,反倒是将自个儿丢在这,也难怪你会觉得不自在了。”这番话,若是落在旁人耳朵里,自然会觉得不高兴,可偏偏尔芙就吃这一套,她就是喜欢邱氏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她听完笑眯眯地点点头,柔声说道,同时笑着教训了诗情两句,算是让邱氏出出气吧,也是她表示对邱氏看重的一种手段吧。

    邱氏也领情,笑着替诗情打着圆场,免得场面太尴尬。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尔芙瞟了眼博古架上摆着的珐琅彩座钟,柔声邀请道:“好了,正好你也起来了,那就陪我一块用顿早饭,也免得你空着肚子回府,埋怨我这个主人家太小气。

    我跟你说,我院里的生公公,旁的手艺不敢夸,但是就熬粥的本事,那绝对是京中一绝,保管你吃过一次就想第二次。”说完,她也不等邱氏回答,便让诗情在堂屋摆饭了。

    邱氏也没有想过要拒绝,笑着表示一定要好好尝尝小生子的手艺,看看够不够得上尔芙的这番赞美之词。

    一会儿工夫,几样清淡的小炒和精致的小点心就摆上了桌。

    当然,尔芙最爱的玉米粥、南瓜粥,那更是不能忘的常备吃食了,她笑眯眯地招呼着诗情给邱氏盛了一碗玉米粥,又将自个儿跟前摆着的煎玉米饼往邱氏身前推了推,很是热络的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不过甜滋滋的味道,估计你也不会不喜欢的,还有南瓜粥,估计小厨房还有小米粥和八宝粥预备着,你可别客气,若是吃不惯就直说,在这里就跟在自个儿家里头一样。”

    “福晋太客气了,妾身让你说得口水都留下来了。”

    泛着甜味的玉米粥颗颗饱满,浸满了浓浓的粥水,瞧着就很是诱人,再配上清爽开胃的小菜,便是邱氏有心客气,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了,毕竟昨个儿晚上才喝过酒,她这胃里头正叫嚣着,一口甜软绵绸的玉米粥下了肚,她这胃口也打开了,也亏得小生子预备的吃食足够丰富,不然怕是尔芙都可能吃不饱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肚子都吃撑了。

    邱氏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沾了沾嘴角的粥渍,脸颊泛红的客气道:“福晋身边伺候的厨子,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妾身都有些收不住嘴儿了,这不一不留神就吃撑着了,让福晋笑话了。”

    “哪里话,有你陪着我一块吃,我这胃口都好多了,往后多过来陪我一块说说话,我让小生子做他最拿手的滋补粥给你吃,那味道比这些都强太多了,据说是按照前朝传下来的药膳方子改过的,滋补养人,最适合咱们女人家吃了。”尔芙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接茬说道,更是推荐起了小生子的拿手好粥,故意诱惑有着一颗吃货肚子的邱氏。

    邱氏这会儿也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柔声配合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个儿晚上早些过来听戏,一定要吃到您院里生公公熬煮的滋补粥。”说完,她还故意拍了拍小肚子,当真如同馋嘴的小花猫似的,明明已经是年过花信的妇人,却偏偏生出了几分俏皮来。

    “爱吃鬼,别晚上了,晌午就过来吧。”尔芙笑着道。

    邱氏闻言,微微怔了怔神,这么密集的接触,使她不自觉地想要拒绝,不过她见尔芙满眼都是期待的样子,便也就点头同意了,“那妾身就留着肚子等福晋赏的那碗滋补粥了。”

    “你这张嘴儿,还什么赏不赏的,我这是请你过来做客,难道你还需要我给你下张帖子,别弄这些假模假式的事儿了,到时候就自个儿过来,我让侧门那边的婆子给你留门,让诗情过去接你。”她故作生气地绷着脸,低声说道,不过说着说着,还不等邱氏反应过来,她就自个儿绷不住的笑了起来,嘻嘻哈哈地送着已经要起身告辞的邱氏出了正院的院门,又交代了赵德柱和毓秀姑姑送着她出府,这才转身去穿堂那边应付得到四爷遇险消息的众女们。

    如果不是外面宫女三催四请地烦她,她还真想多留邱氏一会,相比起和这些女人们打心理战,她还是更愿意和邱氏凑在一块说说各府的是非八卦,起码轻松愉快、有益身心。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他如赶苍蝇似的挥手打发了要上前伺候笔墨的苏培盛,自个儿铺纸、自个儿研墨,忙得是不亦乐乎,足足忙活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志得意满地抬起头。

    好东西就要分享。

    深谙此道的四爷抬手将远处靠着柱子卖呆的苏培盛招呼到跟前儿,颇有些炫耀意味的问道。“瞧瞧爷画的这副头面如何?”

    苏培盛闻声,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瞧瞧四爷的脸色,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肯定道:“虽说奴才见识浅薄,但是奴才也算是瞧过些好东西的人,主子爷画的这副头面,画工精巧细腻,瞧瞧这如丝如缕的花瓣,再瞧瞧这点翠镶珠嵌宝的蝴蝶,这要是在阳光底下一晃,必然是绚烂夺目得很啊……”

    “算你还有点见识……”四爷虽然知道苏培盛这话未必真实,听着却颇为顺耳,笑着夸赞了苏培盛一句,抬手就将这张已经晾干墨痕的工笔画递到了苏培盛跟前儿,吩咐道,“让人送去造办处吧,抓紧赶制出来,爷等着送给你家福晋。”

    说完,他就美滋滋地往外走去,看都不看苏培盛那张登时就拉长了几分的苦瓜脸。

    至于被四爷丢在身后的苏培盛童鞋,心里回荡着无数句的mmp。

    不怪他如此悲愤,这能够用笔墨画出来的花样,美则美矣,却未必能够制作出来,毕竟造办处那些能工巧匠再是心灵手巧,却也并非能挥手变物的神仙,不但要考虑到工艺所限,还要考虑到簪头平衡等问题,这绝对不是随手画张图纸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但是,四爷这是完全不讲理啊!

    自个儿觉得自个儿画出来的图纸绚烂多彩,便要造办处的能工巧匠制作,还将这个倒霉差事交到他的手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只是,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不行也得行啊……

    苏培盛仅仅是沮丧了片刻,便将图纸仔细卷好,眼神笃定地迈步往外走去。

    左右不需要他去制作,该发愁、该挠头、该无奈的,那也是造办处那些精工巧匠,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一个小太监就别跟着瞎着急了,大不了,等到做好的首饰取回来以后,他就找个由头躲两天呗。

    想来四爷也不会为了这些事恼怒太久,到时候他再出来请个罪、卖卖乖,被罚上几个月月钱,估计也就没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培盛一身轻地往内务府衙门走去。

    四爷则是满心沉重地去了陈福和张保所居住的小院。

    虽然他不愿意满怀恶意地去猜测尔芙在京中的唯一一个血脉亲人,但是他却不相信一个身居高位的宫妃心底有这样诡异的亲情牵绊,这张请帖来得太突然了些,这场叙旧怀念也来得太突然了些……

    因此,他决定让陈福安排人偷偷去调查一下。

    如果和妃娘娘真的想要和尔芙握手言和,重忆姐妹情,那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事儿,如果是另有算计,那他也可以抢先一步,先行出面让和妃娘娘收起那些小算计,让尔芙不必再经历第二次打击。

    陈福和张保听说四爷过来,赶忙迎到小院门口,躬身见礼:“奴才请主子爷安。”

    四爷闻声,收敛起脸上的狐疑之色,换上了最常用的扑克脸,微微抬手,随口吩咐一句:“起吧……”说完,人已经迈步走进了院子里。

    被四爷留在身后的陈福和张保二人起身,互相对了个眼神,满满都是不解。

    不过他们却没有太多机会商量对策,忙追着四爷就回到了处理各处情报的上房里,一边招呼着小太监准备茶水,一边等着四爷垂询,那谦卑恭顺的模样,真是看不出半点身为大太监的威风凛凛。

    对此,四爷早就习惯了。

    他接过小太监送上的清茶抿了抿,随手泛着书案上堆叠着的册子、记档,动作利落地挑出了几册镶着金丝滚边的册子,收入袖管里,抬头问道:“粘杆处的人手都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爷的话,除了您吩咐不让碰的御史和武将府邸,其他在京的官宦亲贵府邸,奴才都安排了两到三个人进去伺候,虽然还不能完全接触到各府的核心秘密,但是一些日常琐事,还是能够收集到的,奴才也都挑选比较重要的登记成册。”陈福闻言,心里稍微安稳了不少,敢情自家主子爷是过来察看进度的,他还是有信心能让四爷满意的。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地挑眉窥视着四爷的表情。

    只可惜,四爷这张扑克脸,那真是千锤百炼过的绝佳面具,连嘴角、眼角这些不大容易控制住的细微表情,亦是半点不露,弄得陈福都想要上前去掀掀看了,看看自家这位主子爷是不是带着人皮面具。

    好在四爷并没有和他们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套,很快就给出了反应,肯定似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宫里呢?”

    “主子爷曾吩咐过不许往宫里安插人手。”陈福听完就忍不住呲牙咧嘴地提醒道。

    四爷闻言,扯了扯嘴角,轻声解释道:“爷问的不是前朝,而是后宫。”

    他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个儿曾经吩咐过粘杆处不许往皇上跟前儿安插人手。

    “哦哦哦……”陈福恍然大悟地应道,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这后宫是皇妃住所,一堆女人凑在一块,比脂粉、比首饰、比衣裳、比孩子,比起戏台还热闹呢,而且宫里各处洒扫的小太监也多,看起来是很容易往里安插人手眼线,但是这一个个宫妃将自个儿这一方小天地,看得就别提多紧了,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而那些不加防备的呢,多是些不起眼的常在、答应,顶多就算是康熙帝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不值得他们费心去安排人手监视。

    现在四爷突然问起来……

    陈福也不知道是该大倒苦水,还是自认无能了……

    好在四爷对宫里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并没有迁怒于他,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吩咐道:“延禧宫那位和妃娘娘和福晋是何关系,想来你们也是了解颇深吧,爷也不让你们乱忙瞎忙,直接明白告诉你们,爷就是要知道延禧宫里的所有事儿,包括这位和妃娘娘平日爱吃什么零嘴儿,喜欢穿戴什么样的衣裳首饰,最经常和什么人来往,身边最信任的人是谁……事无巨细,越全越好。”

    说到这里,他挑眉瞧瞧陈福和张保,叮嘱道:“而且是越快越好。”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张保抢先答道,说完就直接下去张罗了,左右四爷跟前儿有陈福伺候着,并不需要他多刷存在感,而且他也是畏惧四爷如虎,待在四爷身边,他总有一种自个儿是小兔子的错位感。

    四爷见状,也不见怪,招呼着陈福到自个儿跟前儿,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回到书房找戴铎戴先生和邬先生去商量朝堂大事去了。

    随着各地水师兴建起来,这户部的银子就好似流水似的往外搬着,但是各类赋税收入有限,这让有着守财奴潜质的四爷心里很是不安,不自觉地就将眼睛盯在了尔芙口中富庶无比的外洋。

    只是禁海令是康熙帝亲自签发的,这如何劝解康熙帝同意开海运是一件大难事。

    对此,四爷是愁得连睡觉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可惜……戴先生和邬先生两人对如何劝说圣上受贿谕旨,亦是全无办法。

    整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开动脑筋,想出了一个个主意,又将这一个个主意推翻,愣是连一项有些建设性的主意都没有研究出来,三人憋在书房里,直到夜幕微垂,四爷这才揉着饿扁的肚子,迈步往正院走去。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安排人给邬先生和戴先生送桌席面过去。

    别看这一下午的时间,一点办法都没有研究出来,但是其中付出的心血,却绝对是做不得假的,连四爷都能看出戴先生和邬先生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二字,他也不是个不懂得心疼人的人,自个儿回去正院吃温馨美味的家常饭了,总不能亏待了戴先生和邬先生二人吧。

    正院里,照旧是四菜一汤,并两道点心、一大海碗米饭的标配。

    可惜四爷今个儿的食欲不大好,瞧着这往常很爱吃的家常菜,这筷子怎么都抬不起来,仅仅是吃了一小碗饭,便急急地撂了筷子。

    “怎么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尔芙并不能理解四爷这种为了政务就茶饭不思的工作狂,她又吃了一块软糯甘甜的豆沙卷,满脸疑惑的问道。

    四爷闻言,长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起了眼下这件愁事。

    虽然尔芙是不懂治国之道,也不明白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怎么个想法,但是她对于开海运这种事,那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闭关锁国,那就意味着和世界脱节,爷就意味着可能要落后挨打,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有了站队,也就有了自个儿的一些看法和主意。

    在她看来,四爷的担心有二,一来是怕朝堂上的老古董反对,二来是怕外海扰边。

    这第一点上,尔芙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反对,但是在第二点上,她还是很有主意的,御敌一事,从来都不是退却躲避能解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武力威慑。

    因此,她提出全民皆兵这个办法:“这种朝堂大事,怎么可能一撮而就呢。

    其实要是以我的见识来看,您不如先不要提海运这种兴师动众的大事,从沿海那些被迁往内陆的渔民说起。

    你看,这内陆的陆地就是这么多,那些早就习惯了靠海吃海的渔民,又都不擅长耕种,与其是劳民伤财地赔补给渔民迁移费用,这些渔民还心有牢骚,还不如用这些银子给他们打造新渔船,名正言顺地说起皇上下旨禁海的原因。

    当初皇上就是被琉球、扶桑那些喜欢扰边的海盗,气得禁海,有了新渔船的渔民,成为阻击海盗的第一条防线,又有日渐成熟的水师巡航护卫,这重开海运,不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么!”

    说完,她也没有想要炫耀自个儿是多么有见地,端起四爷跟前儿的饭碗,便替四爷又添了一碗米饭,招呼着他再吃点饭,别为政务饿坏了身体。

    四爷却觉得被打开了新思路,摆摆手,拒绝了尔芙的好意,迈步就往书房走去。

    他得趁着这会儿思路正好,将脑子里这些灵光一现冒出来的想法都记录下来,明个儿再拿到前院去和戴铎戴先生他们细细商榷,如果不是这会儿离开正院,兴许会让这府里钻出流言蜚语不利于尔芙治家,他都恨不得就回前院去。

    铺纸,研墨……

    四爷稍显潦草地将脑中想法简单记录一番,大笑着回到尔芙身边,拍着尔芙弱不经风的小肩膀,毫不吝啬夸奖的说道:“尔芙真是爷的贤内助,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劝说皇上开海,你就是大清朝最大的功臣之一了!”

    对于成为功臣被千秋传颂,尔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她却有些好奇四爷嘴里所说的之一是怎么回事,笑眯眯地回头问道:“那另外的功臣是谁啊?”

    “当然是爷和满朝文武,为了开海运这件事,不少人跟着忙活呢!”四爷笑道。

    “切,既然是满朝文武都要做功臣,那就搞一搞联名上书呗,想来皇上也不愿意和满朝文武对着干吧!”对于四爷这样的回答,尔芙显然是有些气愤不快的,最讨厌那些不干正事就想着摘桃子的人,不禁直接收敛起笑脸,出言嘲讽道。

    四爷却连忙摆手,捂住了尔芙还要大发感慨的嘴儿,低声提醒道:“别胡说。

    如果爷真弄什么联名上书,怕是明个儿就要落得一个勾结朝臣的罪名,其实有时,爷真希望自个儿没有这皇子龙孙的头衔,那么爷做事的时候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阻碍了!”只是说着说着,四爷就也不自觉地发起了牢骚。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就在乌拉那拉氏以为她心愿得逞的时候,尔芙笑着摆摆手道:“妹妹,此言差矣。

    恕我这人说话直,不太受听,你得时刻记得咱们弘晖阿哥是姓爱新觉罗的,这弘晖阿哥的婚事就是我这位嫡额娘和四爷都没有权力做主,只能提提建议,何况是你的族人,一切还要看宫里皇上的赐婚旨意,所以你还真不需要担心会坏了弘晖阿哥的姻缘。”

    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音微微顿了顿,见乌拉那拉氏面露窘态,这才继续说道:“我也瞧出来了,你今个儿就是为弘晖阿哥的婚事来找我的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能替你想的主意,也都想了,至于其他的事儿,怕是唯有四爷才能替你做主了。

    好了,你瞧着这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去后面瞧瞧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便不陪着妹妹在这里说话了,改天得空了,我再请妹妹过来饮茶听曲吧!”

    说完,她就对着乌拉那拉氏颔首一礼,迈步往穿堂的后门走去。

    尔芙这边都下了逐客令,便是乌拉那拉氏有心继续纠缠,却也是不行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起身目送着尔芙的身影消失在地台屏风后面,这才撂下脸来,愤愤不快地甩着帕子往外走去。

    已经回到中庭正房里的尔芙知道乌拉那拉氏满脸阴沉地走了,捂着嘴儿就笑开了,如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似的窃笑道:“她喜欢折腾是她的事儿,还打算扯着我一块,我才不管她呢!”

    “主子,只是她要是真去求四爷的话,怕是您还是逃不脱这差事!”诗兰见状,满脸无奈地提醒道,这各府的嫡福晋就怕有人和自个儿争夺掌家之权、安排儿女婚事的权力了,偏偏自家这位主子这么另类,倒是恨不得将这些事儿都丢给其他人去管着才好,真是让人猜不透心思呢!

    尔芙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道:“你就是个糊涂蛋。

    我和你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你该知道弘晖阿哥的亲母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吧,你进府晚,便是不了解我和先福晋之间那些瓜葛,也总该能听到些闲言碎语吧,就是乌拉那拉侧福晋求到四爷跟前儿,四爷也不会将这事儿交给我安排,更可能的就是让德妃娘娘出面安排。

    乌拉那拉侧福晋这曲里拐弯地来求我,和我低头,她就是怕德妃娘娘插手这件事。

    你瞧着吧,别说今个儿四爷是要来正院这边留宿的,便是过几日四爷过去,我这边还没有松口,她也绝对不会拿这事儿烦四爷的,而是会更加恳切地求我帮忙,因为这事说到底,谁管谁安排,也没有我这个嫡福晋来得名正言顺,但是我就是不管这事儿!”

    尔芙难得有这种说教的好机会,那副洋洋得意,瞧得诗兰等人都有些替她脸红了。

    “爷倒是没瞧出自家福晋还有这份算计呢!”正当尔芙要继续发表高见的时候,今个儿早早回府的四爷就在外面接茬了,冷着一张脸就进来了,倒是也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

    不过尔芙也不管这套,笑着坐在炕边儿就没动弹过,傲娇地仰着脑袋瓜儿。

    “怎么,怎么不继续说了呢,爷还想听呢!”四爷脱下厚重的裘皮大氅,一边解着镶玉珠绣双蟒纹的腰带,一边迈步走到了尔芙跟前儿,抬手轻轻拍拍尔芙的发顶,笑着调侃道。

    “有什么好说的,真是不知道你一个亲王爷是怎么学的规矩,竟然偷偷听墙角。”尔芙讨厌地避开四爷想要揉乱自个儿发髻的大手,随口挑衅道,她就是不喜欢四爷这种摸摸索索的做法,怎么瞧着怎么像是在和百福、雪球做游戏的自个儿,这感觉怪怪哒。

    不过四爷却很是偏爱这种亲昵的方式,尔芙越是躲,他就越是犯坏,最后到底还是身高力大的四爷成功了,成功将尔芙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揉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抬手取下尔芙发间簪着的点翠镶珠簪子,让尔芙那头如黑缎、似瀑布般顺滑油亮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肩头,俯身吻了吻尔芙光滑白皙的额头,迈步走到净室里洗漱去了。

    什么正事,什么婚事……统统见鬼去了。

    等到四爷在净室里洗漱好,披着更为舒适的薄棉袍,回到暖阁里的时候,尔芙已经将那头如云堆的长发重新梳在了脑后,不过却没有再梳成古板的圆髻,而是松松垮垮地挽着一个纂儿,只簪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固定,透着慵懒惬意,歪歪斜斜地靠在小炕桌上,正在挽袖研墨。

    “快过来吧,该给皇上上份奏疏了!”她笑着挑眉说道。

    “什么奏疏啊,爷今个儿可是不想再琢磨那些朝堂政务,只想好好歇歇儿。”四爷不明就里地接过蘸满墨的笔,随口问道,他倒是不觉得尔芙会插手朝堂大事,因为尔芙这妮子太懒,懒得连自个儿屋里这点事儿都不爱管。

    “还能是什么奏疏呢,请皇上替弘晖阿哥赐婚呗。”尔芙没好气地答道。

    “赐婚,和谁啊?”四爷更是满脸懵了,他怎么不知道弘晖已经开始议亲了呢!

    尔芙闻言,将手里捏着的墨块搭在砚台边儿上,抬头丢给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撇嘴道:“你这阿玛做得是真尽职尽责,弘晖都没有议亲呢,哪里来的谁,难不成我还能背着你替弘晖挑选福晋啊,你这听墙根儿都不专心,听三不听四的,人家乌拉那拉侧福晋都已经主动登门来提醒我给弘晖选福晋了,咱们总不能当没有这事儿吧。

    再说了,弘晖这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岁数了。

    来,快点写奏疏,求着皇上做主给弘晖挑选个合适的福晋。”说完,尔芙就又一次拿起了墨块,继续低头研墨去了。

    说起来,四爷这个阿玛还真是有些不尽职。

    在他看来,这弘晖、弘昀都还小呢,哪有那么着急商量亲事,唯一着急的,反倒是茉雅琦这个都已经及笄的格格,可惜的是上次皇上有心要替茉雅琦赐婚,却被茉雅琦当场推拒,不但弄得皇上下不来台阶,还连累得尔芙都被罚了抄经,现在皇上根本就当没有这个孙女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康熙帝的孙子孙女太多了些,实在是顾不过来了。

    “弘晖,会不会有些早啊?”四爷将笔放回到笔架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反问道。

    “我是觉得有些早,不过这议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个准儿的事,总是要优中选优吧,再加上弘晖阿哥是咱们府里第一个迎娶福晋的阿哥,该备下什么聘礼,我还需要和管事嬷嬷们细细商量,何况宗人府那边儿也要安排合适的教习嬷嬷去教授规矩等等……要是真这么算起来,还真是不早了!”尔芙闻言,嘟嘟嘴儿,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算计道。

    “这倒也是,爷记得爷当年和乌拉那拉氏合婚的时候,也折腾了足足有一年多呢,那还是有内务府帮忙打理,爷又是住在阿哥所,很多事都要从简,避讳着宫里的那些个长辈们,不然怕是还有更多麻烦事呢。

    现在轮到弘晖,虽说他是个亲王阿哥吧,但是到底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又是咱们府中小辈的第一桩婚事,更是要讲究些了。

    成吧,不过这事也不需要上奏疏啊,这说到底都是家事,哪能拿到朝堂上议论。”四爷说着话就要拿起笔,这手刚伸到笔架旁边儿,便将手又缩了回来,带着几分教训语气的指责道。

    “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上奏疏了,但是总不能让弘晖阿哥顶着光头阿哥的品级和那些重臣娇女们议亲吧,该请封世子就早点替弘晖请封吧,也省得乌拉那拉氏那边惦记着,早办好早安心。”尔芙笑着将笔塞到四爷的手里,低声提醒道。

    “爷不能替他请封世子。”四爷接过笔,却摇摇头,拒绝了尔芙的建议。

    “为何?”尔芙歪着脑袋瓜儿问道。

    “弘晖的身子有碍,注定是子孙缘淡薄,即便他是嫡长子,却也难当世子之位,更何况乌拉那拉氏的事情被老八挑破,他竟然受老八挑唆,在宫里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事情来,爷更认为他难当大任了。

    这屋里没有外人,只有咱们两人,爷也不怕直言犯上,更不想藏着掖着,若是爷现在已经登上大宝,一个亲王,爷不会舍不得封给他,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如何,这世子之位都不可能交给他,爷更为属意咱们两人所生的弘轩,他才智出众、机敏伶俐,且友爱兄弟,比起弘晖更有一份宽仁之心,如果不是爷不愿意让弘晖觉得被忽视,爷早就替弘轩请封世子了!”四爷撂下笔,伸长胳膊,隔着炕桌,拉住尔芙还攥着墨块的手,沉声说道。

    他此时此刻所说都是心里话,也是他细细斟酌了有些日子的决定。

    有些事,他不愿意让尔芙知道得太清楚,他怕尔芙知道以后,便真容不下弘晖这个继子了,乌拉那拉氏过世以后,弘晖先是做出在宫中行刺之举,后是领着人去恩济庄为乌拉那拉氏守孝,虽然自个儿在尔芙的劝说下,将弘晖从恩济庄接了回来,也不再计较那些往事。

    而弘晖却从未忘掉旧仇,他是不曾伤害过尔芙,却曾几次暗害过弘轩,要不是自个儿在弘轩身边安排的人护卫周密,怕是弘轩早就出事了,这些事,弘轩早就知道了,但是弘轩并没有告诉尔芙,而是尽心竭力地缓和着自个儿和弘晖的关系,只是收效甚微。

    从这点来看,比起已经被仇恨迷住心窍的弘晖,弘轩更为仁厚。

    四爷也是因为这点,更加看重弘轩,因为日后自个儿百年,这掌权做主之人是弘轩的话,弘轩未必会为难弘晖等兄弟,但是若是换成弘晖,怕是他的其他子嗣就要难以保全。

    关于这事儿,也是四爷瞒着尔芙的最大秘密了。

    “这世子之位的归属,你没说,我也没听见,这要是后院里的其他女人知道了,弘轩还能安稳过日子么,所以这请封的奏疏,你也不要太着急送到御前了,我可不想天天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别人啊!”只不过尔芙的反应,很明显是不在四爷预料之内呢,只见她连忙抢过四爷手里攥着的毛笔,连忙拒绝道。

    四爷见状,呆滞如木鸡般。

    他觉得,他过去那么多年都不曾如今天这般失神这么多次了。

    “你真的就不在意世子归属,有弘轩这个世子在,你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固啊!”四爷半跪在炕上,伸长胳膊地抓着尔芙的双肩,狠狠摇晃着,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剧烈的动作摇醒尔芙一般,沉声问道。

    尔芙被晃得满眼金星,连连推着四爷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带着几分羞恼地低声解释道:“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那可是堂堂亲王世子,不过有一点很可惜,这世子之位是可以变更的,虽然我不擅长谋算韬略,但是前有废太子这个例子在,我总能有几分心得吧。

    咱们凭良心说,废太子胤有治国之才,又是正宫嫡出,皇上亲自看顾长大的吧,他为何就被废了,只是因为你们这些盯着他位子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他害怕,他担心,总怕一不留神就着了谁的算计,比如那只老八送到他手里,由他当着众位蒙古藩王的面,献呈给皇上的海东青,怎么突然就死了,总不能是他故意给皇上添堵吧。

    而皇上呢,也会防备他,父衰子壮,一个颇有些声望的太子,一个强势的母族……

    所以最后他就成为了一个坐在太子位上数十年却被废的倒霉蛋儿了。

    虽然他现在是被复立了,但是威望有损,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皇上竖在那里的挡箭牌罢了,不但是朝臣不将他当回事,宗人府都不把他当回事,连赫舍里一族都舍了他,以后只能盼着继位的帝王不要计较他曾被议储过,当个闲散王爷了此一生了。

    我不想评价胤如何,也不想分辨这事谁是谁非,只是我不愿意我的弘轩如此。”

    说完,她就掩饰似的敛了敛耳边散下的碎发,不敢去看四爷,生怕四爷暴怒而起地掐死自个儿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好在她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因为四爷听她说完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这也是他的心得啊,所以一直不请封世子。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小七显然比尔芙更适合做一位上位者,她虽然年纪小小,也是副善良心肠,却不是那种损己利人的滥好人,她抬眸看向尔芙,很是认真的说道:“小七也这么觉得,瞧着真是可怜。

    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这次她所作所为都是被人胁迫,小七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啦,只求额娘替小七挑选合适的人顶替她位置的同时,也能给她安排个出路,别让她过得太可怜就是了!”说完,她就抿着嘴儿笑了,因为她知道她额娘一定会紫苏安排好出路,她也高兴紫苏能够显得如此惴惴不安,起码说明紫苏并非真心要背叛自个儿。

    “刁滑的丫头,你不说要自个儿处理这些事么?”尔芙笑着点点小七的脑门。

    小七撒娇地挤进尔芙的怀里,声音软糯地含笑说道:“小七是要锻炼下自个儿处理这种不好事情的本事,但是小七年纪太小,要是小七自个儿出面处置紫苏,那就显得小七太不可爱了,难免会让其他宫婢仆从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在有额娘在,到时候额娘出面做坏人,小七来扮好人,一定能收获一份人心。”

    “你倒是会算计,那额娘的名声就不重要啦?”尔芙闻言,笑骂道。

    “您是小七的额娘,额娘为了保护小七,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旁人不但不会觉得您不近人情,还会赞您母爱无疆,小七怎么舍得额娘为了小七背负骂名呢!”小七赖在尔芙温暖的怀抱里,笑嘻嘻的说道。

    尔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但是还是答应了小七的请求。

    不得不说,小七这孩子是真会算计,把一切好的、坏的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且不留丝毫短处给人说嘴儿,相比起自个儿处理起府里阴私事情的稚嫩,反倒是小七这孩子更有手段些,这样她和四爷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这夜,四爷没有再过来桃花坞这边留宿。

    虽然四爷是小七的阿玛,但是到底是男子,也就不好和自家闺女太亲近了。

    尔芙留在桃花坞陪伴着小七,她也将自个儿跟前的几个宫女都安排了合适的差事,上夜的差事就留给诗兰她们几个大宫女轮流担任了,晴岚则是被她安排留在牡丹台守院子,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人趁机混进去动手脚。

    当然,这也是尔芙对晴岚的一种试探。

    若是晴岚当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这些日子就不会安安分分地守着院子,必会做出些不合规矩的蠢事,那样尔芙也就有合适的理由,将晴岚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了。

    入夜时分,前湖旁的临水书斋里,四爷是彻夜难眠。

    小七的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都是内宅女眷们的小手段,有所防范,便不会生出旁的乱子来,但是弘晖惹出来的麻烦就有些大了,离府出逃、私自离京,外加那张能够在任何一家通达票号兑换上万两银子的银票,万一弘晖就此藏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呢,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到票号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是弘晖并没有打算在京里兑换这张银票,这让四爷更加苦恼了。

    他府里的护卫不少,私兵、暗探也有些,但是想要大海捞针地找到弘晖,也很难。

    想想弘晖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难,想想自个儿后院那些不懂安分守己的女人们,四爷现在真是寝食难安,再说他明明已经安排熟悉弘晖的人在通州码头守着了,也在出京的几条官道都安排了人手,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发现到弘晖的踪迹,这重重消息的汇聚,不由得四爷不往最坏的情况去联想。

    父子连心,四爷愁得嘴里都是火泡,连喝口茶都要酝酿一会儿情绪了。

    而此时此刻的弘晖在哪里呢!

    他正在他用私房银子偷偷买下的小院里,和小丽娘过着郎情妾意、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呢……

    不得不说,弘晖在逃跑这事上,真是很有天赋。

    他收起苏培盛交给他的那张巨额银票,压根就没打算去兑换,因为他知道如这类的大额银票都是有记号可查的玩意儿,一旦他去兑换,怕是他前脚儿去兑换完,后脚儿就有他阿玛的人来抓他了,但是他手里的银钱有限,想要过富足优渥的生活,又离不得银子这等阿堵物,所以他便找到了前门外专门处理见不得光东西的铺子。

    弘晖以七千两银子的价码,将这张能够兑换万两白银的银票给卖了,这也是为何四爷一直没有收到票号方面传来的消息的原因。

    那些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赃物的铺面都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如何证明这张银票的真假来历,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地跑到票号去,确定这张银票能够顺利兑换,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而且转手就能赚上几千两银子,这是三年都未必碰上一宗的大买卖,和弘晖商量买卖的大掌柜的,还不乐颠颠地和弘晖完成交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府这边不敢太过声张,他们并没有能够查出这张银票的真实出处,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张银票的真实来历,便是这笔买卖再合适,他们也不敢做,毕竟没人愿意得罪一位手握实权的亲王。

    就这样,这张有着四爷府记号的银票,顺利从弘晖的手里流出去了。

    七千两银子的巨款,加上弘晖之前积攒下的私房钱,足够弘晖和小丽娘在外逍遥好些日子了,弘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舍弃了街面上那些可能成为暗探们严查的客栈,直接在前门外买了一处位置不错、面积不错、景观不错的四合院,别看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就一进,但是也要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这院子就直接写在了冯宝的名下,因为弘晖怕顺天府那边重新更正房地契的时候,发现他爱新觉罗氏弘晖的大名,暴露了他和小丽娘的行踪,连买卖丫鬟仆从的事,也是冯宝出面料理的,弘晖和小丽娘只需要安安逸逸地待在刚刚到手的小院里等着就是了。

    瞧着冯宝里里外外忙活的模样,弘晖无比庆幸自个儿将冯宝带出来的决定。

    此时此刻,弘晖和小丽娘正以新婚小夫妻俩的名义,作为主子,给这些新买来的丫鬟仆妇们训话呢,他们站在廊下,瞧着眼前还未换上整齐装束的丫鬟仆从,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连弘晖都爱上这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了。

    在四爷府的时候,他是主子,却不能当家做主,不但四爷能管着他,他连苏培盛都不敢不敬重着,更别提后院那些个继母、庶母了,处处低头,明明是个主子,日子却过得连些得脸的宫婢仆从都不如,别提多闹心了。

    而现在就大大不同了,他是这个小院独一无二的主子。

    弘晖抬高下巴地站在廊下,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一副施恩打赏嘴脸的朗声说道:“这会儿的时间也不早了,爷早前在街口那家德胜楼已经定好了席面,今个儿是你们进府伺候的头一天,总得好好热闹热闹吧,爷估计着时间,他们也该过来了!”

    说着,虚掩着的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该去看门的就去看门,该去厨房忙活的就去厨房忙活着,等明个儿还有裁缝过来替你们裁剪新衣裳,只要你们在府里好好干,保管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弘晖闻声,长话短说地给主仆初见这出戏画上了句号。

    冯宝就没有弘晖和小丽娘这般清闲自在了。

    他紧忙跟着看门的仆妇来到门口,确认门外的人是德胜楼的大厨和帮厨伙计,让看门的仆妇打开虚掩着的大门,将门外的人迎进来,又亲自领到了厨上,将一些琐碎的闲事安排好,这才总算是能稍稍缓口气了。

    不过他也歇不着,还得抓紧去调/教新买进府的丫鬟们那些不成样的规矩呢!

    四个做精细活计的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好年纪,两个已经被小丽娘带到房间里去伺候了,还有两个乖乖等在房间里呢。

    西厢房里,因为原本主家留下的床铺不够住,地上还铺满了被褥,显得乱糟糟的,在四爷府里待惯的冯宝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皱皱眉,低声道:“这都快赶上猪窝样了,你们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留在房间里的小丫鬟脸色尴尬地屈膝道:“管家说的是,奴婢这就收拾儿。”

    因为小院的房间有限,所有的丫鬟仆妇都要住在一块,光是伺候弘晖和小丽娘的小丫鬟就有四个人,再加上两个厨娘、两个打扫院子、看门户的粗使婆子,八个人就挤在这两间阔的厢房里,每个人的贴身行李不多,却也不算少,这房间里会乱些,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冯宝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

    他见小丫鬟说着就要去整理地上铺着的被褥,忙一脸嫌弃地叫停。

    “这会儿就别忙活啦,等晚上没事的时候,你们自个儿再慢慢收拾吧,我可没时间等着你们收拾,我过来是和你们说说咱们金府的一些规矩,你们俩仔细地听着,稍后再和其他人仔细说说,省得我跟你们费吐沫星子了!”

    说着,他就将简化版的四爷府家规和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念叨了一遍。

    “你们都记下了吧?”冯宝瞧着眼前两个听得眼睛都直了的小丫鬟,冷声问道。

    “奴婢记住了!”小丫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至于记不记得住,谁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将这么林林总总上百条的规矩都记清楚,要是能够记得清楚,她们估计也不会做伺候人的丫头子了。

    冯宝可不管这些闲事,满意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行了,记住就行,稍后和那些不在这里的丫头仆妇都好好说说,别看咱们金府是不大,但是该有的规矩都是有的,要是谁犯了规矩,那就别怪冯管家我手下无情了,到时候乱棍打死,一张席子丢到城外乱葬岗就是,不过你们也不必怕,守着规矩,谁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你们。”

    “奴婢明白,多谢冯管家教诲。”小丫鬟连声答道。

    冯宝也找到些当太监总管的意思啦,脸上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换了种语气,很是体恤似的说道:“你们别看现在委屈,有你们享福的时候,明个儿有裁缝进府给你们裁剪新衣,新被褥和毡毯什么的,也都会置办起来的,还有泥瓦匠来盘炕,到时候你们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地睡在地上了。”

    “多谢冯管家体恤。”小丫鬟们继续答道,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冯宝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被两个小丫鬟恭维得高兴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底下了,笑着说道:“你们也不必这般拘谨,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管家我说,咱们主子都是大方的主,地位更是非比寻常,这就是咱们主子小住几日的地方,等往后回到府里,你们就明白啦!”

    说完,他就摇晃着膀子,笑呵呵地回到了院里,回自个儿在倒座房的房间歇着了。

    这一天忙活下来,他感觉他这两条腿都不是自个儿的了,不过这辛苦都是值得的,让弘晖阿哥满意了,以后就是回到府里了,四爷怪罪下来,弘晖阿哥也会保住他,再加上有这段同甘共苦的情分在,他还愁不能成为弘晖阿哥跟前儿的第一人。

    可怜冯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刚回到府里就被四爷命人乱棍打死了。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虑不到那么多,因为他才刚刚回到房间,换下身上这套在外跑一天,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汗的外袍和里衣,还不等他从包袱里翻出干净衣服更换,外面就响起了小丫鬟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冯宝敛好了衣襟,冷声问道,同时迈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丫鬟捧着一个木质的热水盆,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奴婢想着管家忙活一天啦,肯定很是辛苦,便去厨房打了盆热水送来,给管家您泡泡脚,好歹解解乏!”

    说完,她就溜边儿挤进了房间里。

    别看这些小丫鬟的年纪小,但是在人牙子手里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的本事。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孙嬷嬷闻言,抬眸答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看来嬷嬷是有些不满意我引着小七胡闹啦,其实我也是想小七能开心些,忘掉梦里那些不愉快。”尔芙笑着抄起绣花篓子里的一块帕子,细细翻看着,柔声解释道。

    孙嬷嬷不同于府里的其他宫婢,这是内务府指派到皇室格格身边伺候的教习嬷嬷,也是皇室格格出嫁后的管事嬷嬷,虽然地位肯定是比不得府里的主子们,但是也是很高的,起码尔芙不愿意和这样一位地位颇高的管事嬷嬷闹得不愉快。

    所幸,孙嬷嬷也不是那种喜欢拿捏主子的恶奴。

    她是气恼尔芙领着小七胡闹,全无仪态,但是也能理解尔芙这位做母亲的心情,毕竟谁愿意瞧着自家孩子整日愁眉苦脸地没有笑颜呢……

    她微微笑着,柔声答道:“福晋疼爱格格,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也是因为心有愧疚,这才会多放纵小七些。

    毕竟作为额娘,我很少有机会如这样领着小七玩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是那样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也正因为她太懂事,让我经常忽视她。

    这次和她一块在汤泉阁沐浴,我才意识到我这个额娘多么不尽责!”尔芙稍显失落地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官帽椅上,喃喃自语道。

    因为这张官帽椅是最靠近孙嬷嬷的那张,她这会儿想和孙嬷嬷说说心里话。

    相比起她身边那些少不更事的宫婢,孙嬷嬷的阅历更深些,也更适合她这样一位久困深闺的女人倒倒苦水,唠叨唠叨这些年不曾对外人明讲的辛酸史。

    孙嬷嬷听着,时不时地劝解几句,两人说得热闹,竟然连小七在内室里醒来都没有发现,小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揽着尔芙亲手替她缝制的绒布面塞棉花卡通版小兔子,眼泪哗啦啦地流着……

    其实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很大程度都是装的。

    小七确实梦魇过,但是也仅仅就一次而已,而且时间还很短,便已经清醒过来了,她也知道是自个儿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了,梦到的也不过是话本子里穿白衣和一个有志难舒的酸秀才月下相会的情节,随后后来几日的表现,其实都是她装出来的。

    尔芙说她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她也渴望着母亲的关心。

    随着小米团越来越大,先会爬,后会走,正是需要更多关注的时候,尔芙除了操心府里的庶务和府里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妾室,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话还说不利索的小米团身上啦,她看到自家额娘守着小米团满目慈爱的模样,心里发酸,胡思乱想之下,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有些愚蠢的办法。

    可怜某些躲在暗处谋算的人,还真以为是自个儿的算计成真呢!

    小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自家额娘和孙嬷嬷的对话,心里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不懂事,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胡闹,累着额娘跟着上火,累着额娘跟着担心……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过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脑下的枕头上。

    她却迟迟不敢起身,因为她不敢面对额娘充满失望的双眸,但是这一切都在她听到尔芙的哭声时,瞬间丢到了脑后,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额娘,您别哭,都是小七不乖!”小七半跪在尔芙的跟前儿,伸着手替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地忍着错。

    尔芙哪里知道小七的心理活动,连忙拉起小七来,低声安抚着眼含泪珠的小七。

    小七连连摇头,抱着尔芙,将自个儿是如何装病的事儿,一股脑说出来了。

    尔芙听得一脸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泪中带笑地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笑骂道:“臭丫头,你可是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都吓坏了,下次你想额娘陪你住上几日,你就直接和额娘说,不许再闹这样的糊涂事,那药是那么好吃的玩意儿,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明白吧,还故意喝浓茶熬夜,熬坏了身体,还不是要继续吃药养身体,到时候身体熬坏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又要跟着着急,你自个儿也遭罪,说你聪明懂事吧,你这还真是够糊涂的……”

    说着,她又敲敲小七的脑门,让小七去给孙嬷嬷她们道歉去。

    孙嬷嬷就在旁边坐着呢,哪里敢当小七的礼,连说不必,但是尔芙却很坚持这点,谁的错就要谁认,因为小七任性胡闹,孙嬷嬷和她院里这些宫婢仆从都跟着着急,尤其是孙嬷嬷,更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天天瞪着眼睛守着小七,这黑眼圈都已经一圈圈地快赶上晒干的豆腐皮了。

    小七也是听话的孩子,乖乖走到孙嬷嬷的跟前儿,矮身见礼道:“嬷嬷,小七给您添麻烦啦,您就原谅小七这一回吧!”

    孙嬷嬷在旁边听着,拒绝不得尔芙的好意,却是一点都不敢托大。

    她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便已经赶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扶住要见礼的小七,柔声安抚道:“哎呦,我的小七格格,您这就是折老奴的寿了,老奴怎么能受您的礼呢,老奴伺候您,那是应该应份的事,论不得辛苦,更是担不起您的道歉!”

    “额娘!”小七见状,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求救似的唤着自家额娘。

    尔芙闻言,笑着上前打圆场,柔声说道:“孙嬷嬷,您别客套啦,她的错,她就得认,您别讲着那些个主仆尊卑,您这会儿是她的长辈,她给您认错,那是有道理的,谁来都是这么个理。”

    说完,她就上前一步地将孙嬷嬷按回到了位子上。

    孙嬷嬷见推辞不过,便也就坐下了,只是她坐在铺着软垫的绣墩上的模样,龇牙咧嘴带皱眉的,比起坐在针板上上刑的模样都不如,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呢,便已经连连点头地接受了小七的道歉,最后更如钻泥巴地的花泥鳅似的直接溜到边上去了。

    这就是主仆尊卑礼教下的问题了。

    明明错的是小七,跟着着急上火的人是孙嬷嬷,孙嬷嬷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连续好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全凭着一口心气顶着呢,论请论理,小七给孙嬷嬷认个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小七给孙嬷嬷认错,孙嬷嬷却好似做错事的人那般惊惶无措。

    尔芙在旁边瞧得无奈,却也没有再坚持让小七去给那些宫婢认错。

    因为小七到底还是这些宫婢丫头们的主子,小七虽然有错,但是要是这些丫头们认过错后,这些丫头们有个不识好歹的,真的蹬鼻子上脸,那就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把小七坑了,毕竟这不是她生活的讲究人人平等的好时代,还是要论个主仆尊卑。

    孙嬷嬷呢,她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身上带着品级,身份不同,年岁大,见识更不是一般宫婢能比的,小七尊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知道错了,那额娘就要好好罚罚你了,这几个月的月钱都扣啦,给你们院里的孙嬷嬷和那些丫头子们添置套新棉袍子,另外再让生公公给她们张罗一桌好饭菜,人家里里外外跟着你着急这么些日子,好好吃上一顿,补补身体。”尔芙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上,瞧着跟前儿扭着衣角、满脸不安的小七,继续说道。

    小七见状,连连点头,更是一溜烟地跑到了内室里,将自个儿积攒碎银角子的一个描金锦盒抱出来了,一脸诚恳的说道:“额娘,要是月钱不够,小七还有积蓄,让她们都暖暖和和地过个冬天,就算是小七给她们赔不是啦,额娘也不要怪小七胡闹任性了,好不好!”

    “好,额娘也不怪小七了,但是小七以后不许再胡闹任性啦。

    小七是额娘的宝贝,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额娘直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没有那些弯弯绕,便是额娘有疏忽小七的时候,小七也要和额娘直说,因为额娘也就长着一双眼睛,要操心的事,又是那么多,难免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所以小七要记得提醒额娘!”尔芙将惴惴不安的小七拉到自个儿的跟前儿,接过小七怀里抱着的钱盒子,柔声安抚道。

    小七闻言,脸上挂着欢喜,又一次笑嘻嘻地扑倒了尔芙的怀里。

    “笨蛋丫头,尽做这些犯糊涂的事,以后不许了!”尔芙也没有再揪着小七装病的事不放,笑着叮嘱一句,便嘻嘻哈哈地和小七闹到一块了。

    孙嬷嬷看到这一幕,笑着退到了房间外头,留给母女俩一个说话玩闹的空间。

    尔芙和小七玩闹一会儿,闹得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却也没想着整理一下,就这样坐在厚厚的毡毯上,抱着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七,说着自个儿都记得不甚清楚的童话故事,竟然连四爷过来都没有发现到,就这样语气温柔轻缓地讲着故事。

    四爷在旁边静静听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笑着走到了尔芙的跟前儿,轻咳了两声,算是清清嗓子,也是给尔芙提个醒,免得突然说句话,吓着聚精会神说故事、听故事的两母女,待两母女回眸看来,这才嘴角噙笑的轻声说道:“爷瞧着小七今个儿的精神挺不错,该是好了吧!”

    尔芙笑着摇摇头,推推坐在自个儿怀里不动弹的小七。

    小七忸怩地站起身来,蔫头耷脑地走到四爷跟前儿,低声说道:“阿玛,小七其实并没有生病,之前是小七装的,小七是想额娘能够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伴自个儿!”

    “那怎么不继续装病了呢?”四爷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继续说道。

    小七有些窘迫地红着脸,轻声答道:“因为小七不想额娘着急,小七见不得额娘跟着着急上火,更见不得额娘掉眼泪,额娘哭着和孙嬷嬷说那些话,小七听得心里难受,小七就憋不住了,所以就一股脑地将自个儿干得那些糊涂事都告诉额娘了,也给孙嬷嬷认错了!”

    “蠢丫头,阿玛就知道你是在装病呢,还看见女鬼啦,还听见鬼哭声了……

    你也不怕你这些话吓坏了你额娘,阿玛之所以先前没有直接戳穿你,就是怕你下不来台,后来还请来了宫里的大喇嘛替你念经安神,也是希望你能顺坡下驴、见好就收,好在你还算是有孝心,没等阿玛提醒你,不然看阿玛怎么罚你!”四爷有些诧然地看看旁边坐着的尔芙,抬手给了小七一个弹指,低声说道。

    说着,他又拉着小七,坐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儿。

    小七坐在四爷和尔芙的中间,左边瞧瞧自家额娘,右边瞧瞧自家阿玛,贼兮兮地捂嘴笑着,然后一歪头将脑袋瓜儿搭在了四爷的肩头,抱着四爷的胳膊,娇声告状道:“额娘已经罚过小七了,扣光了小七的月钱,还让小七给孙嬷嬷道歉赔罪了,您可得替小七说说情……”

    四爷闻言,扭头看向旁边听得高兴的尔芙,低声问道:“怎么还让小七给那些奴才们道歉呢,这不是要惯着她们奴大欺主么,那都是些个什么性子的玩意儿,爷从小就看惯她们人前人后的两层皮!”

    “孙嬷嬷是老人儿,又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伺候小七尽心尽力,这几天就为着小七的事情,那是白天晚上的熬着呢,小七不该给她道个歉?

    那些丫头们跟着着急上火的,又被小七这么装疯卖傻地吓唬着,我罚了小七的月钱给她们置办套过冬的棉袍子,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尔芙丢给四爷一记白眼儿,一脸嫌弃地解释道。

    说着,她又想起之前四爷配合着小七演戏的事,接茬道:“你配合小七演戏,瞧着我跟着着急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呢,你现在还敢挑我的错,小七犯错,我已经罚她了,那您呢,您这和小七一块糊弄我的事情,该怎么算?”说完,她笑着嗔了四爷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是牛鼻子插大葱装象(装相)呢……

    昨个儿,四爷过来的时候,那眼睛都急红了,嘴角还起了一溜儿水泡,那哪儿是看破了小七的鬼把戏,根本就是已经急晕头了,这会儿这纯是给自个儿往脸上贴金呢!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按照尔芙的说法,如果对面开胭脂铺是与炫彩坊良性竞争,她欢迎之至,但是既然对面彩坊先不遵守规矩,她也不需要恪守礼教律法,一把火就足以让乌拉那拉瑞溪的心血毁灭殆尽。

    当然,放火什么的太阴损了些,风险也太大,毕竟这街上都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到时候火借风势,一旦控制不住,这一条街上的铺面都会跟着倒霉,兴许还会闹出人命来,她没那么狠,不过她也不会放任彩坊继续这么山寨下去,她不擅长做坏事,她却有黑白两道通吃的好助手白娇童鞋,她随口吩咐一句,白娇自然会将这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比如此时光临彩坊的两个小贼。

    只见二人身轻如燕,也不见二人有什么大的动作,彩坊库房那扇用生铁打造的厚重库门就已经打开了一条细缝……

    细微的烛光下,银灿灿、黄澄澄的金条银锭摆满了铁架子,旁边还有几个精雕细琢的锦盒,里面装着流光溢彩、灿烂夺目的珠翠宝石,墙角位置还有一块块未曾切割出来的原石堆叠成假山模样

    ……

    小贼就两个人,身单力薄,他们舍弃了那些看起来就沉甸甸压死人的原石,也没有动那些金条银锭的主意,按照白娇的吩咐,直接奔着那几个精致的锦盒去了,因为就这几个锦盒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这库房里其他所有东西的价值合计。

    一盒是打磨得棱角分明的红蓝宝石,这是外洋舶来的东西,价值不高。

    一盒如龙眼大小的南珠,这是贵价货儿,颗颗皆是价值连城。

    一盒粉蓝紫色齐聚的碧玺块儿,通透无暇、流光溢彩,虽比不得珍珠名贵,却也是价值不菲,收入囊中。

    再瞧瞧旁边,还有两个比较小的锦盒里,装着如凝脂般的羊脂美玉,两个小贼都认出来了,这是彩坊摆在堂中的那两件镇店之宝的玉雕盆景,一件稍小些的是镂雕五福捧寿的摆件,另一个稍大些的是镂雕的蝶嬉百花香薰炉,别看这两件东西,小的不过才巴掌大,大的也不过是一尺见方,但是价值却是这库房里最贵重的,即便是两个小毛贼这样做无本买卖的人将这两件东西装进包袱袋子的时候,也不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除这些外,装着玛瑙、砗磲、翡翠、琉璃等各类宝石的锦盒,他们也没有放过,一股脑地装进一人深的厚布口袋里后,又分别往衣襟内兜里塞了两根金灿灿的金条,转头将那些成品首饰都搜刮一空,这才恶趣味地用烧得发黑的火折子在白墙上留下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妙手空空和尚到此一游。

    做完了这些事儿,两人将装满宝贝的口袋放在了库房门口,转头回到库房里,将自个儿留下的脚印擦拭干净,又将带来的烈酒洒遍库房的每个角落,尤其是他二人停留最多的铁架子前,两人这才相视一笑,动作灵巧地钻出了库门,背着沉甸甸的大口袋,大摇大摆地从彩坊的正门走了。

    街角位置,有一顶停在那里多时的小轿。

    这也是他二人的作案工具之一,专门请老木匠精心打造,瞧着和寻常轿子一样,分量却轻巧许多,他们将背后背着的大口袋往轿子里一塞,动作利落地抬起轿子就往外城走去。

    别以为做小偷容易,但凡计划不到、顾虑不周,在京城这种首善之区犯事,还不等他们脱险就已经被街上那些巡城的兵丁抓着了,旁的不说,只说他二人这抬轿工夫就足足练了有小半年,除此之外,他们这穿着打扮都是和那些轿夫一般无二,仅仅是颜色稍深些,经年的老轿夫都会将他们认作同行,二人就这样抬着装满宝贝的小轿从外城最热闹的八大胡同里兜了一圈,路上又故意多转了几圈,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临时租住的小院里。

    回到院里,二人扛着沉甸甸的大口袋回到大北屋里坐定,也不多言语,连桌上的烛台都没有点,就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细细清点着口袋里的东西,直到二人将这些东西的数目清点完毕,又统统都塞到没人住的西屋炕洞里藏好,其中一人才回到东屋里点起了烛台,另一人则去外面打了清水来,开始洗去脸上的伪装。

    去掉脸上的伪装,二人的年纪,皆是不过二十岁。

    之前去外面打水的那人盘坐在炕梢位置,浑身放松地倚着漆色斑驳的炕柜,带着几分憧憬的开腔道:“大哥,咱们干完了这一票,也该收山过好日子去了吧!”

    “还要再等等,老二,你也打听过吧,那彩坊的东家可是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咱们虽说不是将彩坊搬空了,但是也足以让那大人物伤筋动骨了,那大人物能这么善罢甘休,肯定得下工夫寻找,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些日子的轿夫吧,等熬过这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带着这些个宝贝去找雇主交差了!”躺在炕头,枕着被褥就这样和衣躺着的大哥闻言,坐正身子,苦着脸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兄弟能走到今个儿不被人抓住马脚,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谨慎。

    老二也知道他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微微点点头,轻声道:“守着宝山做苦工,这滋味是真够难受的了,好在再熬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算是彻底熬出来了!”

    “老二,大哥知道你辛苦,也知道你惦记着家里的老娘,着急拿银子回去给老娘治病,但是你要时刻记得咱们爷爷是怎么被官府逮住,又是怎么被一刀砍了脑袋的,如果不是咱娘那边儿等着钱治病,我就是疯了,也不会和你这么干的,之前小打小闹地偷些银子,你不小心些还好说,但是这次你绝对不能胡来,必须得听大哥的。”老大生怕老二不甘心守着宝山过苦日子,忙蹭到老二跟前,将靠着炕柜闭目养神的老二拉坐起来,格外郑重的嘱咐道。

    他二人是西北边陲一个小山沟里出来的两兄弟,姓屈,老大叫屈大,老二叫屈二,祖籍西川,就是因为他们爷爷是被官府抓获的江洋大盗,他们这一家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他们才会小小年纪就跟着老爹和老娘背井离乡地来到了最是寒苦的边陲小镇上,他们小时候过过好日子,吃过寻常百姓人家连见都没见过的燕窝熊掌,穿过寻常百姓连想都甭想的绫罗绸缎,但是却受过苦,吃糠咽菜、衣衫褴褛,比起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子都要更惨几分,好在他们老爹肯吃苦、也能吃苦,加之手里还藏着他们那个短命爷爷留下的一锭金锞子,这才终于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领着他们在西北边陲的小镇上买房买地,总算是过上了平淡却安逸的生活。

    不过好景不长,老爹过世,老娘患病,一副药就要十几两银子,他们卖了家里的地都还不够,两个小子不忍心老娘就这样熬着等死,又卖了家里的大房子,换了些银两,又租了一间小屋子,留下足够的银两在医馆,还请了隔壁的大婶子帮忙照顾老娘,便这样背着包袱就从西北边陲来到了京里。

    当年他们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和他们说高来高去的飞贼一掷千金是如何潇洒,他们皆是身无长技的庄户,也唯有当年跟爷爷学的那些溜门撬锁的本事了,他们想着就算是偷东西,也不能在自个儿家跟前儿做案,更得找到那种富得流油的肥羊,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和他们爷爷一样的下场,两人一商量,便这样来到了他们心里认为的最富庶的地方京城。

    一路上,他们花光了盘缠,便找些小商贾人家练手,倒是真发现了自个儿的长处,等到来到京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积攒下百余两银子,他们就是用这百余两银子做本,又是租赁院子,又是置办软轿,折腾了这半年多,这才开始行动,因为一来是他们需要一个能见光的营生,二来就是他们需要借着抬轿的活计熟悉京里的街巷胡同,三来就是他们可以借着这抬轿的活计,找机会接近那些他们选定的肥羊。

    只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好,第一次动手就选定了看起来很容易动手的炫彩坊。

    炫彩坊里,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琉璃落地门不保险,好似一块砖就能任人自由进出,但是里面的金库是极为防盗的机关锁和钢板砖石结构的,他二人看着那面用一块块矩形雕字拼凑成的大门都快疯了,因为他们就根本没有发现锁头能撬,也是该着他们倒霉,他们试探性地用榔头敲敲那面说门不是门、说墙不是墙的东西,便被楼上住着的白娇发现了。

    平地而起的牢笼,直接就将他二人给锁住了。

    唯一让他二人觉得庆幸的就是白娇这个人并非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知道他二人是溜门撬锁的偷儿,却也没有非要将他们送去官府治罪,听他们说完自个儿的凄惨身世,狠狠折腾他们一番,便也就放人了,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白娇为何会放了他们,只因为他们说了句:只偷官家,不偷穷人百姓。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来说,尔芙对白娇的影响是很大的。

    这小偷有几个是专门盯着那些穷苦百姓的腰包的,还不是捡着大户偷,但是因为尔芙曾经和白娇说起过我来也的故事,白娇竟然就相信了这对兄弟俩,也算这兄弟俩运气好吧,反正他们是没有落得他们爷爷那样的下场,不过被抓一次,他们也谨慎了许多,要不是这次找上门来求他们帮忙的人是白娇,他们绝对不会冲着彩坊下手的,天知道这些日进斗金的铺子都用了什么样的防盗措施呢!

    当然,白娇也给了他们一笔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巨款。

    足足有两千两的银票,凭票取银,即便是在西北那种偏远的地方,也有银号取银,而且这是一笔能够见光的巨款,因为白娇留给他们的一纸收据上,清清楚楚得写着是采买鸡血石的货款,鸡血石这种东西是一种运气好就能在山头上见到的矿石,而且极品鸡血石的价格比起羊脂玉也差不多,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拿着这张银票回家去给老娘治病了,也不需要担心要如何应付自家老娘的各种盘问,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才会接下这笔生意。

    除此之外,白娇还答应他们如果觉得不保险,便可以不动手。

    两兄弟觉得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又发现彩坊的防卫工作并不如炫彩坊那般严密,这才会如此果断的动手。

    “早些睡吧,明个儿还要去前门外赚钱吃饭呢!”老二回想着那些年的悲惨童年经历,也不再替回家过好日子的事儿了,脸色郑重的点点头,胡乱拉过炕柜上叠着的被褥铺好,应了句声,脱了外袍钻进了被窝里,同时还不忘将旁边丢着的棉袍搭在被上,这北风一起,京城里的天就越来越冷了,为了让自个儿和寻常抬脚的轿夫日子过得一样,他们也不能在房里成日成日烧着炭盆取暖,一到晚上,这屋子里就如同冰窖般冷飕飕的了。

    屈大见老二将话都听到了心里,也不再多言,吹灭了烛台,也拉着被子躺下了。

    这一夜,他们躺在还有些余温的炕上,睡得无比踏实,待到天明,外面响起锅碗瓢盆碰撞的日常声音,这才伸着懒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两兄弟裹着厚厚的棉被,相视一笑,动作利落地翻身下炕,各自穿上自个儿那件摞满补丁的厚棉袍,趿拉着鞋子来到了外面的井台边儿洗漱。

    “腰酸背痛腿抽筋,大哥,咱们有小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吧!”井台边儿还有其他人在洗漱,老二用刚打上来的井水三两下洗干净手脸,一边用干布帕子擦拭着脸,一边推到墙根儿避风处,似是商量、实则是说给旁边那些人听的和老大说道。

    还在洗脸的老大闻言,含含糊糊地应了句,笑骂道:“就长了个吃心眼儿。”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虽然让一个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的小太监出面威胁恐吓,二人都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了保住秘密不暴露,她们还是强忍着委屈和愤怒,接过了小太监准备的一包暗褐色粉末,她们没有装傻充愣的去问这包粉末到底是何物,更没有问小太监背后的主子是谁,仅仅是让小太监去转告他的主子要守信用,便直接离开了树荫后,径自往针线房去给乌拉那拉媚儿取新衣了。

    直到走出后花园,雨桠才沉不住气的问道:“姐姐,咱们为何不找家里求助呢?”

    雨桐回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注意到这里,她这才拉着雨桠往路边紧走两步,压低声音的解释道:“你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戕害宗室血脉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如果咱们和家里联络,一旦事发,咱们吴家还有什么脸面在内务府立足呢!

    如果不牵扯到家里,除掉小格格也好,没能除掉小格格也罢,要是咱们被抓住,咱们还可以说是不甘心乌拉那拉媚儿这样一个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女人对咱们二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仅仅是因为一时想不通,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起码能保住咱们吴家在内务府里的地位和差事,咱们的父母兄弟还能活,这点事儿,你总是要明白的。”

    说到这里,雨桐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和苦闷,满脸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有想到自个儿苦苦经营,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比雨桠还明白,她要是真的对小格格下手了,即便能保证自个儿这次不被人揪出来,以后也是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这个在背后胁迫自个儿和雨桠的人是谁,一个这样躲在重重黑幕后的黑手控制着自个儿,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呢!

    是的,因为抓不到背后胁迫自个儿的人半点线索,雨桐犹豫几天,动了死的念头。

    她虽然不想要走到这一步,却不愿意让整个家族都陪着自个儿落入困境,她想要牺牲自个儿和雨桠的性命,最终揭露出自个儿和雨桠被人胁迫的事实,让自个儿的家族能够脱身,但是她不知道雨桠是什么想法,所以她并没有忙着将这些话告诉雨桠,只是让雨桠不要害怕,更不必紧张,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都有她这个姐姐在前面挡着呢!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进府伺候,雨桐和雨桠就算是曾经闹过别扭、也都有过自个儿的小算计,但是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她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所以雨桐这么说了,雨桠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点着唇脂的点点朱唇,紧紧得抿成一条线,去针线房取过新衣裳,往常最爱去的莲池边儿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到了飘雪苑。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不如原本那般信任雨桐和雨桠两姐妹。

    只不过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乌拉那拉媚儿还是笑吟吟地管雨桐和雨桠二人叫妹妹,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也是亲亲热热地管她叫姐姐,笑嘻嘻如同献宝似的将从针线房取来的两套新衣递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异口同声的催促着乌拉那拉媚儿快去试穿新衣。

    “真是拗不过你们俩姐妹,好好好,我去试试。”乌拉那拉媚儿抬手摩挲着柔顺如水的云锦旗装,摩挲着领口的精致盘扣和绣活儿,似是拗不过,却难掩喜色地点了点头道。

    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去试穿新衣裳时,却也没有忘记吩咐奶嬷嬷将小格格抱下去。

    “哎呀,小格格好可爱呢!”瞧着奶嬷嬷抱着小格格往外走,雨桐好似才注意到小格格也在房里似的,笑嘻嘻地挡在奶嬷嬷跟前,伸手摸着小格格嫩呼呼的脸颊,扭头对着屏风一侧的乌拉那拉媚儿高声说道。

    “下次四爷过来,你就多过来走动走动。”乌拉那拉媚儿笑着应道。

    “算了吧,和姐姐说句实话,要不是家里非要我们姐妹入府,爹娘哭着求着,我真是不愿意来这种大宅门里。

    你也知道我家阿玛是内务府里管茶叶采买的,这差事看着不起眼,却是个肥差,我和雨桠在家里过的日子,真不比那些名门望族府里的大小姐差,虽然不能买奴婢进府伺候,却有不少帮佣下人伺候,吃的喝的,更是上讲究,绫罗绸缎,更是穿腻了的东西,但是一进了这四爷府,我们是地位低下的包衣宫女,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身边连个婢女仆从都没有,要不是有姐姐帮衬我们姐妹,连洗洗涮涮这些事儿都要自个儿动手操持……”雨桐闻言,绕过抱着小格格要离开的奶嬷嬷,几步走到屏风旁边儿,半倚着镂空雕琢的六扇落地屏风,颇为感慨的发着牢骚,那模样真有几分兴尽意阑的意味在。

    “别这么说,这日子都是一天天熬过去的,我才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不起眼的侍妾一个,别说福晋和侧福晋看不上我,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秀女出身的格格都用白眼看我,但是你看现在,这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么……”乌拉那拉媚儿仿佛从未怀疑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是害自个儿早产的人似的,满脸堆笑地绕过屏风,来到雨桐和雨桠的身边,一手拉着雨桐,一手拉着雨桠,并肩齐坐在罗汉床上,柔声安慰道。

    “姐姐,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模样也漂亮,又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走到今个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我们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能上位。

    说句不敬的话,宫里的德妃娘娘风光吧,她能走到今个儿,其中吃了多少苦,我们吴家和乌雅氏本来就是一家人,没人比我们姐妹更清楚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佟佳皇后就曾骂德妃娘娘是个洗脚婢……”雨桐整张脸都埋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肩头,带着哭腔的哽咽道。

    说到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有些话说冒失了,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笑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平白让姐姐跟着我们着急上火的!”

    雨桠也忙着转移话题,笑呵呵地起身,拉起还坐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媚儿,指着她袍摆上如同繁星密布的苏绣碎花,好话不要钱似的连连夸赞着,直说得乌拉那拉媚儿满脸通红,她这才笑着替乌拉那拉媚儿重新梳妆,张罗着一块出去走走。

    乌拉那拉媚儿昨个儿就出了满月,四爷说小格格身体娇弱,便不大肆操办小格格的满月礼,只是阖府女眷和孩子凑在花厅里吃顿饭就算了,乌拉那拉媚儿也是一通大洗,彻底告别了蓬头垢面的日子,所以她听见雨桐和雨桠张罗着一块去外面散步赏景,也是一阵欢喜,倒也没有怀疑二人的用心,点点头就同意了二女的建议,直接坐在妆台前,让二人替自个儿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走出了飘雪苑。

    “说来就是一个月没出来,但是总觉得过了好长时间,瞧着院落都有些眼生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跟着近身婢女,两侧是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伺候着,比起太后娘娘的做派,也不差什么了,她很享受这种被婢仆环绕的感觉,颇有些指点江山味道的指着不远处被清霜覆盖住的正院屋顶,笑着说道。

    “福晋心疼您,早早就免了您的请安礼,您可不有小半年都没往正院走动了!”雨桐瞧瞧乌拉那拉媚儿指着的方向,随口应承道,她并没有说乌拉那拉媚儿早早就自个儿作着被禁足的事儿,反而格外抬举乌拉那拉媚儿的说成了是福晋的体恤,让乌拉那拉媚儿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特别好的心情,一块往正院那边儿出溜。

    别看这个点儿也不是请安的时辰,但是乌拉那拉媚儿出了月子,能够出院走动了,总是要按照规矩过去给嫡福晋尔芙请个安,雨桐和雨桠不敢拉着乌拉那拉媚儿就这么往后花园里走,乌拉那拉媚儿也不敢不遵着规矩,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她现在在四爷跟前还是在观察期,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谁在四爷跟前告一状,彻底丢了在四爷心里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情分。

    正院里,尔芙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铺面的事儿,听说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过来请安,先是一怔,随即稍显歉意地对着几位管事嬷嬷笑笑,便让诗兰先领着她们下去了,等几位管事嬷嬷下去了,又让诗情去请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进来,她也没有再特别梳妆更衣,直接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常服,在东次间里见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

    “你们都坐吧,别拘谨着,上茶!”待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见过礼,尔芙指指下首那几张管事嬷嬷才坐过的绣墩,直接就让她们都坐下说话了,至于立规矩啥么的,她还真没有那份心思。

    等到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都坐下,她又先开口道:“身体好了吧?”

    “回福晋的话,婢妾身体已经无碍,小格格也好多了,得亏梁太医医术好,又不计较婢妾那些失礼的做法,不然小格格出事了,婢妾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乌拉那拉媚儿受宠若惊地连忙起身答道,而且不等尔芙继续追问,便将小格格的情况说了出来。

    尔芙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柔声说道:“你头一次做额娘,紧张些,也是正常的,你也别这么拘谨,这里也没有外人,该坐就坐,只当是姐妹们凑在一块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就是了。”说完,她又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打发了下去,免得乌拉那拉氏等人太拘谨,有什么话都不好说,她还想着抓紧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打发了,好继续和管事嬷嬷探讨正事呢,哪有时间和乌拉那拉媚儿她们在这里闲话家常呢!

    诗兰等人才下去,乌拉那拉媚儿就一脸好奇地问起了管事嬷嬷在这里的原因。

    “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但是赚钱的没多少,反倒是还有很多产业是在赔钱的,要府里经常拨银子过去帮衬,我琢磨着把那些不赚钱的产业都卖出去,重新买几处好些的铺面,这不正和管事嬷嬷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呢么!”尔芙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这事都是在四爷跟前过了明路的,她拍了拍茶桌上一摞摞的册子,笑着说道。

    “既然福晋还有正事,那妹妹们就不多打扰福晋了,明个儿再过来给福晋请安。”也请完安了,也和尔芙说过话了,又知道尔芙正在变卖府中产业,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收获,乌拉那拉媚儿迫切的要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还有后院其他的姐姐妹妹分享情报,自然不会在正院这边儿多停留,她给雨桐和雨桠两姐妹递了个眼色,起身告辞道。

    “那我就不多留你们说话了,有事就过来,没事更要多过来坐坐!”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很是客气地送着三女到门口,随口客套了两句,目送着三女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继续和管事嬷嬷商量变卖产业的事儿,这些事儿,还是需要细细商量一番的,尤其是估价这方面,别看尔芙在外面的产业不说,但是没有哪个铺面是她自个儿亲自去买的,也不了解行情,反倒是管事嬷嬷经常在外走动,更加了解这些行情,她主要就是想要摸摸底,也好和牙行那边讨价还价。

    管事嬷嬷纷纷各抒己见,倒是还真商量出了几个不错的办法,比如货问三家。

    当然,这都是她们坐在府里商量好的,未必能做数,所以还需要多想几个保证不损害府里利益的办法,这一商量,尔芙和管事嬷嬷就一直探讨到了傍晚时分,中间用了两次点心,又有诗兰上了几次热茶,她们倒是也不觉得饿,要不是四爷和小七她们过来,她怕是都注意不到时间已晚呢!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这般说的时候,通往观景楼二楼的楼梯上,正站着甄妮和戴斯。

    尔芙不爱往园子里走动,一来是她太懒,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更别提为了看两朵花要洗漱梳妆地长途跋涉到花园里来了,二来就是她怕麻烦,这后院里的内眷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算计是挡都挡不住,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窝在自个儿的正院待着,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黑锅就从天而降。

    今个儿,她一反常态地出现在后花园一角的观景楼里。

    其原因就是因为甄妮和戴斯请过安还不走,一直待在正院和她扯闲篇、套近乎,她心里不耐烦,又不好摆出黑脸赶人,正巧甄妮提起她们二女进府以后,一直没机会去瞧瞧后花园里的美景,她就领着她们二人来了。

    尔芙倒不是存心算计乌拉那拉氏,她就是想着换个地方、换换心情。

    来到花园里,她一样是坐在观景楼里歇着,待够了,再找个由头就可以直接丢下甄妮和戴斯二人回到正院去了,那两个丫头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她就是本着甩包袱的心思来的,却没想到就那么巧地碰上了乌拉那拉氏,而更巧的是乌拉那拉氏过来的时候,甄妮和戴斯二人一块去下面的暖阁里更衣了,脸近身侍婢都带下去了,留在观景楼二楼里伺候的就剩下尔芙身边的诗兰和诗情,乌拉那拉氏根本不知道甄妮和戴斯在,不然无聊那阿里是也不会将话说的那般直白、难听了。

    毕竟这府里的内眷就爱做背地里捅刀子、下黑手的事儿,面上绝不会横眉冷对。

    而乌拉那拉氏更是个中翘楚,别看她恨甄妮和戴斯恨得牙根痒痒,找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刁难二女,但是面上却是个热心肠的姨母,对二人是从头到脚的关心,一直都是躲在背地里折腾人的恶婆婆一枚,还真是没有和甄妮、戴斯撕破脸,哪怕是弘晖和她摊牌的时候,她亦是那副被冤枉、被误解的无辜做派。

    此时此刻,她却华丽丽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刚要走上二楼的甄妮和戴斯心里作何感想,便是不需要太懂得察言观色的尔芙,亦是瞧得清清楚楚,那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牙齿更是咬得嘎吱嘎吱响……

    啧啧,真是好尴尬的场面。

    尔芙生怕被婆媳恶斗的战火波及到,她随手撂下已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躲躲,清清嗓子道:“乌拉那拉妹妹,你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虽然甄妮和戴斯二人是从大洋对面来的西洋女子,但是进府以后,亦是懂规矩、守规矩的好孩子。

    就算是她们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私下里提醒下就是了。

    再说弘晖的事儿,甄妮和戴斯才入府不久,实在不适合添新人过去伺候了。”

    她这番话,就是要表明立场。

    她也没有打算让乌拉那拉氏和甄妮、戴斯尴尬地面对面,对着诗兰摆摆手,诗兰就心领神会地往楼梯方向走去,将已经快要走上楼来的二人拦回去了。

    这种送上门坑乌拉那拉氏的机会,尔芙不会放过的。

    她相信,便是她这会儿让诗兰将甄妮和戴斯拦回去,二人也不可能甘心回去,一定会在下面从头到尾地偷听。

    事实,亦是如此。

    甄妮和戴斯对着诗兰又是拱手、又是屈膝的,一通拜托,并且答应诗兰绝不上去添乱,让尔芙跟着为难,总算是求得了留在观景楼楼下旁听的资格,她们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甚至爬到了楼梯中间。

    接下来,她们毫无意外地听到了她们人生中被批判得最是不堪的一番高谈阔论。

    乌拉那拉氏这番话,比起当初她们被同乡商人当做货物卖给远洋船的船长议价时,还要更加刻薄几分,简直是将她们踩到了泥潭里还不算完,还要将她们骨头都碾碎去喂狗一般……

    相比起清朝本土人的七窍玲珑心思,才初检礼仪风范的西洋人,说话办事更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她们感觉到乌拉那拉氏对自个儿的敌意,虽然她们也会找弘晖告状,但是到底并没有真正发现乌拉那拉氏对她们不满意,甚至她们告状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忐忑,生怕是自个儿太多心了。

    而现在,这般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她们眼前……

    当她们知道那个向来对她们笑脸吟吟的姨母侧福晋心里竟然如此看她们,甚至觉得看她们一眼都恶心,她们觉得心都碎了……

    尤其是当她们听说乌拉那拉氏认为自个儿带坏了弘晖,要安排其他女人来分宠的时候,如果不是诗兰一直防备地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她们真想冲上去撕碎乌拉那拉氏那丑陋虚伪的外表。

    “二位格格,你们还是回去吧!”随着乌拉那拉氏越说越是直白、越说越是过分,连站在楼梯口守着的诗兰都替甄妮和戴斯脸红起来,她实在不忍心再留甄妮和戴斯在这里听下去了,压低声音劝道。

    这次,甄妮和戴斯没有再拒绝诗兰的好意。

    她们真的是浑身上下都如同火烧般在泛着红光,不是别的,是被气、被羞臊的……

    二人对着诗兰屈膝一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观景楼,一路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地跑回到了春晖阁里。

    此时,她二人已经是满脸泪痕。

    哪怕是在风气更为开放的西洋,一个女子被人说得如同娼妇般,亦是会羞臊难当,何况她们已经来到这里数月,还跟着教习嬷嬷学了一整月规矩,哪里不懂女子该洁身自好的道理,又怎么不明白闺誉有损是个多重的罪名呢……

    乌拉那拉氏请来的教习嬷嬷是内务府里最为严苛的容嬷嬷。

    二人如丧考般的表情,让这位黑脸包公似的人物都不忍心来折腾她们了,便可想见她们这会儿是如何得痛苦难当了。

    只是她们不知道,还有更大的痛苦等着她们呢……

    乌拉那拉氏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又事关弘晖,她更是带着撞到南墙不回头的韧劲而来,便是尔芙不同意又如何,何况尔芙怎么可能不同意乌拉那拉氏这种作死似的昏招呢,所以当夜弘晖还未来得及回到春晖阁瞧瞧一双娇妾的泪雨如花,便被四爷叫到了后院去。

    为了纳甄妮和戴斯进府的事儿,弘晖已经去宗人府受罚一月有余了。

    如果不是有二女的温柔抚慰,他真不知道自个儿能不能坚持下去,这也是为何他会将二女奉若珍宝,毕竟此时此刻的甄妮和戴斯就如同是弘晖的救命稻草一般,想想宗人府那些将规矩都刻到骨子里的人看自个儿的鄙夷眼神,唯有和二女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个儿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今个儿,他一回府就被苏培盛拦在了府门口,得知四爷召见,他欣喜万分。

    弘晖以为是他阿玛心软了,再也不让他去宗人府遭罪了呢!

    他满心欢喜地随着苏培盛来到他千般不情愿来到的正院,不但见到了他恨不得一刀捅死的尔芙,还见到了他最近颇为讨厌的乌拉那拉氏,反倒是四爷的存在,turnaround显得不是那么太重要了。

    因为乌拉那拉氏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宣布了喜讯。

    弘晖给四爷见礼的动作一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去,喃喃道:“阿玛,弘晖还未曾迎娶正妻福晋,如何能够连纳四个妾侍,这是否有些不妥?”

    四爷闻言,微微抬手,示意弘晖落座,“虽然是有些不妥,但是事事都有例外。

    毕竟要进门的两个格格,她们都是和你血脉相通的母族小辈,便是阿玛有心拒绝,却也不好退居推拒,何况甄妮和戴斯再好,却到底是异族女子,实在是不适合替你传承血脉,所以……”

    虽然四爷的话没有说到最后,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甄妮和戴斯就是玩具,只能作为他纾解需要的工具,却不能替他诞育子嗣,也就意味着她们不算是妾室,而还未进府的两个乌拉那拉氏出来的小格格,才是他的妾室,这样也就不会影响他的婚姻大事了。

    这还真不是四爷老古董,实在是这时代人就是这般刻板。

    哪怕弘晖听着难受,尔芙听着刺耳,却也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理由来。

    只是初恋往往是苦涩的,却也是少有的一往无前,弘晖瞧着他从小就颇为畏惧的阿玛四爷,还未坐定的身子,蹭得站了起来,他第一次勇敢起来,为了他懵懂且粗暴的初恋,义无反顾地说道:“阿玛,弘晖不愿意再纳妾,甄妮和戴斯虽然是异族女郎,但是她们同样温婉体贴,有她们在春晖阁里伺候,已经足够了!”

    同为男子,四爷比所有人都要理解弘晖此时的心情,但是出生在皇室中,享受了尊荣富贵,总是要舍弃些身份,比如感情。

    所以他满眼怜惜地瞧瞧弘晖,还是狠心拒绝了弘晖的要求:“你的心情,阿玛能够理解,但是这事儿是乌拉那拉氏老族长提出来的,乌拉那拉侧福晋也替你相看过那两个小格格了,都是不错的出身,正儿八经的嫡女,模样也好,做你的格格妾侍,已经是委屈了!”

    说完,四爷还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某个清秀可人的小宫女动过爱慕之心,结果呢……

    小宫女在浑浑噩噩之下被杖毙,他被禁足阿哥所数月。

    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下首愤然而立的弘晖显然不能理解四爷的复杂心情,他满眼怨愤地瞪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咬牙道:“好,既然是阿玛吩咐,那弘晖就收了她们又如何,只是弘晖恳求阿玛和嫡额娘、乌拉那拉额娘,弘晖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房里的事儿就不要再过多干涉了吧!”

    “好,阿玛答应你了。”对于弘晖这点要求,四爷很是大方地答应了下来。

    尔芙闻言,无所谓地点点头,总归她也不想去管弘晖的事儿,反倒是乌拉那拉氏颇为不快,她怎么放心将那些事都交给弘晖一个孩子去操持,如果不是春晖阁里有福嬷嬷坐镇,她怕是都要忍不住当场反驳了。

    弘晖带着一身的阴霾,蔫头耷脑地回到了春晖阁外。

    他看着院门上悬挂着的牌匾,瞧着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如果额娘还活着,定然不会让自个儿受这样的委屈。

    只是弘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附体重生这种荒唐怪事,更没有想到千方百计刁难他爱妾的人就是他的亲额娘,他站在院门口,止步不前,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抬起如灌铅般沉重的胳膊,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甄妮和戴斯,他满脸沮丧地躲进了书房里。

    不过他想要的清静,并没有得到,这府里的宫婢杂役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好手,连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亦是如此,他们亲眼瞧见后院那两位妾侍如何得宠,又知道今个儿那两位妾侍在后院受委屈了,哪里会不帮忙传个话什么的呢……

    在小太监们添油加醋、如身临其境般的渲染下,弘晖满脸羞恼地来到了东厢房里。

    这处面阔三间的东厢房,正是甄妮和戴斯的居所。

    二女红着眼圈,迎上了一身沉重的弘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绝口不提自个儿的委屈,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伺候得格外周到体贴,大大地缓解了弘晖周身的疲惫,却也让弘晖心里更多了几分负罪感。

    明知道二女被府里的长辈女眷刁难,明知道二女都是再温柔不过的好女子,但是他却不能给她们一个像样的身份,甚至替她们说句话都不行……

    他满心愧疚地将二女拉到身前,低声道:“是爷没能保护好你们。”

    “爷,您这是说什么话呢,您让我们姐妹有瓦遮头、有地容身,还能够如此昂首挺胸地站在人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甄妮和戴斯对视一眼,齐齐拜倒道。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说着话,她就已经走进了内室的妆台旁边,从妆匣下层小心地拿出一对珊瑚耳坠。

    红珊瑚雕琢福禄二字的球形耳坠,很是精致,却并不值得乌拉那拉氏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乌拉那拉氏小心翼翼地捏着耳坠子金托耳钩的位置,用娟帕裹好,交给了肖嬷嬷。

    待肖嬷嬷将耳坠子接过去,她这才接茬道:“这是我送给瞿婆婆的一份心意,你一定要亲眼瞧着她戴上。”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嬷嬷看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满脸担忧的问道。

    “齐铁山那小子跑了。”乌拉那拉氏苦着脸答道。

    在肖嬷嬷这些从小看着瑞溪长大的老人儿面前,她还需要维持着乌拉那拉瑞溪原本的温婉性格,不然难免会让人疑心她性格突然大变的原因。

    果然,乌拉那拉氏如此一说,肖嬷嬷也就能够理解乌拉那拉氏如此吩咐的原因了。

    肖嬷嬷也不再多问,赶忙回到自个儿屋里换上一身不太起眼的暗褐色短褂长裙,同时将发髻妆容都改成了寻常殷实人家妇人的模样,总之可以说是改头换面,换个不是特别熟悉肖嬷嬷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来。

    她又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这才从角门出了四爷府,在前门外叫上了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骡车,奔着瞿婆婆在南城的居所赶去。

    而乌拉那拉氏则收拾收拾就去正院见尔芙去了。

    正院里,尔芙正悠闲自得地陪着小米团在庭院里散步玩耍。

    她听说乌拉那拉氏过来请安,忙让冯嬷嬷将小米团抱回到厢房里去,领着诗兰等人来到了前面穿堂,本来她是不打算见乌拉那拉氏的,但是想到自个儿今个儿将乌拉那拉氏丢在街上的事儿,她就不好意思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好奇心,好奇乌拉那拉氏今个儿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情况。

    尔芙才走进穿堂,还没来得及整理下身上微皱的旗装,乌拉那拉氏就跟在引路宫婢的身后进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脸吟吟地请安道:“妾身见过福晋,福晋姐姐吉祥。”

    尔芙闻言,抬手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柔声说道:“妹妹,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又吩咐宫婢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果点心摆满了角几,摆出了一副要和乌拉那拉氏长谈一番的模样,同时自个儿也迈步奔着乌拉那拉氏的方向走来,很是热络都拉起了乌拉那拉氏端放在身前的小手,手拉手,好朋友似的走到旁边的官帽椅前,招呼着乌拉那拉氏同坐。

    乌拉那拉氏颇为意外尔芙的热情,面上却不露分毫,笑吟吟地道谢落座,顺手接过宫婢手里拎着的点心匣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尔芙随手接过,笑着问道。

    “妾身也不想这么晚过来打扰姐姐,只是妾身今个儿这不是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么,博尔康大人的福晋纳喇氏最擅长烹饪之道,尤其是她制作的小点心,那更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味道好,她知道福晋姐姐有事未能过去赴宴,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拿手小吃,让妾身带回来给福晋您尝尝。”乌拉那拉氏说着话,指了指她刚刚递给尔芙的那个不算太精致的点心匣子,稍显腼腆的笑了笑。

    纳喇氏的厨艺如何,尔芙不想妄自评判,但是纳喇氏的情商,看起来很感人。

    这还真不是尔芙背后诋毁纳喇氏,这各个府邸的妻妾暗斗,既不是秘密,更不是偶然特例,便是看上去再和睦无争的深宅大院里,各种各样的阴私事,亦是能说上个三天三夜,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如何,那更是不必说,纳喇氏竟然能够将一份入口的吃食交给乌拉那拉氏给自个儿带回来,那她是希望尔芙是毫无戒心地开吃呢,还是让尔芙不顾情分地将这份吃食丢出去……

    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很难尽善尽美吧!

    选择前者,尔芙必然要承担着各种各样的风险……

    选择后者,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姐妹情,似是登时就要分崩离析了……

    对于让自个儿必须去面临如此艰难选择的纳喇氏,尔芙又如何能够有个好印象呢,岂不是情商感人,好在尔芙不打算选择前者,也不打算选择后者,她很自然地拎起乌拉那拉氏刚刚送上的点心匣子,打开外面系着的红绸包装,露出了里面整齐摆放的四样小点心。

    她瞧着里面做成梅花状的小点心,很是贪婪地深吸上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纳喇氏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闻着就让人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只是这点心还是要热着才好吃。”

    说着,她对着身旁伺候的诗兰招招手,低声吩咐道:“送去厨房热热。”

    乌拉那拉氏选择亲自送点心过来,她就是想要为难为难尔芙,也是想要试试尔芙的担量,看看尔芙敢不敢吃下自个儿亲自送来的点心,却没想到尔芙会玩这种拖延计策,不禁微微一怔,虽然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却还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僵硬。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乌拉那拉氏神色的尔芙见状,更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有心要高歌一曲来庆祝庆祝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小调,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诚,很是耐心地继续问着乌拉那拉氏去博尔康府上的经过。

    博尔康大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过了年才及笄,正是花骨朵似的好年纪。

    乌拉那拉氏也正是惦记着博尔康大人府上的这朵小白菜,这才死皮赖脸地和纳喇氏套上关系,只是显然结果并不如意,不然也不会尔芙才提起齐布琛的名字,便见她黑脸瞪眼的模样了。

    尔芙见状,看好戏的心情稍减,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乌拉那拉氏闻言,便是一阵叹息,她哭丧着张脸,语带哭腔的低声说道:“博尔康大人博古通经、学富五车,纳喇氏秀出名门、更是难得的才女,二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自然不差,从小就跟着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规矩、学治家,德容兼备,才情过人,不然妾身也不可能替咱们弘晖阿哥去相看啊。

    只是弘晖阿哥不懂妾身的苦心,竟然私下传信给齐布琛,闹出好大一个笑话来!”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显然是被弘晖坑得不浅。

    尔芙在旁边瞧着,瞧着乌拉那拉氏的眼圈儿都有些泛红了,便知道这事儿不假,忙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还是要给弘晖点时间,他是太想念他的亲额娘了,这才不能接受妹妹的好意。

    当初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怕他心里有隔阂芥蒂,这才拜托德妃娘娘帮忙想看。

    不过娘娘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操心宫里那摊事就够她忙活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来操持弘晖的婚事呢,我本来想着你是他的姨母,关系更亲近些,却没想到这孩子连你都防备着呢!”

    乌拉那拉氏心里暗暗咬牙,暗骂尔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得更加悲戚戚的,连声叹气道:“福晋姐姐,您说的这些理儿,妾身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是这件事容不得妾身不着急啊。

    您瞧瞧弘晖阿哥转眼就到弱冠之年了,这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家哪户不是早早就替阿哥们想看人选,但是现在咱们这还没有个一定,要是再错过了今年的选秀,岂不是就要从那些撂了牌子的秀女里挑选了,岂不是让别人看着笑话么!”

    尔芙表示瞧着乌拉那拉氏这副热锅蚂蚁的模样太有趣了,更肆无忌惮地说起了风凉话,话里话外,竟是将自个儿摘出了这件事,笑眯眯地提着不靠谱的建议,道:“要让我说啊,你就是忙糊涂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选秀时候更适合相看人选的时候了,这历届选秀都是由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几位宫妃操持,到时候求娘娘把秀女名册借给你看看,岂不是什么都有了,再说就算是你一时选不出特别合适的,不是还有娘娘和四爷呢,再不济,还能求皇上指上一门亲事呢!”

    说完,她就捏着一枚蜜饯,送到了嘴里,美滋滋地露出了一个舒坦的笑容。

    乌拉那拉氏闻言,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她现在不过是弘晖的姨母,且仅仅是府里的侧福晋,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反对尔芙的这些建议,被尔芙气得牙根都痒痒了,却不得不满脸堆笑地点头称是。

    尔芙就这样故意装作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身份,借着弘晖要议亲的这件事,说着各种让乌拉那拉氏堵心的话,别提多痛快了。

    而反观乌拉那拉氏,那简直就是快要被尔芙气出内伤了。

    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掀桌翻脸的刹那,门外响起了弘晖求见的通禀。

    “咦,这孩子怎么也过来了呢!”尔芙也很是惊讶于弘晖的突然出现,不禁喃喃自语着,但是很快她就压下心里的好奇和揣测,摆手示意身侧伺候的诗情去领人进来了。

    打从乌拉那拉氏被病逝那年的元宵夜宴过后,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弘晖了,倒不是尔芙故意对弘晖避而不见,而是弘晖将自个儿整个人封闭在了春晖阁里,连年节庆典时候的阖府晚宴,也从来没有出席过,更别提过来给自个儿请安这种无关轻重的小事儿了。

    尔芙瞧着眼前足有一米七高的小伙子,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了。

    弘晖身着鸦青色的长袍,打扮得颇为老气,头戴瓜皮小帽,帽檐儿还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他对着尔芙简单地一拱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敷衍道:“弘晖见过嫡额娘,嫡额娘吉祥。”

    尔芙也不纠结,点点头,指着对面空着的位置说道:“坐吧,找我有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的怕就是弘晖这孩子了。

    只见弘晖端坐在尔芙对面摆着的那张官帽椅上,一脸严肃冷漠的回答道:“弘晖年纪还小,加之亲额娘才过世没多久,弘晖还不想谈及亲事,所以希望嫡额娘能够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

    尔芙只觉得心里阴影无穷大,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似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我也是这么劝说你阿玛的,只是你阿玛觉得你这都十八岁了,甭管放在哪里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加之三年一度的选秀就要开始了,总不能再拖过三年去吧,所以……”

    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音微微一顿,旁边座位上的乌拉那拉氏就很是自觉的配合道:“是啊,四爷这话说得没错,弘晖阿哥,你都这么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着性子胡闹了,不说旁的,就说你今个儿给齐布琛格格传信这事儿,实在是有悖礼数,你怎么能连私相授受这种事都敢做呢,这要是传扬出去,还哪有人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你啊!”

    许是不管什么年代,这父母都有催婚的癖好,说起弘晖的婚事,乌拉那拉氏真是急得什么都忘记了,竟然直接说教起来,简直就是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了。

    她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顶着乌拉那拉瑞溪的壳,但是弘晖可没忘,如果是亲额娘说教的话,不管怎么说,弘晖就算是心里不高兴,却也绝对不会做出当面顶撞的事儿,但是现在的乌拉那拉氏这么做,结果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只见弘晖一张脸羞得红里透黑,两道浓黑的剑眉都快竖起来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事儿就不劳乌拉那拉额娘操心了。”

    说完,他就蹭得站起身来,对着尔芙又一拱手,冷声说道:“阿玛那边,弘晖会自个儿过去解释,总之弘晖现在不想谈论婚嫁之事,请嫡额娘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了!”

    “你真是太放肆了!”就在弘晖说完这句话,外面响起了四爷的声音。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装病是个技术活,总要装得像模像样,不然怎么让甄妮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呢。

    还未混入胭脂的纯白脂粉,清清淡淡地在脸颊位置扫一层,涂着口脂的唇瓣上,沾上些许珍珠粉末,再将满头青丝打乱如风吹过的鸟窝般杂乱,换上一身格外衬托脸色的藕粉色里衣,一切准备就绪。

    乌拉那拉氏臊眉耷眼地躺到了内室的雕花大床上。

    她装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颤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吧!”

    绿意见状,扯过锦被替乌拉那拉氏盖好,又将地当间圆桌上摆着的茶具挪到床边角几上摆好,临走还不忘吩咐青柳仔细照顾着乌拉那拉氏,这才一溜小跑地往正院去领取请太医需要用的对牌。

    正院,尔芙已经睡下了,临睡前,还特地吩咐没有大事就不要吵醒她。

    乌拉那拉氏抱病,这点事儿,对尔芙来说,真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诗兰捧着装满对牌的锦盒,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一块对牌交给了绿意,交代她用过之后,一定要赶快送回来,同时又从角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记档册子,让她签下大名,留作记录,便客客气气地送着她出去了。

    “你们知道么,乌拉那拉侧福晋病了?”送着绿意出门回来的诗兰,一副找到大秘密的模样,将坐在墙角矮凳上做绣活的诗情等人都叫到跟前儿,神神秘秘的说道。

    “怎么病的?”玉洁闻言,挑眉问道。

    要说在这正院里,谁最了解乌拉那拉侧福晋,那非玉洁莫属了。

    因为乌拉那拉氏还是嫡福晋的时候,玉洁就是尔芙跟前儿得脸的大宫女,经常出入正院,替尔芙跑腿办事,早就见惯了乌拉那拉氏抱病养身的模样,她也格外清楚乌拉那拉氏有爱装病的习惯。

    “不知道,说是觉得头晕、气短,觉得眼前发黑,想要请太医过去好好瞧瞧。”

    虽然玉洁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就是原来的乌拉那拉氏的秘密,但是却一点不妨碍她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加之这里也没有外人,所以她很是随意的反问道:“估计是在装病吧。”

    “瞧着不像,我看绿意急得脸都是红的,眼角还挂着眼泪呢!”诗兰低声回道。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这事儿有些奇怪,咱们可得小心些,千万不能让咱们主子被人算计去了。”玉洁沉默片刻,撂下了手里的绣撑子,正色说道。

    说完,她就迈步往外走去,她要去找赵德柱好好查查这件事。

    被留在身后的诗兰,傻愣愣地呆滞片刻,也迈步往上房外面走去。

    “得,咱们这些日子好好守在府里吧,千万得警醒着些。”被留下的诗情有些懵地挠挠头,最后还是觉得相信玉洁的判断,压低声音道。

    待到尔芙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色阴沉沉,如同傍晚时分一般。

    她迷迷糊糊地揉揉还有些疼的脑门,轻咳两声,缓解了下嗓子里的干痒感觉,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不会是天都快黑了吧!”

    “没有,没有,才未时末,只是天阴显得天色有些晚。”诗兰轻声答道,同时将早就晾好的温热茶水递到了尔芙手边儿。

    尔芙随手接过茶碗,三口两口地喝光了,又点点头,直接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够安稳,她这脑袋瓜儿比睡觉之前还更难受,她连滚了两圈以后,双手抱着脑袋瓜儿,双眼紧闭,带着哭腔,对诗兰吩咐道:“让人叫太医过来替我瞧瞧吧,我觉得脑袋好痛,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主子,您也病了?”诗兰满眼惊讶的问道。

    尔芙闻言,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稍显不解的问道:“还谁病了?”

    “西小院那位侧福晋,您之前睡着呢,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绿意过来说是乌拉那拉氏身体不适,想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奴婢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吵醒您,刚打发走不久。”诗兰一边将努力要坐起来的尔芙扶起来坐稳,一边将床梢放着的缎面绣四季如意纹的软枕塞到尔芙腰后,同时也没有忘记将乌拉那拉氏派人要请太医的事儿复述一番。

    尔芙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感觉脑袋不是那么疼了,身上也不太难受了,这才继续说道:“病了请太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只要她不起幺蛾子,咱们就别管她,消消停停地等到四爷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扶我起来在屋里走动走动吧。”说完,她就对着诗兰伸出了一条胳膊,示意诗兰拉自个儿一把。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摆谱儿端架子,实在是她觉得浑身乏力得很,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这双腿儿都是软的,不得不让诗兰帮衬自个儿一把了,不然她怕是就要窝在被窝里一直躺下去了,那身体不就彻底躺软了么……

    只不过她还是高看了自个儿的意志力了……

    尔芙在诗兰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还没等站稳当,这身上就已经冒出一层细汗了,再让她继续散步遛弯,那就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她很快就走到美人榻上前,又一次重新躺回到了美人榻上,也就是相当于换了个地方继续躺着。

    只见她气喘吁吁地摆摆手,吩咐诗兰取来绢丝屏风挡在美人榻前,叹气道:“我这可能是真病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瓜儿也昏昏沉沉得难受。”

    “那主子您就好好躺一会儿吧,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去吧,我躺会儿,你们快张罗起来吧!”尔芙也没有力气和诗兰多废话了,她抬手拍拍诗兰的手背,轻声催促道。

    说完,她就拉着身上搭着的锦被,整个人往被子里缩去。

    府里嫡福晋抱病要请太医,这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府里上下。

    正躺在床上装病的乌拉那拉氏听到这消息,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朗声吩咐道:“快快快,伺候我梳妆洗漱,我得赶紧过去瞧瞧嫡福晋,这要是嫡福晋真病着了,那弘晖房里那几位就能更名正言顺地过来侍疾了,还能让弘晖稍稍降低下防备心。”

    说完,她就已经迈着轻松欢快的步子往妆台前走去。

    绿意等人不敢怠慢,忙赶过去伺候,同时还不忘让福全去外面探听探听风声,看看这事儿到底是谣传,还是真事儿。

    少时片刻,乌拉那拉氏就梳妆打扮一新地往正院赶去了。

    和乌拉那拉氏一样往正院赶的,还有李荷茱李侧福晋、佟佳侧福晋等人,总之是内院里住着的大小妾室都如同走马灯似的往正院凑去,一来是狂刷好感度,二来是赶过去凑热闹、瞧笑话。

    太医还没到,她们就都到了。

    本来尔芙就脑袋昏沉、浑身乏累的难受着,房间里突然冒出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女人们,更是让她连心情都沉重起来了,偏偏这里的女人都是她同府相处的姐妹,又都是打着探病的名头跑来凑热闹的,便是她心里再不痛快,却也不得不撑着笑脸、强作精神的和她们应酬。

    她就这样晕乎乎的,和乌拉那拉氏等人应酬着。

    再然后,她就毫无意外地钻进了乌拉那拉氏巧妙设计下的陷阱里,竟然答应了让前院春晖阁里的几个晚辈妾室过来侍疾。

    虽然这在名门望族里是在理所当然的事儿不过了,但是尔芙根本不适应啊。

    她瞧着志得意满的乌拉那拉氏,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和苦涩,怎么就一不留神就同意了这样的事儿呢,也让她脸上的假笑怎么都维持不下去了,直接给这些女人下了逐客令,淡声道:“我这身体不舒坦着,实在是没有精神和诸位妹妹闲聊了。

    诗兰,还不请诸位妹妹去外面喝茶小坐。”

    这话音一落,她就好似气力不济似的疯狂咳嗽了起来,晴岚忙取过旁边角几上备着的茶水,那模样还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架势。

    不过在场这些女人也不是傻瓜,谁都知道尔芙就是在装样子而已,撑死就是几天没休息好,兴许有些不舒服,却绝对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尔芙既然下了逐客令,她们也不好继续围观热闹了,便一个接一个地找借口离开了。

    房间里,好不容易静下来,胡太医就背着药箱过来了。

    如同尔芙猜测的一般,尔芙是这一路来回跑,终于折腾中暑了。

    最重要的就是中暑以后,她也没有喝点绿豆汤、酸梅汤、或者是冰糖蜂蜜水等降暑祛热的汤水,也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回来就泡个澡舒坦舒坦,便直接带着满身的汗躺到被窝里去休息了,所以她这轻微中暑就变严重了。

    胡太医很快就开出了一份祛暑解热的方子,也不需要多喝,一副药就行。

    赵德柱跟着胡太医回去前院抓药,诗兰则已经跑到小厨房去炖祛暑解热的汤水了,因为尔芙中暑的问题有些严重,寻常的绿豆汤、酸梅汤都解决不了问题了,必须要上花旗参煲冬瓜汤,只是这种汤就不是诗兰这种厨艺初手能够搞定的了,好在小厨房里有万能的生公公,各类食材齐全,一会儿工夫就将汤炖上了。

    安排好这些,诗兰这才重新回到尔芙跟前儿伺候着。

    尔芙躺在美人榻上,正喝热茶呢。

    这也是胡太医吩咐的,说是喝些热东西出出汗,她这种不适的感觉能缓解下,别说还真挺管用的,这会儿尔芙喝下一杯热茶,后背冒出一层细汗,脸色却好看了不少,身上也舒坦了许多,唯一的问题就是脑袋还有些难受。

    “主子,您看这还需要前院的格格们过来侍疾么?”诗兰拧好了湿帕子,一边替尔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低声问道。

    “本来我就不想让她们来,但是这不是咱们想不想的事儿,我猜乌拉那拉氏前脚从咱们这边走,后脚就会跑过去折腾那几个小格格,估计要那几个小格格腿脚快,这会儿都快到咱们这来了!”尔芙撂下仅剩下点一点茶根的茶碗,叹气道。

    事实亦是如此,就在尔芙和诗兰说话这空档,甄妮格格和戴斯格格等人就到了。

    这事儿倒霉就倒霉在玉湖格格曾在正院小住了些日子,和院里伺候的婢仆都已经混熟悉,那竟然走在最前面,打发了引路宫女,直接将戴斯等人带到正院上房的房门口,这下就算是尔芙想要让她们回去,也不得不见她们一面了。

    尔芙从内室的美人榻上,挪到了东次间摆着的罗汉床上,仍然是病歪歪的模样,但是好歹是有些精神了,她半躺半坐地靠在软枕上,瞧着下首屈膝见礼的四位小格格们,抬抬手,很是随意地吩咐道:“起来吧,搬几张绣墩过来,你们都坐吧。”说完,她又调整了下姿势,努力让自个儿显得更加威严些。

    到底是晚辈,她总不能显得太随意、懒散了吧……

    两中两洋,四个小格格里,还是甄妮最先开口说话了,她一边接过宫婢手里捧着的锦盒,一边恭声说道:“婢妾们听说福晋身染不适,特地过来探望,这是婢妾们准备的一些药材。”

    “你们来就来呗,怎么还带东西呢,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尔芙还是让诗兰将这些东西都接过来了,到底是特地送过来的,总不能让她们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那就显得太尴尬了。

    尔芙又留着甄妮等人在房里说了会儿话,待甄妮等人提起要侍疾的时候,她努力坐正身子,正色拒绝道:“不用了,我这身边不缺人照顾,诗兰她们都是我用惯的人了,有她们照顾我,你们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说完,她就让诗兰送甄妮等人出去了。

    一来是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在跟前儿转来转去的,二来是她病着就喜欢静静躺着,真不需要别人跑来和自个儿说话解闷,三来就是乌拉那拉氏提起来的事儿,她就总觉得有阴谋在其中,她可不能成全了乌拉那拉氏的算计。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忘忧,一个很梦幻动听的名字。

    现代人听到,兴许不知是何物,但是它还有一个为世人熟知的名字。

    其实出现在历史中的时间很早很早,早在三国时期,神医华佗就曾经以鸦/片和一些药物制出了早起的麻醉剂,唐宋时期的医学典籍里,也能找到此物的身影,其药效之广,作用之伟大,远超于大部分人的想象。

    此物对头痛、目眩、耳聋、癫痫、中风、弱视、支气管炎、气喘、咳嗽、咯血、腹痛、黄疸、脾硬化、肾结石、泌尿疾病、发烧、浮肿、麻风、抗毒等等疾病都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不过即便此药再是神奇,却也掩盖不住它的一项缺点,那就是成瘾性。

    这种东西出现在一个管事嬷嬷的房里,肯定是不正常的。

    四爷眼底精光闪烁,频频回望内室里的乌雅格格,他似乎明白为何那些宫婢没有发现乌雅格格脸色不佳、精神不振的原因了。

    “送去前院吧!”他脸色阴沉地命诗兰将托盘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沉声说道。

    府里出现这种东西,不能不防。

    而与此同时,被尔芙派出去搜寻吴嬷嬷的人手,也回来了。

    赵德柱进来回禀道:“启禀主子爷、主子,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说,曾在晚饭时分见过吴嬷嬷离府,离府时,身上还带着一个包袱,据其所说是乌雅格格命她去娘家取些东西,因为她手里有乌雅格格的腰牌,所以守门婆子并没有阻拦,只是依规矩在记档册子上留下记录就放行了。”

    说完,他就将一本油渍麻花的蓝面簿子递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抬手接过,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找到了那枚雕刻有秋雨楼三个篆字的钤印,转手就将册子递到了四爷跟前儿,轻声说道:“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是阿。”四爷低头瞧瞧,冷笑着呢喃道。

    说完,他就直接吩咐身旁伺候的王以诚去前院给张保传信了。

    至于传的什么消息,因为他声音很低,连他旁边坐着的尔芙都没有听到,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出几分,左不过就是安排人四处寻找吴嬷嬷呗,或者是命张保找出这些日子和吴嬷嬷来往密切的人都有些哪些……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吴嬷嬷和乌雅格格的情分不浅,不说能够媲美亲生母女,却也差不离了,现在吴嬷嬷竟然能够做出这种背叛乌雅格格的事情来,必有人付出极大代价收买,所图为何,也是一目了然,无非是为了地位荣宠。

    看似是很容易就能找到收买吴嬷嬷的人,但是真的能够找到么?

    基本是不可能的,无关其他,只在于追查的人,永远赶不上幕后主使者斩草除根的速度,因为追查者一环套一环地查下去,兴许还会出现走弯路的情况,但是收买吴嬷嬷的幕后主使则清楚知道哪里可能出现问题,直接斩断就可以了。

    比如之前佟佳氏被人陷害送去小善清修的事情吧。

    张保等人都已经查到了昔日乌拉那拉氏的近身婢女慧茹头上,甚至还从耿老三等人手里救下了慧茹的子女、公婆、及其丈夫,四爷心知肚明是谁做下的事儿,但是慧茹一死,所有线索就断了,总不能凭借些许猜测就去为难乌拉那拉氏这个侧福晋吧。

    其实即便是慧茹不死,也未必就有证据能够牵扯上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觉得四爷这番工夫都是白费劲呢!

    不过知道白费力气是知道,不详查一番,又不行,不然宫里德妃娘娘那边儿也交代不过去,起码也得拔出三五颗钉子来,所以派人在京中各处查找吴嬷嬷的下落就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了。

    想来四爷心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正在尔芙琢磨着该如何能够更好补救的时候,内室里的乌雅格格醒过来了。

    她哼哼唧唧地挣扎着坐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往枕边摸去。

    尔芙和四爷闻声看去,正好瞧见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就往嘴里塞的动作。

    “那是什么?”尔芙低声问道。

    而四爷则表现得更为直接些了,他直接起身就奔着乌雅格格走去,一把抢过乌雅格格手里的瓷瓶,也不管乌雅格格是什么反应,冷声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寻常的安胎丸啊。”乌雅格格一脸懵的答道。

    她并不记得自个儿曾经在净室里晕厥过去的事情了,根本没想到四爷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吴嬷嬷失踪,尔芙就坐在外面堂屋的事情,她还有些纳闷四爷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呢!

    四爷冷冷地注视着乌雅格格,深吸一口气,扭头冲堂屋的方向吼道:“孟医士!”

    “医士?怎么会在外面?”乌雅赫赫从小到大都活得顺风顺水、如有神助,所以脑袋瓜儿就不是特别灵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亦是很一般,她到现在都没有瞧出四爷那股子邪火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加之才刚刚醒来,脑筋转得比较慢,竟然傻乎乎的反问道。

    对此,四爷肯定不会好耐性的解释了。

    不过一直守在旁边伺候的小宫女青雀,却不能不解释,而且她也怕自家格格太没有眼色,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为炮灰、出气筒,所以她趁着四爷和孟医士说话的空档,忙简单介绍了下现在的情况,将吴嬷嬷失踪、将吴嬷嬷房里找出忘忧、安神香等东西的事情都说说。

    吴格格背叛自个儿……

    这对于乌雅格格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之一,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吴嬷嬷怎么会失踪,吴嬷嬷又怎么可能将那种东西放到我的吃食里。”

    好吧,就在乌雅格格昏睡的时候,孟医士已经检查过她每日饮用的茶水。

    因为乌雅格格有孕,如碧螺春等绿茶就彻底被束之高阁了,而喝惯茶水的人,猛然间喝不惯清水,所以就换成了更为温和些的乌龙茶,乌龙茶茶汤苦涩,刚好掩盖住忘忧的怪味,加之吴嬷嬷一直在乌雅格格的房里焚烧着安神香,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可能察觉到茶味不对呢!

    那边儿,孟医士已经检查过瓷瓶里的药丸。

    “都是些寻常的补身药丸,虽然对身体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并没有安胎作用,而且是药三分毒,其实并不利于乌雅格格安胎。”

    以上就是孟医士给出的回答。

    四爷并不意外这种结果,而且他却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吴嬷嬷能够利用忘忧的特性,将乌雅格格的身体情况,瞒住秋雨楼伺候的婢仆,却是怎么都瞒不过每三日就要过来请平安脉的太医,而太医却一直没有将此事上报给尔芙知道,还写下假医案,显然过来替乌雅格格请平安脉的太医,亦是有问题,所以……

    他很是果断地派人去抓之前替乌雅格格安胎的太医去了。

    虽然他觉得太医不会傻到等他派人去抓,但是总归是一线希望,双管齐下,怎么都比之前揪着吴嬷嬷一个可疑人物不放,来得更加稳妥些。

    别说,这次还真是有意外收获了。

    因为之前照料乌雅格格身体的太医,还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睡大觉呢,直接被张保领着的护卫堵在了被窝里。

    不过这都是后话,起码四爷现在还不肯定能不能有收获呢……

    再说,眼下的四爷也没心情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因为乌雅格格醒来,发现吴嬷嬷背叛自个儿,甚至可能害得自个儿腹中胎儿不保,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如同疯妇般抱着肚子就冲到了四爷怀里,哭着求四爷要保住自个儿的孩子。

    一个长时期服用忘忧的人,一个满心要母凭子贵等上侧福晋之位的女人,这会儿早已经是理智全无了,她光着脚地站在冰凉的地砖上,披头散发地揪着四爷的衣襟不放,虽然说不上是撒泼打滚吧,却也是仪态全无,弄得本就心烦的四爷是满脑袋黑线,一股股的邪火从心底往外钻,偏偏他又不能就这样将乌雅格格直接推开,只能拼命忍耐、压制,憋得脸都红了。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被诗兰等人合伙解救出来……

    “你好好歇着吧,一会儿胡太医和梁太医会过来替你看诊的。”四爷一边整理着被乌雅格格揪得满是褶皱的衣襟,一边耐着性子劝道。

    到底是曾同床共枕过的女人,便是他不喜乌雅格格,这会儿也难免会可怜她几分。

    乌雅赫赫被青雀和柳苗强行压到床上,对四爷所言充耳不闻,只是双眼赤红如同充血一般,呲牙咧嘴地挣扎着,折腾着、折腾着,她也就累了,而用过忘忧的后遗症,也钻了出来。

    鼻涕、眼泪齐流,哈欠连天,浑身发抖着……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况的四爷有些慌地扭头看向孟医士,而孟医士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得将那半盒忘忧拿过来,挑起一丝药膏,就着旁边的茶水给乌雅格格灌了下去。

    做完这些,孟医士脑袋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他对着四爷一拱手,道:“这都是忘忧闹出来的后遗症,一会儿就好了。”

    随着孟医士的话音落地,仿佛为证实他所言不虚一般,乌雅格格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了,最后更是打着哈欠就转身睡过去了,便如同刚刚那一幕不曾出现一般。

    四爷见状,又是一阵叹息,他低声问道:“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

    “根据古籍记载,总要几个月时间吧,要是佐以药汤调理,兴许能够快些,但是微臣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况,所以也不敢肯定。”孟医士一脸无语地答道。

    说句实话,这时代还真没有人服用忘忧上瘾呢。

    好在,很快孟医士就不需要单独面对四爷的各种问题了,因为胡太医和梁太医被请过来了。

    一看二人就是被护卫从被窝里揪出来的,那眼角还挂着眼屎呢。

    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就是梁太医这货儿了,这货儿正值壮年,身边又没有家眷陪伴,加之碰上阴雨绵绵的日子,他想着左右无事就去跟前儿一个暗门子找乐子去了。

    派过去寻他的护卫是从暗门子里的一个窑/姐儿的被窝里,将他揪出来的。

    他真是脸面大损,这会儿不单单是美梦被扰的无奈,更是为自个儿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要不是场面不合适的话,他真想大哭一场,借此洗刷掉这段难堪至极的记忆。

    这会儿,唯一让他觉得庆幸的就是请他过来的护卫不爱八卦,不然……

    四爷瞧着对面满脸无奈的两位太医,稍显抱歉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乌雅格格突然晕厥,孟医士诊过脉,却没有把握能调理好乌雅格格的身体,所以也只能劳烦二位深夜辛苦一趟了!”

    说完,他就起身领着两位太医往内室里走去。

    只一眼,两位太医心里就咯噔一下。

    床上昏睡着的乌雅格格身形消瘦如纸片人,眼圈青紫,十指指甲泛黑,再配合着室内一股若隐若现的奇怪味道,再联系到孟医士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这两位见多识广的太医还未上前搭脉,这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不过为求稳妥,二人还是先后上前替乌雅格格诊了一次脉。

    正因为二人上前诊脉,二人也注意到了被孟医士随手放在乌雅格格枕边的那半盒忘忧药膏,虽然他们面上并未流露出异色,心里却已在咒骂孟医士的八辈祖宗了,暗道:孟医士这个缺了大德的玩意儿,竟然看出这种事来,却不先给他们偷偷口风,还送他们出来做挡箭牌,真是坏了良心的东西。

    可惜,他们也就能在心里骂骂孟医士的缺德了。

    如同孟医士的判断一般,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其实早就是生机微弱,不过是一直被药物所扰,吊着那一线生机罢了,一旦断了乌雅格格所服用的忘忧,一时三刻就会出现小产的症状。

    如何解决,二人是一个观点,那就是先用药引下死胎,然后再用药解瘾。

    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三言两语地说出判断,然后就剩下眼巴巴等着四爷拿主意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召唤,只等着自家主子一声招呼就出去和弘晖阿哥见见面,然后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有些尴尬的粉色房间了。

    天知道,为何这房间的墙面都是粉色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何调配出让小七那个熊孩子满意的颜色,尔芙和白娇折腾了多久,愣是在这个没有乳胶漆的时代,研究出了一种近乎白色的浅粉色墙漆,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还特地打了张特殊的公主床。

    可以说,当初的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尔芙对小七那份母爱的证明。

    现在被乌拉那拉氏霸占了尔芙住过好些年的长春仙馆,顺带着还霸占了小七的这间小住闺房,那些家具摆设都能搬走,但是这粉粉嫩嫩的墙就挪不走了,锦兰竟然还不识货地嫌弃这房间的风格呢!

    也就是尔芙不知道,不然尔芙都能活活掐死她。

    这是一种夸张,尔芙也就是会不开心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外间堂屋里,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了弘晖几句,逗得弘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乌拉那拉氏终于耐不住性子地出声阻拦道:“福晋姐姐和李妹妹,你们就别逗咱们弘晖阿哥了。

    弘晖阿哥岁数小,这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么打趣呢,不如咱们还是先将锦兰那丫头唤出来,让弘晖阿哥瞧瞧咱们替他选的贴心人吧!”说完,她就不等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同意地朗声将锦兰从内室里唤出来了。

    锦兰身处内室,和外间堂屋里的众人,仅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也将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的闲话,统统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她原本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朝思暮想都是姨夫家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远亲秀才郎,但是听着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的话,想想器宇轩昂、尊贵无比的弘晖阿哥,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

    毕竟如弘晖阿哥这样文武双全、且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本就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锦兰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也深知自个儿和弘晖阿哥之间的悬殊差距,但是谁还没有个做白日梦的时候。

    尤其是她现在所处的身份,听到那些恭贺之言。

    锦兰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当她走到内室落地罩前,玉手轻撩珠帘,缓缓挪步而出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更注意起自个儿的仪态,努力将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弘晖阿哥的眼前儿。

    做人,总归是要些梦想的,万一成真了呢!

    此时此刻,锦兰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她聘聘婷婷地来到堂屋里,身形微微斜向弘晖阿哥的方向,将她最完美的侧脸,展露在弘晖阿哥眼前儿,同时浅浅一礼,柔声道:“奴婢见过弘晖阿哥,请弘晖阿哥安,阿哥吉祥。”

    说完,她也不曾起身,只是微微抬起脸庞,眼神妩媚勾人地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主位,和尔芙之间就隔着一张八仙桌,自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她一边暗恼着锦兰的痴心妄想,一边也担心着弘晖会不能自持,被锦兰的美色所惑,忘记了他的本意,顺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的话茬,直接将锦兰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让锦兰这丫头白白拣了便宜……

    她紧张得双唇紧抿,隐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好在弘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人儿的毛头小伙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处闹剧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看不上眼前儿这连矜持二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的锦兰,更是一点都不想将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带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见他脸色微沉地别过头去,微微抬抬手,冷声道:“不必多礼。”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是登时松了一口气,而锦兰却觉得受到了很大羞辱。

    她自认自个儿不比小丽娘的模样差,且对诗书琴画都有所了解,便是不会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也是鲜亮动人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当初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不会安排她作为陪嫁丫鬟入府。

    她能够成为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陪嫁丫鬟,原因有二。

    一来是她本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近身婢女,忠心可嘉;

    二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是想着她这张俏丽动人的面庞,能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瑞溪拉拢住四爷,让乌拉那拉氏瑞溪在四爷府中获得更多的尊荣和权利。

    而她一向自信的容貌和才情,竟然比不上小丽娘那个一看就满肚子鬼主意的戏子,锦兰怎么可能不觉得屈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弘晖阿哥的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然后再丢给弘晖阿哥一个大大的耳光,好好替自个儿出出这口恶气。

    只是身份所限,便是她心里有千百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退回到内室去,此时此景,锦兰对那个她一向都不甚喜欢的小丽娘,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锦兰眼底太过明显的怨毒之色,落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乌拉那拉氏笑了。

    她没想到今个儿竟然阴差阳错地让锦兰和小丽娘两个人结怨了,这倒是省得她再从中挑拨,或者是故意传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遮掩了,就瞧锦兰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看来她是大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旁边看戏,等待着她预期的那一幕发生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乌拉那拉氏暗暗欢喜的时候,尔芙说话了。

    尔芙也不是非要破坏乌拉那拉氏的好心情,实在是乌拉那拉氏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太刺眼了,本就和她有仇的尔芙,怎么可能看着她如此洋洋自得、暗暗欢喜呢,可不是要给她找些麻烦,替自个儿和自个儿那双可怜的龙凤胎稍稍收些利息呢!

    她轻咳两声,将弘晖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个儿的头上,这才压低声音的含笑说道:“我瞧着你的模样,似是没有看中刚刚那丫头,不知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够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顺着你的心思挑选,毕竟是给你选妾室,总要按着你的心意选,不然不但你觉得委屈难受,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说着,她还不忘问问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二人的意思,寻求二人的赞同。

    尔芙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借口,而李荷茱李侧福晋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自是连连赞同着。

    如此一来,尔芙还未说完的那些话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说出来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弘晖,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记恨着我成为你的继母,顶替了你亲额娘在府里的地位,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好的,你看乌拉那拉侧福晋和李侧福晋都很认同,那你也就别不好意思啦,和咱们这些长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她就一副‘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的模样,随手端起了手边有些凉的茶盏,微微垂首,全神贯注地用茶碗盖拨动着漂浮在茶碗里的几片零碎茶叶,等待着弘晖给出答案,她是打定主意了,今个儿一定要定下指给弘晖的新格格人选,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功。

    而弘晖也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没打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即便乌拉那拉氏丢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暗示眼神,希望他能够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过今个儿再说,但是弘晖还是顺着尔芙的意思,直接说起了他心仪的姑娘是外面院里廊下给花浇水的那位小宫女。

    那个在廊下给花浇水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小丽娘。

    此言一出,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差点晕倒在当场,而尔芙却高兴坏了,瞧瞧乌拉那拉氏那般难看的脸色,她就知道她成功地破坏了乌拉那拉氏的设计,那她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不等乌拉那拉氏这位主人吩咐,她就喧宾夺主地直接吩咐诗晴去外面将弘晖提起的宫女带进来了。

    这也是巧了,小丽娘在廊下浇花,本是做做样子的,趁机和弘晖玩玩眉来眼去的小游戏,却因为乌拉那拉氏将特地描眉画眼过的锦兰叫进去了,这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离开她看到弘晖时候的位置,还拎着个长嘴水壶在那里一下下地摧残廊上妆点院落的盆景呢。

    诗晴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去哪里找弘晖阿哥所说的那位小宫女呢,毕竟她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宫婢都不甚了解,没名没姓地去找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宫女,哪里有那么容易,结果还不等她叫过人来好好问问呢,便直接瞧见小丽娘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笑呵呵地迎着小丽娘走去。

    小丽娘心不在焉地浇着花,连水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倒空都没有发现,脸上更是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狰狞之色,但是却没有吓住诗晴那丫头。

    毕竟她是嫡福晋跟前儿的宫婢,别说如小丽娘这样的宫婢不敢和她呲牙,就是这四爷府里的内眷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姑娘,她嘴角噙笑地迎着小丽娘就走过去了,一走近小丽娘身边,她也认出小丽娘是洪家班的一位青衣花旦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点破小丽娘的身份,反而故作陌生的问道:“你是新来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吧,你倒是个好运气的丫头,许是刚刚弘晖阿哥进门的时候瞧见你了,又正巧碰上咱们主子和侧福晋想要给弘晖阿哥指上个体己人,咱们主子问过弘晖阿哥的意思,弘晖阿哥许是瞧中你了,跟我一块进去给弘晖阿哥请个安吧!”

    说着,诗晴就上前抢过她手里拎着的水壶,不等她回答地拉着她往厢房走去。

    小丽娘这会儿还真有些傻眼呢……

    本来按照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她所说,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她送到弘晖阿哥的身边去,怎么这个大大咧咧的宫女会跑来说这番话,该不会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借她做幌子,将自个儿身边的锦兰送去伺候弘晖阿哥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要让锦兰特地打扮一番地进去等着弘晖阿哥过来呢……

    此时,小丽娘心底那一丝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激之情,彻底成为了忿恨。

    不过她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懂诗晴所言一般,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被诗晴拉到了厢房门口,见到了诸位主子在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候差,倒是比内室里的锦兰更像宫女。

    尔芙倒是没认出小丽娘的出身来历,她神色淡淡地瞧向小丽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说道:“瞧着是个懂规矩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规矩了,显得有些古板了,怕是不能替弘晖分忧解愁,消解烦闷呢。”

    说着,她又对着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柔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啊?”

    小丽娘闻言,有些拘束地抬起头,瞧瞧左右那些打量货物似的打量自个儿的女人,轻声道:“奴婢自幼家贫,除了会些针黹女红这些姑娘家都会的活计,也就会做几道小菜,实在是没用得很。”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副很是自卑和羞愧的模样。

    “这姑娘家家的,可不就是会这些活计,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尔芙好似是不忍心看到小丽娘如此尴尬般的安抚道。

    而她这句话才说出口,倒是给了弘晖一个接茬替小丽娘辩解的机会了。

    他故作老成地摸摸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颏,沉声说道:“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女子的本分就是主持内宅庶务、相夫教子,会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她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如牝鸡司晨的吕雉、武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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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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