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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花厅外,应景地响起了一串鞭炮声。

    好吧,这些都是耿公公的安排,到底是府里小辈第一次办喜事,便是并非是迎娶嫡福晋,但是相比起来,还是比一般纳妾的场面要大了些。

    因为并非是迎娶之礼,两个西洋女郎都没有盖着盖头,很快就随着弘晖进来了。

    只见弘晖穿着一套褐红色的长袍马褂,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红玛瑙的瓜皮小帽子,脸上全无喜色,两侧各立着一个穿戴着淡红色旗装的金发女郎,对着上首端坐的四爷和尔芙先后见礼敬茶,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感觉。

    这种怪异感觉,不但是因为这场纳妾礼的流程有些怪,更是因为新进门的女子相貌太过奇怪,尤其是看在尔芙眼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别提多别扭了,两个金发大妞,穿戴着旗头和大襟旗装,脚下踩着花盆底的绣花鞋,再配上她们二人那口怪腔怪调的官话……

    那感觉就别提多酸爽了。

    好在,尔芙心里早有准备,也知道二人会穿着旗装过来敬茶,不然她真的会笑场。

    “你二人虽然并非我大清朝人士,但是既然来到这里,便要学这里的规矩。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管你们在你们的故乡什么样,也不管你们之前是何身份,但是既然被抬进了四爷府里就要遵着府里的规矩。”作为弘晖的嫡额娘,作为两个洋媳妇的婆婆,尔芙强忍笑意地坐正身子,正色道。

    说完,她对着诗兰点点头,诗兰就将她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分别送了过去。

    一人一支镶红珊瑚珠子的赤金掐丝花簪,公平合理,且不偏不倚。

    两人恭恭敬敬地高举双手接过装着金簪的巴掌大锦盒,又异口同声地应是道:“婢妾定当谨遵福晋教诲,安守本分、尽心伺候好大爷。”

    啊咧……这是个什么称呼呢!

    尔芙闻言,有些不适地抬头瞟了下四爷,这才对着二人点头说道:“行吧,我相信你们都是懂规矩、识礼数的好孩子,快去见见其他长辈吧!”

    说完,她就摆摆手,示意二人身侧的宫女扶着这两个西洋女郎起身了。

    而她目送着二人往下首去给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见礼,这才侧过身来,对着旁边面色不明的四爷,低声问道:“弘晖都成爷了,咱们以后这称呼是不是都要改一改了!”

    “咳咳咳……”四爷被尔芙那诡异的小眼神瞧得头皮发紧,愣是被口水呛到了。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生出了一种自个儿好像有些老了的感觉。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他又是大家长,怎么能流露出任何不自信的情绪来呢,所以他并没有理尔芙的话,反而难得一见地丢给了尔芙一记白眼儿,显然他是不大喜欢尔芙在这种时候调侃自个儿的。

    尔芙瞧见四爷这副做派,却高兴了不少,这就叫独郁闷不如同郁闷啊。

    下首,乌拉那拉氏更是一口老血扼在嗓子眼儿的感觉。

    便是她现在已经换了个驱壳,便是她早就知道了弘晖要纳的是两个西洋女郎,但是当她亲眼瞧见两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女郎跪在自个儿跟前儿见礼的时候,她还是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恨不得将那两杯茶水都泼在她们脸上,也好省得她们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了。

    呼……比起尔芙的强忍笑意,她连连深吸了两口气,心情才稍稍平复些,压下了已经挤到嗓子眼儿的咒骂和不满,抬手接过了二人奉上的热茶,微微点点头,绷着脸道:“好好好,都是乖孩子。”

    说完,她也顾不上是不是有些失礼,直接扭过头去了。

    乌拉那拉氏是最后入府的侧福晋,随着二人给乌拉那拉氏见过礼,便也不需要再对着其他的格格们敬茶,挨着个地屈膝见礼,挨着个地收礼物,这场有些不伦不类的纳妾礼就算完事了。

    再然后,便是这四爷府里的一众主子们同坐一堂的大吃大喝一顿了。

    略过这些过程不提,总归是一句话:这是一场还算和谐、还算圆满的纳妾礼。

    纳妾礼完毕,弘晖就领着他的一对洋小妾回自个儿的春晖阁了。

    四爷并没有回到后院休息,而是在正院稍作停留,便也回到前院去了。

    显然,四爷这个父亲并不如表现得那般放心弘晖就这样和那一双小妾混在一块,他还是打算去和弘晖深谈一番,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这也是一个父亲给儿子上的一堂生理卫生课。

    对于这点,尔芙并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弘晖的身边儿,还没有安排合适的宫女引导那方面的事,要是没有人好好提醒一番,难免会有不懂节制的风险,早些和弘晖说明白了这些,也免得他不懂分寸,伤到了根基。

    所以……

    尔芙送走了四爷,便直接洗漱歇下了。

    她可不认为这样一番深谈之后,四爷还有精神往后院跑。

    事实亦是如此,四爷和弘晖深谈了两个多时辰,几近天明才歇下,差点连早起进宫上朝的事儿都耽误了,可见这次深谈是让四爷多么的心力憔悴、心神俱疲了。

    而尔芙则是一夜好眠。

    次日早起,她梳妆洗漱好,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倍精神儿的坐在穿堂里,和一众情敌进行着日常打嘴仗的磨牙活动。

    乌拉那拉氏则显得憔悴多了,黑眼圈重得连脂粉都盖不住了。

    “瞧着妹妹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尔芙恶趣味的关心道。

    “劳福晋惦记了,妾身就是贪黑看话本子,没有休息好而已。”乌拉那拉氏闻言,笑着答道,她才不会让尔芙有看自个儿热闹的机会呢。

    不过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她根本就不关心乌拉那拉氏的身体如何,所以不管乌拉那拉氏怎么说,她都会很傻很天真的相信,她笑呵呵的点点头,故作关心的嘱咐道:“话本子再好看,但是也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可不能为了看话本子就不顾休息,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是,妾身记下了,下次定不会如此了。”乌拉那拉氏乖顺答道。

    尔芙又留着一帮情敌在穿堂里稍坐坐,正觉得无聊,打算给在场众女下逐客令的时候,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个小宫女,一脸尴尬窘迫地躬身见礼,轻声道:“启禀福晋,两位小格格在外求见。

    两位小格格?难道是小七和茉雅琦过来了?

    尔芙心里想着,点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说完,她还好似很奇怪般地对着下首同样好奇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等人说道,“这俩孩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还真是奇怪呢!”

    只不过尔芙话音才落,她就懊恼地想要连扇自个儿两个嘴巴。

    因为小宫女所说的小格格,并非指府里的小七和茉雅琦,而是弘晖的一对妾侍。

    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好在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在场就算是有人想要笑话她出糗,却也唯有在心里过过干瘾,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就出言调侃,不然尔芙还真不知道会不会糗得钻进地缝里。

    尔芙瞧着眼前屈膝见礼的一双金发女郎,摆手道:“快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又抬手摸摸鼻尖,别开了落在二女身上的目光,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二女做这般打扮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和别扭。

    另一侧,诗兰也已经麻利地替二女上了热茶。

    “福晋姐姐,您瞧她们长得好白净啊。”随着二女正式落座,乌拉那拉氏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落在了她们的身上,不同于乌拉那拉氏过于挑剔的眼神儿,其他人却是满满的好奇,尤其是自恃身份比较特别的乌雅赫赫童鞋,竟然还不等尔芙开口,便已经先出声了。

    尔芙闻言,清清嗓子道:“妹妹所言极是,只是妹妹这样对一个女眷评头论足的,还是显得太过随心所欲了,她们是咱们府里的小辈还好说,要是在外面,怕是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妹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还是该好好改一改了。”

    说着,她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最末尾坐着的二女身上。

    她招呼着二女的名字,笑着问道:“不是早就已经让人传话给你们,没什么事儿就不必跑来跑去地过来请安了,你们怎么还是过来了,该不会是底下人慢待了你们吧!”

    “福晋,春晖阁里里外外的宫婢仆从待婢妾们都很是恭敬,并未有不妥之处。

    只是婢妾们想着诸位长辈都日日过来请安,便实在不敢懒怠了,而且婢妾初来大清国不久,对一些规矩礼仪,也不甚了解,便想着趁着晨昏定省的机会能多跟在福晋身边学学,还请福晋不要怪婢妾们自作主张呢!”二女之中身材更为高挑的甄妮格格闻言,忙替自个儿和同伴解释道。

    她一旁坐着的戴斯,亦是连连点头。

    不过因为戴斯的官话学得不好,并没有和甄妮那样出言解释。

    “我不让你们过来请安,一来是心疼你们年纪尚轻,正是贪睡的年纪,二来亦是前后院隔得太远,怕你们奔波辛苦,但是既然你们有此心思的话,我要是再拒绝,怕是也不好,那以后你们就跟着府里的其他内眷一块吧,一块坐坐说说话儿。

    至于什么学规矩,咱们在府里,便是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再说乌拉那拉侧福晋也已经传信给内务府的郎官,命他们安排合适的教习嬷嬷了,到时候你们跟着教习嬷嬷学着些就是了。”

    “婢妾谢福晋体恤,也谢侧福晋关心。”甄妮闻言,拉了拉身侧的戴斯,一块站起身来,先是对着尔芙屈膝行礼的谢道,又微微侧身对乌拉那拉侧福晋屈膝行礼道。

    任何时代、任何地点,这家里的女眷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不但是清朝如此,其实已经初现礼仪修养等各种规矩的西洋国度亦是如此,所以宅斗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中原特有的玩意儿,别看甄妮对官话会说不会写,一些清朝特有的名词,也并不理解,但是她从尔芙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来判断,还是明白了这位乌拉那拉侧福晋安排教习嬷嬷的做法,绝不是对她们的呵护体贴。

    不过她们身份卑微、辈分也低,也就剩下听喝的命了。

    别看甄妮和戴斯笑眯眯地对着乌拉那拉氏行礼道谢,但是心里却是多了些不喜。

    这也是尔芙想要达到的目的,不然她又何必特别点出是乌拉那拉氏安排的教习嬷嬷呢,毕竟内务府那些教习嬷嬷都是很吹毛求疵的主儿,折腾起人来,更是让你找不到半点反驳的借口和理由,只能苦熬忍耐。

    她相信,当甄妮和戴斯感觉到那些教习嬷嬷的刁难时,一定会更讨厌乌拉那拉氏。

    虽然她也知道二女未必能对乌拉那拉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过添堵这种事,总归是多多益善,瞧着乌拉那拉氏有苦说不出地摆出黑脸来,尔芙就会觉得心情舒畅如三伏天喝下一杯加冰可乐般痛快。

    因为二女突然过来请安,尔芙原本要给在座众女下逐客令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她只得拉着在座的一众情敌和两个小辈妾侍又扯了会儿闲篇,直到她要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时辰接近,再不回房梳妆更衣,怕是就要迟到了,这才稍显歉意地让众女散了。

    同时,她还特地让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两本家规送给甄妮和戴斯。

    “你们初入王府,对府里的规矩,难免会有不清楚的地方,便是你们都有身边宫婢面传口述,但是到底会有疏漏,这两本家规送给你们,没事翻翻看看,也省得不知不觉地就违反了家规。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因为家规家规,顾名思义也就是家里头的一些规矩罢了,里面记录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

    为了让二女安心,她还特地安慰了二女几句,见二女重展笑颜,这才让诗兰送她们出去了。

第一七二八章

    对此,尔芙倒显得不是那么太在意,她目送着苏培盛如逃跑似的消失在暖阁门口,又摆摆手将诗兰等人都打发了出去,待暖阁里就剩下她和四爷二人,这才拿出了哄孩子的耐心,拉着四爷的袖摆,柔声哄道:“让给她,让给她,你就别沉着脸不高兴了,为了这点事就把自个儿气了个半死,实在不值!”

    不过四爷闻言,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几分,瞪着一双锐眸,冷声道:“你不在乎?”

    就他这没头没尾的几个字,也亏得尔芙和他相处得时间够久,对他足够了解,不然哪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呢,忙摆出一个‘我也不愿意’的表情,满脸不舍地环视着这间温馨雅致的暖阁,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副四爷以她为原型画出来的仕女图,幽幽道:“这是你辛辛苦苦替我布置的暖阁,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居住,只是德妃娘娘和乌雅格格借着命相之说来讨要,不论是真是假吧,我也不能不顾忌着几分啊,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亦是你的亲生血脉啊!”

    说完,她就起身走到了那副挂在墙上的仕女图前边,抬手拂过那枚朱红色的钤印,对着还黑脸做暴怒状的四爷甜甜一笑,只是笑中带着太过明显的些许苦涩,引得四爷又是一阵心疼。

    “不舍得就不要让,你总是这么委屈自个儿,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还真是个不争气的嫡福晋,连一个格格都能欺负到你的头上,你要在自个儿身上找找原因!”四爷这个人表示疼惜怜爱的方式有些特别,他迈步走到尔芙身边,伸手点着尔芙光滑的脑门儿,颇为尴尬的教训道。

    这既是四爷对尔芙表示歉疚的方式,又是一种对宫中娘娘低头的态度。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年代,德妃娘娘是借口乌雅赫赫安胎待产开口要一处暖阁,就是她蛮不讲理地一道吩咐传过来,亦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而四爷如果有半点不高兴表现出来,那就是不孝,所以四爷也就剩下死鸭子嘴硬这点本事了。

    乌雅赫赫看似是想要给尔芙添堵,却到底是在一点点地消耗着她和四爷之间本就不算深厚的情分,还将宫里的德妃娘娘拉进了这场妻妾暗斗的小把戏里了。

    想到这里,尔芙也不知道该说乌雅赫赫是聪明,还是傻了!

    不过她瞧瞧四爷那副强忍着不快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出言解释道:“我可不是个泥人,谁想捏就捏一把,我虽然是将这暖阁让给她安胎待产,但是那是我的一份慈心,这房间里的东西,我还是要全部搬走的,连个板凳都不给她留下,到时候爷可别觉得我这人心眼忒小才好呢!”

    她真是不愿意让四爷心里觉得她自个儿太受委屈,这样也能让四爷心里好受些。

    只是她这点小心眼儿、小算计,怎么可能瞒得过最善察言观色的四爷童鞋呢,尔芙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觉得自个儿这个男人没用,他本该是小妮子的保护伞,结果却是让尔芙一次次地推让、成全……

    “这屋里从上到下的家具摆设都是你的私产,你爱搬哪儿就搬哪儿,爷才不管!”

    “那就好,那就好,我正觉得自个儿屋里少一副挂画呢!”

    “你就知道哄爷高兴,你真当爷不知道你库房里堆着一柜子的名家书画呢!”

    “切,那些书画名家的书画再好,却也比不得四爷您的妙笔丹青出色!”

    “好好好,你喜欢就好,你要是喜欢,等今年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候,爷再替你在各处美景旁边画上几幅。”

    “这可是您答应的,到时候不许赖账哦……”尔芙说着,已经掰着手指头合计圆明园里的那些景致最合适入画了,这女人就没有不想将美貌留存下来的,后世有各种自拍狂魔,而现下她也要多留下几幅自画像才好,待到自个儿头发花白、眼角起褶的时候,将这些画像找出来,和四爷同坐在炭炉旁,说着那些年的回忆,想想就是一件特别浪漫美好的事儿。

    好吧,这一刻,尔芙是有些文艺青年附体的感觉,颇为感性地抱住了身旁的四爷。

    四爷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如此主动投怀送抱,但是软香在侧,他要是没有半点表示的话,岂不是和那些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长臂一揽,揽着尔芙纤细的腰肢就往暖阁内室里走去。

    不过一走进内室,四爷那张逐渐明朗的脸就又沉了下去。

    眼前儿是一张比单人床宽不了多少的三面镂空雕松鹿平安图的矮榻,显然是不允许他和尔芙做出太剧烈的运动啊。

    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自个儿,当初怎么就不知道在这里摆张舒适些的床榻呢!

    “呵呵,咱们坐下说说话吧,外面那些绣墩坐得我腰都酸了!”尔芙瞧着四爷的脸色从红变白再变黑,笑呵呵地打着圆场道,毕竟二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四爷揽着自个儿来内室里是个什么念头呢,只是硬件条件跟不上,硬生生将这事停在一个有些尴尬的环节上,她就是想想,也知道四爷现在有多么羞恼了。

    在她看来,她可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当然要开口替四爷解围了。

    不过很多时候,当一个男人被色火冲昏头脑的时候,往往最容易被激怒,比如尔芙此时眼底闪烁而过的笑意,看在四爷眼里,那叫一个刺眼呢!

    只是四爷也不是不顾身份的人,更不可能不顾忌着尔芙的脸面,这里是专门给女眷小憩休息的暖阁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他要真拉着尔芙在这里胡闹开了,传扬到外面去,那尔芙这嫡福晋的脸就丢尽了,任谁说起这事儿,怕是都要说尔芙没规矩、不懂矜持二字为何物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庆幸,庆幸自个儿当初让人在这里摆了一张矮榻。

    如果不是这张矮榻,破坏了那抹缱绻旖旎的氛围,今个儿他就真要犯糊涂了。

    越想越为自个儿不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恼怒的四爷童鞋,狠狠掐着尔芙的腰肢,咬牙道:“你等着,等晚上的,叫你逗弄爷……”说完,他就敛了敛袍摆,遮掩住腰间的不妥当支出,快步往暖阁外面走去。

    他知道自个儿是不能和这个小妮子继续独处下去了,不然就真要把持不住了。

    而被独留在暖阁里的尔芙,则直接浑身发软地坐在了矮榻上,双手捂脸地偷笑着,入府多年真是很少有机会看到如此失态的四爷,想想就觉得特别有意思,特备富有挑战感、成就感……

    说白了,她就是自个儿犯了作死的毛病。

    外面伺候着的苏培盛等人可不知道暖阁里的这对男女主子在耍花腔,四爷黑着脸,脚步狼狈地冲出了暖阁,隔着暖阁当间摆着的绢丝屏风,隐隐能瞧见尔芙捂着脸坐在矮榻上的无助模样,这些人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该不会是两位主子又闹矛盾了吧……

    一想到此,苏培盛就觉得双腿发软、浑身生寒……

    因为每每这个时候,四爷就如同是压抑着怒火的死神般可怕,而前院书房就如同身处在暴风圈中心点一般的岌岌可危,他作为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就无比后悔自个儿被自家老娘生出来遭罪。

    而诗兰等人,则满满都是心疼,心疼自家主子又要伤心了,也是蛮紧张的。

    不过就在苏培盛等人惶惶不安地回到各自主子身边以后,却又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四爷看似不高兴,但是嘴角却一直保持在一个诡异的上扬弧度上,尔芙则更是直接多了,脸上写满了‘我很高兴’的喜悦,这让诗兰等人在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的安慰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实证明,诗兰等人的神经还不够强大,脑洞却很大。

    诗兰等人对视一眼,由最是粗线条的青黛出面,带着几分胆怯的安慰道:“您没事吧,主子,这主子爷也不是故意和您摆脸色,兴许是前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呢!”

    好吧,这些人都脑洞大开地以为尔芙是被气疯了呢!

    尔芙闻言,无语地丢给诗兰等人一记白眼儿,清了清嗓子,强压下止都止不住的笑意,柔声吩咐道:“别胡说了,去请秦嬷嬷过来一趟,将暖阁里的这些家居摆设都登记造册搬到我的私库里去,另外再给乌雅格格那边传个信去,让乌雅格格准备准备就抓紧搬过来吧!”

    说完,她就亲力亲为地将墙上挂着那副仕女图画轴摘了下来,如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里,一路无话地回正院去张罗晚膳了。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府里,尔芙和乌雅赫赫为了这么一间暖阁,里里外外地折腾了有三五天工夫。

    前门外,白娇清点好库房,又折腾了些时日,总算是彻底清点好了各处产业收益,这一年忙碌下来,炫彩坊、百味居、淘沙居、霓裳阁、通达票号等产业,一共获得了纯利有三百万两白银。

    她将该分给各个掌柜的那份分红兑换成方便携带保存的银票,挨着个的送到各个掌柜的手上,又将尔芙那份最大份额的红利,换成了清一色百两一枚的金锭,用包着鎏金护角的箱子装着,亲自送到了四爷府上。

    安排好这些,白娇又用留在炫彩坊的预留银子,在南城那边新买了个铺面。

    她特地从官家牙行挖了十数个能言善道的老道牙记,开起了京中第一处房产中介。

    这也是尔芙出的主意,既然想要在南城搞旧城改造这种劳师动众的大买卖,总要更多地了解这南城各处房产的买卖动向吧。

    为了能够和官家牙行竞争,她甚至免了买卖双方的中介费用,只收个在衙门办理过户文书、改换地契、房契的跑腿费,这么一来,这就成了尔芙手底下唯一一处赔本买卖了。

    而与此同时,一直不懂收敛的乌拉那拉氏也没有闲着。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通了德妃娘娘,还真将张罗弘晖婚事的差事揽到了手里,堂而皇之的出入四爷府,一边借着替弘晖挑选合适福晋人选的名义,接连出入各个官宦亲贵府邸,一边玩着命地接触旧日里的手帕交,仗着通晓这些人的喜好,还真是让她在京里闯出了好大的名声。

    当四爷从七皇子胤的嘴里听说此事的时候,坊间传闻已经变成了继尔芙这位已经过气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四爷府里又冒出一个不动安分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气得四爷差点要将她禁足了。

    好在,在最后的时刻,他控制住了脾气,没有和乌拉那拉氏撕破脸。

    不过能够控制住,却不代表他消气了,四爷走到拐弯处,脚步一顿就找尔芙去了,他瞧着还坐在榻上吃点心的尔芙,沉声教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你怎么能让她随意出去走动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尔芙没好气地反问道。

    “你才是府里的嫡福晋,弘晖就算是她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子,这与理于情来讲,婚事也该你亲自操办张罗,你怎么能双手一推就不管了呢!”四爷表示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尔芙发脾气,一瞧见尔芙那张脸就消火了,但是却还是强做不快模样的说出了他的打算。

    对此,尔芙也知道这是她嫡福晋的本分,但是……

    她还是摇摇头,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拒绝了这项分内工作,缓声说道:“是我应该应分的事儿,但是弘晖那孩子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你就算是不太操心府里庶务,估计也从苏培盛等人那儿了解清楚了吧。

    所以啊……便是我没有私心,且任劳任怨,走东家、窜西家,百里挑一地替他挑选一房再般配不过的好姻缘,怕是他也要疑心我的好意,还可能害了人家姑娘。

    与其如此,不如让乌拉那拉氏去张罗这事。

    再说,这事儿还真怪不得我,谁让娘娘这么安排呢!”说完,她就笑着将一杯热茶递到了四爷的手边。

    真不想为了这些事儿和四爷闹起来,不然她才懒得解释呢!

第1729章

    “以往本宫见你,你可不似现在这般拘束,你这是和本宫疏远了啊!”瞧着下面太过拘束的尔芙,佟佳贵妃稍显失落,颇为感慨的低语道。

    “娘娘容禀,这宫里规矩森严,妾身不敢太过轻佻。”尔芙规规矩矩地答道。

    佟佳贵妃轻笑两声,却并未答话。

    尔芙见状,贼头贼脑地瞧着周围伺候着的一众宫婢,接茬道:“娘娘,您瞧瞧您这身边左右是多少人,要是妾身表现得太轻佻,这不但是丢了妾身这个亲王福晋的脸,更怕旁人说妾身不懂规矩,您若实在是不喜欢妾身这般拘谨约束的样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她倒并非是故意卖乖讨好,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佟佳贵妃流露出失落之态。

    同为女人,佟佳贵妃明白她要求尔芙做的事太强人所难,尔芙也同样明白佟佳贵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乐天安命,不过是无奈,不过是不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尔芙对佟佳贵妃不但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亦是同情的,亦是怜悯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看到佟佳贵妃郁郁不欢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这番小女儿的做派,不为旁的事儿,也不是存心讨好,仅仅是想让佟佳贵妃高兴些。

    “好好好,要顾着你亲王福晋的脸面!”佟佳贵妃见状,笑着打趣道。

    说完,她就冲着这殿中伺候的诸多宫婢摆摆手,将这些似木头人般地戳在柱子边儿候差的宫婢都轰出去了,只留下若兰一人在旁,待到殿门被关起的刹那,更是拎着袍摆就走到了尔芙身边,拉着尔芙往偏殿走去。

    不同于正殿的庄重肃穆布置,偏殿的摆设,更显清新雅致。

    当间是一张罩着明紫色绣金丝暗纹云锦坠流苏桌布的镂空雕花圆桌,上摆着冰裂纹的素色茶具,周围是有同色同花纹软垫的三足圆凳绣墩,临墙位置是一截刷着朱红色镶琉璃同心花纹的大炕,上摆着软垫、靠垫、软枕等同色同花纹的装饰,而临窗位置上,则是一张和窗子齐平的红褐色长几案,摆着一对插有红梅花枝的淡青釉冰裂纹双耳花瓶和一个巴掌大的剔红锦盒。

    佟佳贵妃拉着尔芙同坐在圆桌旁,又招呼若兰将正殿摆着的点心和蜜饯都挪过来,笑呵呵地端着茶碗,柔声道:“早晨就知道你要过来,我知道你爱吃零食,特地让御膳房赶制送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娘娘,早知道您这有好吃的等着妾身,妾身早就过来了!”尔芙也放松下来,乐滋滋地捻着一块如意糕送到嘴边儿,含笑答道。

    她还真是已经有些饿了,早起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在从顺贞门走到永和宫的路上了,在永和宫里,更是连口茶都没混上,忙叨叨地来到景仁宫,闻着这些泛着甜味的精致点心,不说是口水直流,却也是口中生津、馋虫闹海,这会儿她也不必端架子了,先填饱肚子是正事。

    佟佳贵妃亦是随性,见尔芙吃得香甜,又让若兰去端了两杯奶酥茶过来,和尔芙一块吃起来了。

    一盘如意糕、一盘桂花糖糕、一盘马蹄红枣糕、一盘水晶碗糕……

    四样点心,并一碗热乎乎的油酥茶,尔芙吃得是肚儿圆,她拧着帕子擦擦嘴角儿,笑着提起了自个儿的来意,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不需要和佟佳贵妃多绕弯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很是直接的说道:“您之前让小太监给我传话,我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不过想想您也为难,到底是同族晚辈求到您这儿了,甭管是冲着谁的面子,您总归是要替她说说话,所以我也就理解了,只可惜这事儿到底如何,并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是要看四爷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佟佳氏借假孕小产构陷我的事儿,四爷是抓了现行,动了大怒的,现在四爷疏远她,亦是一种惩罚,只有四爷自个儿接纳她,不然就是我也就似劝劝罢了!”

    “这些本宫都是明白的,其实本宫给您传过信,便也就后悔了,只是……

    这宫里宫外的,来往多有不便,想要将传信的小太监拦回来的时候,那小太监都已经告假离宫了。”佟佳贵妃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道,她就是喜欢尔芙这副直爽不做作的样子,不然她也不会将自个儿在外的产业都交给尔芙去打理,她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亲戚能帮忙了,所以尔芙直话直说,她还真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此,尔芙亦是明白的,笑着摇头道:“其实就是您不传信,我也会劝四爷的。

    恕我说句难听的,这佟佳侧福晋的姓氏和身份就是她的免罪牌。

    虽然她阿玛掺和进科举舞弊一案,却也不过是被发配至边陲,但是您也知道,其他犯官都是何下场,我敢说,不出五年时间,佟佳侧福晋的父母兄弟必被召回。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只要佟佳氏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不但是我拿她没辙,连四爷都不能轻易的责罚她,现在四爷不过是疏远她,这也是四爷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惩罚了,不然就算您不管,皇上也不会不管佟佳氏,所以我早前就已经准备劝说四爷,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有您派人来传信,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还免得让人觉得是我想要拉拢佟佳侧福晋,引得四爷不高兴。”说完,尔芙就无所谓地笑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你我同为女子,我明白你的苦。”不过佟佳贵妃并没有就此展露欢颜,反而眉头紧蹙地拍着尔芙的肩膀,安慰道,“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不好当,尤其是你这个四福晋,后院里的几个侧福晋不是秀出名门吧,便是番邦属国的公主,哪个都不好管,现在还多个和老四是表兄妹的乌雅格格,但是你也不需要烦,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是嫡福晋,你是府里的女主人。

    因为不论侧福晋的出身是如何尊贵,进了雍亲王府的大门,就是雍亲王府的人,真要有那种桀骜不驯、不尊规矩的人,你该打打,该罚罚,再不行就送到宗人府去管教,不必太在意她们的出身,依着规矩行事,让那些妾室的家族想为她们出头都没有借口就是了。”说完,佟佳贵妃又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趴在尔芙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愣是吓出了尔芙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是不论如何,不能让乌雅格格有诞育子嗣的机会。

    尔芙闻言,心中大惊,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自个儿该不该追问是何原因让佟佳贵妃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据史料记载,佟佳贵妃终生未育,佟佳皇后虽产下一女,却早早夭折,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闻,比如近亲结合多出畸形儿,会不会佟佳皇后所出的女儿有什么异样……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乌雅赫赫进府才对,可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佟佳贵妃为何劝自个儿不要给乌雅赫赫诞育子嗣的机会,总不可能是担心德妃娘娘干涉继承人人选的事儿吧,因为毕竟这宫里就没有人不知道四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并不亲近,所以德妃娘娘想要以额娘的身份干预四爷的选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尔芙还有些纠结不定的时候,佟佳贵妃给出了答案。

    “别怕,本宫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佟佳贵妃哪里看不出尔芙脸色突变,笑着劝道,她抬手拂过自个儿平坦如女儿身的小腹,忍着尴尬,说出了一件连她近身宫婢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她到如今都仍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身。

    尔芙听佟佳贵妃如此一说,还有何不明白呢!

    近亲结合,隐性基因被激发出来,生出畸形儿的几率大大提高。

    佟佳贵妃微微停顿,然后说出了一段隐藏了三十年的秘闻,这个秘密是仅有佟佳皇后和康熙帝、佟佳贵妃三人知晓的秘密,其余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人都被康熙帝处置了。

    当年佟佳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爆出有孕,康熙帝大喜。

    佟佳皇后不同于现在的佟佳贵妃,她不但是康熙帝的表妹,更曾经在康熙帝身染豆疾的时候,伴随康熙帝左右,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她从康熙十六年以贵妃之尊入宫,至康熙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有孕,让康熙帝如何不欣喜若狂呢,不过很快就有烦恼找上门了。

    太医指出佟佳皇后的脉象有些不妥,这种说词一直持续到佟佳皇后诞下一个不算康健的小格格为止,虽然小格格不算康健硬朗,但是太医诊脉觉得细心调养,亦是能平安长大,只是康熙帝、还有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以及接生的稳婆和照养小格格的奶嬷嬷都知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

    因为小格格的尾椎骨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尾巴,软软的,肉肉的,很是古怪。

    在这个封建迷信满天飞的年代,这无疑是妖异之象,即便是康熙帝亦不能做到冷静自持,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更是惶惶不安,最终小格格未能熬过满月,便在闰六月的一个夜里,安安静静地过世了。

    近亲结合,小格格不但体弱,身有异样,其五脏六腑都有些异变。

    过后,康熙帝召数位太医探究此事,翻看无数典籍发现,这种事不常见,却也不少见,多发生在近亲结合的人家里,不过典籍记载隐晦,康熙帝亦不能确定小格格的异常是因为他为帝不慈被天谴责,还是是血脉所致,但是打那以后,他却再未和佟佳皇后行亲密之事,仅在彤史里做假记录,保持着佟佳皇后的尊荣。

    现在的佟佳贵妃入宫时,他更是百般推搪,但是到底拗不过母族坚持。

    当时佟佳皇后所出的小格格夭折,虽有胤这个养子在身边作伴,不过佟佳氏一族还是坚持送小佟佳氏入宫,一来是希望佟佳皇后和佟佳贵妃两姐妹相互扶持,更容易在宫里站稳脚跟,二来亦是希望宫里能有一个有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降世。

    可惜佟佳皇后产下身形有异的小格格这件事是皇上不愿意言明的秘辛,佟佳皇后和康熙帝没有合理的理由推拒,小佟佳氏就这样在不被期待中进宫了,进宫以后,数年未曾得到晋封,一直是享受着妃位份例的庶妃,且从未侍寝,小佟佳氏一直以为是姐姐不愿意她和康熙帝有所接近,屡次和亲姐闹内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佟佳氏撕开了多年前的伤疤,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小佟佳氏,让小佟佳氏熄了争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个空有尊荣的摆设妃子。

    而如今佟佳贵妃将此事和尔芙说起,其目的就是不想有人借机攻讦胤的德行。

    胤是佟佳皇后的养子,虽然其母子情分淡薄,仅仅数年,甚至未必真实,很可能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但是胤到底是佟佳皇后曾抚育过的,佟佳贵妃也喜欢尔芙这个性格,加之她知晓康熙帝有意传位胤,自是愿意给尔芙提个醒了,也算是提前卖好吧,毕竟比起其他皇子,还是胤和佟佳氏一族的关系亲近些,即便家里那些还看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族人未必赞同她的想法,深谙康熙帝性格的佟佳贵妃还是更看好胤些。

    “多谢娘娘提醒,妾身回去以后,定然会提醒四爷。”尔芙听佟佳氏说完秘辛,有种早就预料到的失望感,不过还是很感谢佟佳氏的好心提醒,她很是郑重地起身谢道。

    佟佳贵妃说了这么多话,心力憔悴,便也没有多留尔芙,招呼若兰送客了。

    站在景仁宫门外,尔芙还有一种分不清是梦是真的荒唐感觉,她从未想过佟佳贵妃会如此和自个儿掏心掏肺的说话,这种宫中秘闻,非至交亲朋是不会说起的,虽然佟佳贵妃有故意卖好的想法,但是她还是很感激佟佳贵妃。

第1730章

    她效仿着尔芙喜好挑选的袍服和发髻,她蒙着轻纱做遮掩的脸庞,这一切都让已经眼神迷离的四爷分辨不出她和尔芙的区别,连苏培盛想要上前阻拦,生恐是有人要做行刺不轨的人,但是却还是被四爷狠狠踹了好几脚,直到四爷那边脱了裤子就要强上,他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呢……

    待到他熬过了腹中绞痛,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假山后面传过来的隐隐呻/吟和衣料摩擦发出的声,这一切都预示着某项太过刺激的运动,也让苏培盛绝望得捂住了脑袋儿,千防万防,防住了府里那些心存野望的客居格格,却没有防备住自荐枕席的宫女,偏偏这个宫女还是正院福晋跟前还算得脸的二等宫女惜儿。

    虽然刚刚那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但是苏培盛还是看清了惜儿腰间的腰牌。

    与其他各院的宫女腰牌不同,因为正院是嫡福晋的居所,在正院伺候的宫婢腰牌是木质鎏金花纹的,如藤蔓般缠绕在腰牌上的鎏金纹路,在森冷的月光下,格外耀目分明。

    苏培盛摘下歪向一侧的尖尖帽儿,背靠着假山,满脸苦闷地坐在有些冷的地上,挥手打发了旁边的围观群众,抱着已经熄灭却还有些许温度的灯笼,拧眉思考着,到底这一幕是嫡福晋尔芙的悉心安排呢,亦或是这个宫女的胆大妄为,他不敢肯定。

    虽然尔芙进府到如今,从未做出利用身边宫婢固宠的事情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曾经刚进府的时候,尔芙是风华正茂的娇俏萌妹,且入府不久就接连有孕,四爷疼她,也宠她,但是她现在却已经过了花信之年,也许是这位嫡福晋觉得自个儿的韶华易逝,这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推自个儿身边的宫女上位,不过瞧瞧那宫女的装扮,苏培盛又觉得这种猜测不靠谱,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这种膈应人的设定吧,这简直就是以身相替……硬生生给自个儿在府里找了一个替代品,难道这位嫡福晋就不怕替代品成为正品,最终抢夺了她这位嫡福晋的所有恩宠。

    就在苏培盛沉浸在思绪里不能自拔的时候,贵福这个故意引着四爷来花园子里兜风解闷的小太监凑了过来,一脸鬼祟的建议道:“苏公公,咱们是不是该让人准备一顶软轿过来,您瞧这天头不早了,夜里又冷,咱们主子爷还是在露天地里……这要是咱们爷冻坏了身子骨,咱们脑瓜子就真的保不住了!”说完,他还不忘指了指假山那边,提醒苏培盛注意那边越来越急促的动静,毕竟他们都是四爷身边的老人儿,四爷的能力有多强,时间有多长,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倒霉催的太监们更了解了,不早些准备好,到时候是让四爷和惜儿去哪里呢!

    苏培盛暗暗咬牙,却顾不上收拾贵福了,直接扯下腰牌丢给贵福,命他去安排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这是一出双簧,不管静思居里是谁对四爷的身体动了手脚,但是惜儿怎么能那么巧出现,还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深夜里,这可不是酷暑难耐的夏日,亦不是月朗星稀的仲秋时节,难不成惜儿在这里赏花,这小北风嗖嗖吹着,不说惜儿一个小宫女,就是他自个儿蹲在这儿都觉得心里发毛,还有那个就挂在不远处凉亭里的镶琉璃八角宫灯,别说这宫灯是凉亭里的标配,那完全就是引着四爷过去的北斗星,贵福这小子敢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儿,明个儿甭管这惜儿是个什么下场,反正前院书房里是没有他贵福的位置了。

    他如此想着,伸手捶了捶身侧的枯草地,真得好气呦,却还要保持微笑去面对。

    毕竟现在谁也不能确定这个惜儿能走到哪一步,万一这个惜儿真好命,一朝得宠,一索得男,直接升格为府里的女主子,他苏培盛再是四爷跟前的体己人,却还不是要规规矩矩地称呼惜儿一声主子,所以他这一肚子邪火就只能去折腾贵福这个和他一样倒霉催的太监了!

    少时片刻,假山背面是风雨骤停,彻底清醒过来的四爷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袍,将丢在旁边的腰带捡起,攥在手里,迈着沉重的脚步,丢下惜儿,来到了苏培盛跟前儿,沉声吩咐道:“爷记得倚月阁旁边有个叫兴什么阁的院子,以后就将这院子拨给刚才那丫头,离得花园远一些,也免得她总是半夜三更地在府里游荡。”说完,他就径直往垂花门走去,他真是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今夜发生的一切,他不想再去细究是谁的问题,不管是在静思居的厢房里对月独舞的客居格格,还是在花园里对月垂泪的小宫女,总之他是一个都不想看到了。

    惜儿,这个他已经收用过的宫女是不能轰出去了,但是那个客居格格……

    他恨不得让她立刻滚蛋!

    不过李娉婷到底是李家送到茉雅琦身边的大伴,四爷可以不顾及李家的颜面,却不可能不顾及茉雅琦的脸面,今夜就算是他爱新觉罗胤气死,却也唯有忍耐,一想到这种窘迫的境遇,埋头猛走的四爷更快走了几分,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好似忽略了某个人,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儿,他真不愿意认为这个对自个儿动手脚的人就是茉雅琦。

    一路无话,撇下达成目的的惜儿不说,如同困兽般强忍愤怒的四爷一进了书房这个自个儿的地盘就直接踹翻了一张摆在堂屋里的官帽椅,百十斤的实木座椅,直接被四爷踹成了滚地陀螺,滴溜溜转两圈,这才撞在怀抱粗的柱子旁停下来,不过即便如此,他心里这怒火仍然是如同烈火喷油似的熊熊燃烧着,茶碗、花瓶、玉石摆件,博古架上的珍稀古玩,这会儿都成了四爷的出气筒,真可谓是眨眼间就如飓风卷过般的满地狼藉,苏培盛等一众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挺挺地跪在了进门口的位置上。

    四爷这个小气鬼难得大方,直摔遍了房间里所有他能搬得动、踹得动的玩意儿,留下满地狼藉,满脸嫌弃得踹开挡路的小太监,径自走到西梢间那张如磐石般稳固的书案前,双腿微曲弹起,直接坐在了已经空荡荡的桌面上,瞧着跪在门口位置瑟瑟发抖的一众小太监,冷笑着问道:“和爷说说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带着脑袋来当差!”

    说完,他又不解气地将手里攥着的腰带砸到了苏培盛的脑袋上。

    作为四爷跟前最得脸的大太监,苏培盛在旁人跟前人五人六的同时,背地里亦是四爷最主要的出气筒之一,这会儿镶嵌着玉质挂钩的腰带兜头砸下,他连躲闪都不敢,更不敢开口解释自个儿之前明明阻止过四爷的莽撞举动,只能连连叩首请罪道:“都是奴才无能,奴才未能及时护主,都是奴才无能,奴才未能及时护主,还请主子爷饶恕,还请主子爷饶恕!”

    四爷闻言,心有余怒,但是也想起自个儿之前踹开苏培盛主动上套的愚蠢举动,再加上苏培盛那脸上恨不能清楚写着的委屈,这会儿就别提有多尴尬了,他稍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着苏培盛教训道:“你先滚一边儿去,爷现在还口渴着呢!”说完,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要说苏培盛是真够忠心了,这一晚上劝阻了两次自个儿的孟浪行为,被自个儿无辜迁怒,实在冤枉,但是苏培盛旁边跪着那些,那就是忠是鬼,可就有些不好说了,起码在苏培盛阻拦自个儿失败以后,这些人都是连个屁都没放就直接闪到旁边了。

    苏培盛被四爷骂着,心里是欢愉无比,暗道:主子爷记着自个儿的忠心呢!

    他步履轻松地离开了书房,绕过书房和厢房相间的月洞门,直接奔了小厨房,一边招呼着烧火丫头快些备水,一边自顾自地打盆温嘟水,麻利地擦拭着脸上、袍子上的灰尘草刺,同时还不忘交代旁边来探口风的小太监快些备茶、备点心,然后就忙不迭地端着厨房伺候的小太监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一溜烟地回到了四爷身边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滚边去。”四爷抿了口有些烫嘴儿的茶水,轻轻踢了踢还在自个儿跟前绕晃着的苏培盛,轻声吐槽道,其实这会儿他都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不收拾收拾身边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那以后他身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还有什么安全可言,所以……

    他故意冷着张脸,继续收拾这些个抖瑟筛糠的奴才们。

    旁人看不出四爷的心情好转,但是跟在四爷身边多年的苏培盛却是清楚,他乖乖溜到旁边儿,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四爷续茶,一边给自个儿的徒弟递着眼色,这当奴才的,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那根本不存在的骨气什么的,那都是那些吃饱饭就盯着人错处的御史言官干的活儿,他们这些奴才就别跟人家那些自诩清贵的大人物抢活儿干了。

    这能留在前院书房里当差的人就没有不机灵的,个顶个都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连连叩首请罪着,颇有些异口同声的架势,但是到底不是每个人都是有忠心护主表现的苏培盛,他们还没有那么容易过关,除了两个不及桌子腿儿高的小厮被叫起以外,其他人是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四爷赶到院子里罚跪去了,小北风吹着,冷森森如冰块似的青石板上跪着,那滋味比起酷刑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如此,院里这些罚跪的人里,也没有一个人敢偷懒,各个跪得笔直,腰杆挺得倍直,只脑袋瓜子重重地沉着,做出认罪状,只等着书房里的四爷消气。

    而与此同时,书房里的苏培盛正在被四爷问话着。

    四爷受情人水这种腌药物的影响,勉强逼着自个儿离开静思居,这神智就已经有些不够清醒,不然他也不会被惜儿那个冒牌货诱惑,所以他这一路是怎么从静思居到花园里去的过程,他根本就记不住了,也唯有找比较忠心的苏培盛询问了。

    苏培盛恨贵福恨得是牙根痒痒,哪里会替贵福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一切清楚描述,不添油加醋,也不掺杂个人情感,比起纪录片还要更真实几分,四爷耐心听完,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就更黑了几分,如果怒气值能够具象化,他现在的背后一定有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因为就在苏培盛喘口气的工夫,四爷已然愤怒满满地冲到了院子里,揪着贵福来到廊下附近,直接动起了私行,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眨眼间,贵福就已经满脸淤青地躺倒在地,整个人呈虾米状。

    不过即便如此,贵福还是坚持叫冤,他抱着肚子哀嚎着,声嘶力竭的嚎着:“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奴才真就是瞧着主子爷您脸色不大好,这才自作主张地劝您去花园转转,奴才真的没想到那宫女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奴才真冤枉啊。”

    虽然他也知道他这会儿叫冤,半点用处都没有,除了显得自个儿惨一些,但是他也不敢停下来,更不能停下来,因为四爷现在的模样太吓人了,他很怕他停止叫冤,高悬在头顶上的铡刀就落下来,他已经想明白了,即便是以后不能留在四爷跟前儿伺候,即便是被赶去送夜香,他也得保住命。

    别看都说奴才命如草菅,但是他自个儿是很珍惜自个儿这条小命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可能。

    贵福是这样想,四爷是不是这样想呢,四爷瞧着眼前卖力演出的贵福,整个人都呈现阴郁气质,他掏出袖管里的丝帕擦了擦手上沾染着的血迹,冷笑着将沾满血迹的帕子丢在贵福的脸上,冷声道:“冤枉,好一个冤枉,爷有什么样的手段,你该清楚,不过爷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你到底跟在爷身边有些年头了,没有功劳有苦劳,爷也愿意放你一马,从今个儿起,这前院是不能留你了,你就去惜儿住着的那个院子伺候吧!”

    说完,他敛了敛袍摆,迈上台阶,直接回到了书房里。

第1731章

    “你再辛苦一趟,免得咱们正院那些宫人胡乱猜测。”她一路小跑地来到花厅外,扭头瞧着跟在自个儿身后的诗兰,在花厅门口停住了脚步,低声吩咐道。

    说完,尔芙就直接推开了花厅虚掩着的朱漆描金对开木门。

    花厅是四爷府里头待客迎宾的地方,布置得最是华丽、考究,却是除非特殊日子,需要在这边招呼客人的时候,很少会烧起地龙来,这也是尔芙开源节流制度下的弊端吧,这偌大的花厅里空落落的摆着桌椅、长几,连烛台都是尔芙自个儿点起来的,更甭提其他的了,温度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也亏得椅子上都有软垫隔凉,不然尔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足足有一盏茶工夫,花厅伺候的小宫女才匆忙抬着炭炉过来。

    “大晚上的,还要折腾你们,你们留下一个在这里伺候茶水的人,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虽说府中宫婢本就是为了伺候主子们才存在的,但是这大晚上的让这些还不到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不算太厚的棉衣在旁边戳着,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再说她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环境冷静下来,实在不愿意让这些宫人围着自个儿乱哄哄地,闹得自个儿心烦意乱的,所以她揉着还发胀的眉心,环视了眼衣衫不整的几个宫女,微微抬了抬手,轻声吩咐道。

    被留在花厅这边伺候的小宫女们虽说都是些模样清秀的宫人,规矩也都是老嬷嬷悉心调教过的,却是很少有机会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小倒霉蛋儿,她们最希望的就是能在主子跟前露脸,不然也不会诗兰一叫就这么多人深夜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不过她们都是懂规矩的人,也都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她们见尔芙的脸色不算好,所以尔芙才一吩咐,她们甚至都没有太过商量,只是私下里对了个眼神,便已经乖乖听话的离开了花厅。

    最后留在这里伺候的就是她们其中人缘最好的两个小宫女。

    “你们俩也别闲着,该干什么干什么,估计一会儿四爷就过来了,热茶、热手巾、汤婆子都备齐了,另外多预备两个炭炉,这花厅的面积太大了,这么点的炭炉摆在这里,压根就熏不暖屋子。”沉默了一会儿的尔芙瞧着站在下首面面相觑的小宫女,有些烦躁地吩咐道,到底都是些小宫女,这眼力见就是不行,要是换做诗兰在这里伺候着,这些东西不用自个儿开口吩咐就已经准备好了,她有些忧郁的暗自想着,却也没有对着小宫女摆黑脸,毕竟小宫女不是她跟前伺候的老人儿,不了解她的脾性,难免会畏首畏尾的,担心惹她不高兴。

    小宫女应声退下,又过了有一盏茶工夫,尔芙交代下去的这些东西就都预备好了,诗兰也从正院那边急忙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小七那丫头,尔芙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小七,努力扯出温暖的笑容,语气和缓的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这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留在自个儿院里休息,也不怕冻坏了自己个儿。”

    “额娘,我都知道了,阿玛回来了么?”小七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地凑到尔芙的跟前,将怀里抱着的汤婆子塞到尔芙的手里,娇声问道,她送走了匆忙过去西小院看她的尔芙,着实是打算回房间继续睡觉的,但是她回想起尔芙那身有些古怪的装扮,便睡不着了,也亏得她去正院的路上,正碰到了回正院那边安抚人心的诗兰,不然估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尔芙呢。

    尔芙抹了抹小七冰凉的脸颊,微微笑着说:“别担心,你弘轩弟弟领着人去接你阿玛啦,这会儿都有一炷香工夫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她很担心,却不愿意让小七跟着一块担心。

    只可惜她的演技一直不好,聪明伶俐的小七怎么会看不出自个儿额娘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她也明白尔芙是不想她着急,所以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笑着拎起袍摆就坐在了自家额娘的身边,和尔芙同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挤进了尔芙的怀里,柔声道:“小七白日里睡太多,这会儿也睡不着,便陪着额娘在这里说说话吧,额娘该不会嫌弃小七碍事吧!”

    “傻丫头,额娘嫌弃谁,也不会嫌弃自个儿的小棉袄啊!”

    母女连心,小七能看出尔芙眼底的担心,尔芙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小七眼底的心疼呢,她笑着捏了捏小七的鼻尖,轻声打趣了句,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小七能坐得更舒服些,便转移话题地说起了其他琐事,免得小七太紧张、太担心,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来。

    两人说说笑笑地,时间倒是不算难熬。

    四爷也没有让尔芙多等,匆匆在前院换了身衣裳,简单洗了洗手脸上的血迹,便领着弘轩跑到花厅这边来报到了,亲眼瞧见四爷全须全影地站在自个儿门前,尔芙觉得自个儿的腿儿都软了,亏得诗兰眼力好,很快上前扶了她一把,不然她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四爷出现,尔芙心底的担忧悄然而逝,但是很快就升起了一股子怒火,她甩开扶着自个儿的诗兰,几步就走到了四爷跟前,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容,故作钦佩的挑着大拇指,冷声讽刺道:“四爷真好本事,独闯虎穴,一把利剑,一身白衣胜雪,简直就是骁勇善战的赵子龙、义薄云天的关羽关云长,怕是再没有把你还英雄的人物了。”

    四爷知道自个儿让尔芙和孩子们担心了,更瞧见了尔芙脚下那双软底绣花鞋,他清楚这小妮子怕是一听到那声巨响就匆忙从自个儿房间里赶过来了,甚至连衣裳都忘记换了,显然是急大发了。

    “瞧你说的,哪有什么独闯虎穴,都是老十四那小子太糊涂,和十四福晋完颜氏闹起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我怕他自个儿爱面子,不好意思回去,我这个做四哥的怎么能不帮忙呢,谁想到就这么一会工夫的事就遇到刺客暗杀了。”一想到这点,四爷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儿,哪里还会在乎在儿女跟前丢脸这点小事,很自然地放软了身段,低声哄着明显余怒未消的尔芙,同时还偷偷给小七使了眼色,示意她上前帮忙说几句好话。

    只可惜一向听他话的小七,很自然地撇过了小脸,根本不理会他的暗示,如果不是怕增加自家额娘的心理负担,早在一直到四爷深夜出府遇险这事的时候,小七都恨不得哭上两嗓子了,别以为她刚才一直笑吟吟地和尔芙聊天,这心里头就不担心,刚刚那短短的时间内,她预想了不知道多少种可怕的结果,自家额娘吓得腿软,她更是吓得连出了几声冷汗,也亏得四爷回来得快,不然她真的就要撑不住了。

    “孩子还在呢!”眼见着指不上小七帮忙,四爷苦笑着哄道,早知道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他绝对不会就带着苏培盛自个儿就出府的,他也是真没想到他的兄弟们就这么心狠手辣、胆大妄为,连在京城行暗杀之举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到底还是他把自家兄弟们想得太好了些。

    自古以来,这夺嫡之路就是用累累白骨铺起来的,每一个最后坐在龙椅上的胜利者,这手里头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迹,一直陪伴在四爷身边的尔芙不知道四爷是否也是如此,她却太清楚四爷遇到了多少次危险,如果不是明白这条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她真想不负责任地劝说四爷放弃这么辛苦的目标,安安稳稳地做个糊涂王爷,陪她一块去游山玩水,停停走走地欣赏这片大好河山,总比留在小小的紫禁城里,劳心劳力地为了百姓民生,和朝上的大臣斗,和宗亲权贵斗,来得更加畅快、舒心吧。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尔芙脑子里转转就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现在就算是她能劝说四爷放弃,康熙老爷子能否放人,就算康熙老爷子能放人,那些已经杀红眼的皇子们,又怎么可能放过四爷这个竞争对手,康熙老爷子为什么会如此这般看重四爷,一来是因为四爷的能力够强,二来就是因为四爷待太子胤足够亲善,显然连这位明君都看出来了,甭管他的其他儿子多么优秀,或者在外表现得多么温和守礼,其实最心软的就是这个面上冷峻的老四了。

    挨不过四爷软磨硬泡的尔芙,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推了推赖在自个儿身边好像大狗似的四爷,故意板着脸,很是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在乎兄弟,也怕你皇阿玛康熙老爷子伤心,但是我觉得不允许你再心软,这一次次的,这些人是越来越大胆了,原来还都是偷偷摸摸地动些手脚,指望着靠后宅不稳的借口攻讦你,现在都直接下杀手了,你还这么优柔寡断,早晚会害死你自己和咱们府里头的所有人,这次就算你不出声,我也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不求杀一儆百,起码也得让咱们府里头过些安稳日子了。”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四爷笑着应承道。他不认为尔芙这样粗心大意的人能调查出来什么眉目,毕竟他的那些兄弟都是多少大儒悉心培养出来的,哪里是尔芙这样一个小妮子能对付的,不过他却也不愿意再为了这些小事就惹尔芙不高兴了,让尔芙有个事情忙忙,其实也挺好的,免得她自个儿在后院闷得慌,就如同她放任尔芙将后院的揽月楼变成戏园子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四爷也绝对不是如同尔芙所想的那样是一个以怨报德的滥好人,他之前收敛脾气,也不过是希望康熙老爷子更放心些,别看他现在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但是只要太子之位一日没有落到他的头上,甭管他手中掌握了多少势力,那么住在毓庆宫里的那位影子太子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谁又能肯定那位就已经不再想要谋夺大宝之位了呢!

    他和其他兄弟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不会小看任何人。

    当初,他不会忽略掉那个皇阿玛故意竖起来的磨刀石老八,现在就不会忽略掉躲在毓庆宫里不出来的胤,皇位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身为皇子,又有谁就甘心做一个辅佐其他兄弟的贤王呢!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想告诉尔芙。

    他倒不是不信任尔芙,而是他不想要破坏自个儿在尔芙心目中的形象,多年来,他努力在尔芙心目中营造出最是正面的形象,其中所付出的辛苦太多了,为了争一时长短,便让他展露出心底最真实的一面,那他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所以只能说他还要继续保持他外冷内热的好形象,其他事情就让老十四那个臭小子去忙吧,毕竟他也为老十四承担了不少压力,兄弟俩,总不能可着他一个人坑吧。

    想到这里,四爷的眼底闪过了一缕精光。

    “时间这么晚了,邱氏还在你那边休息着,你快回去吧,你不安心回去,小七她们也不能安心回去,总不能咱们一家四口人就在这里熬着吧。”顺利安抚好尔芙,眼见着尔芙重展笑颜,四爷笑着替尔芙整理好身上披着的披风,低声打趣道,他这会儿放松下来,浑身上下都疼,要不是为了让尔芙安心,他真是恨不得一回府就躺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尔芙也知道四爷辛苦,见他脸上显露出疲态,虽然心里头还有好多话要说,却仍然笑着点了点头,叫着小七和自个儿一块回去休息了。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嘱咐四爷要让太医替他好好检查检查。

    这就算是四爷身上穿着锁子软甲,保护住了要害,但是刀劈斧砍的,谁能保证就不留下暗伤呢,这年头也没有x光机和核磁共振等等检查仪器,要是就这么疏忽过去了,过后就麻烦了,交代完这些话,她这才哈欠连天的和小七回去休息,生怕小七回去休息不好的尔芙,吩咐了诗兰给正院那边传个话,免得邱氏明个儿起来觉得自个儿怠慢她,便和小七回西小院那边休息去了。

第1732章

    如果不是现在天色有些晚了,尔芙真想领着邱氏回正院聊。

    毕竟暖阁也算不得太私密的地方,这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其他人过来方便更衣,难保哪个耳力好就听见了这要命的话,她只能无奈地将诗兰留在房门口候着放风,增加些安全性,不让邱氏把自个儿玩死了。

    要说邱氏这人,不说话的时候,那也是个张弛有度、恬静淑惠的大家闺秀,可惜她一开口就会彻底暴露她双商不在线的事实,要不是看邱氏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儿,直来直去的个性,也确实很和尔芙的胃口,尔芙一定会将她列上黑名单,拒绝她再登四爷府的门。

    “好了,这会儿你尽情说吧,要我说你家婆婆有句话没说错,你这人这张嘴儿是真的半点收敛分寸都没有,要不是你家齐大人会做人,估计早就被你坑死了!”尔芙拎过桌上装满热茶的茶壶给自个儿和邱氏分别倒了一杯热茶,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叹气道。

    邱氏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端过茶碗咕嘟嘟喝了两口,单手在脸颊边上下呼扇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反驳道:“你真当我是傻子,非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和你探讨这些敏感话题,我是怕你被那伙儿人围上,稀里糊涂地说出什么得罪人都不自知的话,这才故意神秘兮兮的拉住你说私房话,让她们不好不顾脸面的凑上来打扰,你说你也是的,你府里头的侧福晋才进门,你怎么还有闲心跑过来看戏听曲,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无知者无畏好,还是该说你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了!”

    “你这话啥意思?

    我可告诉你,咱们俩关系好是关系好的,你这般说我,我还是挺不高兴的,我怎么就成滚刀肉了!”尔芙也知道邱氏就算是再糊涂,也不该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糊涂事情,所以也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但是她还是心服口不服的反唇相讥道,一副你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要翻脸的架势,眼神不错地盯着邱氏,直看得邱氏做举手投降状,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犀利的小眼神,等着邱氏给出合理的解释。

    邱氏也是知道尔芙的性子,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挑眉道:“佟佳氏的来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满京城里数,除了宫里出来的公主、亲王府里出来的郡主,怕是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她的身份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正儿八经册封的县主,她现在落到你府里头做侧福晋,你还真就那么安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皇室没真情,小心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病故了!”

    “不会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再说那什么县主,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尔芙习惯性地先是反驳一句,随即满脸紧张的追问道,她还真不知道佟佳氏有这么大的来头,区区臣女赐封县主,这就是放在什么朝代都是百年难遇一次的大新闻吧,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做侧福晋,她倒是不认为四爷有病故她的险恶心思,却还是觉得心头发紧,不自觉地吞着口水,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说起佟佳氏,邱氏瞬间变身说书女先生。

    她一手拿着盖碗茶的碗盖做惊堂木,一手则抬在颌下,做高深莫测的捻须状,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这才神秘兮兮地打开了话匣子,别看她常年身居后宅,却愣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将佟佳氏的前半生编写成了一段传奇演义,要不是尔芙就是当事人之一,她都忍不住想要叫好打赏了。

    敢情有些隐情,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调查清楚的。

    如果不是邱氏的娘家姐妹和佟佳氏有着七绕八绕的亲眷关系,也不会了解得那么清楚,这世人都知道康熙老爷子和原配皇后赫舍里氏的感情笃定,不说是青梅竹马,却也是少年夫妻,她又是早早就香消玉殒,可以说就算是康熙老爷子的身边一直都不缺女人,但是赫舍里氏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那也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位身负两族血脉的佟佳氏,小小时随额娘进宫请安,她那张和赫舍里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便在康熙老爷子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不过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再找个替代品的想法,也不认为收了佟佳氏这么一个年龄都能做她孙女的小姑娘做妃嫔是件美事,便将这事压在了心底,也并没有在外表现出对小佟佳氏的格外关注。

    可是佟佳氏是什么人家,那是康熙老爷子的母族啊。

    家里头那些头发丝都长空的族老是何等奸猾,不说是一打眼就看出康熙老爷子对小佟佳氏的另眼看待,却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不可能送小佟佳氏给康熙老爷子做个替补品那么没品,便玩了命的请名家名师来教导小佟佳氏的琴棋书画,想要培养出一位名副其实的才女,再寻得合适机会,将这位精心教养出来的大美人送到未来的帝王身边去,昨个儿正儿八经的未来皇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坐稳太子宝座几十年的胤没能等到康熙老爷子传位那天就被兄弟们坑了,本来和小佟佳氏年纪最合适的弘皙阿哥指不上了,而四爷这位康熙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的阿哥和小佟佳氏都不大般配,所以佟佳氏就这样不得不落在了四爷手里头。

    毕竟之前小佟佳氏就在康熙老爷子跟前挂了号了。

    如果是寻常姑娘家就算了,偏偏当初佟佳氏一族为给小佟佳氏铺路,替她营造了过分完美的形象,又有县主的封号,康熙老爷子怎么可能便宜了旁人,佟佳氏一族也不甘心多年辛苦白费,自然而然就将这位小佟佳氏塞到四爷府里来了。

    “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值得你这样?”尔芙听完,沉默片刻,一口气干了茶碗里微凉的茶水,眨巴眨巴眼睛,抿着有些干裂的唇瓣,低声问道。

    “你还真是心大。”邱氏一副无语问苍天模样的回答道。

    不过邱氏作为尔芙的闺蜜,还是很尽职的,三言两语就将揽月楼里那些想要围着她问究竟的命妇想要问些什么问题说了,说到最后,才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低语道:“你知道正室和妾室的分别在哪里么,一来是有三书六聘在手,地位高高在上,二来就是身份家世都高于妾室很多,有强势的娘家撑腰,自然不怕手底下的妾室炸刺,更不担心自家男人会宠妾灭妻。

    你看看你,你本来就是继室吧,二来娘家更是比不得佟佳氏风光无限,四爷更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本来你的娘家和婆家就不能相互制衡了,一切都靠你自个儿在府里头撑着,现在最惨就是佟佳氏比你更年轻貌美,她对你的威胁,也是太大了些吧,你想想那些命妇能不想方法打探么!

    你可得知道这京里权贵之间的姻亲关系乱的不行。

    有些和你家有姻亲关系的命妇就更好奇你要如何反击佟佳氏,这样她们也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要是你这条大粗腿靠不住,估计她们就要考虑该如何和佟佳氏那边联络感情了,你别以为那些命妇就是被你揽月楼戏班子的好戏吸引过来的,那很多都是冲着你四福晋身份来的,故意讨好你、逢迎你,就是你希望在四爷跟前说上几句好话,为的就是给自家男人、子女求条康庄大道走。

    现在有了另外一条路摆在她们眼前,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怕你一不留神就把自个儿坑死,还没等到四爷厌弃你,或者是小佟佳氏在府里站稳脚跟,你身后的夫人团就乱了,再有谁心思阴狠些,为了在佟佳氏跟前露脸,坑你一把,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要不是事情太急迫,我也不会冒险在揽月楼说那些话,将你从揽月楼拉出来。”

    说完,邱氏就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尔芙这脑子绝对想不到这点,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自家婆婆的风险,大晚上地跑到四爷府来听戏找机会和尔芙说话了,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如果尔芙不能平衡好府里头的关系,她可能以后都不会过来四爷府听戏,毕竟她身后也站着她邱家和齐家两家人呢,她可以为了尔芙两肋插刀,却不可能不管家人亲族的利益,虽然她和尔芙相交,并非全然是为了抱大腿,却也是抱着站队的心思来的,一旦四爷府里的局面有变,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这显然是她不愿意面对的,所以她今个儿特地跑过来提醒尔芙先下手为强,别让小佟佳氏算计了去,发自内心来说,她是真心挺喜欢和尔芙相处的感觉的。

    “谢谢你。”尔芙听完,沉吟片刻,也想明白了邱氏的意思,她有些激动地反手抓住了邱氏的手,颤声道,有这样一位替自个儿操心的闺蜜,她觉得自个儿挺幸运的,起码她不会在茫然不觉的时候就去面对那些各怀心思的命妇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要留邱氏在四爷府里住上两日,这也算是侧面报答邱氏的提醒之情吧,有了她给邱氏做脸,想来一向喜欢刁难邱氏的齐老太太也会收敛些吧。

    她先是叫诗情去问问四爷今个儿在哪里留宿,又征求了邱氏自个儿的意见,再得知四爷会去无双阁留宿后,命人以自个儿的名义给齐侍郎府送去口信,这才笑着和邱氏一块回了正院。

    重新回到正院,她先是让邱氏洗漱更衣,自个儿去厢房那边看了看奶嬷嬷精心照顾着的小米团,抱着小米团亲了亲,又哄着小米团玩了会儿,待邱氏收拾妥当,这才回到上房暖阁,两人分坐在小茶桌两侧,蜷着双腿儿窝在临窗的大炕上,吃着宫女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喝着甜滋滋的蜜枣茶,将那些烦心事都丢到脑后,如同现代已婚闺蜜凑在一块时,百无禁忌地说着女人家在一块最常议论的私房话。

    说得高兴,尔芙还让小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佐酒。

    带着些许酸甜味道的果酒,度数不高,颜色斑斓,配合着烛光下更显剔透的高脚杯,便是最喜欢喝烈酒的邱氏也来了兴致,两人就这样打发了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小声说、大声笑,说到兴起,邱氏还翘着兰花指,扭着有些丰腴的腰肢,有模有样地唱了一段昆曲,直逗得尔芙笑得直不起腰来,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一口清了酒瓶里所剩不多的果酒,给这场ladies'nigh画上了句号,简单洗洗就带着满身酒气地抱着被子睡在了一块。

    另外一头,四爷知道邱氏是尔芙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也不想来打扰尔芙难得的自在时光,所以得知诗情来询问他晚上在哪里留宿的时候,便让苏培盛随口扯了个谎,独自一人留在了前院,本以为又要孤枕难眠的时候,和自家福晋大吵一架被赶出院子的老十四就拉着苦着脸作陪的老十三过来了。

    “你们俩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四爷一边系着腰间的玉带,一边迎出书房的随口问道,说句实话,打从老十四离宫开府,便和老十三一块成为了府里头的常客,但是这么晚过来,还真是头一次,尤其是老十四还带着一身酒气的过来,再瞧瞧老十三挤眉弄眼的样子,他不自觉地联想起年前自家小妮子和老十四家的福晋经常凑在一块说悄悄话的那一幕,这让他不由地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话音一落,老十四就如同怨妇似的发牢骚道:“我说四哥,你真是该好好管管你家我四嫂了,可不能让她再和完颜氏凑在一块了,现在完颜氏都要翻天了,撺掇着府里头的其他妾室一起和我对着干,动不动就直接赶我这个十四爷出门,你也知道我那府邸不大,前院书房就孤零零的一间房子,这不我又没地方待了!”说完,他也不理会如同被雷劈一般呆滞在原地的四爷,扯着旁边还在想法子给四爷通风报信的老十三就直接迈步进了书房。

第1733章

    之后,她那些早就计划好的体验生活,也彻底泡汤了。

    因为想玩的都玩不成了,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游览的地方,再加上玉清回京的消息,也传到了尔芙这里,所以尔芙在韩庄头的陪同下,见过庄上那些耆老,送上早就准备好的一份礼物,小住两天,还没等到四爷领着李卫和玉清来给她请安,她便领着孩子们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了。

    四爷府,本以为尔芙会在庄上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众女,猛然听说尔芙已经在回府路上的消息,皆是满脸的苦闷,不过她们还是忙活活地收拾齐整,满脸带笑地来到了垂花门前迎接。

    “妾身、婢妾恭迎福晋回府。”

    一路坐着马车,满身疲惫回到府里的尔芙还走下马车,便已经听到了众女的问安声,她停下正要下车的动作,玉指撩着车帘的一角,偷偷瞄着下面的动静,又在车里喝了一盏茶,这才命诗兰扶着自个儿下了马车。

    她环顾着左右众女,脸上挂着假笑,客气道:“诸位妹妹,你们快快起身吧,这也没有外人在,实在不必如此拘礼。”

    说完,她就这样站在车边的和众女说了会儿体己话,借口乏累地领着小七回去了。

    晚膳是佟佳氏张罗的,特地在花厅摆的接风宴。

    一向不喜张扬的尔芙穿着一袭大红色绣牡丹遍地的大襟旗装,发梳架子头,簪戴着整套赤金掐丝镶红宝石的凤纹缠枝头面,一左一右牵着小七和还走不稳当的小米团,雍容华贵地出现在了花厅里。

    “今个儿这桌席面,倒是让佟佳妹妹破费了。”她坐在大圆桌主位下首的第一张官帽椅上,对隔着一个空位的佟佳氏,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别以为她这些日子不在府里就不知道佟佳氏背地里的小动作,要怪也怪佟佳氏现在被断了娘家靠山,手下没有可人的宫婢能用,只能拉拔着被四爷安排到她院里的梦蝶争宠,偏偏梦蝶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不然怕是佟佳氏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这天下男子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哪怕是性格冷峻刻板的四爷。

    梦蝶模样漂亮,善打扮,却是不懂得收敛的憨货,即便能短时间的隐忍,却到底是藏不住尾巴的蠢狐狸,所以她才刚成为四爷真真正正的女人,便迫不及待地借着自个儿先知先觉的穿越女优势在四爷跟前指手画脚,一下就被四爷给疑心上了,还没等她幻想自个儿凤袍加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便被四爷送到佳思院去给大李氏作伴了。

    “福晋,这都是妾身的本分而已。”佟佳氏知道自个儿那些小动作瞒不过尔芙,却也不惊慌,因为这后院的女人之间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姐妹情深,自是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她不过是为自个儿多准备条后路和助力,又不是想要坑害尔芙和府中子嗣,也没有做出不守规矩的事儿,她推梦蝶上位,助梦蝶争宠,这都是在规则内的小手段而已,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尔芙和她秋后算账。

    事实亦是如此,如果严格来说,这四爷府后院里的所有未嫁宫女都是四爷的女人,更别说梦蝶本就是侍妾的身份,之前尔芙故意装作不知有梦蝶这位侍妾在,没有给梦蝶安排侍寝的日子,也不过就是不想梦蝶这蠢货做出些不知轻重的事情,现在左右佟佳氏也没能达成自个儿的目的,她要是再表现得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猫儿似的炸刺,那就显得有些过火了,所以她也就是刺激佟佳氏两句就算了,免得这四爷府后院里的其他女人都学着佟佳氏的做派,将身边那些模样漂亮的宫女都塞给四爷争宠固宠,那她这个嫡福晋就要有操不完的心了。

    接风宴上,佟佳氏小心赔笑,尔芙句句带刺,众女也是乐得看热闹,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四爷来花厅之前的小动作,待到四爷领着弘晖、弘昀、弘轩等阿哥过来之后,众女都顾着表现自个儿了,哪里还会做那些招惹四爷不高兴的小动作。

    不过即便是今个儿众女都特别打扮,却也没有人想要引着四爷去自己的院里留宿,因为今个儿是尔芙回府的第一天,四爷只可能留宿在正院,而且也没有人愿意去触尔芙的霉头,谁要是在这样的日子落尔芙的脸面,那不是必定要被尔芙记恨上,这四爷府后院就没有这么愚蠢的女人……

    四爷笑呵呵地陪着众女用完这顿气氛融洽的晚膳,陪着尔芙就往正院走去。

    他陪着尔芙走在挂满灯笼的回廊上,将随行伺候的婢仆都赶得远远的,垂首凑在尔芙的脸颊旁,压低声音的问道:“你这一去这么多天,怎么就不知道给爷来封信呢!”说完,他还似是有些不高兴地捏了捏尔芙的纤腰。

    对此,尔芙脸红红地推开四爷凑在自个儿脸颊旁的嘴巴,低喃道:“没个正行。”

    “你我夫妻,本就该亲近些。你是不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在府里,爷连饭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吃惯了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爷这胃都被养叼了。”四爷嘴角微扬的含笑打趣道。

    “那妾身回去就将生公公给您送到前院去伺候,免得您饿坏了身体。”尔芙绷着脸回答道,她才不信四爷这话呢,谁不知道前院小厨房里的掌灶大厨是御膳房出来的,那一手厨艺比起小生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听四爷说情话的,嘴角都不可控的上扬起来。

    回廊上,烛光微微,却也不妨碍四爷看清楚尔芙眼底的欢喜。

    他有些意动地收紧着胳膊,将尔芙紧紧地揽入怀中,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几分,眨眼功夫就回到了正院。

    一夜,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天明,尔芙揉着疲惫不已的腰肢,手托香腮地坐在妆台前,懒懒地打着哈欠,传命各处免了后院众女的请安礼。

    她倒不是没有精力去应付后院里的这些女人拈酸吃醋,只是她要进宫请安去。

    诗兰和诗情手脚利落地替尔芙梳妆好,又伺候着尔芙换上那套厚重的亲王福晋大礼服,刚要扶着尔芙起身,便听见外面响起了一溜问安声,“奴婢请主子爷安。”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尔芙喃喃自语着来到门口,好奇地瞧着穿堂过来的四爷。

    四爷瞧着倚门望来的尔芙,嘴角微扬,露出了身后捧着孕肚小心走着的玉清。

    今个儿早起,李卫领着玉清进府给四爷和尔芙请安,四爷正想着尔芙,便忙里偷闲地留下李卫和戴铎商量着户部那些烦心事儿,自个儿领着玉清来到了正院给尔芙请安来了。

    本来还站在门边的尔芙见状,忙快步来到了玉清的身边,满脸担心地拦住了要屈膝见礼的玉清,含笑说道:“快,快,小心些,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便不要拘礼了!”说完,便让身后跟着伺候的诗兰和诗情上前来搀扶,生怕玉清不小心磕着碰着,那模样比起自个儿怀孕的时候还要更加担心几分呢。

    她让着玉清来到上房坐稳,笑呵呵地张罗着茶点,倒是冷落了四爷这尊大佛。

    “早就听人说起你身怀有孕的事儿,我还琢磨着要让人将小七和弘轩之前穿过的那些小衣裳都赶早收拾出来,然后给你送过去呢,没想到你就这么快过来请安了,你说你也是的,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就不要进府来折腾了,等我过去瞧你,这不是一样的么,或者是让你家李卫来替你给我请个安!”不过尔芙却是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事,她命诗兰将椅子搬到玉清的身边儿,笑着坐在玉清的身边,伸手轻轻摸着玉清高高隆起的小腹,满脸带笑的柔声说道。

    玉清亦是满脸欢喜,她虽然没一直陪伴在尔芙身边,但是她和尔芙之间的感情,却是所有近身宫婢和陪嫁丫鬟里最好的,也可以说是她一步步地领着尔芙适应这个时代,让尔芙不必茫然无知地应对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尔芙待她亲近,她自是有所感触,但是该守的规矩,她也并不逾越半步,半欠着身子地陪坐在尔芙的身边,轻声细语地说着她这些年和李卫在江南等地的见闻和趣事,引得尔芙连连惊呼,恨不得变身玉清去亲眼看看那些迥然不同的风光。

    对此,四爷只能是满脸无奈地摊摊手,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若是换做其他女人敢如此慢待他,他早就甩着袖子走了,不过对上尔芙这个妮子,他早就习惯了尔芙这种丢三落四的性子了,也知道尔芙和玉清的关系亲近,这会儿必是欢喜坏了,所以他又怎么忍心去怪罪尔芙这个小妮子呢!

    “主子,主子爷要走了!”不过尔芙没注意到四爷,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注意到,就在四爷刚刚起身往外走去的瞬间,诗兰就忙凑到了尔芙跟前,轻声提醒道。

    尔芙这才恍然地注意到往外走的四爷,但是她却没有如同后院里其他女人那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哄四爷,而是如同寻常夫妻那般笑着招呼住四爷,又扭头吩咐诗兰将她从庄上带回来的新鲜果蔬从小厨房拿来,对着四爷柔声说道:“爷,您看今个儿玉清好不容易从江南回来一趟,德妃娘娘那边就要拜托您去帮我打打圆场了,这是我昨个儿从庄上特地给娘娘带回来的新鲜果蔬,便劳烦您进宫一趟,将这些小礼物送过去了,我明个儿再进宫去给娘娘请安。”

    说完,她就笑嘻嘻地拎着并不算大的竹篮来到了四爷身边,直接交到了四爷手里。

    别看竹篮不大,但是篮子里装着的都是沉甸甸的水果和新鲜蔬菜,分量十足,四爷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不大的篮子有这么重,拎到手上,被沉甸甸的篮子坠得身子一歪,使上几分力气,这才站定身子,他抬手揉了揉尔芙梳得齐齐整整的发髻,压低声音叮嘱道:“行,这事就交给爷去处理了,不过你也要注意着分寸,别累坏了自个儿,也累坏了玉清这丫头,李卫那小子可宝贝着她呢!”

    “放心吧。”尔芙笑着躲开四爷作怪的手,柔声说着就催着四爷快些进宫去了。

    她目送着四爷拎着竹篮走远,这才转身回到玉清身边空着的椅子上坐定,瞧着玉清满脸紧张的样子,笑着拍了拍玉清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现在爷和德妃娘娘的关系,比起那时候好了许多,也疼爱我这个儿媳妇,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些虚礼,你也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和我好好说说,说说你这些年在李家过得怎么样,我在京里,最惦记的就是你和玉冰过得好不好了,之前看到玉洁那副样子,我这心里头就如同针扎似的!”

    刚刚有四爷在旁边,尔芙和玉清说的都是些风土人情的事儿,这会儿四爷走了,玉清也轻松了许多,抬手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满脸都写满了幸福二字的含笑道:“李卫他待我很好,虽然有时候不是太上进,也爱玩些,但是却是个独善其身的本分人,连之前婆母觉得我身体有问题,怕是不能生养,张罗着替他纳妾,他亦是自个儿就拦下了,守着我这些年,我很是知足呢。”

    “那就好,那就好……”尔芙听着这话,亦是满脸羡慕。

    在这个时代,怕是最难得、且最珍贵的就是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这句话了,不单单是男人自个儿管不住心,更因为子嗣传承等问题,不得不纳妾添美,这时间久了,夫妻俩就难免会离心离德,好在玉清够运气,碰到了李卫这样一个能够拒绝诱惑的好男人,单单是这点,她就觉得李卫比四爷要更强几分了。

    尔芙又拉着玉清说了会儿体己话,见玉清脸上露出疲态,忙让人将次间的罗汉床给收拾出来,逼着她在次间躺下歇歇乏儿,自个儿则跑到小厨房去张罗午饭去了。

第1734章

    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是很忌讳巫蛊之事,符纸这种东西,更是其中的大忌。

    小乌拉那拉氏是吃错什么药,才会做出偷偷摸摸去外面求符纸的事,还敢在后花园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拿出来,如果不是早就熟识小乌拉那拉氏的性格,她真怀疑小乌拉那拉氏是不是要借机往她头上泼污水……

    至于说,小乌拉那拉氏怀疑瑞溪是被鬼附身、夺舍啥么的!

    尔芙听听就算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真当钦天监和宝华殿那些法师都是些个混饭吃的街边小骗子吧,尤其是瑞溪这种未经选秀就被家族硬塞到四爷府里做侧福晋的主儿,康熙老爷子这位笃信佛法的皇帝,必是要请人算过八字的,要是她身上真有问题,也就没有昨个儿那场折腾她小半月之久的婚礼了!

    “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敢带到府里来的?”尔芙没好气地躲过小乌拉那拉氏的手,厉声问道,如果不是她不想连主动投靠到身边儿的小乌拉那拉氏这个盟友都舍弃,她恨不得现在就找来管事嬷嬷处置小乌拉那拉氏。

    不过她虽然有心包庇小乌拉那拉氏,却架不住后花园这地方人多眼杂,很快就有人将这消息传到四爷耳朵里了,相比起笃信佛法的康熙帝,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听说自个儿后宅有人弄出符纸这种玩意儿,一张脸黑如锅底地来到了后花园的池边儿,只是当他看清楚站在莲池边儿的人之后,又有些不知该是上前训斥,还是该当做没事发生地走开了。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府里如同透明人般存在的侍妾梦蝶姑娘出现了,她穿着一袭浅粉色银丝绣芙蓉遍地的旗装,发梳两把头,鬓边簪着一对素银镶粉晶雕桂花簪,嘴角噙笑,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惊喜的柔声问道:“爷,也是被这些紫粉色的垂丝海棠花给迷住了么?”

    “嗯。”四爷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扭头瞧向身侧摆着的一盆盆垂丝海棠盆栽。

    其实严格来说,梦蝶的模样并不难看,且打扮清秀可人,正是四爷喜欢的款式,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地做出那些不合这时代习俗的荒唐事儿,早就已经成为府里有品级的格格之一了。

    如今被佟佳氏强迫着和教习嬷嬷苦练过规矩的梦蝶,一举一动,亦是有模有样了。

    她款款地站在四爷身侧,不近不远地仰望着面色冷峻严肃的四爷,不谄媚,却带着几分娇羞,笑脸吟吟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似是突然注意到莲池边儿站着的尔芙和小乌拉那拉氏般,惊讶道:“往常福晋姐姐很少来花园里散步赏花,今个儿倒是真巧了,婢妾还要过去给福晋请个安,爷可要一块?”

    说完,她就已经对这四爷屈膝一礼,迈步往莲池边儿走去。

    莲池边儿,小乌拉那拉氏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尔芙介绍着她命人去求符纸的仙师如何法力高深,怎么都不肯将手里拿着的那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收起来,然后梦蝶就已经迈着优雅的莲步来到了跟前。

    随后,梦蝶就似是很惊讶般地捂嘴退后了两步,同时回眸看向了四爷的方向。

    这次好了,四爷就算是不想过来,也不好就这样转身离开了,不然还不知道府里会传出多少不着边际的流言呢,所以他略微停顿片刻,丢给苏培盛一记隐晦的暗示,便迈步往池边儿走去。

    小乌拉那拉氏手里掐着的符纸,还没有收起来,四爷淡淡地瞥了眼儿,有些不喜地拧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苏培盛已经上前一步将小乌拉那拉氏手里的符纸,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四爷跟前。

    如血般猩红的朱砂痕迹透过暗黄色的符纸,真真可谓是鬼画符般。

    四爷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打开,终于露出了小乌拉那拉氏一直向尔芙推荐的驱鬼符真容,对道家文化没有半点了解的尔芙只瞧了眼,便没有兴趣地收回了目光,满脸淡然地抚着被风吹散的发鬓,柔声说道:“爷不是说前院书房有要紧的公务要处理么,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还和梦蝶妹妹一块呢?”

    尔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拈酸吃醋的味道,但是却是故意做出来给四爷看的。

    四爷闻言,挑了挑眉,迈步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似是解释,又是随口一说似的回答道:“爷和戴先生将公务处理好,听苏培盛偶然说起后花园里有花房新培育出的垂丝海棠盆栽,便随便过来走走,然后就在垂丝海棠盆栽那里碰到了她。”

    说完,他随手指着跟前站着的梦蝶姑娘。

    他才不会承认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打扮清秀的侍妾叫什么名字了呢!

    对此,尔芙倒是无所谓地笑笑,转而提起了四爷手里捏着的这张符纸,似是漫不经心,实则满心紧张的说道:“正好爷过来了,也给我出出主意吧,咱们府里这位小乌拉那拉格格,也不知道听谁说起北城新出现一位什么法力滔天的仙师灵尊,居然命人偷摸过去求平安符,也亏得她还知道自个儿这做法不妥当,听说我在花园里散步就忙过来了,不过我素来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没有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请爷给拿个主意吧!”

    “若是想要祈求平安就多抄几份经书供奉到宝华殿去,自有法师会护佑你。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符纸,这次就看在福晋替你求情的份上,爷便不多做处置了,只罚你禁足半月就算了。”四爷闻言,随意地瞟着满脸紧张的小乌拉那拉氏,冷声给出了回答。

    这种处置,还真是算不得惩罚了。

    禁足半月,只不过就是不能随意出来走动,转眼就能过去,还能避开新侧福晋进门的这个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危险期,小乌拉那拉氏面露苦涩,却是难掩眼底的欢喜,努努嘴儿就屈膝一礼,领着旁边候着伺候的小宫女回到自个儿院里去禁足了,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后花园的范围,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那张符纸,仿佛刚刚之前的一幕就如同是尔芙异想天开做的白日梦似的。

    尔芙拧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走远,还不等她寻个由头离开,或者是将侍妾梦蝶打发走,四爷就已经旁若无人地上前拦住她的腰肢,主动建议道:“正好爷正闲着没事,陪你一块走走吧。”

    说完,也不等尔芙回答,直接就揽着尔芙往另一侧的石子小路走去。

    别以为他看不出梦蝶在引着他过来,他没有计较梦蝶的别有用心,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再生出旁的是非罢了,但是却不妨碍他留给梦蝶些许难堪,比如现在当梦蝶这个精心打扮过的漂亮侍妾不存在。

    四爷虽然不善武艺,但经常练习弓马骑射,他的力气却是不小,半拖半抱地就揽着尔芙走远了,一直走到石子路的尽头,尔芙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现在还在人多眼杂的外面,忙尴尬地退出了四爷的怀抱,主动坦白了自个儿刚才说的那些谎话,低头做认错状地忸怩道:“我实在不愿意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让爷动怒,也不愿意平白被小乌拉那拉氏拉下水,当着梦蝶的面,我也不好实话实说,所以就这样信口胡说了!”

    “你真当爷看不出你那些一戳就破的谎话么?”四爷笑着打趣道。

    “那你还配合我?”尔芙好奇道,她简直不敢相信四爷会如此偏袒她,所以不自觉地瞪起了眼睛,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红着脸、红着眼儿,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扭着衣襟前掖着的蚕丝帕子。

    “不配合,难道真让你搅合进这种事情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素来都是皇室里最忌讳的事情,到时候再有人趁机添油加醋地传出乱七八糟的传言,爷都护不住你,兴许还会引起宫里那位的怀疑猜忌,爷当然要将这种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将这种威胁的东西处理掉了!

    现在知道爷对你这么好,你该知道怎么报答爷了吧!”四爷瞧着眼前可爱得和他小时候养得小土狗一模一样的尔芙,颇为自得的说道,同时趁机要求尔芙割地赔款,在某些他很喜欢的事情上让步。

    说完,他就将那张小乌拉那拉氏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符纸撕成了碎片,摊在手掌的中央,任其被清风吹散,这才领着尔芙往正院的后门方向走去,一直到二人回到正院上房里坐定,四爷才分外郑重地将房间里伺候的婢仆都屏退,向尔芙问起,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在后花园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拉扯一张符纸的事。

    对于四爷的问题,尔芙并没有想要隐瞒。

    她有些无奈地捧着茶碗,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说起了小乌拉那拉氏有些荒唐的臆测,并对这件事做出了判断,满脸不屑地摇头嘲讽道:“不过我估计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将那张符纸拿出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后花园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起这么隐晦的话题!”

    “是有些荒唐,却也未必就不可信。”四爷却并不赞同尔芙的说法,摇头道。

    “哦,爷该不会相信鬼附体和夺舍重生的这种说法吧!?”尔芙有些奇怪的问道。

    四爷没有回答,只是命苏培盛去前院书房,将张保和陈福统领的粘杆处调查出来的资料送过来,将那叠记录着新侧福晋瑞溪从小到大所有经历的信纸,让尔芙看清楚,然后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你看看这些资料,反正爷瞧见粘杆处调查结果后,总觉得她这几个月的变化是真的有些大,不但是从小到大的口味变化了,连穿着打扮都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如果说二人并非是同一人的话,爷之前的那些怀疑就说得通了!”

    “那我也不信什么鬼附身这种鬼话。”尔芙表示她是个无神论者,一定要坚持。

    “鬼附身这话不靠谱,但是如果是乌拉那拉家的老组长为了挑选出更合适的秀女送到府里来接替乌拉那拉氏的位置,做出冒名顶替的事情来,那就显得更真实些了吧!”四爷虽然信佛、信道,却也不觉得现实生活中有鬼附体这种事发生,所以他脑洞大开地提出了另外一种可信度更高些的可能性。

    为了让尔芙更加认同他的这一猜测,他还列举出了重重的证明。

    比如瑞溪本就是乌拉那拉家旁支的姑娘,年方十六,是被留牌子的秀女,但是却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同辈,且又和更改过族谱的珍珠以姐妹相称,若真是如此的话,当初乌拉那拉家为何不直接送瑞溪进府,反而找到明明是乌拉那拉氏侄女辈的珍珠改族谱充当同辈堂妹送到府里来呢!

    这不是白白让那些了解乌拉那拉氏珍珠底细的人瞧乌拉那拉家的笑话么!

    再比如说,明明是远房旁支所出的瑞溪,一无惊人美貌,二无绝顶家世,如何能让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达哈苏,甚至不惜对四爷携恩求报,花费如此大力气地替她求得侧福晋的名分,当初珍珠这个和嫡枝血脉未出五服的旁支都没能得到如此待遇,这显然是不合符常理的。

    “那你觉得她会是谁呢?”尔芙有些懵地挠头问道。

    “爷更怀疑她是乌拉那拉家嫡枝的血脉,只不过因为她可能是外室所出,所以达哈苏老族长这才给她安排了个什么远房旁支的出身,毕竟外室子的身世,实在不够光彩,也着实当不起侧福晋的位置。

    不过这些都不是太要紧的事儿,爷也不过是留给弘晖几分脸面罢了。”四爷捋着颌下青须,淡然说道,他最后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乌拉那拉氏早逝的原因,也因为弘晖伤及根本的问题,弘晖和乌拉那拉家的关系太单薄了,为了让弘晖有个强势的母族做靠山,他只能在某些地方做出让步了。

第1735章

    这也就是这时代还没有那句‘自个儿约的炮,含泪都要打完’的话,不然……

    想想也是有趣,有漂亮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本该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但是于四爷而言,却是一种让他有口难言的负担,不过也是理所当然,四爷的身份和地位,让他在府里那些心存野望的宫婢眼里就如取经路上那些妖魔精怪眼里的唐僧肉一般甜香诱人,任是唐僧的修养再好,突然被洗干净送进锅里蒸,即便有孙悟空跳出来搅局,并没有让唐僧真正受到伤害,但是这心里也不会太舒坦,总会有些心理阴影的存在。

    此时,四爷就是这种感觉。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代沟就如同天堑般难以逾越,四爷的苦闷,尔芙不理解,尔芙的无奈,四爷也未必能够感同身受,她拧眉瞧着四爷,稍显不悦地抿了抿嘴儿,低语道:“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虽有不妥当的地方,却也曾与你共赴巫山,你现在会不会显得太绝情了些。”

    说完,她拧着帕子沾沾唇角,起身离开了外间桌边儿,回到了更暖和的暖阁里。

    其实尔芙也知道她这种为背叛自个儿的婢女不值的想法说不通,但是她就是觉得四爷这种用过就丢的态度太冷漠了些,她强大的联想能力让她不由从惜儿身上,想到了自个儿的身上,今个儿被四爷随手丢掉的人是惜儿,那他日会不会就轮到自个儿的头上,毕竟这男人喜新厌旧的臭毛病是天性。

    翻看史书、翻看野史杂记,纵观古今,痴情相许的女子就如同过江之鲫数之不尽,但是说起痴情的男儿郎,还真是屈指可数,反倒是那些抛妻弃女的渣男,占据了历史人物中的大部分,而这些喜新厌旧的渣男,又以位高权重的居多,想想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时候,尔芙已经完全忘记了爱新觉罗氏子孙骨子里流传着的那份专情了。

    前有皇太极钟情海兰珠、顺治帝为董鄂妃舍弃皇位遁世出家、康熙帝守着韶华不再的德妃数十年如一日,后有乾隆帝的孝贤皇后,光绪帝的珍妃,虽然这里面都离不开这些女人的高情商智斗情敌,但是却也说明这爱新觉罗氏的男人动了心就不会轻易动摇。

    只是,只是就算尔芙现在还能想到这点,却也难免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天知道谁才是雍正帝的真命天女……

    不过外间堂屋桌边儿坐着的四爷却注意到了尔芙情绪上的不对劲,他不在意府中众女,唯独放不开尔芙这个爱耍性子的小妮子,他快速地吃光碗里剩下的几点饭粒,擦擦嘴儿,连漱口的茶水都没顾上喝,便也跟着尔芙来到了暖阁里。

    已经猜出尔芙为何不快的四爷不想将自个儿塑造成情圣,不想说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尔芙伤心才故意疏远冷待惜儿,却也不愿意看着尔芙绷着张小脸乱想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些许心疼,迈步上前,轻轻揽过了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尔芙,低声道:“不许乱想,爷不是个绝情的人,爷会好好养着她一辈子,只是你也该明白此风绝不可长,不然这府里就乱套了!”

    尔芙不知道那些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系列小说里的女主在看到那些男主角对待其他女人的态度是何感受,但是尔芙发现自个儿做不到那般淡然自若,还为此暗暗窃喜着,这也应该是所有人的正常反应,不过她知道她会防备、会躲闪,甚至会疏远,现在四爷的解释,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一丝认同,心里舒坦了不少。

    可惜就在她要转身和四爷和好的刹那,她又想起了之前府里那些无声无息就死去的妾室们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不过她又很快地摇摇头,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暗暗安慰自个儿:或许是她太敏感了,毕竟她是知道乌拉那拉氏戕害过不少妾室所出的子女,那些无声无息被病故的妾室也都或多或少做过些心狠手辣的事儿,即便是还好好被关在佳思院里的李氏,也并非是个无辜受害的人,四爷未曾牵扯到她们背后的家族,还为她们保留下生前的尊荣名分,绝不会是个心狠阴毒的人。

    对,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尔芙如同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将脸埋在了四爷的怀里。

    这夜,庄上别院的上房里格外安静,仅有两人的私语声隐隐传出,当次日第一缕朝霞洒落在窗棂上的时候,两人已经和好如初,明明足够睡下五六口人的大炕上,两人竟然如同连体儿似的纠缠在了一块。

    按照昨个儿的约定,他们短暂的二人世界就要结束了。

    尔芙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眼眸,懒懒地打着哈欠,最终咬咬牙坐直了身子,她推着还在闭着眼睛装睡的四爷,带着还未彻底清醒的些许睡意,似是撒娇、又似是牢骚似的低喃道:“快起来吧,既然今个儿要回去,那就抓紧起来收拾收拾回京吧。”说完,她又不高兴地捶了捶四爷的胸口,亏她过来的时候,还特地将百福和雪球从京里带过来,结果这两个可怜的毛孩子还没有来得及体验一次奔跑的乐趣就要回去,想想颠簸且狭窄的车厢,她心底的铲屎官觉悟就让她羞愧又心疼的低下了头。

    “不用那么急,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四爷长臂一揽就将尔芙拉回到了被窝里,难得能够贪睡的早晨,他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离开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小妮子,就让他放纵一次,任由自个儿睡个够吧,抱着这样懒散的想法,他不情愿地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伸手摸到炕边儿落地罩上专门固定床幔的金钩,将厚重的锦缎床幔都放了下来,将满室阳光都挡在了这方小天地外。

    刚刚还明媚的榻上,瞬间回归黑暗之中,仅有几缕顽皮的朝霞钻过床幔衔接处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墙上留下过于玄妙的淡金色痕迹。

    本就没有彻底清醒的尔芙见四爷都这样懒洋洋的样子,便也就不再勉强自个儿了,敛了敛缠绕在脖颈处的长发,重新躺回到了暖暖的炕上,手臂随意地搭在四爷紧实平滑的腰间,脑袋瓜儿枕在四爷的肩窝处,嘴角噙笑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炕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揉着还有些懵的脑袋瓜儿,倚着炕边摆放着的数个软枕坐起身来,招呼过在外面候着的诗兰,低声问道:“四爷呢?”

    “主子爷领着百福和雪球在院子里玩耍呢。”诗兰含笑答道。

    “伺候我梳洗吧!”尔芙闻言,挑眉瞧瞧窗外,只能瞧见四爷的脑袋瓜儿,她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扭头瞧瞧眉眼含笑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少时片刻,诗兰和诗情就捧着一干洗漱要用到的家伙式儿回到了房里。

    刷牙、洗脸,外带着擦湿长发……

    一切都收拾妥当,尔芙趿拉着软底的绣花鞋来到地当间,换上方便出行的骑装,扎紧裤腿,又换上更加服帖合脚的羊皮小靴,满头青丝用玉簪固定在发顶,打扮利落如同行走江湖的女侠般来到了院子里。

    百福和雪球这两个好吃好喝娇养着的毛孩子不用尔芙招呼,一瞧见尔芙就迈着小短腿儿,撒着欢地跑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围绕在她的腿边儿,一下下的蹭着,时不时还抬起前腿儿搭在尔芙的腿上,蹦着高地够着尔芙的手,那副撒娇卖萌的模样就别提多可爱了,尔芙见状,登时就展露出了最明朗的笑容,满眼慈爱地半蹲下了身子,抬手抚摸着两个毛孩子的脑瓜儿顶,扭头冲着还在院子里练拳的四爷问道:“你今个儿怎么想起陪它们出来玩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将它们带出来了呢!”

    “这府里有什么事能瞒过爷的!”四爷傲娇道。

    尔芙笑着丢给四爷一枚白眼,盘腿儿坐在诗兰送过来的软垫上,任由两个毛孩子踩着自个儿的腿儿往上爬,毫不在意地替两个毛孩子抓着痒,继续问道:“切,用过饭了么?”

    “还没呢,等你一块,谁知道你这一睡就是两个多时辰,瞧着都到中午了!”

    “那就别在那摆花架子了,进去拾辍拾辍,换件清爽的衣裳,然后一块用午膳。”

    “好。”四爷爽快地应道,然后就利落地收起架势,掸着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迈步往上房里走去。

    一会儿工夫,已经换上新袍子的四爷重新回到尔芙的身边,怀里还抱着一个软垫,他学着尔芙的样子,盘膝坐在软垫上,伸手拉过瞧都不瞧自个儿这个主人一眼,一心赖在尔芙怀里摇尾巴的百福,玩着作揖的小游戏,同时嘴上不闲着的教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连自个儿的主人是谁都忘了吧,小心爷让人把你关禁闭。”

    尔芙闻言,笑着揉了揉百福的脑袋瓜儿,再得到百福的回应,一双手被百福舔得湿漉漉的,她满意地低下头蹭了蹭它巴掌大的脑袋瓜儿,柔声反驳道:“它能知道什么,你整日忙得连瞧瞧它的空档都没有,忘记你这个主人也正常。”说完,她就将还在自个儿膝上趴着的雪球推开,拉着四爷一块回到屋里用饭去了。

    而雪球和百福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主人的身后,摇头摆尾地做着你追我逐的幼稚游戏,为这个有些空的房间增添些许生气活力。

    午饭,亦是比较随意的农家饭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一个个圆滚滚的肉包子,摆在桌子中间最明显的位置,尔芙和四爷洗过手后,并肩坐在桌边儿,齐刷刷地奔着肉包子伸出了筷子,要说四爷本来是不该对这种看起来就很油腻的大肉包子下筷子的,但是经过昨个儿他发现尔芙这个小妮子是真会吃,所以他一瞧见桌子中间摆着的肉包子,便不自觉地伸出了筷子。

    尔芙动作流畅地夹过肉包子,瞧着四爷,含笑调侃道:“这好似不大符合你四爷的胃口啊!”说完,她就将那个和自个儿脸差不多大小的包子凑到了嘴边儿,嗷地一口,咬出一个大大的豁口,露出了里面混合着汤汁的肉馅。

    肥瘦正好的猪肉,混合着蘑菇碎儿、姜末、葱末,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魅力,让人吃上一口就放不下,一点点醋,一点点酱油,蘸在雪白雪白的包子皮上,不咸不腻,味道刚刚好,再配合旁边腌得酱红的糖蒜,更显清爽,只不过吃完是一定要刷牙的,不然那味儿……不过既然这会儿吃着东西就不想那些用不着的事儿了,相比起尔芙豪迈的吃法,四爷的吃法就秀气许多了。

    一盘四个脸大的包子,一人吃了两个大包子,可见尔芙的胃口是多好了。

    吃过午饭,尔芙又一次提出回府的事儿,四爷淡定地摇摇头,指了指还在桌边儿绕圈圈的百福和雪球,低声道:“难得出来一趟,这两个小家伙儿是该好好放放风了,再待一天吧,左右爷和宫里那边请假,也没说准要休息几天,与其匆匆忙忙地到庄上别院接了你就回去,还不如在这边忙里偷闲地待两天,也免得那些御史言官揪着事儿不放,惹得皇上和娘娘都不高兴。”

    “皇上和娘娘为何会不高兴呢?”尔芙傻愣愣地抬眸问道。

    四爷闻言,撂下了手里端着的茶碗,低声解释道:“你想想,爷过来之前在府里干了什么事儿,爷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但凡一个脑袋瓜儿没问题的人就能想到爷是专程过来找你和好的,皇上和娘娘是个什么个性,你不会不知道吧,想想八福晋的事儿,你就该知道他们是多讨厌这种事儿了!”

    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息。

    如果不是怕尔芙性格太直白被宫里那位娘娘套去话,他真不愿意说出这些事儿来给尔芙烦心,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心疼尔芙,比起自个儿那位头发丝都长空了的额娘,比起自个儿那个连自个儿这个儿子都算计的额娘,尔芙太值得他悉心守护了。

第1736章

    等到尔芙一行人到别院的时候,这屋里屋外的,半点尘土都不见了。

    该赏得赏……

    尔芙不是个吝啬的人,她让诗兰将准备好的银角子和铜钱用红纸包好,庄头双份,院里伺候的仆妇一份,庄上的耆老贤孝人家送一份,这些都送完,还剩下不少崭新崭新的铜子,她又让诗兰从箱子里找出红绸带来,将铜子穿成串儿,打上漂亮精致的络子,送给庄上不满七岁的孩子们,直到将带过来的银角子和铜钱都彻底花光,她这边儿也彻底闲下来了。

    不过她还是闲不住,她总不可能忘掉自个儿过来的本来目的,招呼着诗兰将整理行李的差事交给随行过来伺候的玟慧等人负责,边说边往外走去:“走吧,咱们去后面瞧瞧怜儿吧!”

    后罩房里,怜儿小脸蜡黄地窝在炕上,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伺候着。

    她知道主子今个儿过来,早早就让小丫头替自个儿找出干净利索的袍服换好,喝过药就靠着软枕,巴巴望着房门口的方向,一瞧见尔芙进门,更是挣扎着要下地给尔芙请安,要不是尔芙反应快,怜儿都快要折腾到地上了,她生怕怜儿不安心将养,故意板着脸教训道:“好好躺着,你这身上的伤不轻,本福晋花了好多药材才保住你的小命,你可得好好养着,不然本福晋这钱就白花了,本福晋还等着从你的月例里把银子都扣回来呢!”

    “主子,奴婢都好得差不多了!”怜儿苦笑着答道。

    天知道那些老大夫开出的药是有多难吃,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回府当差去。

    “别胡说了,我刚刚问过济世堂过来照顾你的宋大夫了,你这伤还且养着呢,看着是已经封口,但是内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稍微有点大动作,你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有裂开的风险,你就别折腾了,安安心心地养着就是。”尔芙笑着按住怜儿,柔声道,她这可不是顺口胡说的,她过来之前就已经清清楚楚问过宋大夫了。

    “主子……”

    怜儿还要分说,尔芙直接摆摆手,命小丫头将炭炉上温着的药罐取了过来,亲自盯着她吃过药,又让跟着她一块从府里过来的胡太医替怜儿诊过脉,确定怜儿的身体在渐渐康复中,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和怜儿说闲话。

    不过喝过药的怜儿精神不好,只是说了一会话,便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也别强打精神和我在这说话啦,好好躺下睡会儿,等精神好些,再让小丫头扶着你起来走动走动,刚刚胡太医说的那些话,你也是都听到了的,别不当回事!”说句实话,尔芙还真是不大会劝人,她正发愁要和怜儿说些什么,见怜儿打哈欠,竟然生出一种被解救的感觉,忙不迭地劝小丫头扶着怜儿躺好,笑吟吟地说道。

    说完,她也就直接领着诗兰等人回到正院上房里躺下休息了。

    尔芙不亲眼过来看看怜儿,她这心里就不放心,过来了、看过了,她也就安心了,这一直不知道蹲在哪里偷懒的周公就出来了,她掩唇打着哈欠,交代诗兰看好门户,整个人就都缩到了被窝里,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她在醒来时,外面的天儿都黑下来了。

    “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呢,这一个午觉就睡了整个下午,怕是晚上就难睡了!”打着哈欠坐起身来的尔芙瞧着外面黑乎乎的天儿,招呼着诗兰点起烛台,靠坐在炕头摆着的软枕上,带着几分困意惺忪的呢喃道。

    诗兰笑嘻嘻的应付道:“主子,您昨个儿晚上都没有睡好,难得好好睡一觉,奴婢可不敢吵您。”说完,她也将屋里的几盏烛台都点起来了。

    暖暖的烛光洒下,尔芙有些不适应地眯眯眼儿,随即就趿拉着鞋子,离开了被窝。

    这趟出府,一来是她要来看看怜儿,二来也是她在府里待得闷得慌了。

    尔芙本来还想要领着孩子们一块来散散心的,但是她考虑到庄上的条件和孩子们的功课不能耽搁,只能自个儿出来转转了,而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放松的,她自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了,不梳发髻、不穿礼服,虽然是晚上,她仍然是穿着柔软舒适的锦缎棉袍,下着软底小棉靴,脚步轻快地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圈,散散步,一会儿才能胃口大开。

    只不过她忽略了小生子被她留在府里这件事。

    等到有些单调的饭菜摆了桌,走得脑门挂汗的尔芙就哀嚎起来了。

    吃惯小生子做得那些珍馐美味,这些看起来就不甚开胃的大碗饭菜,还真是让人没食欲呢,好在她这人随遇而安,只是略微皱皱眉,便大口大口地吃起白菜炖宽粉了,正儿八经用大锅炖煮的菜,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却是很入味,搭配着有些粗糙的玉米饼子,尔芙还真是越吃越香,足足吃了四块玉米饼,这才拍着鼓溜溜的肚子,撂下了筷子。

    “把我特地让你收拾起来的话本子找出来,我一会儿要看!”尔芙还真是做惯了甩手掌柜的,丢下筷子,随口吩咐一句,便又一次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饭后散步消食,这也是早就养成习惯的事儿了。

    尔芙这来来回回地走了有一炷香工夫,诗兰那边将碗筷都收拾好了,诗情也将她要的话本子找出来,齐齐整整地摆在了炕边的角几上,她也就直接甩掉鞋子,重新爬回到了炕上,半躺半坐地靠着软枕,捧着话本子去打发时间了。

    这边儿尔芙过得有多潇洒,府里就有多么得风起云涌。

    静思居里的李娉婷听说嫡福晋出府、一位侧福晋被禁足,直觉正是好时机,连夜去上房里见还在熬夜写功课的茉雅琦,开门见山地说起了她和李家的打算,她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茉雅琦,低喃道:“事情就是这样,你自个儿琢磨吧!”

    “你们,你们这些白眼狼!”茉雅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娉婷骂道。

    “甭管你怎么说,现在李姑姑被废,小李姑姑被送到盛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咱们李家要还想靠着四爷府这艘大船,你还想要有好日子,我就是咱们李家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求,只是咱们李家怕是就要放弃你这个亲王格格了。

    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往这四爷府里钻呢!”李娉婷抬手抚了抚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满是不在乎的随口说道。

    当然,她心里是很紧张的,她真担心茉雅琦会选择破罐子破摔。

    别看她嘴上说不在意,不甘心小小年纪就给四爷这种年纪的男人做妾,但是心里却是期盼着呢,这做妾是不够光彩,但是也要分给谁做妾不是,一个亲王的妾室就是再不济,那也比被自个儿那狠心的嫡额娘给草草嫁出去强,要是真能好运的生下个阿玛,兴许还能被册封为侧福晋,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连自家阿玛见到自个儿都要请安见礼了。

    她之所以要表现得如此不在意,也是不想茉雅琦拿捏、端着罢了。

    房间里,茉雅琦和李娉婷对坐在圆桌两侧,从这个表妹进府,她就没有仔细看过李娉婷这个表妹,一来是因为她是生来尊贵的亲王格格,再不济都能被封个县主嫁出去,好运些,一个和硕公主都是跑不掉的;二来李娉婷是庶女,别看茉雅琦也是庶女,但是她却是最在乎嫡庶,见李娉婷一个庶女做自己的大伴,连和李娉婷说几句话的想法都没有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这个表妹李娉婷真美、真优雅、真端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再仔细瞧瞧,好似还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和魅惑。

    虽然她已经有些心动,但是她也不是真傻,这府里没有第二个姓李的妾室,自个儿就是李家能攀上四爷府这艘大船的唯一途径,这李家就要哄着自个儿、捧着自个儿,别管李聘婷说得如何决绝,这点却是她李娉婷做不得主的,不过她也想到别的,那就是她也需要一个人替自个儿在阿玛跟前刷够好感度,看过不少话本子、看过不少折子戏,枕头风的厉害,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自个儿的额娘指望不上了,眼瞧着还不会说话的五格格都要比自个儿更得宠,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她想,也许和李娉婷联手,正是她重获四爷欢心的好机会!

    至于自个儿的额娘李氏,原本她和李氏的感情就不是那么深厚,现在更无所谓了。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故意装出冷淡厌恶的样儿,一字一顿的冷嘲道:“我帮你去算计我阿玛,你觉得我就这么傻么?”

    李娉婷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减,手上的小动作,也彻底停了下来,她挑起眉梢,同样冷嘲道:“你不傻,你比谁都要聪明,正因为知道你足够聪明,我也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如果没有一点把握的话,你觉得我可能会这么开门见山地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么,你想要什么,我心里清楚,我也能保证会帮助你,现在就看你是不是愿意了!”

    说完,她又一次笑了起来。

    她在笑她那个自诩聪明的姑姑,亏得她那个姑姑被关在佳思院里还多次托人捎信给自个儿,希望自个儿能多多帮衬着茉雅琦和弘昀,免得这两个性格莽撞的孩子闹出乱子,但是这两个孩子是没有一个记挂着她这个倒霉的额娘,一心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不然怕是还真轮不到她李娉婷在这里逞威风了。

    “我又该怎么相信你呢?”既然李娉婷都看出自个儿动心了,茉雅琦也不再假装,她端起茶盏,微抿一口,强忍着晕眩感觉,哑着嗓子问道。

    “这个给你,这就是我给你下药的证据。

    如果以后我有对不住你的时候,你大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你阿玛告状。”李聘婷从袖管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到茉雅琦的跟前,含笑说道,这个药包是她刚刚往茶壶里下药用过的,茉雅琦也是看见了的,但是里面装着的就是最寻常的豆面儿而已,即便是茉雅琦拿着这东西去告状,也不过就是自找没趣的事儿罢了。

    “好,我信你一次。”茉雅琦将纸包小心翼翼放在妆台里收好,笑着应道。

    刚刚喝过的药茶已经生效了……还不等她再多说两句,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圆桌的另一侧,李娉婷神情淡然地将茉雅琦喝过的残茶倒进花盆里,又重新斟上半杯茶水放好,确定再无遗漏,这才满脸惶恐地冲到了门口,撕心裂肺地吼道:“格格晕倒了,不好了,不好了,格格晕倒了,快来人啊……”

    片刻工夫,偏房那边洗漱好就要歇息的洪嬷嬷闻声,趿拉着鞋子就跑了过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我仔细说说,这好好的,格格怎么会突然晕倒呢!”说完,她就直接转身吩咐菊香着管事嬷嬷去安排请太医的事儿了。

    李娉婷哭哭啼啼地抹着泪,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将茉雅琦晕倒的原委说清楚。

    洪嬷嬷听完,有些无语地抚了抚额,却还是尽责地命人将茉雅琦扶到了床上躺好,这才转身离开静思居去四爷传信,因为按照李娉婷所说,茉雅琦是见小七格格和五格格都有额娘在身边陪伴,心里郁结憋屈,却又不敢将这话和四爷明说,这才活生生的将自个儿给憋病了,她心疼着这个明明已经及笄却还不甚懂事的二格格茉雅琦,便打算帮茉雅琦一把。

    其实这也是李娉婷发现的,她发现洪嬷嬷看似清冷无情,其实却是个软心肠。

    少时片刻,洪嬷嬷重新回到静思居,李娉婷佯装不知地在床边陪着茉雅琦,仍然是那副梨花落雨的样子,声带哽咽地安慰着还没有力气起身的茉雅琦,茉雅琦也很是配合地摆出了一副忧郁的模样来。

第1737章

    尔芙瞧着乌雅格格在美人榻上重新躺好,自个儿也重新坐回到了绣墩上,她拧着帕子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柔声道:“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别再哭闹了,该吃就吃,喜欢吃什么,命人去大厨房那边下单子就行,好好地调理身体,以后还有机会呢!

    行了,这时间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也回去歇歇儿了!”说完,她就拍拍乌雅格格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尔芙路过秋雨楼配楼厢房时,还不忘进去打个招呼,这才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

    该洗漱洗漱、该更衣更衣,一些都收拾妥当,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刚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外面就传来了四爷回府的通禀声。

    真是要了亲命了……

    尔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坐起身来,也不出迎,咬牙切齿地靠在床柱上,一双眼睛如同喷火似的瞪着房门口的方向,一会工夫就瞧见四爷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的身影了。

    “怎么样?”四爷还未瞧出尔芙的不高兴,一边在屏风后更衣,一边随口问道。

    尔芙也是一脑袋的浆糊,搞不清楚四爷这话儿是何意,她有些懵的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乌雅赫赫那边儿!”四爷已经脱去外袍,正往身上套家常袍子呢,他一边往尔芙身边儿走,一边轻声回答道。

    等到他这话说完,他人也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了。

    还不等尔芙往床里面挪动挪动位子,四爷就已经一撩袍摆地坐在了床边儿,紧紧贴着还靠着床柱没反应过来的尔芙,胳膊更是直接就搭在了尔芙的肩膀上,显然也是满身疲惫的模样,懒洋洋地往床柱上一靠,便将腿儿搭在了床边儿上。

    尔芙有些嫌弃地抬起了四爷搭在自个儿肩上的胳膊,动作麻利地往里面一滚,躲开了四爷的亲近,选择了能够和四爷对面相视的位置,重新翻身坐起。

    为了不让四爷将话题扯歪,她又整理好有些敞开的衣襟,这才回答道:“还是那样呗,御医也没有能够给出其他的解决办法,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保不住了,她看起来也挺伤心的,我这不是才安慰完她从秋雨楼回来么,快要被累死了。”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了还在秋雨楼配楼厢房等候着的两个御医,

    尔芙忙往四爷跟前儿凑凑,低声道:“两个御医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儿了,但是却保养得很好,我想着他们保养身体的本事一定不错,特地将他们留在了府里,不如让他们给您也瞧瞧呗。”

    “怎么,你嫌弃爷年纪大了?”可惜四爷并没能领会她的好意,或是故意要戏弄一本正经模样的尔芙,故意满脸坏笑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一副色胚模样的低声调侃道。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满脸嫌弃地推开故作纨绔模样的四爷,沉声道:“这聪明人就该懂得身体康健的重要性,只有那些糊涂蛋才讳疾忌医,愣是将一些小毛病拖成了大病呢,正好有御医来府里,您要不是个聪明人,那您就继续在这瞎闹呗!”

    说完,尔芙就原地一滚地往床里面滚去睡觉了。

    整夜未眠,又奔波整天,这来来回回的,都快赶上新兵集训了,一向贪恋享受的尔芙童鞋早就撑不住了,如果不是四爷回来的时间太巧了,估计就只能看到尔芙抱着被子补觉的模样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也没有往日里的那份耐心了,简直就如同即将爆炸的炸药桶似的就在暴怒而起的边缘了。

    显然,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了。

    他并没有继续抓着尔芙胡闹打趣,也没有再吵着尔芙休息,对着苏培盛招招手,示意苏培盛去后面小厨房交代小生子晚些准备晚膳,又安排诗兰守在床边伺候,别让尔芙醒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一切都安排好,这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去。

    目的地,自然就是秋雨楼了。

    四爷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让两位御医替自个儿调理身体了,这些调理身体的事,府里的胡太医也很是擅长,他过来就是想要探听下康熙帝的身体情况,不同于尔芙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他太清楚德妃娘娘的能力了,能够被德妃娘娘派到府里来的御医,必然都是忠诚度有保证的可信之人。

    等他看到两位御医竟然连官袍都没穿,更加肯定自个儿的猜测了。

    看来这两位御医就不是德妃娘娘通过太医院请来的御医,百分之百是在家沐休被揪过来干活的自己人了。

    他能够有此判断,那是因为他今个儿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德妃娘娘那边儿呢。

    德妃娘娘竟然能够如此体贴地让两位御医连官袍都不穿就来府里替乌雅格格看诊,其中想要避人耳目的事儿,绝不可能是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胎死腹中的事情,那就是她想要隐瞒住两位御医的身份。

    果然,四爷一过来,其中一直表现得很是慈祥平和的孟御医就从袖管里取出一份手抄医案,神神秘秘地递到了四爷手里。

    对于这流程,其实四爷并不是特别陌生。

    每月的初五那天,府里都有一个从关外赶来送野生草药的小伙计,将这样一份手抄医案送到苏培盛或张保、陈福的手里,那也是德妃娘娘特地安排下的一个小伙计,想来那些手抄医案的来历就是孟御医等人了。

    四爷接过医案,并没有当场就看,而是顺顺当当地塞回到了自个儿的袖管里,然后故意朗声问道:“乌雅格格的身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这事儿,微臣已经和福晋详细说过了,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虽然还有一丝生机,但是太过微弱了,便是用尽保胎的手段,也未必能够等到满月生产的日子,而且还会空耗乌雅格格身体里的气血,不过也并非就没有这种情况能够安然降生的例子可寻,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四爷真愿意冒险,那就等一等。

    左右现在乌雅格格也需要大量服用补药调理身体,万一能撑到九个月,兴许能够保住她腹中胎儿一命。”孟御医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却还是没有将话咬死,而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也就是问话的人是四爷,不然他是绝不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的。

    不过四爷是什么人,怎么能听不出他话里的不确信,但是想想德妃娘娘心心念念盼着的事儿,想想尔芙刚刚说起乌雅格格是如何悲伤的模样,他还是打算试试,到底是一条生命,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又何尝不期待着乌雅格格腹中胎儿的降生呢,所以他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万一呢。”

    说完,他也不忘问问这样拖延下去对乌雅格格的身体会不会有所损伤……

    他是想着着,如果真会出现损伤太大的情况,那就不要冒险了。

    孟御医闻言摇摇头,笑着道:“关于这点,四爷倒是不必太担心了,这女子生产的过程,本来就是瓜熟蒂落、顺其自然的事儿,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过七个月,渡过了怀孕初期最容易出现状况的那段时间,虽然现在是有生机微弱的情况,但是最危险的情况就是没能等到月份就早产,所以只要府里备好了接生嬷嬷,其实问题不大的。

    微臣等人之所以建议乌雅格格用催生药,也是想要达到一种早产的效果,这样就能够更快解决她服用忘忧成瘾的问题。”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紧了嘴巴,果然不管是御医,还是民间郎中,到底还是绕不过医者仁心这个问题,他竟然给出一个民间大夫才会选择的方案,天知道这些王亲贵胄府里,那孩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儿,区区一个妾室,又能算什么呢!

    不过四爷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又陪着两位御医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他又去秋雨楼主楼那边瞧瞧乌雅格格的情况,见乌雅格格的情绪还好,宽慰了乌雅格格几句,便领着苏培盛等人回前院了。

    昨个儿夜里,四爷就已经得知张保领人将照料乌雅格格身体的太医抓住了的消息,只是那会儿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这才没有亲自过去询问,这都大半天时间过去了,想来张保等人也能审出些眉目了。

    事实,亦是如此。

    张保等人得到四爷的特准,将粘杆处的整套刑罚都在丁医士的身上用了一遍,这丁医士也不是那些舍生忘死为主尽忠的主儿,早早就招供了,将他知道的那些情况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点没留都说了。

    之所以张保等人没有特别上报,完全是因为丁医士知道的秘密不太多。

    不过四爷都过来亲自询问了,张保等人也不能压着这些消息不说,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还将一份现场记录的笔录送上,这才退到旁边儿,低声道:“丁医士就是因为在赌场里欠下巨债,无力偿还,碰上吴嬷嬷主动拉拢,他就忘记了医者仁心的准则,愣是瞒着乌雅格格胎像不稳的消息没上报。

    他还以为是乌雅格格特别吩咐的呢,并没有疑心是吴嬷嬷从中使坏……”

    四爷翻看着有些潦草的笔录册子,不待张保的话说完,便已经挥手打断,冷声呵斥道:“他是傻子么?

    乌雅格格会明知道胎像不稳,连一碗安胎药都不喝么,便是胎像稳固的孕妇,也是要喝些安胎药的吧,这都是府里的常态了,他一个医士会不知道,这就是故意装傻。

    他明知道这事有问题,却当做没事儿,定是被吴嬷嬷送出的那些银子迷花眼了。”说完,他就让张保将已经被关到地牢的丁医士带了过来,他要亲自问问。

    这倒不是他觉得他的审讯技巧比张保等人高,而是他身份带来的压迫感更强,兴许丁医士会本着保住小命的想法,说出一些他还未说的秘密发现。

    少时片刻,一身狼狈的丁医士就被从地道口带了出来。

    四爷府的地牢修得格外隐蔽,一共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出入口在旁边荒院的地窖里面,一个出入口则直接开在了陈福和张保处理粘杆处事务的房间里。

    此时,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丁医士被抓的消息,自然是要在这个房间里出入了。

    丁医士一瞧见四爷端坐在上首,便双腿一软地跪在了原地,连连叩首求饶道:“微臣真不知道吴嬷嬷的毒蝎心肠,微臣也是好心,想着乌雅格格是担心未能保护好腹中胎儿被四爷责罚,这才会替她隐瞒,还请四爷瞧在微臣并未故意作恶的份上,饶了微臣这一次吧!”

    “当真如此么?”四爷闻言,冷笑着道。

    “真的,微臣真是一片好心啊!”丁医士也不管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哽咽答道。

    “那你可曾亲自问过乌雅格格为何要隐瞒胎像不稳的原因?”四爷继续问。

    丁医士想着他在宫里太医院伺候的时候,那些失子失宠的宫妃的生活,何况乌雅格格还染上了忘忧,想来四爷是不会再去看望乌雅格格了,所以他壮着胆子答道:“微臣当然问过,这种大事,如果不是乌雅格格亲口吩咐,便是吴嬷嬷是乌雅格格信任的管事嬷嬷,微臣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是么?”四爷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低声反问道。

    “是啊,微臣曾多次提醒乌雅格格,她这胎儿可能保不到足月生产,还需要尽早安排,但是她只是吩咐微臣将医案写好,不许微臣管其他事,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胎像不稳的事儿,还特地停了安胎药。”许是谎话说多了,自个儿就相信了,丁医士越说越溜,愣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乌雅格格的头上。

    四爷也不反驳,就这样任由他胡编乱造着,因为谎话说得越多,也就越容易露馅,总有丁医士圆不过来的时候,而且言多必失,说来说去,兴许就会说出一些,丁医士之前未曾交代过的内容。

    丁医士却是不知道四爷的想法,还在滔滔不绝地替自个儿诉着冤枉。

第1738章

    “您能静静么!”弘晖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

    乌拉那拉氏生出一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无奈感觉,可惜不懂她好意的人是她的儿子弘晖,她总不能和自个儿的儿子计较吧,但是被误解的痛苦并未消失,所以她就越发怨恨那两个带坏她儿子的西洋女郎了。

    如果不是府里有规矩在,她真想将那两个女人人道毁灭算了。

    前院,好不容易将众兄弟都妥善送走的四爷,带着满身酒气地回到了正院。

    已经先一步得到苏培盛传信的尔芙,再次回到了穿堂里,她瞧瞧跪坐在弘晖身边的乌拉那拉氏,又瞧瞧弘晖身前折折皱皱的厚实软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四爷过来了,还是先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

    说完,她就示意诗兰上前扶起了腿都跪麻了的乌拉那拉氏,同时自个儿弯腰捡起了那个满是褶皱的厚实软垫。

    “用不着你假好心。”对此,弘晖就如同叛逆期少男似的挑眉说道。

    好吧,弘晖才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和尊荣优渥的生活,倒是也挺符合叛逆期少年的特征。

    尔芙并没有理会弘晖的无理取闹,只是询问着乌拉那拉氏和娘家联络的情况。

    少时片刻,还不等她问清楚,四爷就已经一身酒气地进来了。

    她歪歪脑袋瓜儿,低声对诗兰吩咐道:“去端碗醒酒汤。”

    说完,她起身来到了四爷身边,扶住了走路有些踉跄的四爷,将他扶到了上首主位上坐好,免得他摔倒磕到哪里。

    只是她却不知道,四爷其实是在装醉。

    因为四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乌拉那拉氏娘家接下来的质问,还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乌拉那拉氏去负责,左右这事是她一手主导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还是弘晖的亲母,便是换个躯壳,总归不会亏待了自个儿曾经的亲生儿子。

    只是他这样做,未免显得过于不男人了,所以他一进来就开始了装醉装晕。

    乌拉那拉氏和尔芙却是不知道内情,尔芙担心着四爷的身体,毕竟四爷的身体,其实并不如外表所看到的那般康健,而乌拉那拉氏则是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必担心四爷责罚弘晖了。

    她想:只要她能够将此事摆平,搞定了乌拉那拉氏一族,四爷就不好为难弘晖了。

    对于摆平接下来可能会发难的乌拉那拉氏一族,乌拉那拉氏还是很有信心的。

    从小生活在乌拉那拉氏一族,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看起来团结和睦的乌拉那拉氏一族里,其实纷争不断,早就被利益所驱使着,忘记了血脉亲情这回事。

    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她被病故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一族怎么可能不发难,更是早在她还在世之时,便送来模样俏丽迷人的珍珠呢。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重回四爷府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般拉拔同宗亲故。

    乌拉那拉氏想起过去那些往事,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幽怨和愤恨。

    她怨四爷为了尔芙,竟然不顾结发多年的情分,使出诡计,致使她早早病故,她更怨娘家就知道在她身上获取利益,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和难处。

    她恨四爷过于决绝冷情。

    她恨娘家被区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所收买,忘记她这些年为娘家那些同宗兄弟所作出的各种贡献。

    总之,回想前世她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时候,除了弘晖,便再无一点安慰了。

    从她在瑞溪的身体里清醒过来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想要将弘晖拉回到自个儿的身边来,只是却总是事与愿违,反而将弘晖推得越来越远了。

    如今,弘晖不理智地闹出这种事,乌拉那拉氏心里是自责的。

    不过她的自责,并非是她在反省自个儿之前有什么不明智的昏招,而是自责自个儿没有看好弘晖。

    在她看来,如果她能够更关注弘晖几分,也就不会闹到现在这幅局面了。

    穿堂里,随着四爷的到来,竟然诡异地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宁静。

    不单单是跪在地上做认错状的弘晖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跟前儿的青玉地砖一角,便是乌拉那拉氏和尔芙亦是如此,最后打破这份宁静,还是去后面厨房取醒酒汤的诗兰童鞋。

    诗兰恭敬地将醒酒汤递给尔芙,道:“主子爷,主子,外面佟佳侧福晋求见。”

    “她怎么过来了,可曾说过有何事么?”尔芙一边用汤匙搅合着醒酒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诗兰恭声答道。

    “让她去厢房那边等我,我一会儿过去瞧瞧。”尔芙闻言,歪头瞧瞧跪在穿堂地当间做请罪状的弘晖,低声吩咐道,到底还是不够狠心决绝,不然就该让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好好瞧瞧乌拉那拉氏所出的嫡长阿哥是个什么德行才好。

    说完,她对着诗兰摆了摆手,便端着那碗泛着酸苦味道的醒酒汤往四爷跟前走去。

    四爷迷迷糊糊地靠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双目微合,嘴巴微张,看似是正在和周公夜会,其实这穿堂里的动静,他一点都没有错过,尤其是诗兰进来的脚步声微重,更是让他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就在他等着尔芙过来喂自个儿喝醒酒汤的时候,尔芙撂下醒酒汤就出去了。

    他忙睁开了眼睛,正好瞧见尔芙拦住死活要往里闯的佟佳氏。

    其实佟佳氏的举动,也没有那般不管不顾,只是在四爷的角度看去,她确实是和尔芙发生了推搡动作。

    他看不下去地轻咳两声,尔芙闻声,好奇地转过头来,佟佳氏就趁机冲进来了。

    对此,尔芙心里有若干句的mmp想说。

    早知道佟佳氏想要进去看热闹的决心这么大,她又何必阻拦,真是吃力不讨好,明明她是为了弘晖、为了佟佳氏好,结果这一个两个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货儿,她也真是无奈极了。

    照理说,弘晖在纳妾礼当日,给新进府的格格下马威,其实不算太出格的事,但是问题就在于新格格的身份太特别了,还性格刚烈地撞了柱子,这一下子就将这事从芝麻绿豆的小事推到了一个顶点上,而这种不算光彩的事儿,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尔芙不是身处在嫡福晋这个位子上,她绝不会掺和这件事,但是佟佳氏就偏偏反其道行之地凑上来了。

    只是尔芙不知道佟佳氏的想法,佟佳氏就是故意来给乌拉那拉氏添堵了。

    在尔芙看来,因为她知道穿着瑞溪外壳的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亲母,这件事就是婆媳不和引发的一点点小纷争,而新格格就是撞进来的倒霉鬼。

    不过佟佳氏不知道这点,她又知道乌拉那拉氏曾经收买自个儿身边的近身宫婢,然后就发生了她被送到小善反省己过的事儿,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是谁害自个儿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她知道乌拉那拉氏牵线搭桥的新格格撞柱子了,一想乌拉那拉氏肯定是觉得脸上无光、各种不满,她怎么可能不赶来看热闹呢!

    至于说她这样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行为会不会惹怒到四爷,好似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的,在小善住了小半年,天天不说是吃糠咽菜,却到底都是白菜豆腐的下饭,佟佳氏看似并无改变,但是心里早就将害自个儿被送到小善清修的人,恨到骨子里去了,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在,她得知真相的第一天就会冲过去抓花乌拉那拉氏的那张伪善的脸。

    她能够忍耐到现在才蹦出来看热闹,已经是很有忍耐力了。

    佟佳氏仗着她从小就跟着父兄舞刀弄枪练出来的好体魄,趁着尔芙分心四爷之时,肩上一用力就将尔芙撞到了旁边,愣是将尔芙撞了个踉跄,自个儿则三步两步地跑进了穿堂。

    她瞧着跪在地当间蔫头耷脑的弘晖,嗷唠一嗓子就嚎开了。

    “哎呦,我的大阿哥,您怎么还跪着呢,这要是伤到身体怎么办呢!”她如同哭丧般地扑倒在弘晖身边,拧着帕子抹泪道。

    还不等弘晖有所反应,她就已经跪行几步地凑到了四爷跟前儿,恳切哀求道:“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死去的先福晋的情分上,您也不该如此重罚大阿哥啊……”

    四爷一张脸被佟佳氏一句话刺激得阴沉阴沉的,咬牙道:“你过来干什么!”

    “爷,妾身听说新进府的两个小格格竟然那般不懂规矩地闹起来,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呢,弘晖阿哥是府里的嫡长阿哥,您怎么能为了两个不入流的妾侍就责罚他呢!”佟佳氏闻言,抹抹眼泪,哽咽道。

    那模样,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外人怕是都要怀疑她才是弘晖的生母了呢!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外人,倒是不会生出误会来。

    尤其是弘晖,听佟佳氏突然提起自个儿的生母乌拉那拉氏,那张脸都绿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都想要开口问问佟佳氏是不是吃拧了、疯了、傻了……

    而坐在上位的四爷听完佟佳氏的这番哭诉,恨不得将她掐死在当场,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再也保持不住醉萌萌的状态了,重重一拍桌子,冷喝道:“给爷滚边去!”

    说完,他就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示意戳在旁边的苏培盛将佟佳氏拉了起来。

    “你别拉我……”可惜,一心来搅和、来看热闹的佟佳氏,怎么能说两句话就被赶到旁边去做背景墙呢,她一边申斥奉命过来拉自己的苏培盛,一边挣扎着,同时还不忘冲着已经满脸羞恼之色的四爷,求情道,“爷,弘晖阿哥就算是错,也是被那些不懂规矩的妾侍气得失去了冷静,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滚,把她的嘴给爷堵上……”本来就心情不佳的四爷这会儿都气得想要杀人了。

    “消消火,消消火……”旁边做吃瓜群众的尔芙忙凑上前,低声劝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四爷消火息怒,也就剩下干巴巴地说消火了。

    不过还别说,就连尔芙都觉得自个儿不擅长安慰人,但是四爷就诡异地消火了。

    他抬手拍拍尔芙的手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既然来了就消停坐着,你要是再这般胡闹,那你给爷滚回到小善去,别以为这府里缺你这么一位!”

    说完,他又瞧瞧跪在地上的弘晖,叹着气摆摆手,示意苏培盛扶他起来了。

    而被四爷几句话就堵得满脸通红的佟佳氏就甘心这样去做一个背景板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仅仅是在养精蓄锐而已,她要等到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代言人上门,然后再好好讽刺讽刺主导纳妾这件事的乌拉那拉氏。

    不过就算已经打定主意,佟佳氏也没有闲着。

    她暗戳戳地溜到乌拉那拉氏身边坐定后,开始好似碎嘴子一般地叨叨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那叫一个烦,但是佟佳氏说话声音很低,低到就她和佟佳氏能听到,走出两步远都听不到,四爷又是那样一个脸沉如锅底的模样,她也就剩下忍耐了。

    就在她要被佟佳氏骚扰得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一直在前院的傅鼐过来了。

    他不是跑过来凑热闹的,他是引领着乌拉那拉氏老族长和老族长福晋两口子过来处理这场荒唐闹剧的。

    再说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本来他都已经和刚进门的小妾歇下了,却突然被自家老妻派人来请,便是心里很不高兴自家老妻的不识趣,却还是不得不顾着老妻的脸面,爬起来去正房见自家老妻了。

    达哈苏不高兴,他的福晋喜塔腊氏亦是不高兴呢!

    她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便将乌拉那拉氏的亲笔信甩到了达哈苏眼前儿,她早就劝说达哈苏放下族里那摊斩不断理还乱的琐事,一块去大儿子任职、且更适宜居住的江南定居,结果达哈苏就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不然她又何必大晚上的被人吵醒好梦。

    再然后,这双相伴四十余年的老夫妻就坐上马车来四爷府了。

第1739章

    “呵呵,说句实话,不怕两位老姐妹笑话的,我之前看似是最本分的管事嬷嬷,但是也没有少往自个儿兜里头哗啦银子,足够我离开王府以后,风风光光、安安乐乐地过完后半生,左右我也是这把岁数了,早晚是要给后来人腾地方,我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杜嬷嬷摆摆手,抿了口温酒,压低声音说道。

    她终生无子,现在这把年纪,也甭想着嫁人生子这种事了,不过有着之前积攒下的大笔财富,不管她是去哪个后辈亲戚的家里头住,也能够尽情地享受老祖宗待遇,左右不缺钱,她又何必再做以前那些冒险事,何况有尔芙给的保证,只要她安心当差,再等到福晋挑选出合适的嬷嬷来顶替自个儿的差事,便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府去亲族晚辈的家里头荣养,她实在不必再自寻死路,这些话,她其实并不需要和秦嬷嬷、桂嬷嬷二人说,她们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不过到底是共事多年的老姐妹,有时候能拉就拉对方一把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们这些管事嬷嬷彼此之间瓜葛不少,一旦其中有一个管事嬷嬷倒霉,其他人也难以幸免,所以为了不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翻车,她这才会好心提醒共事多年的老姐妹。

    能从自梳头的宫女走到亲王府管事嬷嬷的位置上,在座就没有傻子,别看杜嬷嬷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可是却糊弄不过桂嬷嬷和秦嬷嬷这样的聪明人,两人对视片刻,便已经有了决断,秦嬷嬷眼圈红红,好似很感动样子的代表自己和桂嬷嬷,轻声问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可是福晋那边给了什么保证,你也应该明白咱们这些年能坐稳管事嬷嬷的位子,这手底下都上干净,万一那位最后给咱们来个秋后算账,那咱们出府以后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相信你和我这边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吧,和那些个亲属后辈都没有太多来往吧,这要是没有银子开路,那些亲戚谁会管咱们这些孤老婆子呢!”

    早就知道这些人没有那么容易说服,杜嬷嬷也不觉得意外,她淡定地抿了口酒,对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二人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解释道:“呵呵,老姐姐的担心,我怎么会不明白,其实你们的担心,也正是我的担心。

    不过你们也都该知道咱们这位新福晋的性子,新福晋是个性格再和善不过的人了,要是连这样的主子都不能让咱们安心当差,那么咱们就算是投靠了其他人,这心里头就能安稳了,而且我说要安心当差,谨守本分,也算不上是投靠新福晋吧,只是想要保住现在已经到手的一切而已。

    我再和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依我看,咱们这位新福晋不够聪明,也不够阴狠,未必能斗得过如娇花般层出不穷的信任,可是咱们这位新福晋在咱们主子爷心里头的地位很高,便是再蠢笨、再被人算计,她想要在福晋的位子上,待个三年五载的,总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有了这三五年时间的安排,咱们这些人还不能功成身退,那投靠谁都是死路一条。

    左右我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你们自个儿合计吧!”说完,杜嬷嬷就不再言语了,端着酒杯,吃着大厨房那边精心烹调的小菜,自斟自饮,别提多自在了。

    一直到她喝醉地瘫倒在软榻上睡下,也没有再说话。

    心里满是心事的秦嬷嬷和桂嬷嬷,显然不如杜嬷嬷尽兴,虽说离开后罩房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的微醺,但是神志清晰,心思明朗,两人连话都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就已经将所有意思都表达得一清二楚,不约而同地到了秦嬷嬷的房里,再次同坐在桌边,开始了另一轮的商量。

    “姐姐,你说杜嬷嬷说的话能信么?”桂嬷嬷端着茶杯,沉默有一盏茶的工夫,率先开腔道,

    她长处就是谨慎,缺点就是胆小。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谁当家主事,桂嬷嬷就听谁吩咐,所以她显然比杜嬷嬷更加镇定许多,因为她觉得就算尔芙不喜欢她,也不会动她,因为在这些管事嬷嬷里头,不管是大管事,还是小管事,没有比她更听话的人,也正是因为心里有所依仗,她才不愿意去冒险,但是现在杜嬷嬷给出的建议,又太诱人,所以她显然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秦嬷嬷也是一样犹豫,因为不一样的做事风格,依规矩办事,底下人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敬畏她,这显然会让她这个管事嬷嬷的位置,坐得不如现在安稳,不过她这个年纪,早已经过了努力往上爬的奋斗阶段,一心就是如何能安安稳稳都混到离府荣养的日子,但是她到底比桂嬷嬷更果断,谁让她年纪大了,按照杜嬷嬷的分析,三五年的工夫就足够她熬到出府荣养的日子了,所以以后不管尔芙能不能坐稳嫡福晋的位子,起码不会影响到她的未来,所以她选择和杜嬷嬷统一战线,安分守己的当差,一切照足规矩办事。

    不过她却不会为桂嬷嬷做决定,毕竟这是牵扯到一个人后半生是否过上好日子的重大决断,她可不希望她的判断害了桂嬷嬷,致使桂嬷嬷恨她入骨,而且她甚至都不会将自个儿的决定告诉给桂嬷嬷知道,天知道桂嬷嬷最后会如何选择,她可不会如杜嬷嬷那么豁出去,这就是所谓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秦嬷嬷坚信,只有最谨慎小心的人才能好好活着。

    “信不信的,一时不好判断,不过谨慎些,总是没错。”所以秦嬷嬷在沉默片刻后,开始和桂嬷嬷打太极,她抬手抿了抿耳后的发髻,似是有些不好决断似的犹豫道。

    桂嬷嬷心里也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她好似无奈,实则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陪着秦嬷嬷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起身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里头。

    看似风平浪静的跨院,实则是波谲云诡,这点可以从秦嬷嬷、桂嬷嬷、杜嬷嬷每个人都没有如往常似的留亲近的小宫女在房间里说话,看得出来她们的心情并不平静,哪怕是看似有了决定的杜嬷嬷,亦是如此。

    而另一头正院那边,尔芙正坐在堂屋里听书。

    随着四爷被禁足在宗人府,揽月楼这边每日都会过来看戏的命妇都彻底消失不见了,她自己也不爱看咿咿呀呀的戏曲,所以选择了更加自在的休闲方式,叫个喜欢的说书女先生过来,听上一段神鬼妖狐的野趣杂谈,好好给自个儿放个假。

    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四爷还没有被宗人府放出来,京城里的天就已经越来越热,府中女眷和宫婢都早早换上了单薄的春衫,尔芙也安排人给宗人府里的四爷送了新衣过去。

    当然,在要给四爷送衣裳之前,她还咨询了毓秀姑姑的意见。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随着朝上的风向变来变去,渐渐往老八自导自演这种判断上走,尔芙的心里是越来越紧张。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不是老八一个被圈禁起来的庶人能策划起来的,在外面肯定有其他皇子配合,这个配合老八演戏的皇子,可能是老九、老十,也可能是存在感不足的五皇子胤祺,甚至是三人合谋,这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因为没有人会眼看着这场谋划落空,即便是没有参与到里面的皇子,也会想要趁机消灭四爷这个最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四爷孤身一人,便是手下有能臣干吏配合,也难免会有力所不逮的时候,要是最后被老八一个已经死了的庶人坑里面,那四爷就真是太冤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的一举一动都要更加小心,不给任何人往四爷身上泼脏水的机会,连往宗人府送上几件应季的新衣,她都交给身边最信任的诗兰和诗情亲自去办,不过即便如此,朝上的风向,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一直到康熙老爷子开始计划要带着后宫诸妃去畅春园避暑,关于老八的死亡真相,还没有个定数,直到范尧这个不起眼的候补御史的死,好像这个局面才彻底明朗起来。

    康熙老爷子亲下圣旨,一查到底,老八一系在朝上的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和老八那些残存势力一块倒霉的人,还有忙着往口袋里收拢银子的老九和一直死咬着四爷不放的老十一党,其中就包括四爷府的新侧福晋佟佳氏的阿玛。

    四爷终于从宗人府出来了。

    这天,府中长史傅鼐和陈福亲自过去接四爷出宗人府,四爷才刚要去正院给尔芙报平安,便被披头散发地跪在垂花门口请罪的佟佳氏给拦下来了。

    佟佳氏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妾身有罪。”

    府里谁能不知道佟佳氏阿玛倒台的消息,谁又能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所以她这会儿跪在垂花门口,倒并非是存心要请罪,不过是要表个态而已,表示她是一直站在四爷这边的,她阿玛的所作所为,她都是不知情的,她也知道四爷并不会为了这种事就废弃她这个侧福晋,因为那是宗人府都不会允许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她会如此镇定的原因。

    如她所料的一般,随着四爷俯身搀扶,这件事就如同昨日的故事似的被掀篇了,可惜佟佳氏却不知道,其实她阿玛的倒台,都是在四爷计划中的一环而已,因为四爷不愿意府里有一个娘家强势的侧福晋,威胁到尔芙的位置,不然佟佳氏的阿玛就算是再傻,也不会跳出来冲锋陷阵地陷害四爷这个姑婿,连佟佳氏的阿玛送出去的密折都是四爷安排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撰写的,所以这场算计中,最无辜的人就是佟佳氏,偏偏佟佳氏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些真相。

    未来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这个真相,因为唯一一个可能猜测出真相的佟佳氏阿玛已经死在了刑部的天牢中,而佟佳氏的所有兄弟和未嫁姊妹也或是被发配充军,或是被罚没进内务府为奴为婢了,佟佳氏所在的这支分支,已经彻底被四爷踩到了泥土里。

    “佟佳妹妹,你实在不必如此,你为咱们爷奔走求援的事情,我都已经拜托陈福公公告诉咱们爷了,他不会因为你阿玛就迁怒到你身上的。”四爷扶着佟佳氏一路来到花厅里,尔芙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她扶过看起来站都站不稳的佟佳氏,轻声安抚着,扭头对着四爷甜甜一笑,柔声问道,“四爷这些日子都还好吧,我瞧着你这脸颊都有些瘦了,稍后可得好好让小生子给你补补身体了。”说着话,她就已经将佟佳氏交给了宫女照料,和四爷一块走到上首的宝座上落座。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四爷紧紧握住尔芙的手,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笑了笑,却并没有揽功,她环视了眼下首的众女,将这份功劳分给了在座的每个人,包括一直想方设法给她添堵的大李氏和身体有所起色的茉雅琦,“不辛苦,府里的众姐妹才辛苦,这次要是没有姐妹们处处帮衬我的话,这府里早就乱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陈福一定会将府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四爷知道,她的辛苦,四爷一定会知道,她又何必现在就当着这些情敌的面给自个儿邀功呢,平白做这个恶人,下首坐着的众女,亦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也并不觉得尔芙这么做是多么意外,笑吟吟地逢迎着,努力不让花厅里的场子凉下来。

    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着晚膳开席,所以大家伙儿聚在花厅里说了会儿话,相互之间都见到了,四爷也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伙儿都散了,而四爷自个儿则跟着尔芙这个嫡福晋回到了正院。

    这么些天不见,他可是很想念自家的小妮子。

第1740章

    厢房里,穿着一袭暗红色对襟夹袄的米团在地上趴着玩耍,精气神十足,显然是被奶嬷嬷照顾得很好,一瞧见她这个额娘过来,脸上写满了欢喜,噌噌噌几步就爬到了她的跟前,她苦笑着蹲下身来,扭头瞧了眼角落里摆着落灰的木马,伸手点了点米团的小脑袋瓜儿,低喃道:“米团怎么就不喜欢你阿玛给你弄的木马呢!”

    “额额,吃……”小米团根本不知道尔芙在说什么,他转身拿过身边碟子里放着的如指头长短的奶棒凑到她的唇边,糯糯说道,别看他小小的人,未必能明白尔芙是生他、养他的额娘,却很是喜欢这个漂漂亮亮的大姐姐,只是可惜这个大姐姐不经常来找他玩,他想,他多给漂亮姐姐些好吃的,大姐姐就会常来了吧。

    尔芙见状,却是不知道小米团心里头的想法,笑眯眯地接过奶棒咬了口,又将剩下的小半截奶棒凑到小米团的唇边,奶香味十足的奶棒都是小生子日日做好送过来的,干净、且营养丰富,最适合小孩子打零嘴儿了。

    “有没有乖乖听嬷嬷的话……”她将爬到自个儿腿边的米团,抱到腿上放好,一只胳膊揽着小米团的肩膀,另一只手里,拿过奶嬷嬷给小米团念着解闷的趣味杂谈,随手翻了翻,低头瞧着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努力抬头看着自个儿的小米团,笑着问道。

    眨眼,小米团出生就快一年,虽说他还没有学会走路,也不能清清楚楚的说话,不过眼神却格外灵动,配合着他咿咿呀呀的儿语声,最是能让尔芙心情平静下来。

    如此时一般,她只是抱着小米团,便觉得所有疲惫都消失了,两母子俩坐在一块,你说你的,我玩我的,温馨极了,只不过,小孩子心性不定,他坐在尔芙膝头一会儿工夫不过,便已经不耐烦,挣扎着要重新回到铺满毡毯的地面上,尔芙也不愿意拘着米团,孩子就该自在随心的,她也不指望小米团做什么大人物,即便是要读书,也总要等到孩子长大以后,她笑着摸了摸小米团脑袋瓜儿上的冲天辫儿,伸手将米团放回到毡毯上。

    尔芙自个儿则扯过旁边放着的几个软枕堆在墙边,半躺半坐地倚着墙,笑眯眯地看着米团堆积木,时不时使坏地抬手拿走米团手边就能够到的积木,任由气鼓着腮帮子瞪自个儿的米团啊啊叫着,再随手将积木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引导着小米团将积木搭好。

    这一来二去,小米团也好似明白了尔芙的意思。

    当尔芙再拿走积木块的时候,他不再瞪着眼儿对尔芙发脾气,而是托着腮、嘟着小嘴儿,表情异常严肃地端详眼前都不知道该称作什么形状的积木堆儿,然后细细调整积木堆儿的形状,最后再傲娇地对着尔芙抬起小下巴,等着尔芙摸毛夸赞的动作。

    是的,小米团已然将尔芙摸头安抚的动作,当做是一种夸奖。

    玩着玩着,积木堆儿就渐渐成形了。

    以往很快就会没有耐性地将积木堆儿推成废墟一片的小米团,竟然真的搭出了一座似模似样的四合院,他有些激动地凑到尔芙跟前,三两下推醒了已经睡熟的尔芙,指着不远处的积木堆儿,啊啊叫着求夸奖。

    不过他叫了几声,迷迷糊糊地尔芙都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个小小四合院,更没有摸头夸奖他,登时就不高兴起来,他扭着脑袋瓜儿,伸出胖嘟嘟的小脚丫,狠狠踹了尔芙两脚,然后就要爬到旁边去做自闭儿童,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爬开尔芙身边,便被尔芙揪着后衣领给拖回到了自个儿身边。

    说是小米团气冲冲地踹了尔芙两脚,不过小米团年纪小小,力气要小小的,估计就小米团的力气,连蚂蚁都踩不死一只,所以尔芙也并未真正生气,可是她却不能容许自家小子变成稍不顺心就要翻脸的小霸王,所以她故意黑着脸,将挣扎着要逃跑的小米团打横按在腿上,扒了小米团的开裆裤,露出他白白嫩嫩的小屁股,高抬低落的拍打了几下。

    “臭小子,居然敢打额娘,看额娘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不轻不重地将小米团的屁股打红,尔芙将小米团放在了自个儿身前,她故意不去看小米团含泪委屈的双眼,难得的绷起脸,认真教训道,说完,她还故意戳了戳小米团紧紧捂着的小屁股,用行动证明,被打是会痛的。

    小孩子也是会看脸色的,小米团可怜巴巴地扁着嘴儿,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瞧见尔芙根本没有要哄他的意思,鼓溜溜地就奔着旁边内室里做针线的奶嬷嬷跟前爬去,作为陪伴他最多的人,奶嬷嬷在他眼里就如同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给他吃、陪他玩,替他洗澡,更是会哼着歌哄他入睡,所以他觉得唯有奶嬷嬷能抚慰他手上的小心灵了。

    可惜,奶嬷嬷也不可能和尔芙这个嫡福晋对着干。

    辛苦爬到奶嬷嬷跟前求做主、求伸冤的小米团,并没有等到奶嬷嬷往常温暖的怀抱,自然是更加不高兴,也更加觉得委屈了,正当他要咧着嘴儿好好哭一场的时候,外面倚墙坐着的尔芙柔声唤他了。

    米团,米团……

    小米团虽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却明白出现这两个音节就代表是有人在呼唤他,他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瓜儿,看了看呼唤自个儿的尔芙,又歪头看了看坐在他眼前做针线活儿的奶嬷嬷,终于决定还是要去漂亮姐姐那里。

    重新爬回到尔芙面前,他傲娇地扁着嘴儿,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凑到尔芙身边,更没有露出自个儿还没有长满牙的牙床,笑给尔芙看,一直等到尔芙拿起奶嬷嬷平常给他讲故事用的那本旧本子,他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尔芙对着小米团招了招手,等到小米团爬到身边来,刮了刮小米团的鼻尖,笑着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脾气挺大,不过和自家额娘耍脾气,那可不是好孩子,做错事,还要闹脾气的小孩子,那就更是蛮不讲理极了,这样的孩子,才不讨喜呢!”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用温暖的怀抱,将小米团揽入怀中,声音轻柔地读起了故事书。

    这故事书是小七那丫头回忆自个儿小时候听尔芙讲过的那些故事写出来的,又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小米团的,本意是希望小米团的奶嬷嬷能经常讲给小米团听,因为现在的尔芙已经不似原来自个儿那般空闲,很少有机会能陪着小米团玩耍嬉闹,而在小七心目中,小小的自个儿倚在尔芙怀里听故事的时候,便是她最痛快的时候,所以她自然不希望自个儿的弟弟小米团有所缺憾。

    今个儿,尔芙瞧见这故事书,回想着那时候给小七讲灰姑娘、白雪公主故事时候的心态,也起了兴致,左右四爷这些日子都不能回府,她自个儿孤零零住在上房里,也是孤单,便想着要自个儿带带小米团。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因为还不等她将这话和奶嬷嬷说起,回娘家的佟佳氏就找过来了,她不得不草草给念了一小半的故事收了尾,便又将照顾小米团的重任,交托给了经验更丰富的奶嬷嬷,转身回到上房去应付佟佳氏这个让她心烦不已的女人去了。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听底下人说起妹妹今个儿回娘家探亲去了,我还以为妹妹会在娘家住上两日呢!”佟佳氏已经坐在堂屋里喝茶,尔芙笑吟吟地走进上房,伸手拦住了要俯身见礼的佟佳氏,好似很熟络、亲近似的随口招呼道,便直接坐在了佟佳氏身边的空位上,没有如往常似的坐在上首摆着太师椅上,更没有让宫人、婢仆进来凑热闹。

    佟佳氏闻言,恬静笑着,柔声答道:“府里头出了事,妹妹怎么好留宿在娘家那边,虽然说妹妹无德无才,着实帮不到四爷和福晋什么,可这时候总是要和四爷、福晋一块面对困难。”

    “呵呵,妹妹这话说得有些太谦虚了。

    若是你也能算无才无德,那我不就更是大字不识几个了,不过你过来了也好,我本来也打算让人给你传个口信过去的,我今个儿去过宗人府那边了,四爷在静心堂闭门反省,虽说不得出入吧,可还算自在,也不算太委屈,所以妹妹也不必太惦记了。”尔芙闻言笑笑,随手拿过角几上放着的攒盒打开,捏了颗酸酸甜甜的蜜饯丢在嘴里头,边吃边说着。

    别看她这种边吃边说话的行为不雅观,但是在佟佳氏的眼里,却是尔芙将她最亲络、熟悉的人,所以更觉得心安许多。

    其实别看她一直表现地很孤傲,可是她却是嫉妒着尔芙。

    而她今个儿在李氏的刺激下,贸贸然地出手试探和挑拨尔芙去闯宗人府,她还真担心她这个自作聪明的做法,会被尔芙身边的聪明人看破端倪。

    入府有些日子的佟佳氏,已经从其他人的嘴里和亲眼所见尔芙的种种作为看出,这尔芙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大高,所以她想要将尔芙拉下嫡福晋的宝座,起码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只要一点点地破坏掉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印象就可以了,因为没有了四爷回护的尔芙就如同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一般,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并不想要再和尔芙对着干了,她屡屡找尔芙的麻烦,只会让四爷越发不满她的所作所为,而她和尔芙走得越近,四爷也就对她越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今个儿,她回了一趟娘家,她很失望。

    从小就被教习嬷嬷和各种师傅教导着学习琴棋书画、诸子百家的佟佳氏和尔芙这样糊里糊涂的大米虫不同,她怎么可能会分不出堂叔伯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为她着急,只不过因为她现在在四爷府里,还需要这些堂叔伯的支持,她才没有揭穿这些堂叔伯不太精湛的演技罢了,而失望之后的佟佳氏就越发坚定她的未来,只能依仗现在被禁足在宗人府里的四爷了。

    想到这里,佟佳氏的眼底闪过些许泪光,脸色发苦的颤声问道:“福晋,恕妹妹说话直接,也不知道四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府,这偌大的王府里,一天没有四爷坐镇,妹妹这心里头就一天难以安稳!”

    “这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现在宗人府那边就是将四爷禁足在静心堂里闭门反省,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也知道宗人府那种地方,便是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我虽说是在册的亲王福晋,却也不敢和这些宗室的王爷、贝勒们叫板吧,所以咱们现在就只能等了,好在府里的仆妇、宫女都有陈福和毓秀姑姑安抚住了,倒也不会生出其他乱子,至于外面的事情,咱们也只能期盼四爷都安排好了。

    不过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尔芙抬手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也是满脸苦涩,不过她也没有藏着掖着,这宗人府也不是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铁桶防御所在,佟佳氏要是想要打听点关于四爷的消息,还是很容易的,她又何必隐瞒,她简单将四爷在宗人府的情况说了说,苦笑着给出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佟佳氏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她佟佳氏一族,亦是皇亲国戚,也是在宗人府管理范围内的,她比尔芙更清楚静心堂是个什么地方,即便她没有亲自去过,也能从各种各样的途径了解到一点,她拧着眉头,一副愁苦难解的样子,低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虽说我已经求了娘家长辈出面替四爷求情,希望能让皇上开恩,放四爷出宗人府,可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真怕有人趁机对四爷动手,便如同正月里的那场刺杀似的。”说完,她就满是祈求地抬眸看向了尔芙。

    尔芙见状,如何不明白佟佳氏的意思。

    她浅浅笑着,柔声说道:“别怕,宗人府是什么地方,负责守卫宗人府的宗卫,比起宫中禁卫还要更加厉害几分,没有谁敢在那里胡来的,所以四爷也就是受些苦罢了,另外明个儿早起,我会再入宫去见德妃娘娘打探消息,若是你不放心就随我一块进宫吧,你比我更会说话些,想来德妃娘娘也会喜欢你的!”

    不错,佟佳氏之所以来正院走这一趟,为的就是和尔芙进宫,给宫里德妃娘娘递牌子请安,这是嫡福晋独有的权限之一,得到尔芙答允的她,又陪着尔芙说了几句话,便提出了告辞,头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她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争取给德妃娘娘留个好印象,顺便也和自家在宫里头的那位佟佳贵妃联络联络感情去。

第1741章

    对于乌雅赫赫如此识趣、如此懂事的做法,四爷和尔芙是高兴了,但是一心挑拨着她和尔芙对着干的乌拉那拉氏就不痛快了。

    好在,因为突然发生的一点事,让她无暇分心这些事了。

    进府才不过月余的西洋女子戴斯有孕了。

    豪门望族,最讲究的就是人丁兴旺,子嗣越多越好,哪管他是嫡是庶,但是抢在正妻进门前就先弄出庶子庶女,那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乌拉那拉氏对此事就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一来是她还处心积虑要给弘晖挑选一门家世显赫的福晋联姻,先不说弘晖至今都还是顶着嫡长阿哥的名头在外行走,也不说弘晖这段时间闹出的这些荒唐事,但是哪个疼惜女儿的人家会将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正妻进门前就有庶子庶女的人家来做媳妇,所以就单论这一点,乌拉那拉氏就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二来就是戴斯和甄妮本就是乌拉那拉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乌拉那拉氏怎么能容忍她们替弘晖传承血脉呢。

    不过虽然戴斯有孕这事儿让她很苦恼,却也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终于可以肯定弘晖的身体,真的是彻底大好了。

    之前,四爷一直借口说嫡长阿哥弘晖的身体有暇,恐难以支撑门庭,所以不肯替弘晖请封世子,那么现在,四爷又有什么借口呢!

    这么一想,好似戴斯有孕这事儿,也不是那么让乌拉那拉氏心烦郁闷了。

    她一边忙着让留在正院厢房将养身体的玉湖回到前院春晖阁去,一边给娘家送去了一封书信,无他,就是希望自个儿的娘家能在弘晖请封世子这件事上出些力。

    这事儿,于乌拉那拉氏全族上下都是一件有利的好事。

    达哈苏老族长自然不会拒绝,他吩咐自家老妻喜塔腊氏给乌拉那拉氏回信,转身就吩咐随侍他身边近三十年的常随青松去通知族中各支各房当家做主的爷们来府里商讨此事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却有一桩糟心事要处理。

    随着府里接连出事,她这个嫡福晋毫无意外地被德妃娘娘叫进宫里去训话了。

    德妃娘娘绝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也抽不出太多时间来细细指点尔芙该如何撑起中馈,她的做法是简单粗暴的,无非是罚抄经、立规矩,外带冷嘲热讽地说些个扎人心的难听话。

    比如此时,她就半点好脸色没有地教训着尔芙。

    “老四家里的,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说着话,她还不忘叹口气,摆出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只能是乖乖听着,连带诚心认错。

    “虽然说,本宫看不惯你前头的乌拉那拉氏做事太过阴毒狠辣,起码她掌管中馈的时候,从不让老四为府里内宅这些琐事分神分心,但是你看看你掌家的时候,你们这府里就没有半点清净的时候吧……

    本宫不止一次地提醒你,你是嫡福晋,你要撑起你嫡福晋的责任来,但是你呢……本宫也不知道你是根本没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故意要和本宫对着干,成日里就知道和那些妾室争风吃醋,拢着老四不撒手,你身上还有一点嫡福晋的样儿么……

    今个儿,本宫也懒得和你废话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德妃娘娘说完,便直接冲着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抬手,示意宫女将自个儿扶起,迈着优雅的莲步会内殿里休息去了,连看都没看跪在正殿里的尔芙一眼。

    尔芙有些无奈地抿抿嘴儿,却也不敢起身,一直保持着挺直的跪姿……

    这古代生活,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礼仪方式太可怕了。

    眼下都已经是春末夏初,尔芙又素来怕热,早早就换上了清凉的夏裳,这直挺挺地跪在冰冷梆硬的地上,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难过了,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双脚发麻、腿抽筋了,偏偏她还不能随意扭动,只能硬撑着。

    好在德妃娘娘为了自个儿宽和仁善的金字招牌不倒,很快就让人将她唤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地不敢迈步,但是这宫里到处都是盯人错处的眼睛,想想德妃娘娘派出来打发自个儿的宫女所言,她哪里敢流露出分毫不舒服的模样呢!

    她就这样努力挪动着不甚舒坦的双腿儿,尽量保持着得体的仪容姿态,硬撑着一步步地挪到了宫门口。

    尔芙好不容易爬上停在宫门口等候的朱轮华盖马车,总算是能自在地出口气了。

    只见她靠在包着软缎的车厢壁上,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且诡异的姿势,气若游丝地招呼过留在车里等候的诗情上前替自个儿捏腿,舒活腿上的不适感觉,她一边呲牙咧嘴地享受着按摩服务,一边大诉苦水,“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三天两头就被宫里那位从府里叫过来教训一通,结果连口茶水都不给喝,眼瞧着天就越来越热了,这不是要命了么!”

    “主子,不如您抱病休养几日?”诗兰是亲眼瞧着德妃娘娘如何折腾自家福晋的,早就心疼自家福晋了,见尔芙这般一说,忙不迭的建议道。

    尔芙闻言,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不知道抱病休养能暂时逃过这种折磨,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想想乌雅赫赫腹中那如同随时要爆炸的炸药包似的胎儿,这要是让德妃娘娘那股邪火都攒到一块,还不如先让德妃娘娘折腾自个儿消消气,也免得过后给自个儿来个秋后算账。

    现在,尔芙就盼着出京办差的四爷能够快些回来了。

    她发现德妃娘娘对四爷的态度,还是挺诡异的,一方面是要端着亲娘老子的谱儿,一方面要积极示好,所以只要四爷回来了,她这日子就能好过不少,但是四爷出京到现在都小半个月了,还没有定下归期,也不知道四爷那差事办得顺不顺当。

    月前,山/东布政使德祥上书奏报,灵山、黄岛、浮山所一线出现了海盗贼匪。

    按照惯例,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四爷这样一位亲王亲自出面去处理的,何况四爷也不擅长排兵布阵之道,但是康熙帝偏偏就派了四爷过去,还特赐四爷便宜行事之权,手握尚方宝剑,如同钦差大臣一般,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很古怪,从旨下到四爷出京,一共不过小半天,等到尔芙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四爷都已经领着人出京了。

    然后,尔芙就开始了她苦不堪言的倒霉生活了。

    转眼都过去小半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时收到一封经由驿站转送过来的平安信,四爷是音讯全无,要不是尔芙知道那些海盗根本不敢和官兵面对面,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四爷的安全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心里亦是毛毛的。

    毕竟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个准儿,万一四爷的倔劲儿上来了,非要剿灭这股上岸扰民的海贼呢,到时候短兵相接,谁能保证就不会伤到呢。

    为了这事儿,尔芙连跑了几趟香火鼎盛的戒台寺,香油钱都捐了上千两银子了,但是这心里还是没有底啊,这不,才刚缓过乏的尔芙就又一次不自觉地惦记起了在外多日的四爷,连诗兰端着热茶送到自个儿手边,她都没有留意到。

    “主子,喝杯茶缓缓吧。”诗兰忧心忡忡地瞧着神游天外的尔芙。

    尔芙闻声,回过神来,笑着接过茶碗,微抿一口,叹气道:“一会儿你让赵德柱去前院找张保说说话,看看四爷可有什么消息送回来,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奴婢记下了,回到府里就让赵德柱过去。”诗兰笑着应道。

    早起就匆忙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这会儿是又累又困,她将一碗茶喝光,随手扯过身旁叠放着的一条薄毯子,打着哈欠吩咐了一句,“恩,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她就将双腿都缩到了座椅上,懒洋洋地靠着软枕躺下了。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的,正对着车门方向的座椅,也是特别加宽加厚的,上面铺着层层软垫,躺着倒是不会太难过,加之路上颠簸,怎么都不如躺在床榻上舒服,这也就是她累极了,不然怎么都不会如此补觉,但是尔芙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毕竟从四爷离府到今个儿,尔芙就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为了能够让尔芙好好休息休息,诗兰每日都会在尔芙临睡前准备一碗安神汤,但是府里各种杂事那么多,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妾室盯着,四爷还不在,尔芙哪敢喝什么安神汤啊,她是宁可瞪着双眼熬整晚,也不敢让自个儿被药物控制的睡过去,这会儿在路上,倒是放松了不少。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甭管是谁想要动手脚,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诗兰和诗情也知道尔芙的担忧,见尔芙很快就睡着了,手上整理茶具的动作都放轻了几分,同时晴岚还不忘对着外面驾辕的车夫吩咐一声,让他将车赶得平稳些,慢些也无妨,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别颠醒了睡着的尔芙。

    驾辕的车夫叫栓柱,他闻声,憨笑着点点头,双手稍稍勒了下马缰。

    马车的速度,眨眼间就慢了下来。

    坐在车厢里的诗兰等人明显感觉到颠簸感的消失,连马蹄声都降低了不少,她们四人对视一笑,各归各位地坐到了车门边摆着的几张矮凳上,玩起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游戏。

    四爷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即便马车的速度降低许多,但是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府门口。

    诗兰等人瞧着对面身披薄毯子睡得正香的尔芙,有些为难地对视一会儿,诗兰一咬牙,上前叫醒了尔芙,因为不管怎么的,总不能让马车一直停在府门口,这要是让那些爱传是非的人瞧见,还不知道得怎么编排呢,所以两害相权,诗兰也唯有吵醒睡得香甜的尔芙了。

    尔芙应声睁眼,扁着嘴儿,坐起身来,倒是没有发脾气、闹性子,将身上的薄毯子往旁边一丢,又就着跟前儿茶碗里的残茶抿抿睡得有些毛刺的发鬓,将几支有些歪斜的发簪扶正,便扶着诗兰的手腕,踩着雕云纹的脚踏,下了马车。

    马车并没有停在四爷府的正门口,而是拐进了四爷府旁的一条巷子里,停在了相对来说更为隐蔽私密些的侧门口,尔芙站在马车旁,瞧着眼前已经卸下门槛的侧门,扭头瞧瞧勒住马缰的车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言语,抓着诗兰手腕的右手增添了些许气力,迈步就往府内走去。

    侧门是一处能够让马车直接出入的对开宽门,但是车夫却将马车停在了门外。

    尔芙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会和诗兰偷偷做着小动作。

    她很好奇,车夫这么做的原因,总不能就是车夫想给自个儿添点堵吧,或者是车夫想要偷点懒,她相信府里没有这么幼稚的人,也相信府里没有想要这般偷懒耍滑的人,那就只能说明从侧门走到通往内宅的垂花门这一段路上,有什么事儿等着自个儿。

    想到了这一点,尔芙本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登时就警醒起来了。

    她之所以会倍加提防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以往侧门通往垂花门这条路,更像是一条甬道,两侧都是妆点着墨色花纹、开着花窗的高墙,既不会让出入的女眷撞到前院来访的外男,也不会让这条路显得太过沉闷压抑,而且靠近内宅一侧的高墙并不长,也不过就是十余丈的长度,一拐弯就是垂花门,经常会有女眷在侧门外下车,然后再步行入内,所以车夫将马车停在侧门外的举动,也不算出格。

    不过这是往常时候,最近这几日,这两侧的白墙正在重新刷漆作画,随时都有工匠出入,现在自个儿领着几个宫婢走在这条路上,便显得不稳妥了。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对面闪过了一个人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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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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