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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57章

    德妃娘娘表示:她也很无奈啊。

    谁不愿意过得简单些,谁不愿意过得舒坦些,这大夏天的,尔芙从圆明园赶过来是件苦差事,但是她要舍弃轻薄舒适的家常袍服,穿戴整齐地教导治家不严的儿媳妇,也不是那么轻松惬意的,起码德妃娘娘更愿意舒舒服服地歪在榻上歇一会儿。

    尔芙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官帽椅上,德妃娘娘语重心长地唠叨着。

    这一唠叨,便是小半天时间,难为她能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么宽勉劝慰的话来,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重样的,直说得尔芙耳聋眼花地恨不能晕过去了事,她总算是打住了话茬。

    “本宫也知道你已经倾尽全力地替老四管好内宅,闹出这样的乱子,也不是你愿意的事儿,但是你也别觉得委屈,谁让你坐在这样的位子上了,那在你享受这位子带给你的尊荣富贵的同时,这位子所意味的责任就同样地压在了你的身上,做好了是你的本分,做不好就要承担各处的压力。”德妃娘娘瞧着下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的尔芙,叹着气劝道。

    其实严格来说,她还是挺喜欢尔芙这个新儿媳妇的。

    正因为喜欢,德妃娘娘才会这般语重心长的提醒,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老四府里的嫡福晋还是乌拉那拉氏,她才懒得去管老四府里这些闲事呢,便是康熙帝要求她出面干涉,她也就是将乌拉那拉氏拎过来教训几句了事,哪里能这般推心置腹地劝说呢。

    这也就是尔芙这个儿媳妇,她真满意,她才会不厌其烦地唠叨。

    “娘娘教诲,尔芙自当字字铭记。”而坐在下首的尔芙,那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她苦着脸答道,忍不住替自个儿辩解了两句,说明了下府里人多事多,她一个人就是长出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对于尔芙这样的辩解,德妃娘娘毫不意外地提起了她的侄女乌雅赫赫童鞋。

    其实抬举乌雅赫赫的事儿,尔芙还真不是特别反感,府里的内眷里,乌雅赫赫算是比较单纯的一个了,和这样性格单纯的人来往,让她觉得更安心些,所以这次尔芙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过尔芙这样的回答对德妃娘娘来说,便有些意外之喜的意思了。

    作为宫妃,德妃娘娘早就修炼出铁石心肠了,但是她也难免会有偏爱的人,乌雅赫赫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当乌雅赫赫在宅斗中彻底落败,甚至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后,更是让她更加心疼乌雅赫赫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反省自个儿是否不该将娘家的侄女拖进爱新觉罗氏这个大染缸里,可是待到天明时分,她又要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来,因为在宫里生活就必须坚强起来,不然就会被豺狼虎豹般的情敌们吞噬,但是心里对乌雅赫赫的疼惜,却是从未间断,正因为如此,她不敢太强求尔芙抬举乌雅赫赫,原因就是怕尔芙当面应承下来,背后给乌雅赫赫穿小鞋。

    此番,尔芙主动提起要劝说四爷为乌雅赫赫请封,德妃娘娘心里这块石头,也总算是彻底落地了。

    “好孩子,你能如此豁达宽和,实属难得,但是也委屈你了。”

    尔芙笑着摇摇头,柔声道:“娘娘,我还真不是您以为的那么好,我会主动劝说四爷为乌雅格格请封的原因是处于利己考虑的,因为我知道四爷是皇室子孙,四爷府的后院里就不可能是我一枝独秀的地方,与其让心存野心的其他人坐上侧福晋的位子,进而威胁到我的地位,乌雅格格成为侧福晋,显然更有利于我些,所以娘娘您这么夸赞我,我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其实尔芙心里这些再浅显不过的小算计,德妃娘娘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不懂呢,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尔芙能如此坦诚地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在宫里这种地方生活,所有人都带着假面具,笑不是真笑,哭不是真哭,一切情绪都是有利于自个儿的一种选择,所以德妃娘娘也就更加珍惜尔芙这样真诚直率的人。

    尔芙如此开诚布公,德妃娘娘也给出了一个保证。

    她保证乌雅赫赫不会成为尔芙的敌人、对手,而且如果乌雅赫赫真的恩将仇报,做出不利于尔芙的事儿,尔芙也不必顾及乌雅赫赫乌雅氏的出身,她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尔芙这位儿媳妇的背后。

    这样的保证,尔芙不会当真,但是也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之前尔芙反感乌雅赫赫进府的事儿,其实就是怕乌雅赫赫仗着德妃娘娘这尊大佛,仗着她和四爷之间的亲戚关系,在府里惹是生非,不懂尊卑礼数,而且乌雅赫赫也确实让尔芙心底所有的担忧都变成了事实,唯一让尔芙觉得庆幸的事儿,就是她不知道遭了谁的算计,被败坏了身体,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本钱,不然便是尔芙再善良,也不会允许乌雅赫赫成为侧福晋。

    因为她太明白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亲属关系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了。

    而尔芙今个儿会主动提起劝说四爷为乌雅赫赫请封的事儿,也是因为尔芙已经请几位太医替乌雅赫赫诊断过身体情况,确认过她的身体状况,除非奇迹发生,不然绝不会有孕,不然尔芙还不敢同意这件事呢。

    这番长谈的结果,尔芙和德妃娘娘都很满意。

    德妃娘娘更是将这种满意表现在了明处,直接将康熙帝赐给她的一双翡翠玉镯送给了尔芙这位儿媳妇,要知道这对翡翠玉镯是德妃娘娘最宝贝的心头好儿了,她现在将这对翡翠玉镯送给尔芙,也象征着她的态度,表明了她对尔芙这位儿媳妇的满意。

    尔芙也高兴,她回到圆明园,便命人将膳房新研究出的几样消暑小吃送过去了。

    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圆明园里那些盼着尔芙丢脸的情敌们,颇觉失望,也直接造成了晚上在水榭办的那场家宴上,以乌拉那拉氏为首的这些内眷们,竟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尔芙的身上,彻底忽略了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让四爷难得清静地用了一顿家宴。

    原因很简单,因为乌拉那拉氏等人都很好奇尔芙是如何搞定德妃娘娘,并让德妃娘娘心甘情愿地将视若珍宝的翡翠玉镯戴在她的手上,尤其是乌拉那拉氏,她一点不比尔芙和德妃娘娘打交道的时间少,而且她也做过四爷的嫡福晋,那为何德妃娘娘就千百个瞧不上她这个儿媳妇,她比尔芙这个不称职的儿媳妇优秀太多了好伐……

    其实也不怪乌拉那拉氏想不通。

    因为乌拉那拉氏根本就没有想明白她和德妃娘娘之间的问题所在,她以自个儿秀出名门的八旗贵女身份为傲,便是德妃娘娘已经贵为宫妃,她仍然看不起德妃娘娘包衣旗的出身,她又以为她将她的真实情绪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德妃娘娘在宫里多年,早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很容易就看透了她表面恭敬下的那些不屑和鄙夷。

    不论是作为宫妃来说,还是作为长辈来说,德妃娘娘怎么可能满意乌拉那拉氏呢,何况德妃娘娘也很在意她曾是康熙帝跟前儿奉茶宫女的出身,不然她又何必百般讨好地让康熙帝为她和她的母族抬旗呢。

    说白了,就是乌拉那拉氏踩中了德妃娘娘雷区。

    仅这一个原因,乌拉那拉氏就是再优秀,在宗室命妇圈里的名声再好,也不足以让德妃娘娘对她有任何好感,何况当时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也是很紧张的,德妃娘娘就更加不待见乌拉那拉氏了。

    而尔芙则和乌拉那拉氏大大不同,虽然她不如乌拉那拉氏的地方很多很多,但是有一点就足以让她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好感度大大提升。

    因为她是真真正正将德妃娘娘当长辈敬重的,她也是真心实意敬佩德妃娘娘能够从奉茶宫女走到妃位宝座的晋升史,她又替四爷和德妃娘娘和好做出了很多努力,所以德妃娘娘就算是有时不满意她的所作所为,教训她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但是也会很快忘记她的不足,并且以过来人经验教训提点她该如何做好一位合格的嫡福晋。

    当这场为试菜而准备的家宴结束时,四爷毫无意外地跟着尔芙走了。

    乌拉那拉氏目送着尔芙和四爷并肩离开的背影,袖管里隐藏着的玉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不过她并没有展露出她的真实想法,而是好似真心为尔芙和四爷这对夫妻能如此琴瑟和谐开心着,低声呢喃道:“福晋和四爷的关系,真是让人羡慕呢!”

    而此时站在她旁边的人,正是性格最莽撞冲动的小乌拉那拉格格。

    乌拉那拉氏仍然改不过来她习惯背后阴人的毛病,可惜的是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蠢货,几次被人利用,几次被四爷教训,她也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做良禽择良木而栖,她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抱紧尔芙的大腿,做好尔芙的跟班儿,便是不能让四爷对她青睐有加,但是也不会吃亏倒霉了。

    当乌拉那拉氏再次使出挑拨离间的小把戏,小乌拉那拉氏也不上当了。

    小乌拉那拉氏珍珠回头瞧瞧身旁同族出身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我也好羡慕福晋和四爷能如此伉俪情深呢,不过福晋温婉淑慧,又如此清丽动人,便是换做我是四爷,我也舍不得冷落福晋,更何况是四爷呢,而且我还听说,当初福晋曾衣不解带地照顾身染疫症的四爷,这也就难怪四爷会如此看重福晋了。”

    说完,她又是腼腆一笑,领着近身宫婢往自个儿的住处走去。

    小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瑞溪的真实身份,她说这番话,也是故意炫耀自个儿是府里老人儿的身份,却在不知不觉间就戳中了乌拉那拉氏心底的痛脚,谁让当初乌拉那拉氏一心就想着如何保护住弘晖不被疫症感染,完全疏忽了身染疫症的四爷是何种心情,而成就了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形象。

    现在乌拉那拉氏后悔,却已经无计可施。

    感染疫症这种事,本就是偶然,而她也做不到如尔芙那般不顾自身安危地去博四爷的欢心,反正乌拉那拉氏就是到现在也不承认尔芙是因为真心喜欢上四爷这个人,才会如此豁得出去。

    “是啊,难怪四爷会如此看重福晋呢!”随着小乌拉那拉氏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旁边听见小乌拉那拉氏这些话的佟佳氏侧福晋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她倒不是想要刺激乌拉那拉氏,她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不过乌拉那拉氏却觉得这些人就是在故意挑衅她,她一双眼睛冷如寒星,双眸微眯地瞪着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本福晋不想再看到她们了,你最好尽快去安排一下。”说完,她也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她是一刻都不想留在水榭里了。

    因为刚刚尔芙和四爷卿卿我我的模样,此时还在她的眼前一幕幕反复重现着呢。

    乌拉那拉氏甩着袖子离开,一道身影从垂幔后面绕了出来。

    她是乌拉那拉氏还是嫡福晋的时候就安排在圆明园的一颗钉子,作为府里曾经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治家手段比尔芙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别看圆明园就是别院,一处避暑小住的地方,但是她也不会忽略到这块地图,所以早在别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时,她就已经早早安排下了自己人。

    比如眼前这个站在阴影里的小太监。

    他就是乌拉那拉氏安排在这里的一颗钉子,乌拉那拉氏提供银钱,他负责在圆明园各处寻找合适的人发展成眼线耳目,愣是在陈福和张保的眼皮底下,发展出了一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眼线网,除了牡丹台那里没有钉子,其他内眷们的住所里,都有被他控制着的钉子。

    乌拉那拉氏想要除掉小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的决定,还真不是痴人说梦。

第1758章

    已经过了困劲儿的她,没有躺到床上去转辗反侧,边做着绣活,边想着心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低喃道:“有意思。”

    同样坐在墙角摆着的小杌子上做绣活的玉洁和诗兰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地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没事,我是在想小乌拉那拉氏和那位老福晋喜塔腊氏的事儿,真挺有意思的。

    你们有没有瞧见她们离开时候的表情,喜塔腊氏的表情还算正常,可是小乌拉那拉氏那脸都白了,连胭脂都盖不住她的难看脸色,也真不知道小乌拉那拉氏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竟然闹得乌拉那拉家的族长福晋都上门来找麻烦了,还直接找到圆明园来了!”尔芙轻轻放下手里做了大半的绣活,撩着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

    外界的传言,虽然长春仙馆上下都知道了,但是尔芙却是全然不知,不然她今个儿也不能那么平静地面对喜塔腊氏了,玉洁和诗兰闻言,皆是一怔,随即三言两语地就将外面的那些越来越不像样的传言都告诉了尔芙,直听得尔芙整个人都傻了,两人这才停住了话茬。

    尔芙愣了足足有四五个呼吸的时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出身大家族,也并不全然都是福气,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哪怕是出嫁为妇,却也难以摆脱娘家的治辖,估计喜塔腊氏就是为了这事过来教训小乌拉那拉氏的吧,那她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缠着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喜塔腊氏做了件好事呢!”说到最后,尔芙话锋一转,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她今个儿真是被小乌拉那拉氏给缠怕了,一想到小乌拉那拉氏好似一尊大佛似的端坐在长春仙馆的样子,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请恕奴婢泼您冷水,依奴婢浅见看,这事怕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的传言越来越过分,渐渐将您和小乌拉那拉格格之间的这点小矛盾,牵扯到家族大义上,难免会有些人非议您的做法,而且奴婢瞧着喜塔腊福晋的意思,为了保证自家家族荣誉不受辱,这乌拉那拉家必然要给在外当差的主子爷施压,倒是再有人从中挑拨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您和主子爷之间的夫妻情分呢!

    奴婢觉得您不如抓紧给主子爷去封信吧,也好探探主子爷的口风。”经历过齐家的阴险,玉洁显得更加沉稳,她并不如尔芙那般乐观地觉得这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满脸忧色的提醒道。

    “你以为这事能瞒过耳目聪慧的四爷,瞧着吧,估计四爷的信都已经在路上了。”尔芙淡淡应着,别看她不善宅斗,也不懂什么阴谋暗算之道,可是她来自资讯最发达的现代,又看过不计其数的小说和电视剧、电影,所以即便她再是愚蠢,也不会盲目自信地觉得四爷这样心思深沉、善于谋算的男人会信任她,她望着清晖阁的方向,流露出了些许孤寂、落寞的神色。

    想来被四爷留在圆明园伺候的傅鼐和张保,早就将这事报上去了吧。

    事实亦如同尔芙猜测一般,越是心思深沉的人就越是难以信任一个人,即便尔芙一次次地经受住四爷的考验,一直保持着最是娇憨坦直的好印象,却也没能得到四爷百分之百的信任,四爷每次出去都会留张保和陈福中的一个在尔芙身边,一来是保护尔芙这个心思单纯的傻丫头,二来就是防备尔芙可能存在的第二面,而这次的小乌拉那拉氏事件,从一件好似恶作剧般的惩罚开始到尔芙顺利收服小乌拉那拉氏,又闹出这样那样的传言为止,事无巨细,张保都通过驿道加急送到了正陪着圣驾沿官道往泰山去的四爷手里。

    就在尔芙和诗兰、玉洁说话的时候,四爷的一封亲笔信就送到了前边的清晖阁,这封信,也很快就由清晖阁留守的张保送到了尔芙的长春仙馆。

    而听到外面宫女通禀的诗兰飞快地瞟了眼廊下的动静,一见来人是张保,不禁满脸古怪地转过头来,轻声调侃了一句:“主子,您这嘴儿好像开过光。”

    “别玩了,快去外面问问。”尔芙闻言,拿过手把镜看了看,轻声吩咐道。

    诗兰得了吩咐,不敢再继续耽搁,忙应了声是,拎着门边放着的油纸伞就迎到了廊下,她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张保空空如也的双手,满脸带笑地礼让着张保,来到了上房,恭声禀报道:“主子,张公公从前面过来给您请安了。”

    东次间里,尔芙正装作托腮小睡的样子,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迷糊地愣愣神儿,随即对着站在诗兰身后的张保招了招手,很是热络地招呼道:“这阴雨绵绵的,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说话吧。”

    说完,她笑着抬腿儿踢了踢玉洁坐着的小杌子,催促道:“你也别坐着绣花了,赶快去后面给张保取热帕子和热姜茶来,这一头一脸的水,再着了风寒。”

    安排完这些琐事,她又指挥诗兰取来绣墩给张保,招呼着张保坐下说话。

    “福晋,您别忙活了,奴才坐不住。”张保躬身一礼,谢过尔芙赐座,面露几分亲近地客气推辞道,“奴才顶着雨过来,就是过来给您送信的,主子爷特地托驿道加急送回来的家书。”说着话,他就从袖管里取出了一封书信,恭敬地送到了尔芙手边。

    信封上,铁画银钩的几个行书墨字写着福晋钮祜禄氏亲启的字样。

    “送信的人走了么?”尔芙一边拆着信,一边随口问道。

    “还没走,傅鼐大人吩咐,说留来送信的差役在前面住一晚。”张保恭声答道。

    “哦,那也正好,我稍后就写回信,正好你带回去,交代差役再转送给四爷。”尔芙大致扫过信上的内容,暗地里撇了撇嘴儿,嘴上很是客气地吩咐道。

    信里的内容和她猜测的差不多,没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措辞严厉的怪罪责问,措辞稳妥,字里行间都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不过这就是四爷的风格,那些温情抚慰都是留在两个人最私密的时候了,平时都是要多稳重就多稳重,那样子就好像是个睿智且稳重的父辈。

    尔芙吩咐要回信,张保自然不敢催促,正好玉洁取来烫过的帕子和热茶给他,他一边接过热茶捧在手里头,一边拿过热帕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收拾齐整之后,这才低头凝视着脚尖,等待着尔芙去写回信。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写好了给四爷的回信。

    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没有甜甜蜜蜜的私房话,最后着重点出乌拉那拉氏族长福晋喜塔腊氏来访的事儿,便用朱漆火封封好了信封,直接交给了张保,她并没有在信封上多做注释,因为她知道张保必然会给四爷回信,她这封信就捎带脚送过去的,而且她的那手字也真是拿不出手,还是就不要写在明面上给人笑话啦。

    “既然福晋的回信写好了,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张保接过信,躬身道。

    “行吧,现在四爷不在京里头,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压在你和傅鼐大人头上,你也是忙,那我就不多留你说话了。”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招呼着诗兰出去送送,便也就让张保拿着信下去了。

    打赏这种小事,自然有诗兰这个大宫女会安排好的。

    “真是的,这鸿雁传书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打发了张保,尔芙重新拿起了那封看过一遍的书信,闻着纸上淡淡的墨香,她有些无奈地叹气道,通讯不发达,让她真有些思念出门都快小半个月的四爷了,细细看起纸上的内容,想象着四爷写信时候的表情,她淡淡笑了。

    只是晚上传来张保又去了翠微堂、一方楼的消息,让尔芙有些不高兴了。

    她闷闷地将贴身放着的书信丢到旁边的锦盒里收好,拿起窗边放着的银簪挑了挑不甚明亮的蜡烛,喃喃自语道:“这家书,怕是也是一式几份的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闲工夫,还真是个多情体贴的好男人呢!”

    显然,尔芙是吃醋了。

    这也就是她早早就写好了回信,不然定会在字里行间中带出几分酸气来,她动作粗鲁地胡乱将手边还没有做完的绣活儿团成一团,撒气似的丢到一边儿,翻了个身就直接躺在了罗汉床上,将罗汉床当间摆着的小茶桌踹得都歪了,茶杯、茶碗都叮叮当当发出了一阵碰撞声,外间里摆膳的玉洁和诗兰这才注意到尔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两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尔芙是为何动怒,不禁齐齐瞪了眼摆桌的小宫女,诗兰忙飞也似的跑到尔芙的跟前,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地转移话题道:“主子,您看小生子给您准备了什么吃食,正儿八经的川锅子,您最喜欢的。”

    另一面,外面堂屋里,正在摆桌的小宫女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动作更加麻利,几乎是眨眼间就将冒着滚滚气浪的火锅从大食盒里搬了出来,随后几碟洗干净切好的蔬菜摆好,她连抬眼瞧瞧的勇气都没有,敷衍地对着东次间里躺着生闷气的尔芙屈了屈膝,便直接拎着大食盒跑路了。

    长春仙馆这边儿的大宫女太可怕了,眼神好似能吃人。

    没有了摆膳的外人在,玉洁细细调整好锅下的炭火,放下了夹炭的大粗筷子,也转身来到了东次间里,她瞧着仍然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的尔芙,笑着道:“主子,您可不能辜负生公公的一份心意,这为了给您张罗这桌川锅子,他可是没少费工夫,瞧瞧这切得都快透明的肉片,这么一大盘子,估计都够他坐在案板后头忙活一下午了吧。”

    “别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就是下午的点心吃多了些,这会儿还不大饿,不过既然是吃火锅,那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你就去招呼孩子们过来吧,他们俩也馋着这口吃食呢!”尔芙苦着脸起身,瞧着堂屋摆满两张桌子的盘子,瞧着上面一样样挂着水珠的蔬菜和肉片等食材,呼吸着房间里弥漫着的麻辣味道,叹气道,她并不是容不得人,只是一想到连收到家书都是和其他女人一块,她就觉得心里头闷得慌罢了。

    不过‘天大地大,没有吃喝二字大’的吃货精神,让她还是做不来不思饮食的怨妇范,所以她就是闷闷地坐了会儿,便还是痛快地坐到了饭桌旁边,一边挑着自个儿喜欢的小调料做吃火锅用的蘸料,一边翻动着锅里不容易熟透的地瓜片、土豆片等食材,耐心地等着小七和弘轩过来。

    一会工夫,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尔芙动作利落地端起盘肉片放在了红汤滚滚的火锅里,同时起身来到了房门口,盯着小七和弘轩洗手,她发现这两个小家伙儿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竟然连饭前要洗手这规矩都忘了。

    盯着两个小家伙洗好手,尔芙拍了拍两个小家伙儿的发顶,指着桌上已经沸腾的火锅,笑着说道:“好啦,快去吃吧,不过记得吃完要喝酸梅汤解腻去火。”

    许是因为子女的口味都容易受到父母的口味影响吧,小七和弘轩都很喜欢**过瘾的川锅子,两人一闻到屋子里的麻椒味道,便已经在狠狠吞口水,得到尔芙的准许,更是齐齐奔到了桌边,连本来和四爷一样口味清淡的弘轩,瞧见锅里翻滚着的牛肉,也不嫌腻得慌了,狠狠夹了一筷子,蘸着麻酱就塞到了嘴里边儿,嘴角都挂着一流芝麻酱的痕迹,倒是真有几分饿狼下山的架势。

    “慢点吃,别再掖着。”尔芙看着,满脸宠溺地笑着,轻声唠叨着。

    火锅是人越多就吃着越香的东西,本来还有些没胃口的尔芙瞧见小七和弘轩狼吞虎咽的样子,也觉得食欲大开起来,也大口朵颐起来。

第1759章

    少时片刻,胡太医和梁太医从翠微堂里出来了。

    随着二人走近来回话,尔芙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脑门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些汗珠,胡太医的官袍衣角处,还沾染着几片茶叶,显然是小乌拉那拉氏撒泼了,她有些替小乌拉那拉氏脸红地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客气地礼让着二位太医落座,柔声问道:“两位太医可曾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福晋容禀,微臣和胡太医细细检查过两位格格房里放着的茶水和零嘴儿,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东西。”梁太医抹着汗,轻声回答道,抬头同情的看了眼胡太医,“不过根据胡太医检查两位格格的呕吐物发现,其中有一人的呕吐物有些问题,看着和身体不适引起的自然呕吐不同,更像是故意将吃食弄碎,又在其中掺杂了粘稠的米粥,这才做成和寻常呕吐物相差不多的样子,只是因为这些秽物都已经倒在了一块,所以微臣和胡太医也不好分辨到底是哪位格格再故意作假。”

    听过梁太医这番话,尔芙都快吐了。

    这画面感太强了,强大到她都联想到自个儿孕吐时候的样子,也亏得她晚上没有吃太多东西,不然她就要丢脸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反胃,忙让诗兰去镜水斋去要壶茶水过来,好不容易压下腹中不适,她挪开了落在梁太医身上的目光,扭头对着一直沉默不言的胡太医问道:“胡太医,您从脉象上,可曾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装病和真病,脉象上不能一模一样吧!”

    “这个……还请福晋恕微臣医术不精,这微臣着实没有从脉象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也是微臣疑惑不解的地方。”被问到头上的胡太医又赶紧抹了把汗,他觉得他在四爷府的地位要不稳了,但是让他信口胡说,他又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两位太医好好照料着她们的身体吧。”

    又是一个无头公案,尔芙心塞地深吸了口气,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碗,对着两位太医客气地颔首一礼,便吩咐诗兰叫过肩舆,直接往距离长春仙馆不远的厨房去了。

    厨房里,如诗情所说的一样,乱糟糟得如同市集似的,只不过多了许多市集上没有的声音,哭爹喊娘地求饶声和哎呦哎呦的哀嚎声交杂,让人听见就觉得心里头发酸,她狠狠闭了闭眼,迈步走到附近一处还算比较清静的房间里,叫了留在这里主事的小太监过来问话。

    重刑之下,这些经常和锅碗瓢盆打交道的人,并没有能紧咬牙关不开口,只不过却没有任何人说出和小宫女暴毙有关的事情,多是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谁谁交代出来谁谁谁趁着给主子炖补汤的机会,偷摸克扣了几片山参,谁谁谁又交代谁谁谁经常偷吃主子们的好吃好喝的,谁谁谁又咬出谁谁谁和采买上的谁谁谁关系密切……反正当小太监将这些事回禀上来的时候,反正尔芙是听得小脸通红,很为自个儿治家不严这点事,觉得丢脸,“行了,行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件件都告诉我了,另外你也不要太为难厨房这些当差的仆从婢女了,稍后你去问问太医那边,有什么能让人放松心理戒备的药,给他们按个喝一碗,兴许会有些不错的发现。”

    说完,尔芙又在厨房这边坐了会儿就回到了长春仙馆。

    她还没有进门,小七就已经蹦蹦跳跳地迎出来了,她抱着尔芙的胳膊,摇来摇去地撒娇道:“额娘,咱们好不容易来趟圆明园,您也该好好放松下,不如明个儿您陪我一块去外面跑马吧!”

    “就知道玩,你不怕先生教训你?”尔芙勉强笑着问道。

    “先生心疼小七读书辛苦,加之她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特地给小七放了两天假,让小七能好好放松放松。”小七还不知道厨房那边出事的事情,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是轻松活泼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回答道,同时也不忘请尔芙安排个太医过去给女先生看看,虽然她知道女先生就是受不得车马颠簸,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放假了,小七真是好幸福。

    不过额娘可没有时间和你一块去外面跑马,你稍后问问弘轩那小子,要是他得空就让他陪你去吧,但是你要记得这附近住着的都是皇亲国戚,切莫太过张扬,免得无意中得罪了谁,给你阿玛添麻烦!”尔芙搓了搓小七的脑瓜儿,笑吟吟地答应了小七想要出去跑马的请求,低声提醒道。

    小七连连点头,笑嘻嘻地拍着胸脯对尔芙保证不会惹事。

    尔芙知道小七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加之又更加稳重的弘轩跟在旁边,她也就没有多说旁的,微微点了点头,便领着小七往长春仙馆的上房走去。

    当然,她心里还是在琢磨要不要请四爷安排些护卫跟着。

    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跟着四爷学习马术,虽说比不得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兵能在马背上吃喝拉撒睡吧,但是在平坦开阔的地方跑马,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可是这跑马到底不比读书习字文雅,安排些人在旁边照顾着,总是要更安全些。

    正当她这般合计着,便听见外面响起了四爷的声音。

    “你家主子刚才出去了?”原来是四爷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了还停在长春仙馆门口的肩舆,他有些不高兴地对着院里伺候的小宫女问道。

    “乌拉那拉格格和陆格格那边不知怎么就突然上吐下泻的,我这个做福晋的,总不能躲在长春仙馆里闲着吧,这不才从杏花春馆那边回来,你就紧跟着过来了,该不是你在前头听说了什么,特地跑过来兴师问罪的吧,难怪一进门就绷着张脸,好似谁欠你百十两银子似的。”不等外面伺候的小宫女答话,尔芙就已经推开窗子,探着脑袋对四爷发脾气了,她又不是犯罪失去自由的罪犯,怎么出去一趟,还需要什么人特别准许,尤其是刚刚被小乌拉那拉氏冷嘲热讽一番的她,这脾气本来就是强压着,偏偏四爷就这样一头撞上来了。

    四爷闻言,满脸懵地抬头看着从窗子伸出脑袋瓜儿的尔芙,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苏培盛提醒了一句,他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莫怪他会如此愣神,从小就生活在规矩森严的宫里,他还真是没有见过从窗户伸出脑袋瓜儿的人。

    不过他想想做出这样事的人是尔芙,仿佛就不觉得意外了,但是他考虑到尔芙的身份,还是脸色发沉地露出了几分不高兴,只见他健步如飞地走进了上房,动作利落地将还趴在窗边长几上发呆的尔芙拉回到房间里,冷声吩咐苏培盛将窗户和金钩挽着的纱帘都放了下来,然后就摆手将房里伺候的宫婢都轰了出去,连小七这个他格外疼爱的小格格都没有例外。

    “你干嘛?”尔芙不高兴地拧着身子问道。

    四爷怒极反笑地单指敲了敲尔芙的脑门,反问道:“你还问我干嘛,你刚刚在做什么,堂堂亲王福晋,居然从窗户探头到外面,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让别人瞧见,该怎么说你。”

    “切,这又算是什么事。”尔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也不怪尔芙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记得她在现代的时候,那会儿她家住的地方没有电梯,她觉得爬楼梯上上下下很辛苦,还做过用绳子吊着筐子从楼上放下去买东西的事情呢,这么趴在窗子说几句话,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她之前之所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她顾忌着身份,也怕旁人看见丢脸,但是今个儿她特别不高兴,又听见四爷在外面语气不善地质问她院里的小宫女,一时冲动就推开窗子,做出这个在四爷看来有些荒唐的举动,要说她会丢脸,那也都要怪四爷看她看得太紧了。

    越想越觉得自个儿有理的尔芙,很是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

    四爷表示小妮子这样反常,兴许是被厨房那边的事情吓到了,他可不能再火上浇油,还是要好好安抚着才对,所以随着尔芙脸色越发难看,他放下身段地笑着哄道:“爷还不是怕你一不小心就从窗户折出去,你想想这窗边连个着力的地方都没有,你又跪在罗汉床上,万一这窗边没有摆长几,你想想你这个动作多危险。”

    说完,他还好似怕尔芙不相信他说的话似的,学着尔芙刚才半跪在罗汉床上,从窗户探出身说话的样子,做了个歪歪斜斜要摔倒的样子。

    尔芙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要是四爷摆着黑脸教训她,她还能鼓着脸生气,或者是和四爷对着吵一架,但是见四爷这样不顾身份地扮小丑哄她高兴的样子,她也摆不出黑脸了,嘟着嘴儿,有些嘴硬地辩解道:“还不是你一进门就厉声严词地教训我院里的宫女,我一时激动才会这么做,不然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这么做了,还有要不是你那些不懂规矩的妾室找我麻烦,我也不必强打精神地去料理后院里的琐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四爷见尔芙脸色好转,笑着问了句。

    “乌拉那拉格格和陆格格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这会儿正躺在床上上吐下泻的不舒服,我怕是她们也和小宫女似的出事,便过去瞧了瞧,结果就被人指桑骂槐地教训了一顿,还被人冤枉说是我故意做戏地要了小宫女的性命,目的就是要除掉你和先福晋的嫡子弘晖和弘晖的保护神小乌拉那拉格格呗。”尔芙也不藏着掖着,左右她也犯不着替小乌拉那拉氏打圆场,嘁哩喀喳几句话就将小乌拉那拉氏给卖了个底掉,说完还不高兴地白了眼四爷。

    四爷听完,也明白尔芙是为何生气了,更加心疼尔芙。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尔芙,要说尔芙会不会还记恨着已经过世的乌拉那拉氏,那答案是肯定的,毕竟乌拉那拉氏要了尔芙一双龙凤胎的性命,这基本上是已经可以确定的事实,尔芙不喜欢弘晖,这也是尔芙早就说过的,但是要说尔芙想要害弘晖,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别看四爷放弃了让弘晖承袭世子之位的想法,但是却从未疏忽过对弘晖的保护,弘晖所住的春晖堂,到处都是四爷安排的眼线,要真是尔芙想对弘晖做什么,那么最先知道的人就会是四爷,而四爷也清楚小乌拉那拉氏几次三番对弘晖示好,却是连春晖堂的门都进不去,所以就小乌拉那拉氏这番话,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这也就难怪尔芙会如此生气了,想想也是要生气的,明明她都已经委曲求全地不去注意弘晖,反而有人时时刻刻不忘地提醒她,提醒她仇人的孩子还好好地活在自个儿跟前,换做是四爷,估计早就已经忍无可忍地对仇人之子出手了吧。

    “呵呵,她是弘晖的保护神,她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越想越觉得心疼尔芙的四爷,冷笑着呢喃了一句,朗声唤进在外面候着的苏培盛,吩咐苏培盛代表自己去教训小乌拉那拉氏,免得小乌拉那拉氏整日窝在内院里无事生非。

    “不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气坏了身体,爷心疼。”四爷摆手催促着苏培盛快去杏花春馆那边教训小乌拉那拉氏,待苏培盛重新将房门关好,便凑到了尔芙跟前,笑着将尔芙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

    “我不生气,我就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古人诚不欺我,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爷府里的女人凑在一块都够摆两桌了,要是能有个清静的时候都怪了。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

    明个儿小七想要和弘轩去跑马,你看看能不能安排几个马术好的护卫跟着,我怕她毛毛躁躁地会出危险,也担心她无意中冲撞了谁。”尔芙见四爷小心赔笑的样子,这心里的火气也就散了,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替四爷下了结束语,转头说起了小七要去外面跑马的事情。

第1760章

    好在,福嬷嬷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忙赶过来后罩房这边儿,拦住了还要去正房找弘晖讨要说法的玉湖,低声劝道:“弘晖阿哥性格执拗,您实在不好和他一争高低,还是稍微忍耐些吧!”

    “福嬷嬷,您是这院里的管事嬷嬷,您是这府里的老人儿,但是您也别忘了,您亦是咱们乌拉那拉家出来的人啊,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她二人不过是妾侍,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凭什么她二人的住所在宽绰的厢房,反倒是我这个格格,竟然要住到狭窄的后罩房,这是不是有些尊卑不分了啊!”被拦下的玉湖,怒气冲冲地瞪着福嬷嬷,咬牙道。

    “格格,您听老奴一句劝,别闹了!

    她二人的身份是不如您尊贵,但是架不住弘晖阿哥偏疼她二人,乐得将好东西主动送过去,您闹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惹弘晖阿哥不高兴!”福嬷嬷闻言,满脸无语,却又不能不耐着性子安抚,谁让她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呢,便是她现在不再是奴籍,但是她的子女还在乌拉那拉氏族里当差呢。

    只是玉湖并不是个听劝的聪明人……

    她闹来闹去,和福嬷嬷大声争执的事儿,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弘晖阿哥的耳朵里。

    “让她去院子里跪着去,爷倒要让她知道知道这府里姓什么,别以为她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人,便能够在这爱新觉罗氏的府里胡闹妄为了!”

    …………

    玉湖怎么可能甘心去院子里罚跪丢脸呢!

    她拗不过弘晖这个阿哥,但是这府里还有其他的长辈在呢,比如正院的嫡福晋钮祜禄氏,比如西小院的乌拉那拉侧福晋,比如东小院的佟佳侧福晋……

    这会儿,她也不管将这事闹大了以后要如何在春晖阁里立足了。

    玉湖趁着福嬷嬷去前面找弘晖阿哥说清的空档,对着自个儿的近身婢女使个眼色,偷偷摸摸就从春晖阁里跑出去了。

    府里正在办喜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可以钻的空子,弘晖也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跑出去找后院的那一群女人去告状。

    玉湖就这样沿着小路,一路顺畅地溜达到了后宅,直接摸到了正院门外。

    这也得亏这会儿来府里贺喜的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不然四爷府的花边新闻就又要在京里传播开了。

    正在拆发髻的尔芙听说才进府的玉湖格格求见,满脸懵。

    她抬手揉揉耳朵,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呢?”

    “前院春晖阁的玉湖格格求见。”过来替玉湖通传的小宫女,只得尴尬重复道。

    “让她进来吧!”尔芙闻言,深吸一口气道。

    她挥手制止了诗兰等人的动作,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堂屋里,总算是见到了这个做事出乎意料的玉湖格格。

    此时,玉湖格格早就不复之前的俏媚模样,披头散发地如同疯妇一般。

    她会如此造型,倒不是因为她跑过来这一路造成的,而是和福嬷嬷推搡所致。

    尔芙顾不上询问其他,忙招呼诗兰去取来清水给玉湖梳洗,待到玉湖梳妆齐整后,她这才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竟然闹得你一个新进门的格格这般狼狈不堪。”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让人给前院和老十三等诸兄弟开怀畅饮的四爷传去口信。

    按下前院的四爷如何反应不说,单说玉湖格格。

    只见她闻言就跪倒在地,连连哭诉着委屈,将她到春晖阁的桩桩件件不顺,添油加醋地详说一番,哽咽道:“福晋,婢妾真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这般不懂规矩地闹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弘晖阿哥太过分了……”

    “你先起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弘晖过来。”尔芙无奈道。

    她也是真没想到这弘晖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听玉湖描述,整个人都是傻眼状态中,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她顶着嫡福晋的名头,虽说是弘晖的嫡额娘,但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这事儿!

    好在这府里有一个炮灰般的人物——乌拉那拉氏。

    此时此刻,尔芙无比感谢穿越大神和重生大神的帮忙,要是没有换壳归来的乌拉那拉氏,她哪里有机会看到这种好戏呢!

    她一边安排赵德柱去前院请弘晖过来,一边安排青黛去请乌拉那拉氏过来,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让人将茶水点心备好,让玉湖格格能够保持体力,免得等到乌拉那拉氏过来了,玉湖格格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西小院那边儿,乌拉那拉氏正心情好好地翻看着自个儿私库的记档册子,琢磨着该给新进府的两个族中侄女送些什么见面礼,突然听说正院的大宫女青黛过来求见,先是一怔,随即懒洋洋地摆摆手道:“问问她有何事,如果没什么大事,便让她明个儿再过来,我这都已经歇息下了。”

    说完,她就勾唇一笑,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似的。

    虽然她现在没能力和尔芙硬碰硬,但是驳驳尔芙的面子,她还是蛮高兴的。

    只是这种欢愉的感觉,并没能维持太久,可以说是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传话的小宫女回报说,嫡福晋是为了前院新进府的两个小辈侍妾的事儿特地派青黛过阿里请她的。

    对于乌拉那拉氏来说,她啥事都可以不管不顾不放在心上,唯有弘晖不行。

    乌拉那拉氏也不觉得尔芙会没事找她闲聊天,所以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不大愉快的可能,她赶忙吩咐宫婢伺候自个儿梳妆,简简单单将发髻挽好,连身上那套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都顾不上换,披上件披风,便随着青黛快步往睁眼那边儿赶去。

    而与此同时,前院春晖阁的弘晖童鞋,却是不紧不慢地就着甄妮的小手喝着酒。

    他足足在房里磨蹭了有一炷香工夫,将壶里剩下的残酒喝光,这才慢悠悠地让甄妮和戴斯伺候自个儿穿衣梳洗,一些准备妥当,距离赵德柱过来求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不过弘晖却并不着急,仍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可谓是晃晃悠悠到了正院。

    等到他到正院,乌拉那拉氏都已经在正院堂屋里喝光三倍浓茶了。

    正院里,灯火通明、红烛高照。

    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皆是满脸疲惫地坐在堂屋里,玉湖早已经有人领着下去歇息了,毕竟她们都不希望府里闹出乱子来,要是让弘晖瞧见了新格格玉湖在这里,还不得直接上演大乱斗啊,尤其是后来的乌拉那拉氏,她是最不愿意玉湖和弘晖闹起来的人,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玉湖和清雅都是她和甄妮、戴斯暗斗的棋子,她怎么舍得一天就废了好不容易从乌拉那拉氏弄出来的棋子呢!

    弘晖敷衍的见礼,也不等尔芙叫起,直接站直身子问道:“不知福晋突然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儿,今个儿可是我的大喜之日啊,所谓**一刻值千金,我可是很着急回去春晖阁呢!”

    很显然,他还不知道玉湖已经过来告状的事儿呢!

    “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士子一个,竟然连最基本的规矩和礼数都不顾了,还真是有出息呢!”显然,尔芙很不满意弘晖这会儿的油嘴滑舌,她满脸厌烦地撇过去一记白眼,冷声呵斥道。

    “福晋所言,怕是有些严重了吧。”弘晖倒是完全不在意,嬉皮笑脸地说道。

    “很好,和好,那我就不要白浪费好心眼儿了。

    乌拉那拉侧福晋,你是弘晖阿哥的庶额娘,更是弘晖阿哥的姨母,这件事亦是你一手主导的,那现在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尔芙闻言,满脸恼怒,心里却是一喜,她冷冷地瞧着下首垂手而立的弘晖片刻,扭头对着还未出声的乌拉那拉氏吩咐道。

    说完,她也不等乌拉那拉氏回话,直接就端茶送客了。

    而一直站在尔芙身侧的诗兰,也不给乌拉那拉氏继续纠缠尔芙的机会,直接几步就来到了乌拉那拉氏身边,客客气气地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她半是礼让,半是胁迫地送着乌拉那拉氏和弘晖来到了院里,转身就关上了门。

    至于说,厢房那边歇息的玉湖格格,她也没有忘记。

    就在乌拉那拉氏想要招呼着弘晖回到自个儿西小院去说话的时候,诗兰已经动作迅速地来到旁边的厢房里,将房间里喝茶吃点心的玉湖叫了出来。

    玉湖出来的时候,仍然是那副满脸懵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却是被诗兰的连续动作气得牙根痒痒,早知道如此,她刚刚就不作壁上观了。

    不过现在,她也不能不管玉湖格格,到底是她收拾甄妮和戴斯的帮手之一。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挡在了玉湖格格跟前儿,瞧着已经是满眼喷火的弘晖,冷声说道:“你别忙着冲她使劲了,我将她叫来的。”

    说着,她丢给玉湖格格一个眼神。

    乌拉那拉氏是希望这个有些莽撞无脑的玉湖不要出声了。

    可惜,她都已经知道玉湖格格是个冲动且无脑的性格,又怎么能指望玉湖格格明白她的暗示呢,玉湖格格还以为乌拉那拉氏是要做自个儿的靠山呢,很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迈步走出了乌拉那拉氏的遮挡,语带挑衅的说道:“你既然做得出来,便该知道不守规矩的结果,这府里还有长辈在呢,可不许你任着性子胡来……”

    此时此刻,乌拉那拉氏心里就剩下满心的羊驼飞奔而过了。

    为了不让这场闹剧发生在正院,她忙抢在弘晖开口前,冷声说道:“福晋休息了,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说完,她就对着身旁伺候的宫婢使个眼色,示意宫婢抓住玉湖格格快撤。

    弘晖瞧着乌拉那拉氏一甩袖子从自个儿身边走过,恶狠狠地瞪了玉湖一眼,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他虽然心生气恼,却也不愿意在正院丢脸,所以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可惜,尔芙怎么可能错过这场好戏呢,不然诗兰又何必一直站在院子里呢。

    就在弘晖迈步要走的刹那,诗兰笑着开口道:“还请侧福晋稍等等,也请弘晖阿哥稍等等,咱们福晋刚刚就派人给主子爷送信了,您几位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好吧,不如请到前面穿堂说话吧,也免得您几位这么辛苦地来回走了!”

    说完,她就命宫婢拎着宫灯引路,率先走在前头地将乌拉那拉氏和弘晖等三人引到了穿堂里安坐闲聊,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奉上茶点干果等零嘴儿。

    安排好了这些,诗兰这才对着乌拉那拉氏等三人屈膝一礼,退出了穿堂。

    而与此同时,刚刚一脸气愤回到内室里休息下的尔芙,则已经鬼鬼祟祟地从穿堂的后门,先乌拉那拉氏和弘晖、玉湖三人一步地来到了穿堂里,只是她并没有出现在布置得雅致华丽的厅堂里,选择和诗情、晴岚一块,躲在隔断墙后面的茶室里,玩起了偷听的小把戏。

    虽然说是偷听,但是她也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靠墙摆着的官帽椅上,手边还有茶点。

    她倒不是就为看弘晖和乌拉那拉氏的笑话,纯粹是好奇,纯粹是恶趣味作祟。

    相比起对上尔芙,弘晖那副不屑、鄙夷、傲空一切的做派,对上乌拉那拉氏时,他还算是守规矩、懂礼数,如果不是有玉湖这个脑残白目的女人在旁边搅和,其实还真未必能闹出多大动静来,就是尔芙也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送进来的两位格格里,竟然有玉湖这种脑残至极的傻姑娘。

    玉湖在进到穿堂里以后,还不等弘晖和乌拉那拉氏针锋相对,便跳出来道:“弘晖阿哥,您是亲王之子,身份尊贵,但是婢妾亦是八旗出身的正经秀女,您就算是不喜婢妾,却也不该让那两个如娼妓般的贱婢爬到婢妾的头上,您既然如此不顾规矩,那婢妾也不必遵着规矩了。”

第1761章

    说着话,她就已经走进了内室的妆台旁边,从妆匣下层小心地拿出一对珊瑚耳坠。

    红珊瑚雕琢福禄二字的球形耳坠,很是精致,却并不值得乌拉那拉氏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乌拉那拉氏小心翼翼地捏着耳坠子金托耳钩的位置,用娟帕裹好,交给了肖嬷嬷。

    待肖嬷嬷将耳坠子接过去,她这才接茬道:“这是我送给瞿婆婆的一份心意,你一定要亲眼瞧着她戴上。”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嬷嬷看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满脸担忧的问道。

    “齐铁山那小子跑了。”乌拉那拉氏苦着脸答道。

    在肖嬷嬷这些从小看着瑞溪长大的老人儿面前,她还需要维持着乌拉那拉瑞溪原本的温婉性格,不然难免会让人疑心她性格突然大变的原因。

    果然,乌拉那拉氏如此一说,肖嬷嬷也就能够理解乌拉那拉氏如此吩咐的原因了。

    肖嬷嬷也不再多问,赶忙回到自个儿屋里换上一身不太起眼的暗褐色短褂长裙,同时将发髻妆容都改成了寻常殷实人家妇人的模样,总之可以说是改头换面,换个不是特别熟悉肖嬷嬷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来。

    她又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这才从角门出了四爷府,在前门外叫上了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骡车,奔着瞿婆婆在南城的居所赶去。

    而乌拉那拉氏则收拾收拾就去正院见尔芙去了。

    正院里,尔芙正悠闲自得地陪着小米团在庭院里散步玩耍。

    她听说乌拉那拉氏过来请安,忙让冯嬷嬷将小米团抱回到厢房里去,领着诗兰等人来到了前面穿堂,本来她是不打算见乌拉那拉氏的,但是想到自个儿今个儿将乌拉那拉氏丢在街上的事儿,她就不好意思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好奇心,好奇乌拉那拉氏今个儿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的情况。

    尔芙才走进穿堂,还没来得及整理下身上微皱的旗装,乌拉那拉氏就跟在引路宫婢的身后进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脸吟吟地请安道:“妾身见过福晋,福晋姐姐吉祥。”

    尔芙闻言,抬手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柔声说道:“妹妹,坐下说话吧。”

    说完,她又吩咐宫婢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果点心摆满了角几,摆出了一副要和乌拉那拉氏长谈一番的模样,同时自个儿也迈步奔着乌拉那拉氏的方向走来,很是热络都拉起了乌拉那拉氏端放在身前的小手,手拉手,好朋友似的走到旁边的官帽椅前,招呼着乌拉那拉氏同坐。

    乌拉那拉氏颇为意外尔芙的热情,面上却不露分毫,笑吟吟地道谢落座,顺手接过宫婢手里拎着的点心匣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尔芙随手接过,笑着问道。

    “妾身也不想这么晚过来打扰姐姐,只是妾身今个儿这不是去博尔康大人府上赴宴么,博尔康大人的福晋纳喇氏最擅长烹饪之道,尤其是她制作的小点心,那更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味道好,她知道福晋姐姐有事未能过去赴宴,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拿手小吃,让妾身带回来给福晋您尝尝。”乌拉那拉氏说着话,指了指她刚刚递给尔芙的那个不算太精致的点心匣子,稍显腼腆的笑了笑。

    纳喇氏的厨艺如何,尔芙不想妄自评判,但是纳喇氏的情商,看起来很感人。

    这还真不是尔芙背后诋毁纳喇氏,这各个府邸的妻妾暗斗,既不是秘密,更不是偶然特例,便是看上去再和睦无争的深宅大院里,各种各样的阴私事,亦是能说上个三天三夜,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如何,那更是不必说,纳喇氏竟然能够将一份入口的吃食交给乌拉那拉氏给自个儿带回来,那她是希望尔芙是毫无戒心地开吃呢,还是让尔芙不顾情分地将这份吃食丢出去……

    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很难尽善尽美吧!

    选择前者,尔芙必然要承担着各种各样的风险……

    选择后者,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姐妹情,似是登时就要分崩离析了……

    对于让自个儿必须去面临如此艰难选择的纳喇氏,尔芙又如何能够有个好印象呢,岂不是情商感人,好在尔芙不打算选择前者,也不打算选择后者,她很自然地拎起乌拉那拉氏刚刚送上的点心匣子,打开外面系着的红绸包装,露出了里面整齐摆放的四样小点心。

    她瞧着里面做成梅花状的小点心,很是贪婪地深吸上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纳喇氏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闻着就让人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只是这点心还是要热着才好吃。”

    说着,她对着身旁伺候的诗兰招招手,低声吩咐道:“送去厨房热热。”

    乌拉那拉氏选择亲自送点心过来,她就是想要为难为难尔芙,也是想要试试尔芙的担量,看看尔芙敢不敢吃下自个儿亲自送来的点心,却没想到尔芙会玩这种拖延计策,不禁微微一怔,虽然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却还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僵硬。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乌拉那拉氏神色的尔芙见状,更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有心要高歌一曲来庆祝庆祝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小调,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诚,很是耐心地继续问着乌拉那拉氏去博尔康府上的经过。

    博尔康大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过了年才及笄,正是花骨朵似的好年纪。

    乌拉那拉氏也正是惦记着博尔康大人府上的这朵小白菜,这才死皮赖脸地和纳喇氏套上关系,只是显然结果并不如意,不然也不会尔芙才提起齐布琛的名字,便见她黑脸瞪眼的模样了。

    尔芙见状,看好戏的心情稍减,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乌拉那拉氏闻言,便是一阵叹息,她哭丧着张脸,语带哭腔的低声说道:“博尔康大人博古通经、学富五车,纳喇氏秀出名门、更是难得的才女,二人的小女儿齐布琛自然不差,从小就跟着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规矩、学治家,德容兼备,才情过人,不然妾身也不可能替咱们弘晖阿哥去相看啊。

    只是弘晖阿哥不懂妾身的苦心,竟然私下传信给齐布琛,闹出好大一个笑话来!”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显然是被弘晖坑得不浅。

    尔芙在旁边瞧着,瞧着乌拉那拉氏的眼圈儿都有些泛红了,便知道这事儿不假,忙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还是要给弘晖点时间,他是太想念他的亲额娘了,这才不能接受妹妹的好意。

    当初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怕他心里有隔阂芥蒂,这才拜托德妃娘娘帮忙想看。

    不过娘娘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操心宫里那摊事就够她忙活了,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来操持弘晖的婚事呢,我本来想着你是他的姨母,关系更亲近些,却没想到这孩子连你都防备着呢!”

    乌拉那拉氏心里暗暗咬牙,暗骂尔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得更加悲戚戚的,连声叹气道:“福晋姐姐,您说的这些理儿,妾身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是这件事容不得妾身不着急啊。

    您瞧瞧弘晖阿哥转眼就到弱冠之年了,这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家哪户不是早早就替阿哥们想看人选,但是现在咱们这还没有个一定,要是再错过了今年的选秀,岂不是就要从那些撂了牌子的秀女里挑选了,岂不是让别人看着笑话么!”

    尔芙表示瞧着乌拉那拉氏这副热锅蚂蚁的模样太有趣了,更肆无忌惮地说起了风凉话,话里话外,竟是将自个儿摘出了这件事,笑眯眯地提着不靠谱的建议,道:“要让我说啊,你就是忙糊涂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选秀时候更适合相看人选的时候了,这历届选秀都是由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几位宫妃操持,到时候求娘娘把秀女名册借给你看看,岂不是什么都有了,再说就算是你一时选不出特别合适的,不是还有娘娘和四爷呢,再不济,还能求皇上指上一门亲事呢!”

    说完,她就捏着一枚蜜饯,送到了嘴里,美滋滋地露出了一个舒坦的笑容。

    乌拉那拉氏闻言,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她现在不过是弘晖的姨母,且仅仅是府里的侧福晋,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反对尔芙的这些建议,被尔芙气得牙根都痒痒了,却不得不满脸堆笑地点头称是。

    尔芙就这样故意装作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身份,借着弘晖要议亲的这件事,说着各种让乌拉那拉氏堵心的话,别提多痛快了。

    而反观乌拉那拉氏,那简直就是快要被尔芙气出内伤了。

    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掀桌翻脸的刹那,门外响起了弘晖求见的通禀。

    “咦,这孩子怎么也过来了呢!”尔芙也很是惊讶于弘晖的突然出现,不禁喃喃自语着,但是很快她就压下心里的好奇和揣测,摆手示意身侧伺候的诗情去领人进来了。

    打从乌拉那拉氏被病逝那年的元宵夜宴过后,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弘晖了,倒不是尔芙故意对弘晖避而不见,而是弘晖将自个儿整个人封闭在了春晖阁里,连年节庆典时候的阖府晚宴,也从来没有出席过,更别提过来给自个儿请安这种无关轻重的小事儿了。

    尔芙瞧着眼前足有一米七高的小伙子,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了。

    弘晖身着鸦青色的长袍,打扮得颇为老气,头戴瓜皮小帽,帽檐儿还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他对着尔芙简单地一拱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敷衍道:“弘晖见过嫡额娘,嫡额娘吉祥。”

    尔芙也不纠结,点点头,指着对面空着的位置说道:“坐吧,找我有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指的怕就是弘晖这孩子了。

    只见弘晖端坐在尔芙对面摆着的那张官帽椅上,一脸严肃冷漠的回答道:“弘晖年纪还小,加之亲额娘才过世没多久,弘晖还不想谈及亲事,所以希望嫡额娘能够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

    尔芙只觉得心里阴影无穷大,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似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我也是这么劝说你阿玛的,只是你阿玛觉得你这都十八岁了,甭管放在哪里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加之三年一度的选秀就要开始了,总不能再拖过三年去吧,所以……”

    说到这里,尔芙的话音微微一顿,旁边座位上的乌拉那拉氏就很是自觉的配合道:“是啊,四爷这话说得没错,弘晖阿哥,你都这么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着性子胡闹了,不说旁的,就说你今个儿给齐布琛格格传信这事儿,实在是有悖礼数,你怎么能连私相授受这种事都敢做呢,这要是传扬出去,还哪有人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你啊!”

    许是不管什么年代,这父母都有催婚的癖好,说起弘晖的婚事,乌拉那拉氏真是急得什么都忘记了,竟然直接说教起来,简直就是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份了。

    她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顶着乌拉那拉瑞溪的壳,但是弘晖可没忘,如果是亲额娘说教的话,不管怎么说,弘晖就算是心里不高兴,却也绝对不会做出当面顶撞的事儿,但是现在的乌拉那拉氏这么做,结果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只见弘晖一张脸羞得红里透黑,两道浓黑的剑眉都快竖起来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事儿就不劳乌拉那拉额娘操心了。”

    说完,他就蹭得站起身来,对着尔芙又一拱手,冷声说道:“阿玛那边,弘晖会自个儿过去解释,总之弘晖现在不想谈论婚嫁之事,请嫡额娘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了!”

    “你真是太放肆了!”就在弘晖说完这句话,外面响起了四爷的声音。

第1762章

    经过短暂的慌乱过后,尔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有些心虚地扭着衣角,坐回到了罗汉床下首摆着的绣墩上,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不知娘娘有何示下。”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其实本宫对你进府多年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你算不上是多机灵,性格也有些绵软,但是也并非是全无优点,作为嫡福晋,你待人宽和,驭下有方,赏罚有度,不过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本宫作为你的婆母,实在是有些不高兴。”德妃娘娘见尔芙脸上写满了紧张,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本以为是铁石心肠的心底,不禁涌起了几分心软来,她放缓了语气,淡声说道,“你应该也都知道,老四是皇上和本宫都寄予厚望的儿子,他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当然,本宫也不是要求他就要舍弃所有的闲暇时光,只是他刚刚才好不容易从老八暴毙的事情里抽身,正是他该要收拢失地的时候,他却任性地领着你这位嫡福晋和孩子们去郊野玩耍,还一去就是三天之久,这难免会让那些依附于他的朝臣对他失去信心的。

    作为嫡福晋,你该好好规劝他,而不是和他一块胡闹。

    今天,本宫特地叫你过来,便是想要嘱咐你几句,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生在皇家,他既然享受到他头上皇子光环带给他的优渥生活,便要承担起他皇子的责任来,事事都要更加注意分寸,不能随着心思胡闹。”

    “妾身明白,妾身日后定会好好规劝四爷。”尔芙泪目道。

    “你也不必觉得心里不舒服,本宫让你过来,也并非是要教训你,妻贤夫祸少,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就更不好做了,现在你是亲王福晋,再想要如以往那些年那样随心所欲,更是不可能了,老四钟情于你,你就更要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对得起他这些年对你的疼爱,你也不希望他就做个游山玩水、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吧。”德妃娘娘心知尔芙性格绵软,又被老四宠得太娇气,她也不好说太重的话,本该摆着婆母和宫妃谱的她很是为难地拧着眉毛,左思右想地将肚子里的话改了又改,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听德妃娘娘这样说,尔芙真想不管不顾地说上一句,她发自肺腑地希望四爷是个闲散无忧的王爷,这样她就可以恃宠生娇地将府里那些情敌都赶出去,拐着四爷找个风清水秀的地方,领着小七和弘轩几个小娃娃,自由自在地过他们的小日子去了。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了,面上仍然是那副恭顺样子,听着德妃娘娘滔滔不绝地发牢骚,好不容易捱到宫人进来续茶,尔芙这才算是得到了片刻清静,偷偷坐直了身子,瞟了眼已经趴在德妃娘娘腿上对她挤眉弄眼的小银子,缓解下紧张的情绪,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去面对德妃娘娘的下一波吐沫星子。

    事实证明,这婆媳之间就算相处得再好,也不可能和平共处,尤其是在古代这种没有一夫一妻制度保证的封建社会里,所以当尔芙晕头晕脑地走出畅春园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德妃娘娘赏下来的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花出自德妃娘娘的家族乌雅氏。

    两姐妹都是刚刚及笄的好年纪,虽然看着稚嫩,却是从小就养在教习嬷嬷身边的真正聪明人,厚厚的宫规能倒背如流,琴棋书画茶道女红,无一不精,行为做派比大家闺秀更优雅、端庄,这么两个姐妹花被德妃娘娘塞到尔芙的身边,其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偏偏尔芙看着这两个小丫头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因为德妃娘娘也没有明说这二人就是指过来伺候四爷的,而是借口她尔芙这个嫡福晋身边就有两个陪嫁丫鬟和两个大宫女伺候,实在是有些不够排场,所以特地选了这么两个机灵体贴的宫女给尔芙,这甭管在哪里说都是德妃娘娘这个婆母对尔芙的关心。

    长者赐、不敢辞,这情敌就这样被塞到了尔芙的身边当差了。

    重新回到长春仙馆里坐定,尔芙有些苦闷地看着眼前娇俏的姐妹二人,却到底没有将她们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因为德妃娘娘能塞过来两个,便能再塞过来更多,她能打发掉这两个美婢,却不可能各个都打发到四爷看不见的地方去,所以她还不如就这样顺顺当当地接受下德妃娘娘的安排,起码这样她还能在德妃娘娘跟前留个好印象。

    尔芙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勉强自己挤出一张虚伪的笑脸,指着给分立在罗汉床两侧的近身宫女,轻声介绍道:“雨桐、雨桠,诗兰、诗情……你们几个都相互认识下吧,往后她们姐妹俩就要留在咱们四爷府里当差了,暂时先领着一等宫女的差事,跟着你们跑跑腿儿什么的,稍后我再具体安排她们的差事,不过你们切莫仗着资历老就欺负新人,多照顾照顾她们。”

    说完,她就摆摆手将房间里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毓秀姑姑一个人在跟前,低声询问起了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的来历。

    其实毓秀姑姑也不算太了解二人的来历,因为毓秀姑姑这趟回畅春园的凝春堂当差,除去陪德妃娘娘闲聊的时间,更多的时候都在照顾小米团,再说有顶替她差事的新掌事宫女如同防贼似的盯着她,她连找老姐妹一块说说话都不方便,不过她到底比尔芙更加清楚这对姐妹花的底细些。

    “听奴婢那些老姐妹说,这雨桐和雨桠俩姐妹年前就进宫了,换句话说,要不是皇上那边先安排了佟佳侧福晋入府,这对姐妹花早就被娘娘送过来了。”毓秀姑姑脸色发苦地将自个儿从老姐妹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尽量简洁地说了一遍。

    “呵呵,来了就来了吧,反正咱们府里也不差这点花费。”

    “奴婢只怕是主子爷瞧见这对姐妹花会不高兴,而娘娘那边也可能会因此误解主子。”

    “我相信娘娘是聪明人,不会不了解四爷的性子。”

    “正因为娘娘了解主子爷的性格,这才会将人交到您的手上,所以就算主子爷再不高兴,也不能越过您去处置这对姐妹花。”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处置她们。

    堵不如疏,这天底下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四爷没有那份心思,便是有再多娇花似的姑娘在他跟前打转转儿,他也不会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可要是他起了花花心思,就算我千方百计地防备,最后也不过是将他越推越远罢了,我之所以问问她们的来历,无非是不愿意身边多两个不知道根底的生人伺候罢了。”说完,尔芙就挠挠头,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起了之前厨房小宫女暴毙被牵连到的小生子。

    关于小生子的事,毓秀姑姑也不甚了解。

    因为毓秀姑姑是和尔芙前后脚离开圆明园的,尔芙也是知道这点的,她突然提起小生子的事,不过是她不想要再继续和毓秀姑姑探讨争宠这件有些尴尬的事情罢了,所以听到毓秀姑姑的回答,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尔芙又和毓秀姑姑说了几句闲话,便送着毓秀姑姑出了上房。

    长春仙馆的院子里,雨彤和雨桠看到尔芙出来,忙迎了上来。

    她们小小年纪就和众姐妹被送到家里最擅长宅斗争宠的女眷跟前养着,由名师指点琴棋书画,跟苏杭绣工大家学习针黹女红,与家中大厨一块练习厨艺,这姐妹俩是所有姐妹中的佼佼者,她们有着一朝麻雀变凤凰的野心是事实,不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活是真,但是却并不莽撞、冒失。

    从年前就经由内务府送到德妃娘娘身边等待时机,她们并没有被宫中的繁华迷花眼,反而将家里送过来的体己银钱都用来打探消息,小半年时间,足够她们将尔芙和四爷的好恶都记在心底。

    她们知道想要挖尔芙的墙角不容易,也知道被德妃娘娘突然塞到尔芙跟前当差,必然会被尔芙小心防范着,但是她们却并没有心灰意冷,甚至已经设计好了全盘计划,她们的计划很简单,考虑到尔芙对外和善柔婉的性格,考虑到四爷对她们可能会有反感之心,所以她们打定主意要徐徐图之。

    十五岁的年纪,她们有大把时间去打持久战。

    所以她们来到圆明园,并没有将自个儿当做是四爷的妾室,而是完完全全按照内务府教导宫女规矩时候的做派,摆正了自个儿宫女婢仆的身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尔芙,比如此时,还不等尔芙吩咐,眼瞧着尔芙往凉亭方向走,雨桠就已经姐姐姐姐地招呼着诗兰一块去房间里给尔芙取软垫和点心等东西了,而雨桐则微弓身子地虚扶着尔芙往凉亭方向走去。

    “主子,虽说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可是这石凳坐着又凉又硬的,还是要垫着软垫舒服些。”雨桠和诗兰的动作很快,尔芙才刚刚走进凉亭里,她二人就已经抱着软垫和点心匣子追上来了,雨桠笑眯眯地铺好了软垫和绣缎桌布,柔声解释道。

    “你倒是细心。”尔芙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夸赞道。

    尔芙这样的反应,也全在雨桐和雨桠的意料之中,两人心里平静如水,面上却显露出了些许委屈,她们知道尔芙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要真是她们和其他宫女那样任劳任怨地当差,反倒不容易让尔芙所信任,适当地表现出些许不甘心的神色,也好让尔芙认为她们都是些没有什么心机的单纯姑娘。

    就如她们所预料的一般,尔芙见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然尔芙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也能看出她是不自在的,雨桐二人适时地收敛了脸上的委屈,乖顺地站到了旁边,似乎有意要和尔芙分开些距离般地退到了凉亭的边上,既不主动上前伺候,却也没有再继续流露出奇怪的表情来,脸色木然地候在旁边。

    尔芙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喝着有些苦涩的清茶,时不时地环视一眼身边的宫女婢仆,等到了四爷回来。

    “添新人了?”四爷笑着来到凉亭里,扶起起身见礼的尔芙,瞟了眼凉亭里站着的陌生面孔,很是随意地拿起尔芙用过的茶碗抿了口剩茶,随口问道。

    “是啊,你们还不快见过四爷。”尔芙的笑容有些难看。

    她到底还是个小气的女人,做不到高高兴兴地和别人一块同侍一夫,尤其是当四爷一眼就注意到雨桐和雨桠后,她发现她就好像喝了一碗酸醋似的满肚子酸水,说出的话都多了分拈酸吃醋的味道来。

    四爷不明就里地看着规矩见礼的两个小宫女,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免了二人的礼,随即就抬手将凉亭里伺候的宫女都打发了。

    他和尔芙在一块的时候,格外不喜欢旁人在跟前伺候,而且他也注意到尔芙说起这两个宫女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便更加好奇起这两个宫女的来历,这也怪他太着急过来陪尔芙用膳,不然他就会从张保的嘴里得知这两个宫女的来历了。

    而尔芙则误会了。

    她以为四爷已经知道这两个宫女的来历,见四爷才来到长春仙馆就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个宫女身上,心里就更加不得劲,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夹枪带棒了,连带着说起德妃娘娘的时候,这语气也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些许怨气来。

    “还能是谁,你额娘德妃娘娘同族送进宫里伺候的两个宫女。

    那个戴淡紫色绢花的是姐姐,闺名雨桐,耳边有一颗红痣的是妹妹雨桠,都是十五岁如花似的好年纪,模样也娇俏,听说还很是擅长舞文弄墨、弹琴作曲……”尔芙瞟着二女离开的背影,不情不愿地介绍道。

第1763章

    后心口和后肩胛的伤,都在隐隐作痛,连呼吸都成为了负担,可惜尔芙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好好休养,因为四爷还在宗人府,府中各处都需要她这个嫡福晋做主,她躺在床上歇息片刻,便不得不强打精神地坐起身来,匆忙换上一身利落的男装,领着人出门了。

    虽说宗人府不是个什么人都随便出入的地方,不过以尔芙的身份想要见见四爷和伊尔泰,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她却也没有带太多人过去,怕后院那些女人知道以后,又找自个儿的麻烦,所以这才会乔装改扮地来到宗人府。

    宗人府,仍然是那么气派。

    作为爱新觉罗氏的宗室象征所在,一砖一瓦,一花一草,皆是精雕细琢,不过却没有人喜欢在这里长住,因为气氛太过压抑,瞧着那些身着黑甲、面覆青铜面具的宗卫,哪怕是尔芙素来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也不禁双腿发抖、心里发颤,恨不得立刻转身就好。

    不过心急要见四爷的她,却也没有选择退缩。

    她知道,她只有亲眼看到四爷一切安好,她才能安心。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宗人府这地方打探不出来任何消息的话,她也不会非要这个时候往这种地方走动,天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宗人府的大门,只要她前脚进了宗人府的门,后脚估计就会有人过去找皇上告她的状了,可是她现在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简单应付了宗人府右宗人令几句,便直接跟着引路的宗卫往四爷住的静心堂走去。

    静心堂,名字还算好听,可惜却难以难改它的本质。

    这里就是一处四面石墙,只留一扇不足人高小门出入的暗室,从外面看去,还真有点像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也幸好现在的季节不算热,又刚好不大冷了,不然就什么人在这样一间阴暗、狭窄,且不通风的房间里,也绝对待不住。

    一盏豆大的油灯是静心堂的唯一光源所在。

    她弯着腰来到房间里,还没等适应微弱的光线,便已经眯着眼睛寻找四爷的身影,不过她到底还是不如早已经适应昏暗光线的四爷反应快,还不等她找到四爷的身影,一直坐在墙边摆着的蒲团上闭目静思的四爷就快步迎了过来,急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尔芙苦笑着反问。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府里头还算安定吧,佟佳氏她们没有找你的麻烦吧!”如她会不放心四爷在宗人府的安危一样,四爷同样不放心她在外面独自支撑,见她面带苦笑,更是觉得心慌、紧张,忙接茬问道。

    尔芙笑着抓住四爷的手握了握,难得认真地正色说道:“你放心吧,府里头的事情,有毓秀姑姑和张保从旁辅助,我能处理好,而且德妃娘娘也送了我一对玉牌坐镇,佟佳氏和李氏就算是想要趁机生事,或者是做些什么事情,也不会莽撞冲动的,再说她们比我更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估计我来宗人府见你的工夫,佟佳氏都已经回娘家求救了,反倒是你这边,老八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是都好好的么?”

    “到底是着了人的算计。

    也许安排那次行刺的幕后主脑,发现没能成功以后,便已经改变策略,而我这些日子忙着和太子爷做戏,想要试图揪出这个连手足兄弟都不放过的混蛋时,他便开始想法子找寻老八的住处了,真可惜,连皇阿玛都愿意放过老八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却到底没能逃过幕后黑手的暗害。

    你也知道皇阿玛之所以属意我继位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一直都和太子走得很近,皇阿玛到底还是最疼爱太子些,他不会想要看到日后继位的新帝对太子出手,也不愿意看到他被禁足终老的,而现在那幕后黑手将暗害老八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除非我能证明我自个儿的清白,不然即便是没有任何证据,皇阿玛亦不会如现在这般信任我,必然会给太子保命符。

    太子性格多变,时而仁厚,时而暴戾,又是个不经劝的性子。

    我实在不愿意多个不稳定因素,而且我相信在暗处出手的那个人,也能想明白这点,所以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杀人灭口,定是早在老八暴毙之前就做好了所有扫尾的活儿,而偏偏我现在还被关在宗人府里,最后我只能是获得一个不清不楚的说法,离开这间暗室。”短短一段时间,四爷早已经将这些事情都考虑清楚,前因后果也是彻底研究明白了,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会觉得无奈和憋屈,因为他注定没有办法翻盘,早知道如此……

    想到这里,四爷的心里一惊,脸色登时难看起來。

    也许当初皇上将老八交给他看管的时候,看似是信任他,实则就是为了试探他,试探他如何对待一个夺位失败的兄弟,偏偏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老八已经输得彻头彻尾,实在不值得他去提防,所以他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笼络住朝臣上了,可是现在看来,还是稳坐朝堂大半辈子的皇上老爷子更加棋高一着,既展现了他为父慈爱的一面,也表现了他作为帝王宽宏大度的一面,同时还能借老八试探他的真心本意,而他心急表现,最终输了个底朝天。

    好在,好在他之前没有和太子爷翻脸。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尔芙安排白娇查出端倪,让他相信了太子并非安排行刺他的幕后黑手,不然等待他的就该是皇上斥责、降爵的圣旨了吧。

    想明白了一切,四爷松了口气,叫了尔芙附耳上前,低声交代道:“你也别为我的事情操心了,只管照顾好府里的那摊事,安心等着爷出去就是,左右局面已然如此,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只要伊尔泰没有背叛爷的话,爷就可以安然无恙了。”说完,他就让宗卫领着已经满头是汗的尔芙出去了。

    他还并不知道尔芙旧疾发作的事情,为了让尔芙安心,他还故意拍了拍尔芙的肩膀,以宽慰尔芙,也就是尔芙早已经有所防备,这才没有流露出痛苦之态,含笑离开了静心堂这边,快步往拘押伊尔泰的所在走去。

    伊尔泰的处境比四爷还惨,惨到被关进了黑牢中。

    黑牢位于地下,一扇半露出地面的铁门就是这里的唯一出口,能够被拘押在此的人,基本都是牵扯到谋逆犯上、混淆皇室血脉等诛九族罪名,却没有实证的嫌疑人,一旦被送到这里,便再没有出去的可能,刑讯逼供、大刑加身,就如同家常饭一般寻常,所以尔芙才走进那扇铁门,便已经闻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刺鼻腥臭味道,熏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不过为了能替四爷找到翻身的线索,她还是坚持走到了最里面,见到了已经被打得没有人模样的伊尔泰。

    这也是无奈,伊尔泰作为看守老八一伙护卫的统领,他的职责既是要保证老八不能接触到外人,亦是要保证老八这个被废黜庶人的生命安全,如今老八在他的守卫下暴毙,而他作为负责人,自是责无旁贷,别看老八被废成为庶人,但是宗人府亦要保证他好好活着,这就是宗人府的职责,伊尔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坑死了老八,尤其是老八没有血脉传承,等于说老八这支再无传承所在,宗人府不论是从公从私都要替老八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尔芙作为四爷的家眷之一,伊尔泰又是四爷的拥趸之臣,她自是要表现出对伊尔泰的回护。

    当然,她也着实不忍看伊尔泰继续受苦,所以她走到伊尔泰近前,便没有着急询问任何事情,反而很是客气地对着旁边的宗卫吩咐道:“还是先把他从架子上放下来吧。”

    不客气,亦是不行,宗卫是连皇上都支使不动的一支护卫军,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宗卫也不会不给尔芙面子,所以尔芙这话一说,宗卫就点点头同意了,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牢卒上前,很快就将遍体鳞伤的伊尔泰从架子上放了下来。

    伊尔泰躺在铺着稻草的地面上,尔芙根本不敢上前,她将带过来的外伤药交给了牢卒,又当着宗卫的面,塞给了牢卒一份沉甸甸的荷包贿赂,拜托他千千万万要手下留情些,也不要让伊尔泰过得太痛苦,这才让牢卒出面唤醒了昏迷过去的伊尔泰,隔着木制栅栏询问起了老八暴毙之事的细节。

    说句实在话,其实伊尔泰也是糊里糊涂。

    他断断续续地将他发现老八暴毙的过程复述一遍,又将这两日皇庄上发生过的大事小情都说了一遍,最后语带哽咽地嘶吼道:“福晋,您要相信卑职,卑职没有伤害八爷的道理,而且那些护卫都是皇上亲自指派,若真要说哪里出问题,那就只可能是负责给皇庄送水、送菜的杂役了,可是杂役送过来的果蔬肉蛋和山泉水,卑职和所有护卫都一样用过,全部都没有出问题,所以卑职窃以为,会不会八爷自个儿被禁足在皇庄,注定再无翻身可能,心生死志,故意……”

    说到这里,他没有说下去,他相信尔芙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我和四爷都相信你不会做出如此忤逆犯上之事,也明白你不过是代人受过,你也要相信四爷不会放弃你。”尔芙点点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若说冤枉,怕是没人逼伊尔泰更冤枉了,本就是八旗子弟出身的伊尔泰,要不是被皇上老爷子留到四爷身边当差,估计还在做那个风风光光的禁卫,谁碰上都要客客气气地说上句辛苦,哪里会背上这样的黑锅。

    可惜尔芙根本没能力救他出宗人府的黑牢,只能让他等,而这个等待,还不知道要伴随多少痛苦,相信就算是她给牢卒塞上了一份足以买房置地的贿赂,牢卒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伊尔泰的,一来是宗人府里的那些大老爷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二来是身处最底层的牢卒最喜欢虐待如伊尔泰这样曾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些在黑牢里做牢卒的人,早已经是心理变态,毕竟被抓进黑牢里的人,大多数都曾经是这些牢卒高不可攀的存在,而现在这样的人落在他们的手里头,还能有什么好,所以尔芙也对她的这番交代,不报什么希望了,只希望那些宗卫听到她的这番话,能对伊尔泰略微用些心,不要让伊尔泰的下场太惨,最起码不要落下什么残疾,一些皮外伤,总是可以养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黑牢。

    如同她预料的一般,就在她离开四爷府没多久,佟佳氏就已经领着近身婢仆和护卫去了自个儿的娘家,希望能求自家在朝堂上颇有些分量的同宗出面替四爷求情,可是这注定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掺和进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佟佳氏至今未能为四爷产下子嗣,没有超大的利益诱惑,这些头发丝都已经长空的老滑头,哪里肯下重注,将阖家富贵性命都压在四爷身上,不过考虑到宗人府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也并未一口回绝,还是装模作样地上了两道奏疏,一来是让佟佳氏这个外嫁女对家族更有归属感,日后更用心为家族牟利,二来则是卖好四爷,免得四爷过后放出来找他们佟佳氏一族的麻烦。

    不过也只是上过两道奏疏就算了,便当做没这回事儿了,反倒是尔芙的冒牌娘家阿玛钮祜禄凌柱,在伊尔根觉罗福晋的催促下,想法子进宫见了一次康熙老爷子,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口信,连忙让伊尔根觉罗氏给尔芙传去话,免得尔芙为四爷的事情太担心了。

    另一边,从宗人府出来的尔芙,想想府里头的那一个个烦死人的女人,也没有了回府的想法,挑眉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便直接爬上了马车,往炫彩坊去了。

第1764章

    这也亏得尔芙脾气好,也明白底下这些听差跑腿的仆役宫婢这会儿心里头不安,不但没有责怪绿柳有些失态的举动,更没有丢下她在外面胡思乱想,反而很是体贴地招呼着绿柳进上房说话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尔芙命诗兰给绿柳端了杯茶水,笑着问道。

    绿柳和水袖都是十来岁的小宫女,领着粗使宫女的月例银子,却是实打实的大宫女候补人选,往常也算是能经常出入上房的得脸宫女,比起底下那些做粗活的宫女更稳妥些,但是现在连绿柳都是这样,可想底下那些最低等的小宫女该是如何慌张了。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谁让她这个做主子的无能,到底没有能躲过那些阴谋暗算呢,连累着在她跟前当差的宫婢仆从都提心吊胆的。

    她暗暗想着,等这糟心的事儿过去,定要好好给那些被无辜牵扯到这桩事的无辜倒霉蛋一份厚赏。

    喝下一杯甘香扑鼻的清茶,慌乱无措的绿柳,总算是安心些了。

    她顾不上去回味那杯清茶的甘香,也顾不上感受座下绣墩的软垫如何暄软,忙将她刚才看到的一切说出口,“主子,张保公公领人将水袖带走,还将水袖床边柜子里的行李都带走了,另外还从水袖床下的青砖底下给翻出了一个软缎的包袱,奴婢偷摸瞧了眼,虽说没有瞧清楚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从包袱的形状来看,应该很有些分量。”

    “你二人平日住同一间房里,可曾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尔芙淡声问道。

    她虽说是将调查佟佳氏小产真相的事都推给了四爷,却也不可能真就不闻不问,毕竟这水袖是她身边的人,甭管水袖有没有牵扯到暗害佟佳氏的事里,她总得知道水袖有没有害过自个儿吧。

    绿柳闻言,很是肯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水袖性子安静,不喜到处走动,加之她在外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除了和奴婢一块跟着诗兰姐姐当差,更多时候就是留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她还说过要是有机会,定要求了主子送她去针线房当差,也好学些本事,免得到了岁数出府,连个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

    这倒是和尔芙之前了解的水袖差不多,她笑着招呼诗兰给绿柳端来小点心,自个儿坐在上首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你可曾瞧见她和什么人经常来往?”

    “没有,便是咱们院里的奴婢有时会凑在一块做针线活儿,水袖都很少会来。

    奴婢听她说过,她小时候,家里头也曾经送过一个长辈姑姑进宫做宫女,因为识文断字,还正经被宫里娘娘看重过一段时间,做到了掌事宫女,不过就因为和交好的姐妹说了几句闲话,犯了贵人的机会,便被抓到慎刑司去做了杵米的苦力,连带着家里在内务府当差的父兄都受牵连,夺了差事,所以她从被送到内务府参加小选开始,她就一直谨小慎微,不和其他人多有来往,便是怕重蹈她姑姑的覆辙。

    虽然奴婢觉得她有些太过畏首畏尾了,却也着实没瞧见她和谁有来往。”绿柳咬着唇瓣,苦思冥想片刻,这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星半点和水袖有关的消息来。

    尔芙听绿柳说完,见绿柳确实再无其他消息爆料,便让绿柳下去了。

    “这虽说宫里最忌讳私相授受这种事,却不至于说上几句闲话就被送到慎刑司吧,这得是什么样的娘娘才会如此狭隘,竟然容不得身边宫女和交好姐妹说闲话,这里头会不会有其他隐情啊!”目送着绿柳退出上房,尔芙招呼过诗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确实有些不对劲,再说就算是家里有长辈曾在这方面吃亏,但是水袖从五岁就被送到内务府参加小选,跟着经年的嬷嬷学规矩,怎么可能将这种事记得那么清楚,再说她年纪虽小,却也在内务府里磨练有些年头,总该有三两个交好的姐妹,可是看绿柳那意思,好像水袖就像个独行侠似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提拔到奴婢身边跑腿呢!”诗兰比尔芙想得更多些,因为她比尔芙更了解内务府小选的操作,所以她也就更加怀疑水袖的来历了。

    “兴许这水袖来到咱们院当差的第一天就已经是被人送过来的人了呢!”

    “现在看来,倒是真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当初您安排奴婢和诗情从府中新近宫女里挑选跑腿小宫女的时候,还曾经特别拜托张保公公调查过水袖等人的来历底细,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将她安排到正院来伺候,怎么能瞒过前院张保公公的眼睛呢!”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听着前院那边的调查结果就是了。

    以后你和诗情几个人也要多警醒些,尤其是身边那些跑腿的小宫女,千万要盯好,发现有对劲的地方就尽快将人打发了,别再让人钻了空子,左右内务府每年都送适龄的宫女过来,不怕找不到合意的,咱们宁缺毋滥。”尔芙也想不通水袖的事儿,不过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不通就不去想,绝对不会钻进牛角尖里,这忙忙活活的一早上,她也着实是又累又饿,所以她很快就给水袖的事画上句号了,催促着诗兰去小厨房那边传菜了。

    趁着洗漱的工夫,她还不忘让赵德柱跑趟前院,透过陈福公公的耳目,通知白娇那边儿,她今个儿就不过去查账了。

    若是以往,这种传话的事,她会直接安排赵德柱往外跑一趟,还会让赵德柱从外带些街边小吃回来给小七和弘轩这些孩子们尝鲜,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也只好避嫌地选择通过陈福的人去传话了,免得幕后人借机扯上白娇,给她按个乱七八糟的罪名,平白惹四爷的猜忌。

    正院,尔芙这边张罗着传菜,东小院那边,四爷看过昏睡过去的佟佳氏后,又等着太医那边给出诊断结果,便直接回前院去了,既没有留在东小院守着身心俱伤的佟佳氏侧福晋,也没有去正院找尔芙说话,他这样的举动,可是让幕后暗算了佟佳氏的人,暗暗欣喜不已着。

    虽然她早就知道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稳固如基石,但是她相信只要肯下功夫,一点点地挥动锄头,不怕挖不动尔芙这尊大佛,而眼下四爷的表现,便让她觉得她的辛苦没有白费。

    可是这幕后主使者却不知道,四爷前脚回到前院,后脚就安排身边不起眼的小太监跑了趟后院,将太医那边的诊断结果和张保这边对水袖的问询结果给尔芙送了过去,根本丝毫都不曾怀疑过尔芙,之所以表现得好似疑心尔芙,不过就是要钓出幕后主使者这条大鱼的计策罢了。

    再说正院,尔芙瞧着眼前这个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到人的小太监,也就明白了。

    她接过小太监送来的信纸瞧了几眼,随手放到了一边儿,命诗兰送上银钱打赏,多余一句话没有,端起粥碗,便让这小太监回前院当差了。

    有了四爷的信任,她也就能够彻底安心了。

    至于说水袖的来历,佟佳氏被何人暗算,她都不大在意了,不过该有的表示,她也不会含糊,一边小口吃着小厨房送来的精致点心,一边吩咐诗兰找来自个儿私库的记档册子,很快就从中挑选了些滋补养身的药材,又选了两块上好的玉料,吩咐赵德柱给东小院的佟佳氏送过去了。

    “佟佳氏这次是受了委屈……”

    随着尔芙的这句话和命人送礼物安抚的行为一出,其他各院女眷都不好继续装傻充愣了,东小院里,佟佳氏还没有醒过来,这各院各房女眷送过去的礼物就已经堆满了厅堂,不过相信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带着安抚和同情、甚至是幸灾乐祸意味的礼物,起码霍嬷嬷这位佟佳氏的奶嬷嬷没有那般大方,所以除了尔芙送过去的礼物被她留在厅堂里,等着佟佳氏醒来验看,其他那些女人送来的礼物,都被她一股脑塞到库房里去了。

    而尔芙这边,命人给佟佳氏那边送完礼物,早饭就吃得差不多了。

    她拧着帕子沾了沾唇角,交代玉洁守好门户,约束好房中和院里伺候的婢女仆从,便领着今个儿休沐放假的小七去看小七的新院子了。

    小七的新院子就在正院后身不远处,紧邻着莲花池,前面有上房五间,周围配有厢房和倒座,房后是一角新修的水榭,探到池中,上挂着湘妃竹帘遮阳,内里布置着美人榻,绝对是处不错的地方。

    “西小院,以前额娘住着,你和弘轩住在跨院,那自然是没问题。

    不过现在乌拉那拉氏塞过来的新侧福晋就要进门,咱们可得抓紧给院子腾出来,免得有些人又要说额娘这个新福晋不懂规矩。”因为是和小七一块过来,加之听雨斋和正院离得并不远,所以尔芙并没有让人特别准备肩舆,而是和小七手拉手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笑眯眯地说着私房话。

    小七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她也不喜欢孤零零地住在离额娘太远的西小院里,加之她早就知道自家额娘有让她挪院子的想法,所以并不意外,也没有设么所谓的抵触情绪,但是她这会儿听自家额娘的话风,又好似有些不对劲,她不禁急忙问道:“可是有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惹额娘您烦心了,不如和小七说说呗!”

    “没什么事,额娘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多想乱想。”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拍了拍小七的脑袋瓜儿,沉声警告道,她没有想要利用小七去争宠的想法,更不会让小七霸占西小院这处本该属于侧福晋居所的院落不动弹,她只是一直想着佟佳氏的事,心里头有些不痛快,所以这说话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牢骚。

    小七见状,眨巴眨巴眼睛,笑着揽住了尔芙的臂弯,挥手让身后跟着伺候的宫女都躲远些,压低声音的问道:“额娘可是在吃醋,吃醋阿玛没有陪你,反而留在东小院那么长时间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尔芙疑惑不解的问道。

    “小七都听身边伺候的宫女说了,阿玛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从额娘院里走了,随后没一会儿就从前院去了东小院,还一直陪着东小院那位用过早饭,这才回到前院去,便是小七听说这事的时候,这心里头都有些不痛快,何况是额娘您呢!”小七贼兮兮的笑着说道,因为佟佳氏小产的事情,不好和小七这样未嫁的姑娘说,所以即便是她院里的宫女都知道这事,但是小七还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就是自家阿玛一大早就钻到东小院陪佟佳是侧福晋的事情,她自然是毫无意外地想歪了。

    对此,尔芙很是无奈的扶额,同时又狠狠敲了敲小七的脑袋瓜儿,低声警告道:“不许胡说八道,额娘没有你想得那般小气。”

    说话间,尔芙和小七就已经走到了听雨斋的院门口。

    青砖黛瓦的院墙正中,两扇镶嵌着铜制门环的朱漆门户,虽说是新修建的,却也透着几分古朴和别致,尤其是故意做旧的汉白玉台阶,更是很有几分沧桑感,便是尔芙这个曾经逛过故宫的现代穿越女瞧见眼前这处古朴雅趣的院落,也大大感慨古代人的建筑艺术。

    院中进门是一面雕刻着迎福二字和卷云纹的影壁墙。

    绕过影壁墙,青石铺就的十字路,直通上房和两侧厢房,厢房和上房之间,另有回廊相衔接,而旁边空余的土地上,则栽种着从他处移来的几株常青树种,并没有多栽种花卉,这也是尔芙特别要求的,一来是花卉的花期有限,需要花匠精心呵护,这花匠出出入入的,容易给人钻空子的机会,二来就是怕有心人借着奇花异草对小七下黑手,还不如就简简单单地栽种几棵树,既能够遮阳降温,又免去了不必要的风险,唯一尔芙就担心小七会不喜欢这样简单的布置,所以她才特地领着小七过来走一趟。

第1765章

    哪怕是尔芙这样并不是特别喜欢孩子的性格,也不自觉地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了,要不是李氏连连咳嗽,一副生怕尔芙抱走的样子,尔芙都要忘记了自己过来的正事了。

    她笑着将小阿哥交回到霍氏手里,扭头对着她点点头,顺手褪下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素银镂空银镯子就塞到了霍氏的手里头,柔声道:“你将小阿哥待得很好,等赶明儿瞧见四爷,我亲自替你找四爷讨赏去。”

    “既是福晋给的,你就拿着吧。”霍氏有些忸怩地不敢接,李氏不愿意让尔芙太长时间和小阿哥凑在一块,笑着接茬道,又装模作样地瞧着时间,催促着霍氏抱着孩子下去喂奶了。

    “我过来也没有旁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小阿哥,如今瞧着小阿哥身体好转,我和四爷也就放心了,你也不必太惯着小阿哥了,他既然养在你房里,你就是他的亲额娘,该怎么教养就怎么教养就是了,我记得弘昀阿哥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自个儿下地走路,吃些蛋羹之类的吃食了吧。”目送着小阿哥和霍氏离开,尔芙瞧着坐立难安的李氏,正色说道,别以为她不知道李氏做的那些小手脚,明明小阿哥都已经能自己个儿走了,却还是让奶嬷嬷抱着,这样捧着惯着,便是再好的孩子都要被李氏养歪了。

    李氏心道,她就知道尔芙过来是不安好心,不过碍于两人现在的身份有别,只得点了点头,捏着鼻子忍了下来,面上笑吟吟的应道:“福晋提醒的是,我总想着小阿哥是吴氏早产生下来的,身子不比弘昀硬朗,怕有一眼照顾不到就伤到了,倒是疏忽了小阿哥的年纪,明个儿我就让霍氏领着他练习走路,另外再让小厨房准备些适合小阿哥这年纪吃的吃食给他磨牙。”

    “行了,我过来也没有旁的事了,我瞧着你这边事情也不少,便不拉着你说话啦,我就先走了,你也别起来送了,赶明过来正院喝茶,我那新得了二两上好的铁观音秋茶。”尔芙瞧出李氏不耐烦招呼自个儿,说着话就站起身来,边说边往门口走着。

    说完话,尔芙的人也已经走到了上房门口,她抬手制止住要出来送自个儿的李氏,扭头瞧了眼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厢房,勾唇笑着往正院走去。

    按照四爷的估算,今个儿赐封吴格格的旨意就要到府里了。

    她希望到时候听完宫里传出来的旨意,李氏还能这么洋洋得意的吧,一个玉牒在册的侧福晋生母,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又是不上玉牒的养母,再结合着李氏那样的性格,她觉得以后的东小院是难有个消停的时候了。

    想想,她也是暗自痛快着。

    只是短暂的痛快后,尔芙又有些忧心,李氏是那样的个性,无利可图的事情,她怕是半点都不肯做的,小阿哥要是还养在她的房里,怕是也没个好日子过,就算是霍氏一心一意地照顾小阿哥,但是身份上到底不过就是个奶嬷嬷,要是李氏存心为难,她怕是也难以应付吧。

    到底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子,由不得尔芙不心软。

    晌午后,参加完大朝会归来的四爷,带回了赐封吴氏的旨意,他听完尔芙的分析,也不禁有些后悔自个儿的莽撞,就算是吴氏在他的心里,再无半点好感,可是小阿哥是他的亲生骨血,他又怎么可能放任小阿哥的事情不管呢,他为难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尔芙,低声说道:“如果李氏真的不愿意做这种不记名的养母,怕是小阿哥还要养在你身边,我实在是不愿意瞧着小四在她手底下小心讨好地过日子。”

    “我已经想到你会这样安排了,我既然还是将心里头的担心告诉给你知道,便证明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如果李氏以后不愿意好好照顾小阿哥的话,我会接过来的,有吴氏这个已经过世的侧福晋生母,相信李氏也不会特地找小阿哥的麻烦了,毕竟她最担心的就是我将小阿哥养在自己名下,以庶子冒充嫡子养着,占了弘昀那孩子的位子,现在她担心的事情不存在了,也就不需要冒险做那些不理智的事情了。”尔芙含笑点头,接过四爷没有说完的话,笑吟吟的说着,她其实并不忌讳在身边养旁人生的孩子,左右小阿哥的吃喝嚼用都有四爷这位亲王爹开支,并不需要她特别支付,就算是让她养着,她也不在乎,她之所以不愿意将小阿哥养在自个儿的身边,就是怕她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让李氏钻了空子,在四爷这里落了埋怨而已,现在这些话,她都已经和四爷说清楚了,也就不担心会有计划外的事情再出现了。

    两人在房间里腻腻歪歪地说了会体己话,这才交代苏培盛去张罗晚上的宴席,虽说吴氏已经不在,小阿哥的年纪也还小,但是到底是得赐封的侧福晋,总该在大家伙儿跟前给她正名。

    府里头很少在花厅安排晚宴,除非是有大事情发生的时候。

    苏培盛猛然将这话传给各院女眷知道,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其中以李氏最为高兴,她以为她千盼万盼的好事,终于到了,只要正式将小阿哥过继在她的名下,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小阿哥生母了,也成为府里头唯一有两个阿哥在膝下的侧福晋了,便是对上尔芙这个嫡福晋,她也有说话的底气了。

    只是当晚膳时分,她来到摆着香案的花厅里时,她就愣了。

    虽说修改玉牒的事情是要经过宗人府的,但是也不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唯有宫中传来圣旨,才会在花厅摆上香案,她可不认为修改玉牒这种事需要圣旨来传达,尤其是瞧着四爷嘴角噙笑地牵着尔芙的手走进花厅的刹那,她的心里头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她的心底涌起了些许不详来。

    四爷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消化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

    魏珠作为康熙老爷子跟前最得脸的大太监,双手捧着明黄色绣双龙戏珠纹样的圣旨走进花厅,一声圣旨到,四爷率先跪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大家伙儿也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按照品级规矩地跪在了四爷和尔芙的身后,恭迎圣训。

    文绉绉的圣旨,不过百余字,魏珠足足念了一盏茶的工夫。

    这让跪在四爷身侧恭听圣训的尔芙,暗暗佩服魏珠的肺活量,在一连串极尽赞美之词后,便是正式追封吴氏为雍亲王侧福晋的圣训了,她能清楚地听到身后跪着的大李氏倒吸冷气的声音,她为她心里头的恶趣味觉得羞愧不已,单单是想象着大李氏的模样,她竟然就忍不住想笑了。

    “咱家还赶着回宫里头复命,便先告辞了。”魏珠是康熙老爷子身边的体己人,自是明白康熙老爷子对四爷的看重和期许,他在旁人跟前能摆摆大太监的谱,但是对上四爷,却是恭敬守礼得很,连四爷送上的红包都不敢收就拱手一礼地退出了花厅。

    苏培盛忙跟了上去,将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送上。

    虽说魏珠给四爷脸面,四爷也不好坏了多年传承下来的规矩。

    “吴氏为爷诞育子嗣有功,这转眼她也过世一年多,她往日那些过错就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小阿哥一天比一天大了,爷不希望有天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传到小阿哥的耳朵里。”送走了传旨太监魏珠,四爷将重新卷起的圣旨恭恭敬敬地送到香案上摆好,转身回到桌前,环视了一眼正在低声议论的众女,单指敲了敲铺着桌布的圆桌,见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冷着脸道,要说四爷在府里的时候,和以往在外当差时的冷面王形象不大一样,对上后院里的女眷,也是有说有笑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摆出冷脸。

    “妾身明白。”作为嫡福晋,尔芙率先表态道,“死者为大,咱们府里头的姐妹都是懂事的,怎么会当着小阿哥的面嚼舌头,要是真有谁如普通老百姓家里头的无知妇人那样说三道四的,妾身第一个就不答应。”说完,她还故意狠剜了一眼李氏。

    在她看来,这府里头最不安分的女人就该是自负颇高的李氏了,也不知道李氏是怎么想的,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不能让出身卑微的李氏满意,难道她还巴望着坐上皇后宝座不成,便是她自己在乌拉那拉氏过世前,也不曾动过那样的念头,可见她也是个没有出息的。

    “可惜李姐姐为小阿哥割骨剜肉的,竟然……啧啧!”还不等其他人接着表态,坐在下首当摆设的珍珠就不甘寂寞地冒头嘲讽起李氏来,她笑吟吟地看着手腕上还裹着纱布的李氏,阴阳怪气的嘟哝着。

    “小乌拉那拉氏,你若是管不住这张嘴儿的话,你就给爷滚回到庄子上去。”心情本就不大痛快的四爷,瞧着拧眉坏笑的珍珠,沉着脸训斥道,他倒不是故意要替李氏出气,他就是看不惯小乌拉那拉氏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比已逝的乌拉那拉氏更讨厌,起码乌拉那拉氏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在外应酬,也是合格的福晋做派,这小乌拉那拉氏简直就是狗肉上不得席面的玩意儿,留在后院里当个玩物还好,要真是让小乌拉那拉氏出去交际,怕是他这位亲王殿下的脸面就彻底丢干净了。

    被四爷直接指着鼻子训斥的小乌拉那拉氏,神情愤愤,却不敢多分辩一句,只得脸上微红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她能从行宫别院回来,便已经是家里头出面求情的结果,家里头也打发人过来教训过她了,她清楚要是她真的才一回府就被赶到庄子上去,那家族就会彻底放弃她了。

    家里头替她求情,让四爷将她从行宫别院接回来,可不是为了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格格拈酸吃醋的,而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阿哥,只可惜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长阿哥并不喜欢她这个便宜姨母,让她没有半点机会亲近弘晖,甚至连她想要见见弘晖都不容易,只能通过府里给弘晖送日常嚼用的时候给弘晖捎过去几封不冷不淡的书信套交情罢了。

    “今个儿也算是个好日子,您就别为了这点小事动怒了。”眼瞧着花厅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尔芙笑着打圆场道,同时桌子底下的小手扯了扯四爷的衣角,难得大家伙儿凑到一块吃顿饭,她真不希望是这样的气氛。

    察觉到尔芙的小动作,四爷意识到这里不是朝堂,在座众女都是他的枕边人,实在不必要这样黑着脸,他瞪了眼委屈巴巴的小乌拉那拉氏,便也就收起了冷脸,招呼着宫婢上菜了。

    大厨房的掌勺大厨兼管事公公刘胖子是个能人。

    别看苏培盛交代的匆忙,但是还是张罗出了一桌十六道荤素兼备的席面,连各院女眷的口味偏好都照顾到了,尔芙笑吟吟地替四爷夹了一筷子红烧鲤鱼,连声招呼着大家伙儿动筷子,“今个儿在场没有外人,咱们可就别讲那些虚礼了,让这些布菜的宫女都下去吧,一家人乐乐呵呵地吃上一顿,比什么不强阿!”

    “既然福晋吩咐了,那你们都退下吧。”

    四爷也不是个喜欢处处讲排场的人,尔芙这么一说,便也就点头同意了,一摆手就将花厅里伺候的婢仆都赶了出去,招呼着大家伙儿动筷子。

    一顿不算温馨却足够美味的家宴结束,宫女送上了漱口香茗,两个从外面请进来的女说书先生,也很快就过来了,大家伙儿重新落座,有说有笑地听着书,却没有注意到苏培盛鸟悄地从后门溜达到了四爷身边。

    “主子爷,庄上的小阿哥出事了!”

    苏培盛的声音很低,连坐在四爷身旁的尔芙都不曾听见,四爷闻言,脸色猛然一变,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笑着对尔芙点了点头,随口掰了个借口,领着苏培盛就急急往前院赶去。

第1766章

    摇篮、婴儿床等玩意儿,那都是正经好木料的东西,雕工精美,却也是分量十足,姚氏盯着小宫女把两人的贴身衣物和被褥收拾妥当,瞧着床上睡得很香的小阿哥,咬了咬唇瓣,招呼着小宫女上前,附耳交代道:“你往无双阁那边走一趟,我抱着小阿哥去给咱们福晋请个安,看看今个儿能不能就抓紧搬过去。”

    “嗳,那我这就去。”小宫女也想明白了,轻声应道。

    左右她是跟着奶嬷嬷姚氏干活的,姚氏怎么交代,她就怎么办就是,就算是惹了主子们不痛快,这天塌下来都姚氏在前边撑着,轮不到她这个小宫女填坑去,再说跟在姚氏身边干活,虽说活计不少,可也怎么都比做个粗使小宫女强吧,这般想着,她自然是痛快应了个声,便沿着幽兰院的后门往无双阁的方向跑去。

    姚氏比小宫女晚出门一会儿,先换了身比较体面的褂子,又给小阿哥换了身紫红色的云锦小褂子,等着小阿哥睡醒一觉,喂奶、收拾屎尿,用小被子仔细包好,小脸蛋擦得粉白雪嫩,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这才抱着小阿哥来了正院。

    一进门,她就抱着小阿哥给尔芙见礼,恭声道:“奴婢替小阿哥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赶快起来吧,赐座。”尔芙笑吟吟抬手道,忙招呼着诗情上前帮衬一把,这也是姚氏的动作太快,这抱着孩子就跪地请安,也亏得姚氏年轻力壮的,要是换个四体不勤的主,估计就得摔地上,不过就算如此,没有诗情上前帮忙,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也真是不容易。

    姚氏抖抖颤颤地坐在绣墩上,抱着大眼睛滴溜乱转的小阿哥,陪着尔芙说着闲话,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琢磨着该怎么才能更好地把她着急搬到无双阁那边的话说出来,只是这话实在不好说,也是碰到尔芙这么个好主子,见她好一会儿都不肯离开,想明白了姚氏的来意,笑眯眯地主动提起了给小阿哥挪院子的事情,柔声道:“一转眼咱们小五阿哥都一周岁多了,四爷这个做阿玛的,也真是不怎么上心,还不抓紧给小阿哥取个名字,让咱们还这么小五阿哥、小五阿哥的叫着呢,不过现在好了,有李侧福晋给咱们小五阿哥做养母,往后就有李侧福晋给你们做主了,我瞧着你要是个利索的,估计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那就抓紧搬过去吧。”

    “谢福晋成全。”姚氏说着话就又要跪倒,尔芙忙让诗情上前拦住,又让诗兰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随**代了几句,便让姚氏回去准备搬院子了。

    不到晚上,幽兰院那边就有人过来报信,说是小阿哥和姚氏已经搬到无双阁那边去了,现在幽兰院已经没有主子居住,院子里当差的那些个粗使宫女和仆从等杂役,看看是送到哪里去当差,又该留下谁在这边看院子,反正就是这些个琐事吧,也是管事嬷嬷一时摸不准尔芙的脉,不敢私下里做主,这才让人将信给尔芙递过来,不然就毓秀和秦嬷嬷两人就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得稳稳妥妥的。

    “幽兰院,那边有多少人手?”尔芙翻着册子,看了眼毓秀。

    “照着咱们府里头的规矩,小阿哥院里有两个大宫女、两个常随小太监,并四个二等宫女和八个粗使宫女,只不过小阿哥年纪还小,加之府里头的事情不断,所以小五阿哥跟前伺候的人就一直没有配齐了,只有奶嬷嬷和照顾奶嬷嬷吃喝拉撒的一个小宫女跟着,其他都是幽兰院的宫婢,幽兰院有四个做洒扫的粗使宫女和两个跑腿的小太监,有事的时候就奶嬷嬷吩咐一声,没事的时候就各自负责自个儿的那摊事情,现在幽兰院那边没有主子住了,跑腿太监是肯定要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当差的,四个洒扫宫女也要抽出两个来,不然那院子的人就太多了。”毓秀怕尔芙不了解府里头的规矩,简单介绍一番,微微退后一步,让到了旁边,等着尔芙吩咐。

    尔芙拧着眉琢磨片刻,挑了挑眉道:“我去过无双阁两次,我瞧着那边地方不算宽绰,要是将小阿哥身边的人配齐了,怕是也住不下吧,原本幽兰院的人都是奶嬷嬷姚氏使唤管的,一会儿你过去问问李侧福晋,不如就将这些人都给小阿哥先拨过去吧,稍后你再从其他地方调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婆子看院子就是了,另外你再替我给李侧福晋透个话,这无双阁的地方有限,小阿哥的年纪,也是一天比一天大,怕是在留着陆格格住在那边不方便,如果她也同意的话,我想着将陆格格挪到幽兰院那边吧。

    你看我这样安排,可还妥当?”说到最后,尔芙轻声问了句。

    相比于从宫里头出来的毓秀,尔芙自认自己在各方面的处置手段都比较稚嫩,放着现成的顾问不咨询,非要按照自个儿的意思胡搞乱搞的,没准就要闹出乱子来,何况毓秀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德妃娘娘在四爷府的化身,便是冲着德妃娘娘的脸面,她也得好好敬重着这位毓秀姑姑。

    被问到头上的毓秀,先是一怔,随即点点头道:“主子安排得很是稳妥,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张罗准备。”

    “行,那你就先去张罗吧,另外你问问临水阁那边的于嬷嬷,看看是不是抓紧让小阿哥也搬过来,我这边都已经收拾得了,她那边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也抓紧让人过来说一声,我也好赶快安排了……”说起姚氏的事情,尔芙不由得就想到了和小四阿哥一块住在临水阁的于嬷嬷,她虽说是不愿意给人家做后妈,但是四爷已经吩咐下来了,她既然答应下来,瞧着于氏这样拖拖拉拉地不肯搬,心里头也是别扭,所以这话就难免说得难听了些,这也是因为她知道毓秀不会将她这些话外传,这才会说上几句心里话,不然不会这般冒失的。

    毓秀笑着安抚了两句,转身从后门出了正院,去安排事情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李荷茱李侧福晋一瞧见小五阿哥就喜欢上了。

    胖乎乎的娃娃,白白净净,一双乌溜溜如黑珍珠般明亮的大眼睛,小嘴巴粉嘟嘟地透着那么水嫩,头顶上一撮红绒线扎着的冲天小辫儿,脖颈带着镶宝的鎏金长命锁项圈,当真如同年画上的抱鱼娃娃似的那么可爱,当晚就被她留在了房里头,要不是奶嬷嬷姚氏一个劲儿的劝着,她都恨不得和小阿哥住在一张床上了。

    另一边,没能争取到做小阿哥养母资格的大李氏,却气坏了。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她和李荷茱比,和尔芙比,实在没有优势,毕竟她膝下子女双全,又有茉雅琦前两天闹出来的这个事,但是她就是不服气,总觉得尔芙就是仗着嫡福晋的身份,故意拉着李荷茱针对她,也更加确定是小七挑唆着茉雅琦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闹出这种惹四爷不高兴的事情,不然她就可以凭借她这些年养孩子的经验,和李荷茱、和尔芙争上一争了。

    不过她也并不着急,她还有一招杀手锏。

    早在尔芙进府之前的时候,李氏就已经打起小阿哥的主意,她又是府里头名正言顺的侧福晋在各方面都有优势,很快就和小四阿哥的奶嬷嬷于氏拉上了关系,两人各有各的盘算吧,却也是不谋而合,所以就算是没挑明,却也成为了穿一条裤子的盟友,这也就是为什么姚氏那边急匆匆就搬到无双阁,而于氏这边却迟迟没反应的原因。

    于氏后不后悔和李氏早早拉上关系,那当然后悔。

    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别看就差一个字,那身份地位上,却是如云泥之别一般悬殊,嫡庶尊卑摆在前,这做了嫡福晋的养子是个什么样的前途,做了侧福晋的养子,那又是个什么样子,何况这侧福晋本身还有个亲生阿哥在,可是她已经被李氏拉拢过去,李氏手里头还攥着她的短处,她就算是想要反悔,也只能这么硬扛着了,原本她还想着有姚氏在一旁分担些,不那么引人注意,却没想到姚氏这货儿胆子太小,就是害怕承担责任,没等尔芙这边让人去催促,便急急忙忙地搬过去无双阁,便一下子把她显出来了。

    不过她想得也挺美,想着新福晋年纪小,还惦记着自个儿生自个儿的亲生阿哥,未必就将小四阿哥看在眼里,或者说看得那么重吧,不一定着急她和小阿哥搬过去,这也怪她是后来进府的,又和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处得不好,也有李氏从中插手,不让她有机会了解详情,所以也就没人告诉她尔芙的真实身份,让她就这样抱着侥幸的想法得过且过地混着了。

    没成想,毓秀顶着星星就过来催她搬院子了。

    她好言好语地糊弄走了毓秀,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小宫女,抱着正吃奶的小阿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从随身带进府的小包袱里,摸出了一抹淡褐色的粉末,狠狠咬了咬牙,一闭眼,伸手到旁边摆着的茶盅里沾了沾,用蘸着茶水的手指头将那包粉末抹在了身上,任由小阿哥就着奶水喝进了肚子里,嘴里头嘟哝着,“别怪奶嬷嬷心狠,实在是没法子,要怪就怪你自个儿的运气不好吧,谁让你被府里头的侧福晋惦记上了呢!”

    这淡褐色的粉末是什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就是一点点用巴豆磨成的细粉和炒熟的面粉混合成的药末,原本她带进府里是她自个儿用的,因为她这个人肠胃不大好,有时候如厕困难,她就用清水兑着点喝了,既不会伤到小阿哥的身子,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没想到用在这上头了,这也是尔芙这边催促得紧,加之李氏那边也给她施加压力,所以她这才不得不做了这样伤害小阿哥身体的事情。

    这东西药性不大,不伤身体,却架不住小阿哥身体本就不好。

    她以为是小事一桩,顶多就是让小阿哥闹闹肚子,拖延拖延搬院子的时间,却没想后半夜的时候,这吃过奶睡下的小阿哥就哭闹起来,上吐下泻的,粉嘟嘟的小脸蛋,眼瞧着就瘦了一圈,她也是被吓坏了,慌了手脚,忙吩咐小宫女去正院那边报信,自个儿抱着小阿哥将那包淡褐色的粉末都倒在了净室里摆着的恭桶里,免得过会儿有人过来搜屋子,发现这东西引起怀疑。

    做好了这些事情,还不等她喘口气歇歇,四爷和尔芙就来了。

    今个儿晚上,四爷过来陪尔芙用了晚饭就歇在了正院这边,小宫女过来报信,将尔芙吵了起来,四爷也就随着尔芙起来了,尔芙作为府里头的嫡福晋,总不能安排人去前院请了大夫就没心没肺地睡下,便忙活活换了家居常服,想要领着人过来,四爷琢磨着一时半会的自己也睡不着,也想着过来看看小阿哥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要说这于氏是真的运气不大好,要是今个儿就尔芙自己过来,她兴许就糊弄过去了,毕竟太医从脉象上,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可是四爷有一双比鹰隼还锐利的眼睛,一眼就瞧出她的情绪不大对头,那种忐忑不安的表情,总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偏偏四爷是个好琢磨的性子,这边太医把脉开方子,转身就背着药箱回前院了,四爷坐在堂屋等着小宫女熬药,便眼都不眨地盯着于氏琢磨,一来二去的,便将于氏彻底给看得坐不住了。

    “时辰不早了,爷明个儿早起还要上朝,不如先回去吧。”尔芙不明就里,瞧着于氏坐立不安的样子,又看了看四爷如同沁了冰似的森冷眼神,起身劝了句,她是纯好心,因为她太了解历史上对四爷的评价,这于氏就是个奶嬷嬷,哪扛得住四爷这样冷冰冰的眼神,不过却没想到被四爷误会了。

第1767章

    她不得不表现得强势些,不然府里这些女人还不得真当她是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想怎么捏咕就怎么捏咕了。

    要说四爷也是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自个儿从收到这封告密信起,这心就无时无刻不是提到嗓子眼儿的,好不容易找到主心骨了,她还没来得及和四爷好好诉诉委屈,说说自个儿当时有多么弱小无助、多么可怜害怕,他就一股脑地钻进书房去了,估计这会儿都快忘记自个儿是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一家之主、顶梁柱了……

    果然,男人最靠不住了。

    不过好在自个儿还算幸运,还有小七这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陪着自个儿,不然她真的心疼自个儿心疼得都快哭出声来了!

    如此懂事的孩子,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啦……

    尔芙抬手揉揉小七的发顶,笑着道:“让你跟着着急啦,额娘该早和你说一声的,只是你现在也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牵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阖府获罪,容不得额娘不谨慎些,不过现在好了,那些烦心事就让你阿玛自个儿去烦心吧,小七就陪着额娘一块自在两天吧!”

    “不行,小七还要回去做功课呢!”小七苦着脸答道。

    其实她也很想留在正院陪伴额娘,但是随着她年级越来越大,阿玛为她请来的西席先生和教习嬷嬷就盯她盯得越紧,功课更是翻着倍得涨,尤其是今个儿她又在课堂之上走神,西席先生更是直接惩罚她抄书百遍,这次不但不能陪伴额娘,许是还要熬夜才能完成功课呢!

    “小七留在额娘这里,也可以做功课!”尔芙却是不知道西席先生惩罚小七抄书的事,她瞧瞧笔墨纸砚齐备的书房,笑着揽过垂头丧气的小七,柔声说道。

    说着,她就对着书房的方向呶呶嘴,示意小七完全可以用自个儿房里的书房。

    小七顺着自家额娘的目光看去,艰难地收回目光,神色发苦地摇摇头,低声道:“小七知道额娘今个儿累坏了,定想要早些休息,小七还是回去做功课,明日再过来陪额娘说话吧!”

    “看来小七是不喜欢额娘啦,不然也不会如此坚持要回去啦!”尔芙故意绷着脸,不顾事实的说道,她心里头明白小七是心疼自个儿,但是她实在搞不懂小七为何坚持要回到自个儿的院里去做功课,这让她有些好奇,所以她想要求个答案。

    果然,小七听尔芙这么胡搅蛮缠的一说,整个人都慌了。

    她连忙将西席先生惩罚她抄书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她一双手不安得扭在一块儿,低声说道:“小七是怕额娘知道小七不用功读书,心里头不高兴,小七也不是真的不用功读书,今个儿是事出有因。”

    “额娘明白,额娘都懂,额娘知道你是担心额娘才会在课堂上走神!

    不过你还是有错的,课堂上的学生就该专心功课,哪能魂游天外地胡思乱想呢,所以西席先生罚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瞒着额娘,不想额娘知道,你是怕额娘责怪你读书分心,但是额娘又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又怎么忍心怪你呢!

    好啦,让你跟前儿的小丫头回去把你需要用的家伙什儿都取过来吧。

    今个儿,额娘陪你做功课,正好额娘也有好些个账本要看呢,咱们娘俩儿一块,也有个伴!”尔芙笑着揉揉小七的脑袋瓜儿,轻声哄道。

    这权贵府里的西席先生不好当,不似私塾先生,更不似是后世现代的老师们,不敢不管,也不敢往深里管,连说话都需要仔细着,生怕惹怒了贵人们不高兴。

    尔芙就是明白这点,所以她不能当着小七的面说西席先生的不好,更不能纵着小七违背西席先生的吩咐,但是让尔芙心知小七在点灯抄书,自个儿高床软枕地睡大觉,她也做不到,所以她唯有如此了。

    小七见自家额娘如此坚持,倒是也没有再坚持回听雨阁去。

    她微微点头,叫过在后面茶间里歇脚小坐的小丫头,低声吩咐几句,便随着自家额娘到暖阁里吃点心去了。

    一会儿的工夫,小丫头就抱着个包袱回到了正院。

    包袱里是小七用惯的笔墨纸砚和要抄的书卷,以及小七的一套换洗衣物,同是跟着小丫头一块过来的人,还有小七的伴读方方。

    当初四爷的人,虽然是找到方方和圆圆的亲生父母,但是和方方、圆圆在一起玩出感情的小七和弘昪却舍不得他们姐弟两个离开,加之方方和圆圆的亲生父母了解到四爷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家孩子能够给亲王府里的两个格格、阿哥做伴读,也是乐不得的应下来了,这方方和圆圆也就留在了府里。

    大姑娘方方在内院陪着小七,圆圆在前院和弘昪做伴,倒是也不委屈他们俩儿。

    本来尔芙是不想让人家父母儿女骨肉分离的,不过方方和圆圆的父母也是果断,竟然直接变卖了在南边的产业,举家老少地都来到了京里,这么一来,方方和圆圆就不用和父母分处两地,弘昪和小七也不需要和玩伴分开,倒是也算两全其美了。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痛快的事,也就是方方和圆圆父母太过于功利的做法了。

    不过大人的事,尔芙也不会迁怒到孩子头上,再说她也是真喜欢方方和圆圆这两个小孩子,要不是身份所限,她都打算认下这两个孩子做干儿女了。

    “方方,快过来吃点心啦!”她笑着对给自个儿见礼的方方招招手,柔声说道。

    方方坚持行过礼,这才顺着尔芙的意思起身,嘴角噙笑地来到尔芙和小七的跟前,陪坐在炕边儿摆着的绣墩上,轻声细语地陪着谈性大起的尔芙说话。

    “最近你俩的功课都学得如何啦?”尔芙笑着将点心盘往方方跟前儿推了推。

    方方微微红脸,低声道:“小七聪颖好学,功课很好,连先生都多次夸赞过小七学得好,反倒是方方,不太擅长读书,死记硬背,点灯熬油的苦读,还经常被先生问得哑口无言,音律琴艺这方面,便正好相反,方方曾经学过些,学起来还算轻松,小七则不太擅长这方面,但是也还学得可以。”

    “如此,我也能放心啦。

    学得快呢,自然是好,学得慢,也并非就不好,只要肯学,那就好,左右又不是让你们去考取功名,懂得书里说的那些道理,懂得孰是孰非,也就足够用了。”尔芙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松地和小七、方方随口说道。

    方方和小七俩儿齐齐点头,一副诚恳听训的模样。

    尔芙也不是那种太懂得劝学的人,随口说两句,说完就算了,她瞧瞧时间,见时间还早,两个孩子也是才吃过点心,便让她们将功课找出来,面对面地坐在炕桌两侧,去做功课了。

    而她则趁着这工夫,带上诗兰到偏厢那边儿看热闹去了。

    要说四爷府里的这些女眷们,刨除来历不明的陆格格和几位侍妾外,那个顶个都是名门之后的大家闺秀,从小就在闺阁里和年满出宫的老宫女学规矩,言行举止,自是仪态万千,哪里需要教习嬷嬷们来细细教导呢,德妃娘娘此举,实打实地是在打她们这些人的脸喽……

    偏偏她们还不能反抗,只能认命地忍耐喽!

    尔芙走到偏厢廊下,笑眯眯地瞧着苦着脸和教习嬷嬷学习行走坐立的一众情敌们,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尤其是瞧见乌拉那拉氏那张黑脸的时候,她就更高兴了,不过这还不算完呢,等四爷处理好前门胡同那处麻烦事后,她还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位胆大妄为的乌拉那拉氏呢……

    兴许还能趁机将乌拉那拉氏送去某处不起眼的庄子上养老呢!

    尔芙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藏不住了,这让旁边经过的婢仆们瞧着,更加确信自家这位嫡福晋是进宫去告状来的,正因为自家这位嫡福晋去宫里告状,德妃娘娘才会安排这么两位教习嬷嬷来如此折腾府里的其他主子们。

    偏厢里,乌拉那拉氏本人早就将尔芙恨到骨子里去了。

    她自认自个儿是名门闺秀,自小就按照后妃娘娘们的标准,严格管理自个儿的言行举止,甚至连睡觉的姿势都是特别练习过的,行为处事,更是极尽贤惠温婉之态,但是她现在却不得不重回孩提时代地跟着教习嬷嬷学习这些早就刻在骨子里的粗浅玩意儿,实在让她平心静气不起来啊……

    愤怒,憎恶,怨恨……

    她发自肺腑得恨着尔芙这个害她失去嫡福晋名分的女人,也更恨尔芙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但是再恨、再怨,她也唯有压在心底,谁让眼前儿这两位教习嬷嬷都是德妃娘娘特别安排的呢,这也让她恨上德妃娘娘这个就知道给她找麻烦的婆母,当初她还是嫡福晋的时候,可不见德妃娘娘如此体贴关怀,反而处处给她增添烦恼。

    这也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起德妃娘娘奉茶宫女的出身来了。

    也许这种精神胜利法让乌拉那拉氏稍稍消减了几分心里的怨恨和不满,她总算是坚持住了,没有在教习嬷嬷们的百般刁难下,显露出本态,可惜一切都在她看到窗边含笑看热闹的尔芙后,瞬间崩盘了。

    她趁着中间休息的空档,快步来到尔芙的跟前儿,脸色发青的热情邀请道:“福晋姐姐,您真是好闲在,不如也和妹妹们一块学学这宫里的规矩吧,想来有姐姐在这儿作伴,咱们这些做妹妹的学起来,也能更快、更好些呢!”说完,她还给偏厢里坐着歇乏的其他姐姐妹妹们使着眼色。

    乌拉那拉氏此言一出,真可谓是一呼百应。

    其实也不怪府里这些女人们同仇敌忾,实在是尔芙太气人了,弄来这么两位软硬不吃的教习嬷嬷折腾她们就算啦,自个儿还站在窗外看热闹,便是泥人也得被尔芙的做法惹出三分火气来啊!

    尔芙闻言,不急不慌,笑着摇摇头,柔声说道:“我心里也想和妹妹们一同进退,只是府里的庶务颇多,姐姐实在是抽不出身来,这会儿过来瞧瞧妹妹们,也是想看看妹妹们学得如何,想着是不是让厨下送上些瓜果点心给妹妹们垫补垫补,不过我瞧着诸位妹妹都是如此神清气爽的模样,应该也不需要吧!”

    “哎呦,福晋姐姐这话儿说得真是好听呢……

    只是姐姐既是如此忙碌,那这点小事有丫头们跑一趟,便也足够了,哪里还需要您亲自过来,还请您别怪妹妹心直口快,该不会是您特地过来瞧妹妹们的热闹吧!”乌拉那拉氏珍珠这暴脾气被尔芙这两句话一撩拨,登时就炸了,她三两下挤到尔芙的身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再说,旁边被乌拉那拉氏珍珠一下挤到墙角的乌拉那拉氏……

    本来她是满肚子不高兴,恨不能一巴掌甩在乌拉那拉氏珍珠的脸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死丫头,但是她听乌拉那拉氏珍珠挤兑尔芙的话,又是一阵痛快,心里暗道:也许是该给自个儿留这么个枪杆子在,有这个蠢货在,自个儿想做些什么,连点手段都不需要用了。

    尔芙闻言,又是一笑,不急不缓的答道:“瞧瞧,我这倒是好心办错事了,不过妹妹误会我的好意啦,但是我也不怪妹妹,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呢,只是妹妹如此任性胡说,怕是没有好好地和教习嬷嬷们学规矩啊,若是让别人将这事捅到嬷嬷们跟前儿,你这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么!”

    说完,她就手捂朱唇地笑出声来,转身往正房的方向走去。

    尔芙表示自个儿既然是做出看热闹的事情来了,便不怕别人去说嘴儿,再说她早就有言在先,她就是要折腾折腾那些就敢躲在背后偷偷摸摸使手段的人,这些人要怪、要怨,那就怨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去好了,若没有她阴谋算计,自个儿也不会故意折腾这府里的女人们了。

    事实,亦是如此。

    尔芙笑呵呵地走了,走得甚是洒脱,走得甚是坦然,乌拉那拉氏就坑了,那其他女人看她的眼神里都冒着火光呢!

第1768章

    青柳满脸委屈,眼泪巴巴地抬头看向乌拉那拉氏,辩解道:“奴婢着实不知。”

    “不知,你说得好轻松……

    你知道我为此事付出多少心血,花费多少银钱,现在一场火烧得是一干二净,我也被禁足在院子里不得外出,而且还不知道稍后还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我呢,你说我又该怎么处置你呢!”乌拉那拉氏的眼底冷光森然,厉声喝道。

    青柳闻言,心底稍稍慌乱,但是面上却是越发委屈了。

    只见她脸上满是委屈,眼泪无声地滑落着,眼神里写满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诚,恭声答道:“奴婢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也愿意承受您的任何责罚,但是奴婢还是要说一句,奴婢真的未曾做过任何背叛您的事情。”

    说完,她就对着乌拉那拉氏重重一叩首,再不言语了。

    其实乌拉那拉氏自个儿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甚至她之前都不曾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若不是四爷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教训她不知分寸,罚她禁足西小院,连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她也只当是天干物燥所致,根本没想过是自个儿在外置办私宅的事漏了马脚呢!

    青柳如此以退为进,倒是让乌拉那拉氏不再疑心她了,毕竟她的心里也不太相信青柳会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微微抬手,示意青柳起身说话,继续问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对我的忠心,我从来不曾疑心过,我也不曾怀疑是你告密,我问你的意思是想让你细细回想一下,是否曾在什么不注意的时候,和府里的人说起过此事。”

    说完,她又对着青柳招招手,示意青柳坐到自个儿跟前儿来说话。

    乌拉那拉氏最看重规矩,她能如此邀请青柳与自个儿同坐,也是在存心拉拢青柳,怕青柳记恨自个儿刚刚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通质问的事,毕竟这偌大的府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青柳了,她可不愿意青柳和自个儿离心离德。

    青柳见状,也不拘束,连声谢过后,便神色拘谨地坐在了圆桌旁的石凳上。

    她故意装出冥思苦想的模样,沉吟许久,好一会儿工夫过后,见乌拉那拉氏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来,这才吞吞吐吐地和乌拉那拉氏说起一件本来是毫不起眼的事。

    “你说得当真?”乌拉那拉氏闻言,面露惊讶的反问道。

    青柳点点头,有些小尴尬的轻声回答道:“奴婢不敢随便攀诬旁人,那日奴婢瞧着她伶俐,心里头喜欢,见她爱吃奴婢房里的小点心,便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小坐片刻,过后奴婢回到房中,便发现奴婢房里的一些东西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因为并未丢失什么贵重玩意儿,奴婢也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许是确实是奴婢疏忽了。”

    “你还记得那丫头是谁么?”乌拉那拉氏继续问道,她也很是赞同青柳的怀疑。

    青柳连连点头:“奴婢当然记得了,就是在小厨房帮忙的桃花。

    那丫头是前些日子才分到咱们院里伺候的新人,奴婢瞧她乖巧伶俐,模样也端正,还想着要抬举抬举她,留在自个儿跟前儿做个跑腿传话的小丫头呢!”

    青柳是在给自个儿留桃花这丫头在自个儿房里小坐片刻的事,找个合理的借口。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里,沉吟片刻,颔首说道:“这件事就不要和旁人提起了,你先偷偷盯着她,毕竟无凭无据的,我也不好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另外我这里还有件事,需要你抓紧去办,那就是找到弘晖阿哥的下落,转眼弘晖出府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从秋到东,我这心里真是安稳不下来,你让咱们的人都抓点紧,尽快找到他,不论如何要赶在年前将他带回府来。”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

    弘晖这小子是真让人不省心,他不愿去军中历练是小,但是携美偷逃出府是大,而且一走就是那么久,这要是在外面碰到那些山匪流民,或是碰到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那可如何是好,乌拉那拉氏只是在心里想想,便觉得心惊肉跳了,何况府里还有许多眼巴巴盯着他弘晖嫡长阿哥位置的人在呢!

    乌拉那拉氏想到这里,连声叹息着,却不知道她的担心成真了。

    弘晖离开圆明园,便一路乔装打扮地回到了京里,但是在京里住了些日子,他就有些厌烦了,毕竟这是皇城根儿下,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连他想去酒楼里吃顿席面,那也得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发现行踪,被自家阿玛的人抓回到府里,所以他和小丽娘一商量,便动了去江南水乡好好游玩一番的心思。

    别看他曾几次随圣驾下江南,但是却从未能轻松自在地游玩一场,一想到江南水乡的秀丽景色,他这心里就觉得很是遗憾。

    如今有此机会,身边有美人作陪,口袋里也不缺银两,那还不赶快起行动身。

    从他动心思要去江南游玩到租上一条高三层的楼船从通州码头出发,前前后后,不过用了小半天工夫,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香山烧香祈福的时候,他已经领着小丽娘和冯宝坐上楼船,迎风赏景地离开京城了。

    从未离开过四爷羽翼笼罩的弘晖,此时就如同逃出笼的小鸟般尽情享乐着。

    只是江湖阅历不多的他,却忘记了财不露白这句老话儿,也忘记了他身边没有了随行护卫的军士,他坐着华丽考究的楼船,身边就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妾和一个瞧着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奴才伺候着,随手打赏纤夫的赏钱都是银角子,这落在心存恶念的人眼中,他弘晖就是一头上好的大肥羊啊!

    他所乘坐的楼船,刚刚进入sd境内,便被一伙水匪给盯上了。

    这波水匪的领头人是一位打家劫舍多年的江洋大盗,仗着一身本领,手下又笼络了数十名好汉,自比赛宋江,他见弘晖一行人气度非凡,并没有贸贸然地撞上去,而是领着几个得力的亲信,借着楼船到岸补给的时候,趁机混到了船上,而他的其他兄弟则乘坐快船就紧跟随,只待他这边一发信号,便将这船上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抢光小肥羊随身所带的金银细软,然后就迅速撤退到他们的老巢去。

    是的,这是波劫财不害命的水匪。

    三天时间,赛宋江确认这楼船上的人并不是当地衙门派出来的诱饵,便趁着夜色正浓的时候,给自个儿的手下发去了信号,同时在几间船舱门口都点燃了致人昏睡不醒的迷烟,当他们抱着弘晖和冯宝所携带的金银细软退走的时候,船上的人还在睡梦中呢!

    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弘晖等人才昏昏沉沉地走出舱门。

    而此事,赛宋江等人早就带着金银细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弘晖望着空空如也的包袱,瞧着小丽娘光秃秃的发髻,真真领略到了没钱寸步难行的真谛,只得苦着脸和船老大来到了当地的衙门告状,他又不敢泄露身份,衙门也不可能赔偿他的损失,好在冯宝手里还藏着几张银票,倒是让弘晖避免了流落街头的痛苦。

    不过事情也要从两面看。

    如果冯宝手里没有这几张银票的话,弘晖也不会流落街头,他完全可以找到衙门表明身份,让衙门派人送他回京,那么他也就能够避免接下来的一连串苦难了。

    他仗着身份,给他的几位好友送去了求助的书信,倒是很快就又富裕了。

    这次吸取经验的弘晖没有再孤身上路,而是在当地的镖局雇佣了好些个镖师随行护卫,又买了条不甚起眼的客船,一路轻车简从地往江南而去。

    只是人倒霉的时候呢,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弘晖再是小心,却还是遇到了危险,因为他在江南遇到了偷逃出府的荿格格。

    荿格格也是无奈,她带着她在府里多年积攒下的银钱,又有乌拉那拉氏送给她的一份厚礼,可谓是身价不菲,她一路隐藏身份地来到江南,本该是风风光光地过日子,但是她一个孤身女人,手上拿着的京城开具的官凭路引,满口的京腔儿,瞧着就是个外乡人,很快就引来了贪得无厌的饿狼。

    她出银子买宅子置地,又买来护院家丁,却也将恶贼引到了自个儿家里。

    所幸,她模样清丽脱俗,贪图她家财的恶贼,并没有伤害她,反而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门做妻子,所以她虽然丢了家财,但是性命无忧,日子也算过得去。

    不过好景不长,贪图她家财的恶贼很快就喜新厌旧地抬进了数房小妾。

    荿格格怎么能甘心自个儿拿命、拿前程换来的财富被人如此踩踏,自然是和那恶贼闹僵了,可是那恶贼本就是当地一个颇有些势力的恶人,如今强占荿格格的所有家财,更是如虎添翼,对付荿格格这么个外乡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很快就将荿格格赶出了她出钱置办下的大宅院。

    她没办法,只得认命地被那恶贼赶到城边的一处小院里住着。

    只是住的问题是解决了,虽然寒酸了些,却到底是有瓦遮头,不至于露宿街头,但是吃喝穿戴,却是问题,她唯有给人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地赚些铜钱,所幸是不至于饿死,不过比起她在四爷府里养尊处优的生活,那自是天壤之别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受苦受难地活下去,就在这种情况下,她遇到了弘晖。

    别人不知道弘晖对乌拉那拉氏有多重要,荿格格却是清楚得很,她想着,左右自个儿是不能回到府里去了,那么不如就再从乌拉那拉氏手里讹上一笔银子,然后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改头换面地过日子去。

    只是她一个人,怎么控制住有镖师护卫的弘晖呢!

    她就想到了强占她家财的那个恶贼,打算和这个恶贼联手控制住弘晖,她也是存着坏心眼儿呢,想着自个儿到时候卷着银钱一走了之,留下这个恶贼给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出气,也替自个儿好好报报仇,让这恶贼强占她的家财……

    一个能强占孤身女子家财产业的人是什么好人……

    利欲熏心的恶贼被荿格格三言两语就说动了,荿格格将自个儿说成了大户人家跑出来的逃妾,而弘晖正是那家的嫡长子,要是能将弘晖抓起来,必然能求得不少钱财,这恶贼很快就相信了荿格格的话,因为他本就怀疑荿格格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逃妾,不然一个孤身女子怎么可能有那万贯家财呢!

    荿格格和那恶贼商定好计策后,荿格格就重新成为了她所置办的大宅的主人了。

    她穿着精致华贵,出行有香车宝马、有奴仆拥簇,就这样和弘晖在街头来了一次偶遇的戏码,为了这出戏更逼真,她甚至装出慌乱逃跑的模样,好似很怕被弘晖看到,正愁口袋不甚丰裕的弘晖,顺顺当当地就被骗住了。

    弘晖摆出四爷府嫡长阿哥的派头,朗声叫住了转身就要跑的荿格格。

    荿格格闻言,苦着脸,来到弘晖阿哥跟前儿,抬手屏退身边伺候的婢仆杂役,一副小心讨好模样地凑到跟前儿,赔笑道:“大阿哥吉祥,您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四爷呢?”

    “哟,还真是荿格格您呢!

    我是一路游玩到这里的,阿玛还在京中呢,不过我想我要是告诉阿玛,你荿格格在这里,想来阿玛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弘晖低头摆弄着袖摆,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却暗暗让冯宝和小丽娘站到了荿格格的背后,又让随行护卫的镖师守住了路口,让荿格格不能离开这里。

    荿格格见状,忙苦着脸求饶:“大阿哥,您最是心善了,还请您放奴婢一马。”

    说着,她就微提裙摆地跪下身来,语带哭腔地求弘晖不要对旁人吐露自个儿的去向踪迹,她表示她是绝不敢回到京里,更不敢回到四爷府里去了,为此,她甚至愿意付出她的所有家财,只求弘晖能够看在她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还算不错的交情上,放过她这个可怜人。

第1769章

    如洪家班在来到圆明园时,所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带进来的所有箱笼行李。

    而李畴想要吃点心,要么就是拜托圆明园里的小太监帮忙,通过有采买权利、自由出入圆明园的小太监偷偷带进来,要么就是有人赏赐。

    如果说有人赏赐的话,总不能是独独赏赐李畴这样一个打杂的闲汉吧。

    四爷之所以能够想到这一点,也是他在阿哥所生活多年所亲身体验到的经历所致。

    那时候,他还未崭露头角,别说是手握实权地在朝堂行走听政了,便是想要凭借一份文采斐然的功课在康熙帝跟前儿刷刷存在感,也是做不到的,谁让他文比不上老三,武比不上老大、老五呢,唯一让他值得骄傲的就是他这人不偏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虽不出众,却也不是那种特别落后的捣蛋鬼儿。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年的四爷在康熙帝心目中就是个小透明般的存在。

    而在这种情况下,旁的阿哥有自家额娘帮衬着,日子还算好过,而全部母爱都给了老四的德妃娘娘,根本不在意四爷过得如何,四爷又是一个性格比较别扭的孩子,根本不肯主动去亲近将他推给佟佳皇后养育的德妃娘娘,所以他的一切就都要靠自个儿,虽然有佟佳皇后留给他的一份私房体己,但是小小年纪就见惯宫中太监跟红踩白做派的四爷又怎么肯做坐吃山空的事儿呢。

    当时,四爷在阿哥所的日子……

    啧啧啧,吃得最差、用得最差,连病了要请太医过来瞧瞧,管事太监都要三推四推地故意为难一番,这也是为何别的阿哥身边有管事嬷嬷、掌事宫女和各种各样的班底,而他离开阿哥所开府别居的时候,只有苏培盛、陈福、张保和大嬷嬷四个自己人。

    那段悲戚到不忍直视的童年生活,已经成为历史,但是四爷从未忘记。

    今个儿四爷听杜鹃说起,她竟然和李畴一块吃到了软糯可口的小点心,他很容易就通过自身经历联想到那些尔芙未曾注意的问题,当初他还是皇子阿哥呢,但是阿哥所膳房那些精心巧制的点心送到他手里时,通常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隔夜货儿了。

    四爷瞧着尔芙巴巴瞧着自个儿的小眼神,笑着说出了自个儿的这番判断。

    可惜尔芙的注意力又跑偏了,她根本没有关注杜鹃为何能吃到美味可口的小点心,而是满脸心疼地盯着四爷,抱不平的低语道:“那你就没有和皇上说过此事?”

    “说什么?”四爷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当然是去找皇上告状啊,好好说说那些奴才私下里都是怎么欺负你的啊,他们那么对你,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不高兴么,皇上是你的阿玛,你受到委屈,找自个儿的阿玛告状,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尔芙闻言,有些气愤的回答道。

    四爷闻言,先是苦笑着摇摇头,随即抬手摸了摸尔芙的发顶。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句话放在普通百姓人家是再真实不过的写照,但是放在皇宫内苑这地方,怕是就要改改了,会哭的孩子是有糖吃,但是连愿意听你哭的长辈都没有,又如何能得到糖果呢,他那时候一年到头能见到皇上的机会都不超过五次,每次见到皇上的时候,也有一众兄弟怒刷存在感,他别说是告状了,能够被皇上看到一眼,那都是值得纪念的事儿。

    如果皇上真的那么看重这些皇子,便是没有额娘在,那些奴才又怎么敢欺负他呢!

    四爷实在是不愿意尔芙知晓自个儿那段狼狈不堪的经历,他笑着转移话题地说起了今个儿赏景宴的菜单:“听苏培盛说你特地张罗了几桌挺不错的席面,现在那些外人是走了,但是咱们也不能放任那些珍馐美味浪费啊,不如咱们将孩子们接过来,留在这水榭好好吃上一顿吧!”

    其实这会儿的时间,也差不多就要到尔芙先前和膳房商量好的开席时间了。

    她见四爷这么说,倒是也没有反对,她笑吟吟地点点头,便吩咐诗兰去桃花坞和四宜书屋接小七和弘昪过来了,至于茉雅琦和弘晖,则直接被她忽略掉了,要是将他们都叫过来,哪里还能好好吃上一顿了。

    不过她也不是就不管茉雅琦和弘晖他们这些孩子们了,左右膳房那边准备了好几桌席面,分别给几位侧福晋都送去一桌,还要剩几桌呢,所以她询问过四爷的意见后,叫过旁边帮忙的管事,轻声吩咐道:“你去通知膳房那边准备上菜吧。

    一桌送过来水榭这边儿,其余几桌就分别送到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佟佳氏侧福晋、李氏侧福晋、李庶福晋和董鄂氏格格的院里吧,至于府里伺候的其他格格那边,你们就在花厅那边给她们摆一桌吧,让她们也好好热闹热闹。

    另外在清辉阁那边送一桌,他也是有家有口的大人了,单独开一桌是应该的。

    其他小主子,便让他们回到自个儿额娘那边去好好亲近亲近吧。”说完,尔芙就随意地摆摆手,示意管事嬷嬷快些下去安排了。

    “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滑头了!”四爷待水榭里的宫婢都离开了以后,笑着打趣道。

    尔芙不明所以地看向四爷,低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这么一安排,那些人就是想过来给爷请安,怕是也没有合适的借口了吧!”四爷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温茶,笑着回答道。

    尔芙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好似蛮骄傲地昂首说道:“你不提醒我,我还没注意到这点呢,我果然是越来越聪明了,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坑了后院里这些女人,不过要是你觉得这么安排不好,我要不要让人将管事嬷嬷拦回来呢,但是我是府里的嫡福晋,怎么好朝令夕改呢,所以你就算是想要和府里这些女人们亲近亲近,怕是也只能等下次家宴了。”

    四爷也就是玩笑一句,他巴不得有更多时间和尔芙好好享受享受二人时光呢……

    他笑着摸摸尔芙嫩呼呼的脸颊,笑着道:“你真是得了便宜卖乖,也就是爷这性格能包容你这小性子,但是在外人面前是万万不能如此的。”

    “我又不傻。”尔芙傲娇地扭过头道。

    “是是是,福晋最聪明了,那福晋知不知道爷现在心里想什么呢?”四爷笑着道。

    尔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答道:“你该不会是在想去画舫上用膳吧!”

    “爷正有此意。”四爷起身走到水榭的围栏旁边,指着画舫说道。

    对于四爷这种不靠谱的提议,尔芙自然是严词拒绝了,虽然画舫就停在水榭旁边,但是她也不喜欢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用膳,万一出现晕船的情况呢,那不是自个儿找罪受么……

    再说,水榭里清风习习,四周的轻纱垂幔上,更是倒映着水波微荡,放弃如此优美舒适的用餐环境,那尔芙就是个大傻子了。

    其实四爷也就是忽然想到和尔芙泛舟湖上的美好画面,这才提出要去画舫上用膳,但是尔芙如此果断地拒绝,他也就没有再坚持这个不甚成熟的想法,笑着认同了尔芙的选择。

    当然,他心里也并没有放弃要和尔芙去湖上泛舟的打算。

    一会儿工夫,诗兰和小七、弘昪的身影就出现在水榭外衔接岸边的曲径回廊上了。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两列二十位模样清秀、手托银盘的粉装宫女。

    这也是尔芙为了这场赏景宴早前安排好的,连宫女身上那条看着不凡的宫女袍,也是她苦心设计的新款式,粗略看着是和寻常的宫女袍服相差无几,但是她却让针线房选用更有质感的米白色轻纱和淡粉色细绸做双层裁剪,内层以淡粉色细绸做底,外层以米白色轻纱为罩,一阵风吹来,让本来平庸无奇的宫女袍多了些仙气飘飘的感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水榭上的都是女眷,却也不会反感这些宫女伺候。

    不过这会儿这番安排都成为了无用功,反倒是便宜了四爷。

    尔芙坐在旁边,一双杏眼,满眼都是醋意地牢牢固定在四爷的脸上,她倒要看看四爷会不会为美色犯下所有男人都犯的错误。

    四爷察觉到尔芙落在自个儿身上如针般锐利的小眼神儿,笑着转过头来,温声道:“要是没有福晋在身边,爷兴许还会注意她们几分,但是有福晋这样的贤妻美眷在,爷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其他女人呢。

    其实爷之所以多看她们几眼,就是在想象你穿上这身衣裳的模样呢!”

    说到最后,四爷的声音放低了几分,语气也轻佻了几分。

    不过他这样做的效果很好,尔芙听完他这几句话,醋意满满的脸上,登时就流露出了几分羞涩的笑意,一边害羞地轻捶着四爷的肩膀,一边满脸羞红的低语道:“我之前让针线房赶制宫女袍服的时候,便让绣娘照着这款式给自个儿也做了两件更精致的,你若是喜欢,等一会儿回去牡丹台,我换给你瞧瞧……”

    听尔芙这么一说,四爷的小心脏都不争气地快速跳起来了。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现在就拖着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小妮子回去好好亲热亲热。

    当然,四爷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因为尔芙不再是玉牒在册的妾室,他可以和当时还是侧福晋的尔芙白日胡闹,却不能和已经成为嫡福晋的尔芙在大白天里乱来,他一个男子是无所谓,便是有人将此事传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不懂规矩、不通礼数,但是尔芙作为女子就要备受苛责了,他不愿意让自个儿奉若珍宝的尔芙被人非议。

    就在四爷在心里把自个儿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小七和弘昪、小米团都过来了。

    不过小米团是被奶嬷嬷一路抱过来的,虽然小米团现在已经能够扶着矮桌、板凳等家具蹒跚学步了,但是还走不太稳,而且这牡丹台来水榭的路程不近,让他一个小孩子自个儿走这么远的路,那就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别说尔芙不舍得,便是奶嬷嬷也不敢,这路上磕着碰着,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弘昪和小七、小米团来到水榭,齐齐上前,刚要见礼请安,便被坐在桌边等待的尔芙和四爷抬手拦住了,左右这里也没有外人,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呢……

    随着孩子们都到齐了,宫婢也将一桌珍馐美味摆好了。

    尔芙笑着打发了要留在水榭伺候的宫婢,着重瞄了几眼那些努力往四爷跟前儿凑的宫女,目光淡然地移到了孩子们的身上,柔声说道:“本来额娘是想要借这次赏景宴,给你们一个结交朋友的机会,但是没想到出现了一些意外,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咱们能更加轻松自在地品尝美食了。”

    “额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她们怎么突然就走了!”小七有些担心的问道。

    尔芙笑着摸摸小七的发顶,又捏捏小米团嫩呼呼的小脸蛋,柔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也知道的,之前耕织轩那边住着的戏班子里出了点小事,今个儿戏班里的人上台献艺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了,所以来参加赏景宴的福晋们就领着孩子们回去了,不过现在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们也就别担心了!”

    “额娘,您就是待他们太好了,让他们不知本分了!”小七不高兴的说道。

    尔芙不大喜欢小七这种高高在上的做派,但是四爷却觉得顺眼极了,自家小七是天潢贵胄,就该有这种傲骨,他对着小七满意地点点头,颇为赞同的附和道:“是呢,你额娘就是太心软了,你以后千万不能学你额娘,不然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欺负呢,毕竟阿玛将你额娘保护得很好,便是她心软,别人也欺负不到她。”

    对于四爷这种在孩子面前大撒狗粮、秀恩爱的行为,尔芙有些不自在地脸红了。

第1770章

    “四弟妹,本宫早就听说你素来宽仁厚道,但是今个儿一听你说话,便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了。

    你瞧这邱氏的境遇如此凄惨,大好年华就成了寡妇,再说她如此冒险闯进圆明园,也仅仅是想要替死去的丈夫讨个公道,你又何必说出如此绝情冷情的话呢!”坐在尔芙身侧的太子妃瓜尔佳氏闻言,面露怜悯地看向邱氏,轻声低语道。

    虽然是轻声低语,但是太子妃的音量,却不高不低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对此,尔芙也唯有心里暗暗骂娘了、

    她回首环顾左右,朗声解释道:“二嫂,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并不介意给邱氏和已经死去的李畴一个公道,毕竟他是实实在在死在了圆明园,我之所以会说扫兴,其实是不愿意邱氏在如此悲痛的情况下去面对悲惨的事实。

    不过既然二嫂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藏着掖着的,便显得太不识趣了。”

    说完,尔芙就抬高几分音量,将后台里暗暗叫苦的洪班主请出来了。

    后台里,洪班主打从发现邱氏闯上台喊冤叫屈的真实身份后,他就知道自个儿梨园行这碗饭是吃到头了,也彻底得罪了四爷府的诸位贵人,但是被尔芙叫到头上,他也不敢躲闪回避。

    洪班主忙搓搓已经有些发青的脸颊,挤出一副悲戚戚、惨戚戚的模样,苦着脸,拱手猫腰地来到了戏台上。

    他走到邱氏的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告罪道:“请四福晋恕罪,请诸位贵人们恕罪,这都怪小人儿没能约束好戏班里的小子们,扰了诸位贵人们的雅兴,坏了四福晋的一番心意。”

    然后,他又对着邱氏叹了口气,一副又可怜、又气恼的模样。

    洪班主瞧着不明所以的邱氏,音量不减的继续说道:“你这妇人好不识趣,旁人许是不知道你和李畴之间的关系,瞧着你哭得如此可怜,便信了你的满口胡言,但是你该知道我和李畴打交道多年吧。

    当初,他流落街头无衣无食的时候是我顾念着以前的情分,留他在戏班子里做些利索能力的杂事,让他不至于饿死、冻死在街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和你娘家当初是如何翻脸不认人的,深冬腊月将他赶出家门,更是搜光了他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只留给他一身单衣御寒,你现在竟然仗着和李畴的夫妻关系来这里胡闹,当真是不知羞。

    既然你非要求个公道,那我就斗胆替四福晋告诉告诉你公道为何。

    你丈夫李畴,你应该也最了解他的性格,本就是个浪荡不羁的人,以前是仗着他那张雌雄不辩的好模样、好身段处处留情,更是引得你这种整日在戏园子里打转的妇人芳心暗许,现在他是没有了好模样和好身段,那嗓子也不能再登台,但是他还有一张巧嘴儿,三言两语就忽悠得戏班里新入行的小姑娘对他着迷,他之所以暴毙的原因,也是不雅至极,直接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说到这里,洪班主又对着戏台下的一众福晋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以作赔罪。

    尔芙也适时地摆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对着诗兰摆摆手,示意诗兰快些将邱氏扶起来,同时叹着气地安慰道:“幸亏洪班主了解内情,本来我见你对李畴如此情深,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这样不堪入耳的真相,好在你们本就是情断义绝了,你也不必再为这样的男子落泪悲伤了。”

    她不是故意要夹枪带棍地贬损邱氏,实在是太气愤了。

    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如果邱氏换个场合来找她求个公道,便是这事儿和四爷府里的一干人等无关,她也会出些银子以作抚慰,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但是邱氏在这样的场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破坏了她辛苦多日安排下的赏景宴,让她和四爷在这么许多人跟前儿丢脸,如何能让她心平气和地对待邱氏呢……

    此时此刻,尔芙也明白了太子妃瓜尔佳氏姗姗来迟的原因。

    狗屁的包公铡美案,本就是不合时宜的一出戏,又出现这么一位秦香莲,这根本就是太子妃瓜尔佳氏为了贬损自个儿和四爷无所不用其极,故意将邱氏带进圆明园搅局,不然就邱氏的身份,别说是来到水榭的戏台上了,能够混进圆明园,那就算她本事,真以为圆明园的园门是随意进出的城门呢……

    想到这里,尔芙不禁满眼怨愤地瞧向了身旁满脸看好戏模样的太子妃瓜尔佳氏了。

    瓜尔佳氏仿佛感觉到了尔芙的目光一般,扭过头来,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尔芙见状,很是不解,她不明白洪班主解释得如此清楚,便是自个儿这场赏景宴没能办好,却也不算丢脸,那瓜尔佳氏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仿佛这场好戏最精彩的地方还未来临似的,这让尔芙心里升起了隐隐的不安,因为她想到了那条出自造办处手艺的银链子。

    果然,这坑爹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就在邱氏和诗兰推推搡搡不肯离开的刹那,戏台上又冒出了一个人。

    因为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所以不需要台上的人做出任何动静来,大家伙儿就注意到了她,尔芙和其他人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洪班主却是心中一抖,因为洪班主之前交给尔芙的那条银链子,正是洪班主亲手从她的脖子上取下来的,而她也正是和李畴有亲密关系的杜鹃。

    此时此刻,洪班主后悔自个儿没有当机立断地将杜鹃赶走。

    只是洪班主却不知道,这出好戏是太子妃瓜尔佳氏早前就特地安排下的,杜鹃在不在圆明园,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无非是要费些手脚,毕竟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太子妃身份和她的家世背景,让她办任何事都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杜鹃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唯一的原因就是一笔让她能富足生活的银子而已。

    梨园行比起后世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有所不同,但是大致上的差别不大,走进这行当谋生的人不少,能崭露头角的角儿没几个,加之戏子本就属于下九流的行当,不能成角儿,不能成为一个戏班子里的顶梁柱,那日子就过得和卖身为奴的婢仆杂役一般。

    而杜鹃这个人呢……

    她就是那种天资有限的人,虽然她勤恳练习,但是先天条件有限,身段、模样、嗓子都不如洪家班里的其他几个年轻姑娘,不然她也不可能瞧得上戏班里打杂的李畴了,所以当太子妃瓜尔佳氏的人拿着银票找到她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犹豫就将她所知道的那些事儿竹筒倒豆子地说了出来,并且详细描述了那条银链子的款式细节。

    其实如果不是杜鹃描述得格外详细,太子妃瓜尔佳氏也没有十足把握来找麻烦。

    而太子妃会注意到杜鹃,也是因为洪家班的洪班主偷偷将李畴的尸身运出圆明园引来的麻烦,作为太子妃,瓜尔佳氏比很多男人还要了解男人的某项能力,她偷偷问过太医,也问过自个儿身边精通男女之事的老嬷嬷,她确认如李畴这样的壮年男子在没有服用任何虎狼之药的前提下,绝不会出现脱/阳暴毙的问题。

    其实本来这种事和她的关系也不大,便是圆明园光明正大抬出去这样的尸首,也就是她有嘲讽尔芙的话题罢了,但是就是洪班主偷偷摸摸的行为,让对四爷和尔芙心生不满的瓜尔佳氏先入为主地将这件事和尔芙联系在了一起、

    在尔芙用心准备赏景宴的时候,她就在费心调查李畴暴毙的始末。

    本来她很快就放弃了,却偏偏巧合得找到了邱氏,她就又想到了故意恶心尔芙的好办法,然后再细查之下,瓜尔佳氏又从杜鹃的嘴里得知了那条特别的银链子,偏偏她也曾经对这条银链子有所了解,所以她就有更充足地理由找尔芙的麻烦了,最起码能送给尔芙一顶治家不严的帽子。

    正因为种种巧合,这才出现了今天水榭里的这一幕。

    杜鹃梨花落雨地跪在台上,哽咽着诉说着委屈,直说得在场一众福晋都怜惜不已,这才说出了那条造型特别的银链子,丢给尔芙一记暴击。

    事态控制不住了,场面彻底乱套了。

    尔芙苦着脸,一脸无奈地给这场赏景宴下了结束语,一边赔罪,一边安排宫婢送诸位福晋离开圆明园,在场的某些皇子福晋,虽然很想继续留在这里看好戏,但是当着宗室里几位老福晋的面,她们还要保持住自个儿优雅端庄的一面,只好一脸惋惜地告辞离开了,不过太子妃瓜尔佳氏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她现在就是破罐破摔了。

    当然,太子妃瓜尔佳氏也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借口尔芙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她作为尔芙的二嫂,作为打理宫中庶务多年的太子妃,颇有几分经验,留在这里,刚好可以给手足无措的尔芙帮帮忙,竟然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圆明园。

    其实她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她本来是打算要留在场所有人一起围观热闹的。

    不过太子妃瓜尔佳氏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毕竟抛开那些想要看热闹的妯娌们不说,宗室里的那些老福晋们,看着是耳聋眼花的昏昏老朽样,那心里头还不知道多么玲珑剔透呢,如果她闹得太过分了,惹怒了这些这会儿装聋作哑的老福晋们,那她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尔芙心里充斥着无数句的脏话。

    从头到尾,这场混乱都是太子妃瓜尔佳氏干涉下的结果,没有她太子妃瓜尔佳氏从中捣鬼,这件事就不会发生,这会儿她竟然还好意思摆出‘我留在这里替你分忧解难;的嘴脸来,真是让尔芙有些佩服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脸皮厚度了。

    她忍不住想要问问康熙帝:难道这就是您亲自赞赏过的太子妃么,您老眼花了吧!

    可惜,她并没胆量去挑衅皇权。

    尔芙也不好当着还未离开的诸位老福晋的面驳斥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话,唯有强忍心塞地表示感谢,而就在她目送着水榭里的一众女眷登上画舫离开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了,只是还没等到她对太子妃瓜尔佳氏发难呢,不远处的曲径游廊上,便已经传来了太子爷愤怒的呵斥声。

    而陪伴在太子爷身旁的人,正是圆明园的男主人四爷童鞋。

    四爷和太子爷如同脚踩风火轮似的快速来到水榭上,尔芙是心底大安,但是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显然没想到太子爷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那份来自尔芙的请帖是四爷通过太子爷送去毓秀宫的不假,可是这位已经纵情花鸟、彻底放飞自我的太子爷对贪恋权位的太子妃很是不满,所以他收到四爷转交给他的请帖后,他并没有亲自去交给太子妃,而是直接交给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送去了太子妃的寝宫。

    太子妃瓜尔佳氏因为是从小太监手里收到的请帖,她并不知道太子也来了。

    谁让太子现在连太子妃的面都不愿意见,更不会告诉太子妃自个儿的出行安排了,所以太子妃瓜尔佳氏根本没有想过在圆明园见到太子,她还想着能够凭借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太子继续夺嫡大业呢,到时候太子顺利继位,她就是敦促太子奋进的贤皇后了,一定能青史留名。

    而现在,她在第一环上就失误了。

    太子出现在圆明园,而且一出场就不给她留任何面子地当着水榭里的宫婢仆从和戏班里的戏子教训她了,她既愤怒,也担忧,愤怒的原因是她怨恨太子如此不给她脸面,而担忧的原因就是她怕就此惹怒太子,到时候自个儿就真是替别人做嫁衣了。

    而尔芙呢,她已经一溜小跑地跑到四爷跟前儿给太子请安去了:“太子爷吉祥。”

    太子爷不满太子妃的所作所为,但是却不能不给弟媳脸面,他面色冷峻地点点头,那绷起脸的模样,还真是和四爷有几分相似呢,四爷则领着还愣神的尔芙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场面,又是一度很尴尬。

第1771章

    后面跟着的那辆油毡棚的马车里,则是两个跑腿干粗活的小太监和一应行李。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一副苦瓜脸的沮丧样,尤其是没有跟在佟佳侧福晋跟前儿的两个小太监,那更是极尽尖酸刻薄地咒骂着连累他们倒霉的佟佳氏,舍了子孙根,成为任人打骂的小太监,他们就是想要过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但是现在他们就是没有跟对主子就要落得个被打发出府的下场,还要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倒霉主子,这心里怎么可能就没有半点怨言呢!

    这二人唠唠叨叨地骂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都出城了,二人还在指天怨地的咒骂,骂得前面赶车的车夫都听不下去,把手里头的鞭子往裤腰带上一塞,反身撩开了车帘一角,满是无奈地提醒道:“我说,两位小哥儿就别再骂了,你们骂得这些话,一句都传不到前面车上去,却一个劲儿地往我耳朵里钻,这要是哪天儿我管不住嘴儿,你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主子就是主子,再是落魄,也比咱们这些个奴才强,比咱们这些个奴才金贵!”

    说完,他也不管这二人能不能将这话听进去,转身继续驾辕去了。

    不同于这两个要留在小善庵附近随时伺候佟佳氏的小太监,车夫的运气还算不错,只要将佟佳氏的行李安安稳稳地送到地方,他就可以领着赏钱回府复命去了,所以他这心情还真是不错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好心肠地提醒两个小太监一声。

    可惜他的好心眼儿,没能得到好报。

    这坐在车厢里咒骂不停的两个小太监被车夫一句话吓唬住了,想想自个儿之前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话,再想想佟佳氏往日的做派性格,挤咕眨咕地对视片刻,下定决心,宁可出去做个流民乞讨为生,也绝对不能跟着一块去小善庵里伺候了。

    想要叫住马车下车,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两个小太监亦是能狠下心的,一边装腔作势的继续咒骂着,一边做起了小动作,愣是将后车厢用碎瓷片子磨出了一个豁口,也不管跳车会不会摔伤胳膊腿儿,抱着自个儿那可怜巴巴的小行李卷,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直等到马车走远,这才你扶着我的胳膊、我扶着你的肩膀头儿地从路边那些枯败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连身上的草籽碎屑都顾不上掸干净,就这么一溜烟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了。

    车厢里,没有了两人尖声尖气的咒骂,车夫也没有多想,等到了小善庵门口,他将马车停稳,习惯性地挑开车帘,这才发现两个小太监偷跑的事实,气得他是止不住的骂娘,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地跑到佟佳侧福晋跟前报信。

    一向驭下严苛的佟佳氏,这次倒是没有再摆主子的谱。

    她也知道她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瞧着眼前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车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嘲般地笑着说道:“走了就走了吧,没必要连累他们跟着我一块受苦。”说完,她就直接示意身边伺候的桂兰和霍嬷嬷上前去叫门了。

    小善庵,一处隐藏于葱郁松林里的小庵堂,竟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女眷清修的庵堂。

    佟佳侧福晋站在台阶下,仰头瞧着门楣上悬挂着的匾额,微微摇了摇头,这漆色斑驳的黑漆木门,这笔画都不全的破匾额,这地方还真是配不上爱新觉罗氏这般高高在上的姓氏,不过这也并不意外,毕竟是宗亲女眷犯错清修的地方,难不成还能修成金銮殿般恢弘奢华,只是一想到她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她还真是忍不住为自个儿可怜。

    想想昨个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侧福晋,今个儿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岂不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在这片清静得如同毫无人烟的松林里响起,显得很是瘆得慌,不过还不等佟佳氏收敛起眼底的不安,里面就很快传来了一声沉静清冷的应门声。

    嘎吱……

    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穿蓝色衲衣的小尼姑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她探着脑袋瓜儿,瞧清楚了外面站着的人,很快将木门打开了,同时自个儿也来到了院门外,站在已经破碎的青石台阶上,双手合十道:“施主,可是雍亲王府上的女眷?”

    “正是妾身。”佟佳氏亦是学着小尼姑的做派,双手合十的回答道。

    “施主,贫尼了尘,请施主随我来!”小尼姑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身,让开了院门口的位置,不卑不亢地将佟佳侧福晋让进了这处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同时也不忘客客气气地将要搬扛行李送进来的车夫留在院外,这里是女眷清修所在,实在是不好让男子登堂入室,倒也不是小尼姑故意想要刁难佟佳氏。

    佟佳氏也不矫情,对着霍嬷嬷和桂兰点点头,示意二人接过车夫手里拎着的包袱,便这样微提袍摆地走进了院门。

    又是一声有些刺耳的关门声,将两个还有些愣神的车夫留在了外头。

    “姐夫,咱们怎么办啊?”赶着油毡棚马车的憨直车夫瞧着已经关紧的院门,有些茫然地指着身后那两辆还装着行李的马车,低声询问道。

    “怎么办,凉拌。”被称呼为姐夫的车夫无语地翻着白眼,咬牙道。

    要不是他这个小舅子太糊涂,这些搬扛行李的活计就该是那两个倒霉蛋小太监的活儿,但是现在那两个倒霉的小太监跑了,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他们这两个车夫头上了呗,这会儿他都快要恨死这个缺根筋的小舅子了。

    所幸,他之前就跟着苏培盛跑过这边一趟,也知道那个安置小太监的院子在哪儿,不然他二人这差事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交差呢,他又站在院门口愣愣神儿,招呼着自个儿那个不成材的小舅子跳上马车,便赶着车往小庵堂后面拐去。

    小庵堂后面是是一片低矮的民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奉命来伺候到小庵堂里清修的犯错女眷的奴仆,有些犯错女眷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这里,而这些被指派过来的奴才年更日久,便也就被各自的主家忘了,渐渐地就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庄户,但是一辈子留在小庵堂里清修的女眷,到底是一部分,更多的女眷都想法设法地离开了这个庵堂,所以有不少的空屋子,老胡之前过来就是陪着苏培盛过来安排两个小太监的住所,可惜住所安排好了,两个小太监跑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回去怎么交差呢!

    不过眼下,老胡还考虑不到这些事儿,他驾着马车,直奔已经结冰的小河边。

    马车在一处仅有三间砖瓦房的破落院子门口停稳,他一边从腰间往外摸钥匙,一边扭头对着还在愣神的小舅子招呼道:“这就是四爷给侧福晋身边那些奴仆安排的住所,咱们抓紧把行李卸下来,也好早点回府报信去!”

    说完,他就已经推开了院门,径自往院里走去。

    “真是倒霉。”被老胡用眼神白了不知道多少眼的小舅子耿庆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一边迈步往院子里头走,一边叹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好好盯着那两个小兔崽子,咱们现在都能回去了!”走在前头的老胡听见耿庆的嘟囔,满脸不痛快地扭过头来,抬腿就照耿庆的肚子踹过去了,咬牙骂道,不过骂完,他还是认命地将摔在地上哼哼的小舅子拉了起来,一块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去了。

    因为四爷的态度不明朗,所以佟佳侧福晋从府里带出来的行李不少,光是被褥就足有六套之多,狐皮褥子、猞猁狲毯子……老胡和耿庆足足折腾有六七趟才搬完,这还不算小太监和丫鬟们的行李,更别提那两个沉得能压死人的香樟木箱笼了,贴身衣物和银钱,怕是也没有少带,不过老胡和耿庆没胆子打开偷看,将这些行李乱糟糟地往已经换过新炕席的土炕上一堆儿,也不管这院子这么敞着会不会找来贼,赶着马车就奔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等到佟佳侧福晋见过小庵堂的主持师太,又见过了小庵堂里的数位小尼姑和几个在这里清修反省的犯错女眷,亲自去看过了早就收拾好的禅房,再想起那些还在马车上的行李时,这老胡和耿庆都快要赶回到城墙根儿了。

    “恶奴欺主……”佟佳氏瞧着空空如也的院门口,咬牙切齿的骂道。

    “施主,不必急躁,师傅早有安排了!”引着佟佳侧福晋进到庵堂里的小尼姑了尘不动声色地来到佟佳侧福晋身边儿,轻声唤道。

    “师傅有礼。”强龙不压地头蛇,佟佳氏闻声,忙收敛起眼底的怒色,垂首道。

    “施主,请随贫尼来吧。”了尘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淡声道。

    说完,她就直接往小善庵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去。

    了尘是从小就长在小善庵里的小尼姑,据老师太静云师太所说,她还在襁褓里就被丢在了小善庵的院门口,一晃十三年,她已经见多了这些尊荣富贵的女眷来庵堂清修,初时她还会对这些女眷报以同情,但是随着这些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眷原形毕露,形如泼妇地对庵堂里修行的僧尼破口大骂,怨天尤人地指天骂地,甚至侮辱庵堂里的佛祖菩萨,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她也就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不过她虽然不喜这些女眷,却还是会按照师太的吩咐,安排好这些女眷的吃住。

    今个儿,佟佳氏的到来,亦是毫不例外。

    佟佳侧福晋满脸无奈地跟在步履生风的小尼姑了尘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这处破落到一定程度的院子外,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是她也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很快就擦干眼泪,领着还不大适应环境的霍嬷嬷和桂兰进房间里清点行李去了。

    而了尘则是满脸淡然地等在院子里,心中有佛,何处都可以修行。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霍嬷嬷和桂兰抱着锦缎苏绣的被褥,肩上背着装着佟佳侧福晋贴身衣物的包袱,重新来到了院子里,佟佳侧福晋手里也没有空着,拎着她素日里用惯的妆匣,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小师傅,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府里传个信去,你瞧这霍嬷嬷和桂兰都陪着我去庵堂里清修了,这院子总不能空置着吧,我想麻烦府里再安排个人过来看院子……”

    了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答道:“内务府的施主们会按时送青菜和米粮来,施主有事可以托付他们代为传信。”说完,她就转身往小善庵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有些凌乱了,心里暗道,自个儿到底还是修行不够,她真的好想问问这位来庵堂清修的施主到底是来清修,还是来继续享受的。

    只是她按耐住了心底的好奇心,并没有多言。

    佟佳侧福晋得到了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便也没有多言,拎着妆匣,任由桂兰搀扶着自个儿,重新回到了小善庵里,径自钻进了禅房里,自顾自地坐在窗边整理着发髻,等着霍嬷嬷替自个儿铺床,想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然后再细细琢磨是谁暗害自个儿,弄得她落得如此下场。

    而与此同时,小善庵的主持师太静云则安静地坐在佛堂里,听着那些小尼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新来到庵堂里清修的雍亲王侧福晋,一直等到这些小尼姑都说够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木鱼,淡然道:“佟佳施主新来庵堂清修,一切随着以前的规矩就是,怎地就引起你们这么多的好奇心呢!”

    “她实在是不像个犯错反省的样子。”了尘嘟着嘴儿,低喃道。

    “像与不像,又与你何干!”静云师太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衲衣起身,一边回答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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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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