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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72章

    这也就是这时代还没有那句‘自个儿约的炮,含泪都要打完’的话,不然……

    想想也是有趣,有漂亮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本该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但是于四爷而言,却是一种让他有口难言的负担,不过也是理所当然,四爷的身份和地位,让他在府里那些心存野望的宫婢眼里就如取经路上那些妖魔精怪眼里的唐僧肉一般甜香诱人,任是唐僧的修养再好,突然被洗干净送进锅里蒸,即便有孙悟空跳出来搅局,并没有让唐僧真正受到伤害,但是这心里也不会太舒坦,总会有些心理阴影的存在。

    此时,四爷就是这种感觉。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代沟就如同天堑般难以逾越,四爷的苦闷,尔芙不理解,尔芙的无奈,四爷也未必能够感同身受,她拧眉瞧着四爷,稍显不悦地抿了抿嘴儿,低语道:“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虽有不妥当的地方,却也曾与你共赴巫山,你现在会不会显得太绝情了些。”

    说完,她拧着帕子沾沾唇角,起身离开了外间桌边儿,回到了更暖和的暖阁里。

    其实尔芙也知道她这种为背叛自个儿的婢女不值的想法说不通,但是她就是觉得四爷这种用过就丢的态度太冷漠了些,她强大的联想能力让她不由从惜儿身上,想到了自个儿的身上,今个儿被四爷随手丢掉的人是惜儿,那他日会不会就轮到自个儿的头上,毕竟这男人喜新厌旧的臭毛病是天性。

    翻看史书、翻看野史杂记,纵观古今,痴情相许的女子就如同过江之鲫数之不尽,但是说起痴情的男儿郎,还真是屈指可数,反倒是那些抛妻弃女的渣男,占据了历史人物中的大部分,而这些喜新厌旧的渣男,又以位高权重的居多,想想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时候,尔芙已经完全忘记了爱新觉罗氏子孙骨子里流传着的那份专情了。

    前有皇太极钟情海兰珠、顺治帝为董鄂妃舍弃皇位遁世出家、康熙帝守着韶华不再的德妃数十年如一日,后有乾隆帝的孝贤皇后,光绪帝的珍妃,虽然这里面都离不开这些女人的高情商智斗情敌,但是却也说明这爱新觉罗氏的男人动了心就不会轻易动摇。

    只是,只是就算尔芙现在还能想到这点,却也难免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天知道谁才是雍正帝的真命天女……

    不过外间堂屋桌边儿坐着的四爷却注意到了尔芙情绪上的不对劲,他不在意府中众女,唯独放不开尔芙这个爱耍性子的小妮子,他快速地吃光碗里剩下的几点饭粒,擦擦嘴儿,连漱口的茶水都没顾上喝,便也跟着尔芙来到了暖阁里。

    已经猜出尔芙为何不快的四爷不想将自个儿塑造成情圣,不想说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尔芙伤心才故意疏远冷待惜儿,却也不愿意看着尔芙绷着张小脸乱想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些许心疼,迈步上前,轻轻揽过了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尔芙,低声道:“不许乱想,爷不是个绝情的人,爷会好好养着她一辈子,只是你也该明白此风绝不可长,不然这府里就乱套了!”

    尔芙不知道那些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系列小说里的女主在看到那些男主角对待其他女人的态度是何感受,但是尔芙发现自个儿做不到那般淡然自若,还为此暗暗窃喜着,这也应该是所有人的正常反应,不过她知道她会防备、会躲闪,甚至会疏远,现在四爷的解释,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一丝认同,心里舒坦了不少。

    可惜就在她要转身和四爷和好的刹那,她又想起了之前府里那些无声无息就死去的妾室们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不过她又很快地摇摇头,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暗暗安慰自个儿:或许是她太敏感了,毕竟她是知道乌拉那拉氏戕害过不少妾室所出的子女,那些无声无息被病故的妾室也都或多或少做过些心狠手辣的事儿,即便是还好好被关在佳思院里的李氏,也并非是个无辜受害的人,四爷未曾牵扯到她们背后的家族,还为她们保留下生前的尊荣名分,绝不会是个心狠阴毒的人。

    对,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尔芙如同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将脸埋在了四爷的怀里。

    这夜,庄上别院的上房里格外安静,仅有两人的私语声隐隐传出,当次日第一缕朝霞洒落在窗棂上的时候,两人已经和好如初,明明足够睡下五六口人的大炕上,两人竟然如同连体儿似的纠缠在了一块。

    按照昨个儿的约定,他们短暂的二人世界就要结束了。

    尔芙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眼眸,懒懒地打着哈欠,最终咬咬牙坐直了身子,她推着还在闭着眼睛装睡的四爷,带着还未彻底清醒的些许睡意,似是撒娇、又似是牢骚似的低喃道:“快起来吧,既然今个儿要回去,那就抓紧起来收拾收拾回京吧。”说完,她又不高兴地捶了捶四爷的胸口,亏她过来的时候,还特地将百福和雪球从京里带过来,结果这两个可怜的毛孩子还没有来得及体验一次奔跑的乐趣就要回去,想想颠簸且狭窄的车厢,她心底的铲屎官觉悟就让她羞愧又心疼的低下了头。

    “不用那么急,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四爷长臂一揽就将尔芙拉回到了被窝里,难得能够贪睡的早晨,他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离开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小妮子,就让他放纵一次,任由自个儿睡个够吧,抱着这样懒散的想法,他不情愿地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伸手摸到炕边儿落地罩上专门固定床幔的金钩,将厚重的锦缎床幔都放了下来,将满室阳光都挡在了这方小天地外。

    刚刚还明媚的榻上,瞬间回归黑暗之中,仅有几缕顽皮的朝霞钻过床幔衔接处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墙上留下过于玄妙的淡金色痕迹。

    本就没有彻底清醒的尔芙见四爷都这样懒洋洋的样子,便也就不再勉强自个儿了,敛了敛缠绕在脖颈处的长发,重新躺回到了暖暖的炕上,手臂随意地搭在四爷紧实平滑的腰间,脑袋瓜儿枕在四爷的肩窝处,嘴角噙笑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炕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揉着还有些懵的脑袋瓜儿,倚着炕边摆放着的数个软枕坐起身来,招呼过在外面候着的诗兰,低声问道:“四爷呢?”

    “主子爷领着百福和雪球在院子里玩耍呢。”诗兰含笑答道。

    “伺候我梳洗吧!”尔芙闻言,挑眉瞧瞧窗外,只能瞧见四爷的脑袋瓜儿,她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扭头瞧瞧眉眼含笑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少时片刻,诗兰和诗情就捧着一干洗漱要用到的家伙式儿回到了房里。

    刷牙、洗脸,外带着擦湿长发……

    一切都收拾妥当,尔芙趿拉着软底的绣花鞋来到地当间,换上方便出行的骑装,扎紧裤腿,又换上更加服帖合脚的羊皮小靴,满头青丝用玉簪固定在发顶,打扮利落如同行走江湖的女侠般来到了院子里。

    百福和雪球这两个好吃好喝娇养着的毛孩子不用尔芙招呼,一瞧见尔芙就迈着小短腿儿,撒着欢地跑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围绕在她的腿边儿,一下下的蹭着,时不时还抬起前腿儿搭在尔芙的腿上,蹦着高地够着尔芙的手,那副撒娇卖萌的模样就别提多可爱了,尔芙见状,登时就展露出了最明朗的笑容,满眼慈爱地半蹲下了身子,抬手抚摸着两个毛孩子的脑瓜儿顶,扭头冲着还在院子里练拳的四爷问道:“你今个儿怎么想起陪它们出来玩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将它们带出来了呢!”

    “这府里有什么事能瞒过爷的!”四爷傲娇道。

    尔芙笑着丢给四爷一枚白眼,盘腿儿坐在诗兰送过来的软垫上,任由两个毛孩子踩着自个儿的腿儿往上爬,毫不在意地替两个毛孩子抓着痒,继续问道:“切,用过饭了么?”

    “还没呢,等你一块,谁知道你这一睡就是两个多时辰,瞧着都到中午了!”

    “那就别在那摆花架子了,进去拾辍拾辍,换件清爽的衣裳,然后一块用午膳。”

    “好。”四爷爽快地应道,然后就利落地收起架势,掸着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迈步往上房里走去。

    一会儿工夫,已经换上新袍子的四爷重新回到尔芙的身边,怀里还抱着一个软垫,他学着尔芙的样子,盘膝坐在软垫上,伸手拉过瞧都不瞧自个儿这个主人一眼,一心赖在尔芙怀里摇尾巴的百福,玩着作揖的小游戏,同时嘴上不闲着的教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连自个儿的主人是谁都忘了吧,小心爷让人把你关禁闭。”

    尔芙闻言,笑着揉了揉百福的脑袋瓜儿,再得到百福的回应,一双手被百福舔得湿漉漉的,她满意地低下头蹭了蹭它巴掌大的脑袋瓜儿,柔声反驳道:“它能知道什么,你整日忙得连瞧瞧它的空档都没有,忘记你这个主人也正常。”说完,她就将还在自个儿膝上趴着的雪球推开,拉着四爷一块回到屋里用饭去了。

    而雪球和百福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主人的身后,摇头摆尾地做着你追我逐的幼稚游戏,为这个有些空的房间增添些许生气活力。

    午饭,亦是比较随意的农家饭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一个个圆滚滚的肉包子,摆在桌子中间最明显的位置,尔芙和四爷洗过手后,并肩坐在桌边儿,齐刷刷地奔着肉包子伸出了筷子,要说四爷本来是不该对这种看起来就很油腻的大肉包子下筷子的,但是经过昨个儿他发现尔芙这个小妮子是真会吃,所以他一瞧见桌子中间摆着的肉包子,便不自觉地伸出了筷子。

    尔芙动作流畅地夹过肉包子,瞧着四爷,含笑调侃道:“这好似不大符合你四爷的胃口啊!”说完,她就将那个和自个儿脸差不多大小的包子凑到了嘴边儿,嗷地一口,咬出一个大大的豁口,露出了里面混合着汤汁的肉馅。

    肥瘦正好的猪肉,混合着蘑菇碎儿、姜末、葱末,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魅力,让人吃上一口就放不下,一点点醋,一点点酱油,蘸在雪白雪白的包子皮上,不咸不腻,味道刚刚好,再配合旁边腌得酱红的糖蒜,更显清爽,只不过吃完是一定要刷牙的,不然那味儿……不过既然这会儿吃着东西就不想那些用不着的事儿了,相比起尔芙豪迈的吃法,四爷的吃法就秀气许多了。

    一盘四个脸大的包子,一人吃了两个大包子,可见尔芙的胃口是多好了。

    吃过午饭,尔芙又一次提出回府的事儿,四爷淡定地摇摇头,指了指还在桌边儿绕圈圈的百福和雪球,低声道:“难得出来一趟,这两个小家伙儿是该好好放放风了,再待一天吧,左右爷和宫里那边请假,也没说准要休息几天,与其匆匆忙忙地到庄上别院接了你就回去,还不如在这边忙里偷闲地待两天,也免得那些御史言官揪着事儿不放,惹得皇上和娘娘都不高兴。”

    “皇上和娘娘为何会不高兴呢?”尔芙傻愣愣地抬眸问道。

    四爷闻言,撂下了手里端着的茶碗,低声解释道:“你想想,爷过来之前在府里干了什么事儿,爷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但凡一个脑袋瓜儿没问题的人就能想到爷是专程过来找你和好的,皇上和娘娘是个什么个性,你不会不知道吧,想想八福晋的事儿,你就该知道他们是多讨厌这种事儿了!”

    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息。

    如果不是怕尔芙性格太直白被宫里那位娘娘套去话,他真不愿意说出这些事儿来给尔芙烦心,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心疼尔芙,比起自个儿那位头发丝都长空了的额娘,比起自个儿那个连自个儿这个儿子都算计的额娘,尔芙太值得他悉心守护了。

第1773章

    尔芙走进小筑,笑吟吟地让诗兰打赏了小宫女,又让晴岚将摆在地当间的绣墩和炭盆都挪到窗边的位置,她就这样坐在暖烘烘的小筑里,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欣赏着不远处的美景。

    木屋小筑里很安静,静到唯有炭盆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她望着窗外,丢开了府里那些乱糟糟的烦心事,品味着微苦回甘的香茗,倒是真找到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可惜,这种卧看云卷云舒的闲淡时光,总是会很快过去。

    就在她躲在小筑偷享安宁的时候,弘晖一行人回到了府里,不同于四爷安排的那般,弘晖并没有一回到府里就匆匆回到自个儿院里休息,而是难得遵守礼教束缚地赶来正院拜见尔芙这位继母了。

    尔芙却不在正院,宫婢自是要赶忙过来找人。

    她听着气喘吁吁的诗情说完,忍不住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暗道:真烦人。

    明明互看不爽,非要搞这种糊弄人的场面事,不过人活着就不能太任性了,所以就算尔芙的心里再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随着诗情离开了这处让她感觉到安逸的木屋小筑,回到正院去接受弘晖这个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的请安礼。

    正院里,弘晖神色淡然地等在廊下。

    尔芙绕过影壁墙,便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她实在搞不懂弘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弘晖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儿子就已经动作迅速地迎过来了。

    “额娘!”弘晖亲切的唤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尔芙心里如此想着,摆出稍显僵硬的笑容,勉强地点点头:“回来就好,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不进房间呢,冻坏了身体,额娘是要心疼的,快随额娘进房间里说话。”

    说完,她就招呼着挡在自个儿跟前儿请安的弘晖,快步往上房走去。

    进了门,她瞧着正坐在桌边喝茶的四爷,笑着夸道:“弘晖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只是你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孩子呢,现在什么天儿,你还让他在外面吹冷风!”

    说着,尔芙又吩咐诗兰去准备些红枣姜茶送过来。

    “一会儿等热姜茶送来,你一定要趁热喝一碗,好好去去寒气。”尔芙一脸贤惠地对着弘晖交代道。

    “弘晖听额娘的。”弘晖笑呵呵地扮演着孝子的角色,一脸恭顺的回答道。

    尔芙坐在上首,借着喝茶的空档,偷偷观察着和以往大为不同的弘晖,暗暗琢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弘晖这么一个把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的蠢货,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是要变身腹黑男的节奏……

    她心里生出些许寒意。

    这样的弘晖,让尔芙心里很是忌惮,因为处在明处的敌人,远没有隐藏起来的敌人可怕。

    不过当着四爷的面,弘晖乐意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她也不会拆穿。

    就这样,她也撑起了假面具,笑呵呵地配合着弘晖演戏,嘘寒问暖的模样,任谁也挑不出丝毫错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累,尤其是脸上的肌肉,笑得都快要僵硬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解救她这个想要退场的演员,乌拉那拉氏来了。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对弘晖,那真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好母亲。

    本来正在慢悠悠地摆弄花枝插瓶的她,从听到宫婢说弘晖进内宅给尔芙请安的那刻起,便没了那份淡然闲适,几乎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她的状态,催着宫婢伺候自个儿更衣、梳妆,等不得仆从备好软轿,一路小跑地赶到了正院外。

    直到此时,她才停顿住脚步。

    因为她知道这院里不单单有让她担忧、牵挂的弘晖,还有她的冤家对头四爷和尔芙,而且她也不愿意在自个儿的儿子面前显得太过狼狈,即便是弘晖并不知道她就是他的亲娘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用帕子擦拭干净额头上的汗珠,平复好呼吸,整理好情绪……

    乌拉那拉氏这才吩咐青柳上前叫门。

    只见她步履平缓,神态悠然淡雅,嘴角噙笑,目光平和地出现在正房的门口,她优雅地走进门,螓首微垂,微微挑起的凤眸含羞带怯地看着坐在前方的四爷,余光却是牢牢地锁定在弘晖的身上。

    她似是刚刚发现弘晖阿哥也在一般地优雅见礼,倩声告罪道:“妾身失礼了,还望王爷和姐姐不要怪罪。”

    “哼……”四爷微微冷哼,不喜不怒,根本不打算搭腔的样子。

    尔芙坐在旁边,却不能让场面就这样冷下去,她笑着抬抬手,示意乌拉那拉氏快快起身,柔声安抚道:“都是自家人,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她又笑呵呵地让着乌拉那拉氏快些入座品茶。

    以前是尔芙不屑于在四爷面前演戏,真论起演技的话,她就算不是影后级,也是影后候选人之一,不然都对不起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了。

    这边,乌拉那拉氏入座后,一双眼睛就长在了弘晖的身上。

    她瞧着弘晖明显见瘦的身材,别提多心疼了,早知道荿格格那贝戋人对弘晖心存歹意的话,当初她就该做得更狠绝一些。

    “想来侧福晋来见阿玛和额娘是有事要说,那弘晖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给阿玛和额娘请安。”乌拉那拉氏恨不能时时刻刻和弘晖待在一块,一刻不离地守着弘晖,但是弘晖却被她那炙热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一盏茶还未喝完,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告辞了。

    “回去吧!”四爷闻言,笑着答道,同时丢给乌拉那拉氏一记嫌弃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对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的话,估计他也会觉得不自在,暗暗猜测自己的妾室是否对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想法,毕竟乌拉那拉氏的表现太出格了些。

    弘晖走了,乌拉那拉氏也不打算在正院多待。

    只是她才刚刚开口要走,那边得到四爷暗示的尔芙,便主动开口挽留道:“妹妹若是不忙,不如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我有些体己话想和妹妹私下里说说呢!”

    是的,乌拉那拉氏的表现是那般出格,四爷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呢……

    他之所以不想要亲自出面教训乌拉那拉氏的无礼之举,只是不想让乌拉那拉氏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罢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任由乌拉那拉氏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到时候谣言四起……

    四爷表示: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不想被人议论自个儿帽子的颜色。

    种种客观和主观的原因影响下,四爷将这个有些棘手的问题交给了尔芙,随之就离开了正院,也就有了之后尔芙挽留乌拉那拉氏的一幕。

    其实就算四爷不说,尔芙也是打算要和乌拉那拉氏谈谈这件事的,因为之前府里就曾传出过关于乌拉那拉氏和弘晖之间有染的谣言,若不是她顾及着四爷颜面,将这些谣言压下去了,怕是这会儿乌拉那拉氏也不能全须全影地坐在这里了。

    对于尔芙的主动挽留,乌拉那拉氏自是不好推拒,只得勉强地点点头答应了。

    庭院回廊上。

    尔芙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和乌拉那拉氏扯了几句家常闲嗑后,很是委婉地劝诫道:“妹妹正值好年华,瞧瞧这巴掌大的脸蛋,若是换套闺阁小姐的衣裳,真真是姑娘模样呢,咱们王爷有你这样的美眷在侧,真是好福气!”

    “姐姐谬赞,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乌拉那拉氏谦虚答道。

    “你真是太过谦了!”尔芙笑着摇头,轻声说道,有些暗气乌拉那拉氏打乱自个儿的思路,弄得自个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转回到原本的频率上了。

    好在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

    既然找不到委婉提醒的合适说词,那就摆出正义化身的嫡福晋身份好了。

    她故意绷起脸来,沉声说道:“妹妹容貌娇嫩,瞧着就和刚及笄的姑娘似的,和弘晖在一块相处的时候,便要格外重视分寸,不然这府里眼红妹妹地位的人,怕是要借机传出不利于妹妹的谣言了。”

    “姐姐,您这话是何意,又是从何说起呢?”乌拉那拉氏颤声问道。

    她也是听尔芙说起,这才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刚才盯着弘晖不放的眼神是有多么冒失,看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成体统,难怪弘晖会如坐针毡,片刻不敢停留地急忙告辞离去……

    尔芙笑着看向乌拉那拉氏,转身坐在回廊的扶手上,似是并未察觉到乌拉那拉氏的失态一般,柔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好心提醒,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意思,毕竟你和弘晖的年纪相仿,若是太亲近了,难免会有人会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乱想,若是真等到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对你、对弘晖、对王爷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妹妹定当谨记姐姐所言。”乌拉那拉氏恭声应道。

    尔芙闻言,又是温柔一笑,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我太多管闲事就好,我也知道你对弘晖并无其他心思,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关心他,但是不合时宜的关心,还是能省就省吧。”

    “是,妹妹记下了!”乌拉那拉氏脸色稍显尴尬地回答道。

    “好啦,我想和妹妹说的话都说完了,想来妹妹这会儿也想要自个儿静静,那我就不多留妹妹了,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小七那丫头的功课,我先失陪了!”尔芙微微点头,一边整理着丝毫不乱的袍摆,一边笑着说道。

    说完,她也就领着守在不远处的诗兰他们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尔芙动作僵硬地走出了院门,扭头看着和自个儿背道而驰的乌拉那拉氏背影,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轻声呢喃道:“总算将这些话说出来,还真是太尴尬了!”

    “主子,您说什么?”随行伺候的诗兰闻言,低声问道。

    尔芙笑着摇摇头,柔声回答道:“没什么,一些不能对外人明言的牢骚罢了,你们就算是听见了,也必须得当没听见,所以你就别问了!”

    说完,她就又是一笑。

    这身为四爷府的嫡福晋也好,却也有不好的时候,难得有独处的时候。

    她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听雨阁的院门口,院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古筝声,让尔芙颇为同情四爷替小七请来的女先生,自家小七许是遗传到自个儿五音不全的音痴体质了,明明从六七岁就跟着音律大家学习,竟然到现在都不能弹出一段像样的曲子,也是够让人无语了。

    好在除了音律差些,小七其他的功课都学得不错,不然怕是四爷就要崩溃了。

    尔芙有些尴尬地揉揉备受折磨的耳朵,缓步走进了院子。

    听雨阁里,小七正苦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琴室里练琴,一瞧见尔芙的身影,噌地一下就从琴室窜出来了,求救似的抓着尔芙的衣襟,哀声道:“额娘,救救可怜的小七吧!”

    “怎么这么可怜呢!”尔芙抬手拂过小七紧蹙的眉头,笑着问道。

    小七回头瞧瞧如狼窝虎穴般的琴室,拖拽着尔芙就往上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道:“额娘,咱们到房间里再说吧!”

    尔芙一脸抱歉地对着正站在琴室门口往这边看的女先生颔首一礼,将赖在自个儿身上不肯下来的小七推开,正色说道:“你应该正在上课吧,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跑出来,还不给你的先生去认错道歉,别指望着额娘来了,你就能够不守规矩。”说完,她就拉着不情愿的小七,来到了女先生的跟前儿。

    四爷为小七请来的这位教琴先生和尔芙见面的机会很少,只有每月就初十、十五两日进府授课,但是却对尔芙这位身份尊贵的亲王福晋很有好感。

    毕竟像尔芙这般懂得尊师重道的名门贵妇,实在是不算太多,加之她曾在勾栏瓦舍里讨生活,便是她卖艺不卖身,但是在那些名门贵妇的眼睛里和其他倚门卖笑的姑娘儿,也并无区别。

    “难得福晋过来,今个儿就让小七格格休息一日吧!”女先生笑着说道。

第1774章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前车之鉴,丧子之痛,尔芙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尔芙目送着乌拉那拉氏走远,指着乌拉那拉氏坐过的位置,对着还愣神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将茶具碗碟送去厨上蒸煮洗净,再将绣墩上的软垫都换上新的。”说完,她就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窗户,让冷风吹散房间里那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味道。

    做好这些,她这才缓步走到堂屋里落座。

    “恩济庄那边的年礼要早些送过去。”她一边翻看着乌拉那拉氏整理好的账本,一边对着晴岚随口吩咐道。

    “是。”晴岚将尔芙的吩咐,清清楚楚地记在了随身携带的小本上。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账本上。

    虽然这些账目都是管事嬷嬷清点过的,但是为免上下联手行贪墨之举,尔芙还是会习惯性的抽查几本。

    “乌拉那拉侧福晋做事细心,瞧瞧这账目抄录得多清楚……”尔芙随口夸赞一句,便将翻看了大半的账本丢到了旁边,继续翻看其他账本去了。

    年末岁尾,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虽然乌拉那拉氏主动分担了尔芙不少的工作,但是一些涉及到比较关键位置的工作,还需要她亲自出面,毕竟总不能真的就这样轻易地将打理中馈的权利,拱手让给乌拉那拉氏吧。

    尔芙忙,前院的四爷也忙。

    原本康熙帝是心疼他正处在丧子之痛中,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差事给他,但是随着他调查的动作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惹得宗人府都出面干涉了,康熙帝就不得不出面约束下四爷的行为了。

    四爷就这样被康熙帝一道圣旨派去盛京祭祖了。

    他人是不在京里了,但是陈福并没有放弃追查弘晖之死的真相,只是弘晖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小渔村,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宋慈在世、狄仁杰复生,怕是也没办法从这支离破碎的线索里,寻找到真正的真相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求救的密信被送到了恩济庄上。

    送信的人是个进京求学、以待明年大考的学子,将书信送到庄上,说明这封信是一个很狼狈的年轻人哭求他捎来京中的,其他就再无多说,便直接离开了。

    庄头见信封上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又用蜡漆火封,他不敢擅自打开,只得将这封信辗转送到了四爷府女主人尔芙的手里。

    尔芙收到信,却并没有将这封信当一回事。

    毕竟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书信,四爷府每日都能收到两大篓,其中包括求告无门的苦主写的状纸、某些想要搭通天地线的地方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子……总之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所以如这样一封送到恩济庄的书信,便是信封上留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也不足以让她太过在意。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封并未得到她重视的书信,就很巧合地被她看到了。

    那天,她照常去宗亲长辈的府里送完年礼,一身疲惫地回到府里,见宫女们还没有将她沐浴要用的热水准备好,便信步走进了书房,她本打算找本话本子翻翻,正好瞧见这封书信摆在案头,也就随手撕开了信封。

    当尔芙看清楚书信的内容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边将信纸仔细地收进书案下侧的暗格里,一边指着信封,对诗兰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诗兰仔细瞧瞧,轻声答道:“这封信是桂嬷嬷让晴岚捎回来的,听桂嬷嬷和晴岚说是恩济庄庄头托人送到府里来的,也不是恩济庄庄头写的,说是以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送到恩济庄的,恩济庄的庄头见信封上有咱们府上的记号,便托人松进府里来了!”

    说到这里,她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问这事是……”

    诗兰会有此一问,实在是她被尔芙过去的那些光荣历史给吓坏了,自家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偏偏有些求告无门的苦主会写信来府里求助,但凡是被自家主子翻看到,总要追问个究竟,她暗自琢磨,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位女子,定然能成为包青天、狄仁杰那样的神断名探吧……

    可惜啊……

    自家主子是位女子,还是堂堂亲王府的嫡福晋,作为内眷,经常过问这种事,那就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轻则要被人说上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往重说,还不知道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呢!

    正因为如此,她们已经很、很、很小心地处理前院送过来的各路书信了。

    诗兰越想就越后悔,她怎么就没早点将这封信处理了呢,万一又是封告状信,等四爷回来,怕是她们这些在正院当差的宫婢仆从,便又要背黑锅了……

    就在她脑补得很欢乐的时候,尔芙开口了。

    “别在那戳着了,你让赵德柱跑趟前院,传我的吩咐,让陈福过来见我!”

    看吧,果然又是告状信!

    --诗兰在心里如此想着,却又不能不按照尔芙的吩咐去办,耷拉着脑袋,便苦着脸往外走去。

    尔芙并不知道诗兰怎么在心里编排自个儿,她只知道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选择的分岔路口,一面是她如实将书信的内容告诉给陈福,一面是就此藏匿下这封书信,两种选择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如果将书信的内容,告诉陈福……

    那么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弘晖就会死而复生地回到四爷府里,而且还是以世子的身份,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欣慰,乌拉那拉氏满意,弘晖也会很高兴,应该只有她会不高兴吧,毕竟她白白背了那么久的背锅,还搞丢了属于弘昪的世子之位。

    隐匿下那封书信……

    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着现状不变,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这选择并不困难,尔芙呆坐在原地不动,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个儿内心复杂的情绪罢了,既然她已经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那么她的选择就已经很明确了,她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她只是做不到如乌拉那拉氏那般随意处置一条生命罢了。

    想到这里,她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自嘲似的咧嘴儿笑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就在此时,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打乱了尔芙的思绪。

    尔芙闻声看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额头挂汗的诗情,柔声吩咐道:“我都忘记让你不必准备热水了,因为我一会儿还有些事要交代陈福去办,这样你先领着人将浴桶挪到屏风后面去吧,让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说着,她一脸歉意地指了指暖阁地当间摆着的镶铜箍雕牡丹花的浴桶。

    因为她喜欢泡澡,连她屋里的浴桶都比其他人屋里的浴桶要大一圈,这会儿浴桶里满是热水和花瓣,单凭诗情她们几个小丫头想要挪到旁边,还真是挺费劲的。

    “好吧!”尔芙的话一出口,诗情的声音就明显低落了许多。

    尔芙歉意地笑笑,毕竟是自个儿看过那封书信后,太过紧张,这才会彻底忘记了自个儿之前想要洗漱休息的打算,让诗情她们白忙活了一场。

    她又将那封被自个儿塞到暗格里的书信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将弘晖之前写给四爷的一篇祝寿赋翻找出来,对比了下笔迹,确认是弘晖的亲笔后,这才重新坐回到了书案后。

    这事儿真是比戏还精彩了,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原来这封从恩济庄送到府里的书信,正是弘晖亲笔所书的求救信。信里,弘晖将自个儿这一路是如何逃出狼窝,又入虎穴的过程,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更用很长篇幅地表达了他是如何后悔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希望四爷能原谅他的过错,尽快救他出火坑。

    是的,死在海边小渔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弘晖,仅仅是一个佩戴着弘晖贴身玉佩的路人甲而已。

    霍老五用麻药将弘晖麻翻以后,便将弘晖贴身佩戴的金锁和玉佩给卖了,而弘晖本人则被他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大户,那户人家的老爷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又不愿意去那种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便出大价钱买了个独属于自个儿的大玩具。

    弘晖醒来的时候,见自个儿衣衫齐整地躺在一间布置考究的厢房里,身边还有个眉眼齐整的小丫鬟伺候着,再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突然昏睡过去的情况,他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小心翼翼地和小丫鬟攀谈起来,一番旁敲侧击之后,总算是搞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

    一时间,他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在做一个特别荒诞不经的噩梦了。

    不过弘晖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所击垮,他很是果断地选择了逃跑,也亏得他的拳脚功夫一直都不曾丢掉,不然他还没跑出院门,便得被那些护院给抓回来。

    弘晖跑是跑出去了,但是身无分文。

    所幸这天底下也不全都是坏人,他几经波折,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总会遇到三个、五个的好人帮帮他。

    弘晖先是遇到了一个胖圆脸的好心婶娘,资助给他衣食,还很是热心肠地留他在家里住了两日,让他避过了大户人家派出来追撵他的那些护院,随后又遇到了一个颇有些江湖气的杂耍班子,让他能一路走出江南水乡。

    至于去恩济庄送信的学子,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好几拨好人之一了。

    虽然弘晖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公子哥,但是他的见识远不是山野小民所能比拟的,再说他的学识也是数位大儒精心教导的,当他和带他走出江南水乡的杂耍班子分开之后,便化名金晖,凭借着不俗的文章和见解,成为了一位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而去恩济庄送信的那位学子就是私塾里的一位学生。

    其实原本弘晖是打算直接找到当地衙门表明身份,让当地衙门派人护送自个儿返京的,但是他想到自个儿能够证明身份的贴身玉佩不见了,也怕府里的某些人会抢在自个儿回京前派人暗害自个儿,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正巧私塾里有这么一位学子要进京备考,便托他替自个儿往恩济庄送去了这封求救信。

    之所以不将求救信送去府里,也是怕被府里的有心人截下。

    说白了,弘晖防备的人,正是尔芙这位收到求救信的人。

    尔芙在看过求救信后,便想明白了这里的来龙去脉,她是可以将这封求救信截下,不告诉任何人知道,再派人去除掉弘晖,但是到底是过不了心底的那关,所以她才会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果断些做出选择,也省得她左思右想地浪费心思了。

    想明白了这点,尔芙脸上的神情,更显坦然了。

    当陈福匆匆从前院赶过来时,她也不和陈福绕弯子,直接将求救信拍在了陈福跟前儿:“看看吧,这是通过恩济庄转过来的一封求救信,我瞧着字迹似是弘晖的,而且信里的内容,也和你之前调查结果对得上!”

    “什么?”陈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尔芙表示自个儿看到这封求救信的时候就是这种反应,惊讶极了。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陈福双手微抖地攥着信纸,一脸震惊地问道,那模样就好似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般。

    对此,尔芙也并不见怪。

    四爷对弘晖有多看重,对真相的求知欲就有多浓,逼迫陈福的脚步,也就有多紧,也就是陈福的心理素质高,不然早就被四爷逼疯了,此时看到这封求救信,陈福仿佛看到了自个儿能活到明年的希望,如何能够不惊讶呢!

    尔芙笑笑,将之前诗兰和自个儿说的话,对陈福复述了一遍。

    再然后,她就摊摊手,笑着给陈福下了逐客令,道:“我也就知道这么些,在其他的事就需要你自个儿去调查了。”

    说句心里话,尔芙是真不愿意和前院这些专门伺候四爷的人打交道,走得太近了吧,四爷会疑心你的用意,走得远些吧,又怕这些人在四爷跟前儿给你下绊子,反正就是近也不好,远也不行,为难死人了。

第1775章

    “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四爷,他心里头也是惦记着您的。”尔芙闻言,很是不赞同的反驳道。

    “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德妃娘娘端起茶盏抿了口,轻声呢喃道。

    到底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即便是血脉相通,即便是有着天生的亲近感,可是总归是差些味道,德妃娘娘这话也并非是有感而发,而是实实在在地被其他宫妃的炫耀举动给气到了,尤其是膝下同样有两子绕膝的宜妃,这两日经常借着过来找她说话的由头,各种炫耀老五和老九在外是多么惦记她,又打发人送了什么新玩意儿回来……德妃娘娘和宜妃斗了大半辈子了,在这点上,却是实打实地输给了宜妃,所以她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偏偏她又理智地明白这一切不怪老四。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一切都要怪她想要攀上佟佳皇后这棵大树,舍弃了老四。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的脸上,多了几分愁怨之色。

    尔芙见状,如何不知道德妃娘娘心情不好,她也从德妃娘娘身后宫女的暗示看出,这一切都和随康熙帝出巡的老四有关,她虽然不聪明,略微想想,便也明白德妃娘娘是为哪般如何苦闷了。

    她笑吟吟地凑到德妃娘娘跟前,接过宫女手里的羽扇,轻轻摇着,柔声安慰道:“娘娘,其实我今个儿过来就是四爷特地来信嘱咐的,他担心您自个儿在畅春园烦闷无趣,又知道您不好轻易往圆明园走动,便让我多过来陪您说说话。”说完,她还不忘故作亲昵地往德妃娘娘身边凑了凑。

    这宫里的女人,甭管模样是否仍然娇嫩如豆蔻少女,心态却比同龄妇人老迈许多,何况德妃娘娘本就已经不年轻,已然是到了最需要关心的更年期,偏偏她的身份,致使她不能和儿女常伴,也没有能哄玩逗趣的孙男娣女在跟前,连想找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难,也就越发会为了些许小事伤春悲秋了。

    好在尔芙很有和老辈人打交道的经验,几句话就哄得德妃娘娘露出了笑颜。

    不过也对,如德妃娘娘这般坐稳后妃宝座多年的宫妃,什么珍稀古玩、稀罕玩意儿没见过、没瞧过、没把玩过,相比起从外面送些小玩意儿来卖乖,显然是陪伴更珍贵,尤其是一个已经贵为亲王福晋的儿媳妇这样做小伏低的哄着,想要不高兴都不容易,最让她欢喜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她已经瞧见宜妃那个老对手正满脸铁青走过来。

    就在她打算趁此机会和宜妃娘娘炫耀一番的时候,宜妃已经收敛起脸上的不高兴,笑着迎上来道:“果然还是德妃姐姐有福气些,瞧瞧咱们老四家的,果然乖巧懂事,比我家老五、老九家的都强。”

    虽然德妃娘娘被宜妃的先发制人堵得心口发闷,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她满脸慈爱笑容地对着尔芙招了招手,柔声说道:“尔芙,还不见过宜妃娘娘。”

    “臣妾见过宜妃娘娘,娘娘万福。”尔芙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上前一步,屈膝道。

    “快起来吧,这也没有外人在,不必如此多礼,本宫与德妃姐姐相交多年,早就把你和四爷都当做自家孩子看了。”宜妃娘娘笑着俯身虚扶起屈膝见礼的尔芙,似是很亲昵地拍着尔芙的手背,柔声说道。

    不得不说,这能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宫妃,各个都有一张无懈可击的假面。

    尔芙虽然不善于人际交往一道,却也明白这会儿自己不该和宜妃娘娘站得太近,她甜笑着退后一步,重新站回到德妃娘娘的身边,用实际行动表示着自个儿是德妃娘娘的儿媳妇,小心回答道:“臣妾谢娘娘抬爱。”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难得宜妃妹妹喜欢你,快一块坐下吧。”德妃娘娘很是满意地瞟了眼垂首做恭敬状的尔芙,笑着指了指身侧空着的绣墩,柔声说道,最后也没有忘记和宜妃炫耀两句,“这孩子忒实在,我都说这些小事有云舒她们打理就好,偏偏不肯歇息……”

    说完,她笑着招呼云舒去给尔芙取来冰镇的酸梅汤解暑去热。

    “四福晋孝顺姐姐,姐姐该高兴才是,不像老五和老九他们家的,这除了照规矩过来请个安,那想找她们说说话都难,姐姐不知道,妹妹瞧着姐姐和四福晋如此亲近,不知道多么羡慕呢!”宜妃娘娘也知道德妃娘娘的心思,虽然心里头不痛快,却也笑呵呵地应承着。

    她和德妃相争相斗多年,但是到底没有动真格的,关系也算挺不错的,她心里也知道她这两天炫耀老五和老九送来的小玩意是真刺激到了德妃,现在有机会缓和,她当然乐不得的配合了。

    只不过瞧着德妃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也真是有些气闷。

    尔芙显然并不能理解德妃和宜妃这种相爱相杀的套路,听着两位娘娘说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在她也并没有打算掺和进去,所以就一直很乖巧地端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直到宫人捧着已经去籽切块的西瓜出来,这才流露出几分兴趣来,她笑眯眯地将琉璃盘子边放着的银叉子递到两位娘娘手边,柔声说道:“二位娘娘,这西瓜还是要趁着凉快的时候吃,您二位快尝尝。”

    “对对对,宜妃妹妹快尝尝吧。”德妃娘娘笑着接过叉子,礼让道。

    “妹妹正馋这口吃食呢!”宜妃笑着应道,随手将一块甘甜的西瓜送到了唇边,小小口的吃着。

    不同于尔芙这年岁的小辈,德妃和宜妃这些娘娘都已经过了争宠斗狠的年纪,自然也就不怕有人会在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加之这西瓜才刚刚上市,内务府那边怕这西瓜今个儿有,明个儿哪位主子吃上瘾就可能供不上的,所以并没有敢早早地送过来,好容易瞧见这新鲜的西瓜,宜妃不客气,德妃娘娘更不会舍不得这点吃食,刚刚还很雍容端庄的两位娘娘都多了几分随意,这面和心不和的二人,谈笑间,也多了几分亲近。

    至于尔芙,陪着两位娘娘吃了会西瓜,又趁机蹭了两杯酸梅汤,便也就回去了。

    “虽说畅春园那边,和圆明园的景致相差不多,不过到底不是自家地盘,待着就是不如在圆明园舒服,可算能松口气了。”重新回到长春仙馆,尔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感慨道。

    “主子,后面洗漱用的温水备好了。”诗兰接过尔芙递回来的湿帕子,轻声道。

    尔芙懒洋洋地躺在罗汉床上,享受着身侧冰山带来的凉爽,无精打采地摆了摆手,“懒得动弹,先放放吧。”

    说完,她就翻个身,抱着镂空玉雕的方枕睡了过去。

    只可惜,她才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外面就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响动。

    “怎么回事?”尔芙闻声,满脸不高兴地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沉声问道。

    “主子,小乌拉那拉格格又闹起来了。”诗兰好不容易压下外面的嘈杂动静,苦着脸回到上房里,还没来得及收敛起脸上的不高兴,便正赶上尔芙坐起来询问,她臊眉耷眼地上前,低声回答道。

    其实也不怪她如此反应,实在是小乌拉那拉氏太不着调了些,打从四爷前脚随圣驾离京,这没能如愿跟着出去的小乌拉那拉氏就闹腾起来,今个儿嫌厨房送过来的水果不够新鲜,明个儿嫌厨房的吃食不精致,反正是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长春仙馆折腾,偏偏小乌拉那拉氏学聪明了,不再和尔芙这位嫡福晋硬碰硬,来了就是拧着帕子装哭扮委屈的告状,即便尔芙再是不耐烦,也不好怪罪小乌拉那拉氏,只能安抚着……然后小乌拉那拉氏就越闹越起劲了。

    “她倒是会挑时候。”尔芙冷笑着,呢喃道。

    “主子,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回去?”诗兰闻言,轻声询问道。

    “你能应付得了她就不会让她吵醒我了。”尔芙沉声答道。

    不过尔芙也并没有匆忙召小乌拉那拉氏进来说话,她知道啊这会儿情绪不对劲,容易被小乌拉那拉氏激怒,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她坐起身来,抱着玉枕愣了会儿神,又吩咐诗兰拧了湿帕子擦脸醒神,拖了有一盏茶时间,确定起床气都已经退散,这才让人领着在廊下哭哭啼啼抹眼泪的小乌拉那拉氏进来。

    “福晋,您可得给婢妾做主啊!”小乌拉那拉氏进门,瞧清楚尔芙的位置,便嗷唠一嗓子地嚎开了,话也不多说,反正就是跪坐在尔芙的跟前抹眼泪,抽抽搭搭地装哭,直哭得嗓子都沙哑了,这才如同背课文地说起她来时就已经想好的借口,“福晋,婢妾虽说是个格格,但是到底也是四爷的妾室,现在连厨房都欺负婢妾,婢妾就是想要让他们用冰块做些爽口的小吃食,他们就三拖四拖地不肯答应……”

    好,又是老一套。

    尔芙内心充满了无数个卧槽,却也不得不撑着笑脸,示意诗兰扶起坐在地上撒泼的小乌拉那拉氏,轻声劝道:“这各院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厨房那边去取冰,也都是按照各院份例过去取,你今个儿多要一块,哪就有人要少拿一块,现在又是正热的时候,各院女眷都需要用冰解暑,厨房怎么敢私自多给你冰块呢,你这不是为难他们么,要不这样,赶明儿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多留出一块来!”

    “婢妾哪里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呢!

    福晋,这各院用冰都需要按照份例来,婢妾怎么可能要多占用其他姐妹的份例,婢妾都已经说出从自个儿的份例出,偏偏厨房那边就是不肯,这不是故意欺负婢妾,又是为何呢!”小乌拉那拉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微微撇了撇嘴儿,继续哭诉道。

    尔芙迷惑,扭头看向诗兰。

    她可不觉得厨房那边的人会如此大胆地和府中有品级的格格作对,但是小乌拉那拉氏又是言辞凿凿的样子,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诗兰看懂了尔芙迷惘的小眼神,忙凑上前,将自个儿了解到的真相告诉尔芙。

    事实让尔芙很无语。

    不得不说,小乌拉那拉氏在一次次失败中,终于总结到了真谛,找到了一条最适合她的路,那就是胡搅蛮缠。

    当然,小乌拉那拉氏也没有撒谎,她确实是要从自个儿份例中出冰块,吩咐厨房那边做冰镇红豆沙粥,但是她出的冰块是冰窖那边专门储存用来解暑降温的大冰山。

    这种冰山和厨房那边用来制作吃食的冰块不同,全是河流自然结冰形成的冰块,厨房用来制作吃食的冰块都是用山泉水利用冬日室外温度过低的特点,特别冻成的冰块,这河水结冰形成的冰山,确实在本质上和山泉水冻成的冰块一样,但是细致上是有区别的,虽说河水冻成的冰块,亦是清澈无垢,但是谁敢保证这种河水冻成的冰块做出来的吃食就不会弄得小乌拉那拉氏脾胃不和、上吐下泻,膳房那边不敢承担这样的风险,小乌拉那拉氏就闹到尔芙跟前来了。

    “小乌拉那拉氏,这可就是你不对了,膳房不肯用冰山为你制作吃食,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若是再胡闹,可别怪本福晋不客气了。”从诗兰这里得知真相,尔芙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她满脸不高兴的教训道。

    “福晋,婢妾不是不知道这解暑降温的冰山和制作吃食的冰块不同。

    不过婢妾也不是故意为难膳房,婢妾早就听底下婢仆说过,这河水也是能食用的,那些庄户人家都是从河边打水饮用的。”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打无准备之仗,她听尔芙这么一说,连磕绊都没打,便直接指着尔芙身侧晶莹剔透的冰山,说出了她已经打听好的借口。

    好样的,尔芙暗暗对小乌拉那拉氏挑了个大拇指,尔芙是真没想到,这小乌拉那拉氏为了给自个儿添堵,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既然小乌拉那拉氏坚持说河水冻结成的冰山能食用,那她要是不就此成全小乌拉那拉氏,她都对不起自个儿这些天受的委屈了,所以她很是果断地同意了小乌拉那拉氏无理取闹的要求,吩咐膳房用冰山上凿下来的冰块给小乌拉那拉氏制作吃食。

第1776章

    她也不是在装瞌睡,她是真到了睡午觉的工夫。

    “这天阴沉沉的,我这老是坐在这里不动弹,还真是有些打瞌睡呢!”尔芙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儿,眼角挂着几分歉意笑容的柔声说道,她想,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小乌拉那拉氏应该会识趣地离开吧。

    可惜,小乌拉那拉氏就如同听不懂尔芙话里暗示似的挠挠头,接茬道:“婢妾原来也有这个毛病,不过后来跟着院里的方嬷嬷学会打牌就好多了,不如婢妾陪福晋耍几圈。”说完,她笑着做了个搓牌的动作。

    那模样就如浸/淫牌桌大半辈子的老赌鬼似的,显然这打牌是小乌拉那拉氏的一大喜好,但是尔芙却不喜欢打牌,一来是她觉得码牌是件挺麻烦的事情,二来是她这人上了牌桌就会精神松懈,和朋友坐在一块玩玩,说上几句闲话家常,那是无所谓,而和小乌拉那拉氏这样的情敌打牌,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万一有那句话说冒失了,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但是让她再继续这样和小乌拉那拉氏干瞪眼地傻坐着,她也不愿意,所以即便她不喜欢打牌,她还是同意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建议。

    一会工夫,一张四四方方的紫檀木桌就被从外面抬了进来,西丝绒的淡蓝色桌布,象牙雕的精致麻将,配合着一颗滴溜溜乱转的水晶骰子,样样都透着几分讲究,小乌拉那拉氏满脸爱惜地拂过被宫人倒在桌布上的麻将,笑着看向尔芙,柔声说道:“婢妾真没想到福晋也偏爱此道呢。”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尔芙淡淡说道。

    哗啦啦,哗啦啦……

    乒乓……

    一圈一圈又一圈,尔芙发现小乌拉那拉氏的牌技真好,不动声色地给她喂牌,宁可拆着牌都要主动放炮给她……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足足赢了有数十颗银珠子。

    尔芙笑着把玩着手边漆盒里的雕福禄寿喜字样的银珠子,端详着小乌拉那拉氏,总算是明白了小乌拉那拉氏的来意,这小乌拉那拉氏一来是跑来找她示好,二来就是为了躲清静的。

    因为乌拉那拉家老族长达哈苏的老福晋喜塔腊氏递牌子来圆明园给她请安了。

    “也是你的长辈,咱们就一块见见吧。”尔芙听完外面宫人的回禀,扭头看了眼脸色大变的小乌拉那拉氏,笑吟吟的说道。

    她不是故意让小乌拉那拉氏难看,而是好奇小乌拉那拉氏避见娘家人的原因。

    难道说小乌拉那拉氏也被穿越大神临幸了?

    ——这是句玩笑话,从小乌拉那拉氏的言谈举止和喜好习惯,尔芙看得出来,她仍然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乌拉那拉氏。

    少时片刻,便有大力婆子抬着软轿接喜塔腊氏过来了。

    喜塔腊氏鹤发童颜,一双眼睛清澈如水、黑白分明,如她这般年纪,很少有人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尔芙一见就觉得喜塔腊氏是位充满智慧的老人。

    事实亦正是如此,她作为乌拉那拉氏族长达哈苏的福晋,别看品级不高,但是乌拉那拉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少就没有人不服气她的,连达哈苏遇到拿不准的事情都会主动询问她的意见,可见她在家族中的地位。

    这么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尔芙可不敢受她的大礼参拜。

    她还不等喜塔腊氏撩着袍摆下跪,便忙站起身来,抢在宫女之前,一把扶住了喜塔腊氏,很是亲切的说道:“老福晋,快快请坐下说话吧!”

    同时,还不忘吩咐宫人取来厚垫子垫在镶大理石面的太师椅上。

    毕竟喜塔腊氏已经老迈,比不得年轻人火气旺盛,这要是真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安顿好喜塔腊氏落座,尔芙转身坐回到主位上,含笑问道:“瞧着外面这天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雨,老福晋怎么选了这个天气出来走动呢?”

    “福晋如此厚待老身,老身实在是不胜荣幸。”喜塔腊氏又和尔芙客气一番,这才坐在了已经铺上垫子的太师椅上,满脸感激的缓声说出了来意,“不过老身实在是脸红得很,老身今个儿主要是来找珍珠这个不成器的晚辈的,反倒是给四福晋请安这事,成了顺带手的事情,她额娘惦记她的身体都病了,家里头也没有其他够品级的亲眷能过来递牌子请安,给珍珠传个信,老身这个老太婆这才主动将这个活计揽到了头上。”

    “老福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甭管怎么说,您能来都是我的荣幸。”尔芙当然知道喜塔腊氏不会是专门来给她请安的,她毫不意外地笑着,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柔声说道。

    “福晋慈善谦和,老身更觉得惭愧了。”喜塔腊氏好似心虚地低头道。

    只不过她袖管下隐藏着的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却给小乌拉那拉氏做出了一个很是隐晦的暗示动作。

    这是小乌拉那拉氏进府之前,小乌拉那拉氏到她跟前请安的时候,她特地和小乌拉那拉氏约定好的暗号,别看达哈苏口口声声说是珍珠和她的额娘死求白赖地要来四爷府做格格,其实送珍珠过府来给已逝的乌拉那拉氏作伴的时候,珍珠的未来就已经定下来了,而当时喜塔腊氏担心以后和小乌拉那拉氏传话不方便,便定下了几个隐蔽的暗号。

    而此时她做的暗号就是提醒小乌拉那拉氏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是她的警告。

    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喜塔腊氏随随便便就能从乌拉那拉氏族中,挑选出三五个顶替小乌拉那拉氏位子的姑娘来,且各个模样出挑、性格讨喜,如果小乌拉那拉氏不听话,她绝对不介意再往四爷府塞上几个格格。

    当然,她也并非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小乌拉那拉氏留,这次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坐在下首的小乌拉那拉氏瞧见喜塔腊氏的暗示,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惨白惨白地如同是大病初愈般,可想而知是有多惶恐,偏偏她还要保持镇定,维持着难看地笑脸陪坐,只一会功夫就吓出了一身汗,再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借口身体未愈,快步离开了长春仙馆。

    翠微堂,小乌拉那拉氏才刚刚坐定,喜塔腊氏就随后过来了。

    “还不跪下!”刚刚还如同慈爱老人般的喜塔腊氏,此时是满脸寒霜,她好像翠微堂的主人般挥手打发了房中伺候的婢仆,还不等小乌拉那拉氏开口说话,便已经抢先开口道,而且一开口就是冷冷地一声如炸雷般的暴喝。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这个声音是出自脚步蹒跚的古稀老人口中。

    小乌拉那拉氏闻声,登时就好似弹簧般地从位子上窜了起来,也不管地上是冰冷坚硬的青玉地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模样恭顺如小绵羊似的,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敢和嫡福晋作对的跋扈格格,她低垂着的脑袋瓜儿,好似被捆束在刑场上的罪犯般,等待着喜塔腊氏的审判。

    “你可知错?”喜塔腊氏拄着拐杖站在小乌拉那拉氏跟前,冷声质问道。

    “珍珠知道错了,珍珠让家族蒙羞了。”被问到头上的小乌拉那拉氏苦着脸道。

    “为何?”喜塔腊氏却并不满意小乌拉那拉氏的回答,继续追问着。

    “珍珠丢了咱们乌拉那拉家的气节。

    咱们乌拉那拉家满门忠烈,为我大清朝立下赫赫战功,可是珍珠却如同戏子般地对新福晋曲意逢迎,实在是辱没了家族名声,连累众位先祖和家中长辈、叔伯、兄弟姐妹一块被其他人笑话。”小乌拉那拉氏的脑袋越沉越低,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工夫,这才在喜塔腊氏的几番催促下,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愚蠢。”偏偏小乌拉那拉氏苦思冥想的答案,并非是喜塔腊氏心中的答案。

    “啪……”

    气急的喜塔腊氏抬手就是一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背上,直打得小乌拉那拉氏摔倒在地上,还尤为不解气的叹了口气,将拐杖摔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跟前,指着满脸迷惘的小乌拉那拉氏,沉声教训道:“钮祜禄氏是嫡福晋,你是妾室,嫡庶尊卑,你连最起码的礼数都记不住,难道当初老身和你说的话都是喂了狗么!”

    “老祖宗的教诲,珍珠时刻记在心间。”小乌拉那拉氏忍着疼痛,哽咽道,却也不忘跪正身子,免得被喜塔腊氏挑出错处,身上再受苦。

    她就搞不懂了,当初乌拉那拉氏嫁到阿哥所做十四皇子福晋的时候,连个封号位分都没有的时候,那也是风光无比,三朝归宁,更是阖族齐聚地迎接乌拉那拉氏,那是何等风光,怎么轮到她做四爷府格格的时候,她就是这般不受待见,仍然是那个被人教训、打骂的小可怜儿……嫡庶尊卑,当初是谁对她说,她有先福晋做靠山,根本不需要在意钮祜禄氏这个继福晋的,怎么如今就变成她不懂规矩了。

    可惜,她根本没胆子将这话说出口,这个不懂礼数的锅,她是背定了。

    喜塔腊氏也没有多为难她,毕竟小乌拉那拉氏已经不是那个不起眼的分支格格,即便是她,也不好太过苛刻,免得落在旁人眼中,以为她是不敬宗室亲贵,平白招惹上麻烦,更是因为她注意到了小乌拉那拉氏眼底的怨恨。

    这个棋子,废了。

    ——这是喜塔腊氏今个儿来圆明园的唯一收获。

    偏偏跪在下首的小乌拉那拉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弃子,她见喜塔腊氏许久都没有言语,偷偷抬眸瞧了眼上首坐着的喜塔腊氏,壮着胆子,凑到喜塔腊氏的跟前,故作小女儿姿态地撒娇道:“老祖宗,珍珠也是被底下人挑唆地没了理智,这不知道错了就主动跑到福晋跟前去示好了,这新福晋的脾气秉性,珍珠最是了解不过了,保管她不会怪罪珍珠的,兴许还会主动拉拢珍珠呢,毕竟珍珠是咱们乌拉那拉家出来的人啊,她就是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也总归是要做些什么事的。”

    “你的这点小聪明,真是没用对地方。”喜塔腊氏如同怒其不争似的叹气道。

    “这都要怪珍珠身边的陪嫁不中用,不但不懂得规劝珍珠不妥当的行为,还因为和正院那边的宫女不睦就故意挑拨珍珠和新福晋对着干,珍珠已经将她二人都降为二等宫女留在身边,相信没有这些坏心肠的陪嫁在跟前挑拨珍珠,珍珠一定不会再闹出不成体统的事了,老祖宗就原谅珍珠这一次吧。”小乌拉那拉氏趁机顺杆爬地抱住了喜塔腊氏的胳膊,柔柔说道。

    “出了事就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你真是好骨气。”喜塔腊氏也不想多和乌拉那拉氏浪费口舌了,她也没有耐心去规劝小乌拉那拉氏,很是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又着重点了小乌拉那拉氏几句,便也就转身离开了。

    在她离开翠微堂的那刻,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重新挑选得力的人送来四爷府了。

    因为小乌拉那拉氏太糊涂、太盲目自大、太自负,总之在喜塔腊氏看来,这个小乌拉那拉氏有太多毛病,且和弘晖关系不睦,这样的姨母留在这里对弘晖没有半点帮助,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更多精力放在培养新人上。

    “回去告诉你家格格,女人如水,该软的时候就要软下身段来。”不过在她下轿,无意中瞧见身侧位置放着的包袱时,还是有了片刻的心软,对着送她出圆明园的雪梨交代道。

    这是小乌拉那拉氏急三火四地从柜子里找出来的,瞧着上面的折痕和褶皱,看得出来是之前就预备下的,一套内嵌护膝软垫的里衣,因为她年轻时候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伤到了腿上双膝,所以每到换季的时候就会觉得双膝火辣辣、针刺般的疼痛,而她之所以还算比较喜欢小乌拉那拉氏的原因,便是因为小乌拉那拉氏那份难得的仔细和孝心。

    现在她瞧见这套里衣,如何能不心软些……

第1777章

    乌拉那拉氏本来是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的,但是架不住两人住得太近,而小乌拉那拉氏又主动往跟前儿凑,弄得乌拉那拉氏的很多行为想要瞒住小乌拉那拉氏的耳目,实在是有些太困难了,所以乌拉那拉氏没办法就只能接受这么个猪队友了。

    不过有这么个猪队友也好,乌拉那拉氏就能够感觉到自个儿智商上的优越感了。

    此时,她优雅地端坐在雕刻有竹报平安图案的高背太师椅上,笑呵呵地瞧着下首打嘴仗的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二人吵起来了,她这才抬抬手,出面叫停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吵吵闹闹的呢,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么!”

    说到这里,她还着意地指指另一侧,补充道:“尤其是那边儿,四爷还在呢。”

    随着乌拉那拉氏的话音落下,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脸上都是一片囧红,说起来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她们知道她们吵闹的声音,根本就不可能传到古香斋里面去,但是一想到四爷就坐在古香斋里,还是让她们有种心虚慌乱的感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乌拉那拉氏也不介意,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继续说道:“今个儿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该如何防范府里这些不动安分的小格格们的,咱们这些个姐妹就别闹了,闹起来,也是便宜旁人罢了。”

    大李氏闻言,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架势,笑着道:“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倒是觉得这是件无所谓的小事,我都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何必和这些正值年貌的格格们争那份脸面呢,谁想去争就争好啦。”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小乌拉那拉氏,蔑视地笑了笑。

    小乌拉那拉氏见状,哪里看不出大李氏的讥讽之意,她气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抓花大李氏那张老脸的冲动,勉强地挤出一抹假笑:“是啊,李侧福晋所言甚是呢,婢妾无能,至今仍是这府里无宠无子的小格格,但是您这把年纪想好好地待在自个儿院里颐养天年,婢妾还怕这后来的格格会惦记着您侧福晋的位子呢,毕竟这侧福晋的位子有限,若是不将前人拉下来,这后来人怎么有机会上位呢,那到时候您再想争,也没本钱去争了吧。”

    说着,她捏着绢丝手绢的手就捂着红彤彤的朱唇,窃笑起来。

    大李氏被小乌拉那拉氏几句话讽刺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不能不认可小乌拉那拉氏的话有几分道理,暗暗琢磨着自个儿该如何防备被后来人拉下台。

    如小乌拉那拉氏这种无子无宠的格格,看似是可怜,却过得最安稳。

    因为她无宠,便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路。

    因为她无子,便不会有人故意去算计她。

    而府里的格格数量几何,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事儿,便是再添上几房格格,新人也不会去招惹如小乌拉那拉氏这样无子无宠的老格格,只要这府里的嫡福晋治家有道,小乌拉那拉氏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以相比起看似更为贵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反倒是小乌拉那拉氏不必太着急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

    当然,这只是说正常情况下,若是二人原本就有旧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乌拉那拉氏之所以会坐在乌拉那拉氏的房里,便是因为她不甘心看乌拉那拉氏媚儿成为四爷的新宠,也是怕乌拉那拉氏媚儿会和她玩秋后算账那套把戏,为了自个儿的地位和利益不受损失,她这会儿是肯定要和乌拉那拉氏、大李氏她们坐上同一条船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太低,怎么可能早早就暴露自个儿的心思呢。

    正因为如此,小乌拉那拉氏来到乌拉那拉氏院里,便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就是她不愿意被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当枪使,进府这么许多时日,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坎坷,心高气傲、性格莽撞的小乌拉那拉氏,也学聪明了。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自诩自个儿对府里这些内眷的底细颇为了解,有些自负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不论是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大李氏,亦或是不在这里的尔芙、看似平淡无争的董鄂氏格格等人,或多或少,这性格做派都有所改变,毕竟人是最善变的,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也很可能引起某个人的巨大变化,而乌拉那拉氏还以以前的想法去看待这府里的诸多女眷,便显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乌拉那拉氏高坐在上首,也将小乌拉那拉氏那番话听进了心里去。

    不同于大李氏,她比大李氏还要更加恐慌些。

    因为不管如何,这大李氏好歹是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又有弘昀和茉雅琦做靠,便是如今四爷的恩宠不在了,总归是比她这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地位稳固,而她呢,她心知弘晖是自个儿的亲子又如何,在旁人眼里,她就是无宠无子,且和先福晋同族而出,先福晋和四爷又有嫌隙在,更是家族施压才得以进府侍奉四爷的幸运儿,显然对付自个儿这个侧福晋,要比对付大李氏更容易。

    不但如此,而且这府里同姓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也太多了些,又有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在,就算少她这么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也不会影响乌拉那拉氏家族和四爷绑在一块的命运,这么算计下来,自个儿这位置就显得有些不牢靠了,亏自个儿之前还为自个儿重新回到四爷府做侧福晋的事情暗自欢喜着,这应该不是四爷早就算计好的事儿吧。

    ——作为和四爷曾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妻子,乌拉那拉氏心里忍不住怀疑着。

    事实亦是如此,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蛮了解四爷的,当初四爷会同意乌拉那拉氏族的要求,在府里添置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看似是拒绝推脱不掉,不愿意折损手下势力,其实就是他不愿意给康熙帝和德妃娘娘留下他格外偏宠尔芙的印象罢了,而这新侧福晋进府安守本分还好,不然他自有办法收拾掉这位新侧福晋,还让乌拉那拉氏族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比起联姻,还是有血脉情分的弘晖在四爷、在乌拉那拉氏族的眼里更重些。

    乌拉那拉氏如此后知后觉,也是她被重生复活的惊喜,冲昏了头。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的一番话,无疑是提醒了她。

    乌拉那拉氏再也摆不出那副淡定自若的面孔了,别看她面上仍然挂着浅笑,仍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但是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细嫩玉手,早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更隐隐发抖着。

    同时,她也回想起了,她这些日子伙同小乌拉那拉氏做出的那些无脑事。

    乌拉那拉氏的心里暗暗后悔着,怎么重生一回,自个儿不见长进,还丢了往日里的那份谨慎和小心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了这等莽撞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得罪旁人呢……

    是,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个小格格,小五格格更是个身体不佳的病秧子,但是有小五格格这个亲生血脉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地位,依然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那自个儿怎么会如此无脑地怼上这么一位同宗同族所出的格格呢,拉拢收买成为自己人,这才是上佳之策啊……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上。

    因为她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乌拉那拉氏的心目中,小乌拉那拉氏就是一个蠢笨透顶的女人,而自个儿这些日子和她走得比较近,也是这些日子开始为难磋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这该不会就是受到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影响吧……

    事实亦是如此。

    任谁的耳边老是有人撺掇着去厌恶另一个人,谁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圣人,对方更是和她自个儿有利益冲突的情敌呢,她怎么可能不针对对方呢,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着意配合,故意做出一些惹怒乌拉那拉氏的事儿,她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氏陷入了反思,却仍然是没想到其中隐藏着的真相。

    那就是小乌拉那拉氏这个老是在她耳边撺掇着她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人,是否就真如她以为的那般无脑和莽撞……

    一个在府里顽强坚持到今个儿的人,小乌拉那拉氏便是曾经天真无脑,也总归会有些进步,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怼上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难道就是嫉妒乌拉那拉氏媚儿好运地在她之前产下一个病恹恹的小五格格……

    怎么可能呢!

    小乌拉那拉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旁支远房的堂亲姐妹,但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乌拉那拉媚儿互怼互撕,她会如此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借机泄愤,主要原因却是她在来圆明园避暑前就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通过气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是在得知尔芙将她们这几位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安排在长春仙馆居住后,这才突发奇想地想到了这个办法的,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定下了攻守同盟,以一人之无理取闹烘托另一人的温恭守礼,为了能够说动小乌拉那拉氏配合自个儿的演出,她也是费尽心思呢。

    而她能说动小乌拉那拉氏帮助自个儿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凭借其正房嫡出的身份,进门就是侧福晋,品级远高于小乌拉那拉氏和她,她心中不平,那小乌拉那拉氏又如何甘心情愿地俯首于人呢,后来她又发现乌拉那拉氏在小乌拉那拉氏每日服用的汤羹里动手脚,这也让小乌拉那拉氏彻底狠下心来,拼着自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印象不在,也要拉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下台。

    当然,乌拉那拉氏媚儿也保证她得宠之后,一定会帮衬小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曾经和乌拉那拉氏处处别苗头的小乌拉那拉氏,才会甘心情愿地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讨好献媚,引得乌拉那拉氏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致使乌拉那拉氏媚儿在长春仙馆的一众婢仆中刷尽同情感。

    乌拉那拉氏做梦也没想到她素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乌拉那拉氏会玩谍中谍。

    即便是此时。

    理清心中思绪的乌拉那拉氏脸色肃穆地瞧着下首互怼正爽的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冷声喝问道:“好啦,你们就别阴阳怪气地闹腾了,该对付谁,你们这心里就没个数么?

    乌拉那拉氏媚儿仗着有小五格格养在跟前儿,现在已经出招了,你们总不希望府里再多出一个瓜尔佳氏来吧?

    李侧福晋,你是府里老人儿,你也是这里受害最重的那个,最该明白这点吧?

    小乌拉那拉氏,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你心里没数么?”

    说完,她还忍不住地怒瞪了二人一眼,气愤二人看不清对手是谁的愚蠢。

    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状,终于偃旗息鼓了。

    小乌拉那拉氏更是满脸讨好地表示了对乌拉那拉氏的马首是瞻,笑吟吟地恭维道:“侧福晋勿恼,婢妾也是气急了,这才会分不出敌友地和李侧福晋闹起来,李侧福晋大人大量,千万别怪婢妾这有嘴无心的糊涂蛋,咱们还是该同心协力地对付古香斋里那位,毕竟那位现在已经引得咱们王爷对其怜惜不已了。”

    大李氏也不好再揪着小乌拉那拉氏那些话不放了,敷衍地摆摆手,也将注意力落在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着脸问道:“不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有何高见呢,难不成咱们还能拦住了王爷往古香斋那边走动?”

    说完,她就好似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低头摆弄起手绢,不再言语了。

第1778章

    他就是怕胡太医不愿意掺和进自个儿府里女眷们的内斗,而避重就轻地和稀泥。

    这会儿,那些藏在纸包里的香料成为了他随身佩戴的香囊一部分,胡太医也就不可能会多想到这些东西是在哪里找出来的,也就不存在和稀泥的可能性了。

    果然,胡太医抖动着的双手,瞬间就稳了。

    他捏着一小撮香料凑在鼻尖前,细细嗅着味道,低声细数着香囊里香料的成分。

    结果不出意料之外,那几个纸包里的香粉都是些对女子身体不利的玩意儿。

    四爷心生恼怒,面上却是不动分毫,似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一般淡然,绷着脸留胡太医在堂屋喝过茶,然后连声都不吱地摆摆手,便让苏培盛送胡太医出去了。

    “果然不出你的预料之外。”随着胡太医走远,四爷起身回到了内室里,语气沉重的低声说道。

    尔芙闻言,面露浅笑,柔声说道:“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说完,她还若有似无地揉揉有些发热的脚踝位置。

    “只是能够将这些东西送到你的内室里,还藏在你日日都要用的妆台里,显然不是外人所为,爷很担心你的安全啊。”四爷并没有尔芙这般乐观,一张脸阴沉沉地看着窗边那张精致讲究的妆台,他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这沾染过脏东西的妆台丢出去。

    别以为那暗格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那暗格里藏着的东西就不会被尔芙接触到,香料随空气飘散,无处不在,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脏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在这张妆台里的,而尔芙的身体本就已经是不适合有孕的体质,用药调养许久,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现在又碰到这样的事儿,四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塞感觉。

    偏偏在尔芙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分毫不妥来,生怕触碰到尔芙心底的脆弱。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很想得开,她并没有古代本土女子那种多子多福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时代没有任何不损伤身体的避孕办法,她连小米团都不打算生下来的,因为越是入乡随俗,她就越担心她的亲生骨肉会为那张天下至尊的龙椅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因为身为皇子,难免会对那张椅子生出几分野望来。

    正因为如此,当她得知自个儿以后都难以有孕时,心里有些失落,却更觉安心了。

    不过她这些小盘算什么的,并没有和四爷互通有无,所以至今四爷还在严守秘密,生怕尔芙得知自个儿身体的真实情况会受不住,却不知道尔芙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或许,这样的小误会,也是有几分好处的。

    因为四爷先入为主的错误认知,让他丝毫不怀疑尔芙是在用苦肉计。

    而尔芙呢,她显然也没能get到四爷忧心的点,自以为很聪明睿智、很有见识地安慰着心生烦忧的四爷,笑呵呵的说道:“我感觉自个儿的状况挺好的,能吃能睡,而且胡太医刚刚诊脉,也不曾发觉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所以你就别担心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儿了,累坏了自个儿,我也是会心疼的。

    至于你怀疑是我身边人所为,我倒是并不这么认为。

    一来我身边的宫婢仆从皆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忠仆,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收买呢,而除了你安排过来的人,其他宫婢就是和我荣辱与共的陪嫁丫鬟了,她们便是有心赚这份银子,却也不会蠢到连自个儿都搭进去,毕竟这钱财再好,也远没有性命重要。

    而这些脏东西,我觉得更可能的就是在库房里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因为公中库房本就是个人多手杂的地方,只要不是偷偷摸摸从库房往外拿东西,管库的宫婢不会干涉太多,咱们旁的不说,就是我院里这些宫婢去取东西,很多时候都是她们自个儿进库房去找合意的,然后在记档上登记一下就是了,那么要是有谁想往里偷偷塞点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说完,她还特地将诗情和晴岚两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叫到跟前儿给四爷现身说法。

    见尔芙如此劳神费心地安慰自个儿,四爷也不好一直阴沉着脸了。

    他很是勉强地笑着点点头,稍显不耐烦地挥手将诗情和晴岚都打发了下去,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尔芙的身边,一边拿着包有冰块的帕子给尔芙冰敷额头上的红肿之处,一边低声说道:“虽然你信任你身边的宫婢仆从,但是凡事都要当心些,别让人钻了空子都不知。”

    “我知道,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的。”尔芙笑着点头答道。

    她又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傻瓜,怎么可能相信人心会一成不变,她刚刚会那么说,也是她不愿意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和手下宫婢仆从生出嫌隙龌龊,却不代表她真就那么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手下宫婢、

    “你知道就好,别左耳听右耳过,真懂得保护自个儿才好。”四爷仍是有些不安。

    尔芙闻言,则是嬉皮笑脸地点点头,没有再言语了。

    说起来,今天也真够折腾了,难得这会儿能身心放松地躺下歇会儿了,她心底那些瞌睡虫就不出意外地钻出来了。

    这不,还不等四爷继续说什么呢,尔芙就已经枕着四爷的大腿,呼呼睡过去了。

    四爷见状,既好笑,又心疼,好笑是觉得尔芙这妮子真是太没有危机意识了,明明才发现别人暗算自个儿的证据,竟然连考虑考虑幕后黑手是谁的过程都没有,便这样痛快睡过去了,心疼是他知道尔芙这妮子是累坏了,不然怎么能如此连湿发都不曾擦干,就躺在硬邦邦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他抬手拂过尔芙耳边散落着的碎发,拿过旁边放着的干爽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尔芙擦拭着满头青丝,又替她整理好身上微乱的寝衣,这才轻轻地抱起睡得酣香的尔芙,将她放回到床上安置妥当。

    做好这些,四爷并没有留在房间里陪伴尔芙,他整理好袍服,起身走出房门。

    四爷一边整理着帽冠,一边对着门边候差的诗情吩咐道:“你们就在门口伺候着,另外让厨上再备着吃食,免得她起来饿着。”

    说完,他这才叫上旁边愣神的苏培盛,快步往院外走去。

    明个儿是茉雅琦归宁的好日子,到时候新姑爷阿兴阿也会随着茉雅琦一块回府。

    他作为岳丈老泰山,总要准备下该如何考较新姑爷,本来他匆匆过来,也是想先问问尔芙怎么看待茉雅琦的婆母马佳福晋,不过既然现在尔芙都已经累得睡着了,他也不忍心扰了尔芙的好梦,那便回去好好准备考较新姑爷的事儿吧。

    早前他也曾托人打听过阿兴阿的品行,但是外界传言未必为真,还是该眼见为实。

    为了安排这出好戏,四爷已经整整筹谋小半个月了。

    从富泰府邸出来到他的书房,这一路上,那真是步步是坎,道道有坑。

    ……

    “各处都准备好了?”四爷一脸淡然地坐在超大的书案后,冷声问道。

    他丝毫没有为自个儿给晚辈挖坑设套的行为感到丢脸,也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问题,反而格外用心,说句不敬的话,他在如何讨好康熙帝这方面都没有这次设计新姑爷阿兴阿这点上更加用心呢……

    不过苏培盛却有种打开新世界的崩溃感,他一脸懵地恭声答道:“奴才已经按照主子爷的吩咐,一一安排下去了。”

    四爷一脸期待地抚着唇上的八字胡,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笑着感慨道:“嗯,那就好,爷很期待明个儿阿兴阿会如何表现呢。”

    说完,他抬头瞧瞧廊下已经挂起来的灯笼,招呼着苏培盛跟上往牡丹台走去。

    月色下的圆明园,格外动人,犹如烛光下的少女般,有种朦胧的美。

    只是可惜没有尔芙陪伴在身侧,这让为眼前美景稍稍沉醉的四爷稍显惋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脚下步子更加快了几分。

    而此时,尔芙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醒一觉了。

    虽然她还是很想窝在温暖暄软的被窝里做觉主的,但是考虑到这会儿睡得太久,晚上就睡不着了,兴许还会弄得明个儿没精神,她还是犹豫再三地强打精神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端杯冰蜜茶给我醒醒神吧。”她动作犹如八旬老人般缓慢蹒跚地挪到美人榻上坐定,打着哈欠吩咐道,也没有想要换下身上这套已经在被窝里滚得满是褶的寝衣,左右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梳妆打扮给谁看呢,不够费力费神了。

    正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睡前是和四爷在一块的事儿。

    尔芙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环视着左右,又起身在房间里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四爷的身影,她又瞧瞧博古架上那尊珐琅彩铜胎座钟上的时间,不禁暗自盘算着四爷的去向。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端着冰蜜茶过来的诗情,笑着说道:“主子,您这是在找主子爷吧,之前主子爷见您睡得香甜,便回去前面处理政务了,说是稍晚些再过来陪您。”

    说完,她就一脸窃笑地将冰蜜茶递到了热敷的手边儿。

    诗情脸上太过显而易见的调侃笑意,让尔芙羞臊得脸上微红,但是她到底是嫁做人妇许久的女子了,并没有羞到无地自容的份上,稍显尴尬地嗔一眼诗情,便也就冷静下来了。

    她接过冰蜜茶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柔声说道:“死妮子,你再敢这么没规没矩地调侃你家主子我,我就罚你去洗衣房做苦工。”

    说完,她又问起了正事。

    “对了,四爷走得时候,可曾说过要不要回来用宵夜,厨房那边儿有没有准备?”

    “您就放心吧,厨上一直预备着呢,而且主子爷走的时候也吩咐了,交代厨上为您准备些吃食备着,免得您起来饿着。”诗情闻言,又是一笑,但是想到尔芙刚刚的教训还音犹在耳,忙又将脸上的笑容隐藏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尔芙见状,面上是有些无语地摇摇头,但是心里却很是欢喜。

    其实这世间女子所求不多,无非是希望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罢了,而那些身外物,无非是所求不得之后的退而求其次而已,尔芙很幸运,幸运地遇到了四爷,她为四爷惦记着自个儿而欢喜着。

    她脸颊红红地低声道:“让厨上先备着吧,等四爷过来再送过来。”

    说完,尔芙抬手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她暗道:虽然自个儿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腹中饥饿,但是一个人用膳,总归是有些没滋没味的,还是等四爷过来一块用夜宵好啦。

    好在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久候,尔芙一杯冰蜜茶还未喝光,四爷就到牡丹台外面了。

    “你家主子起来了么?”四爷还未走到廊下,便已经对着廊下候差的宫婢,开口问道。

    内室里听见动静的尔芙闻声,笑呵呵地走到了房门口,不等宫婢们伺候地将四爷迎进了房里,她脸上还挂着几分睡意,一双杏核眼微微眯阖着,透着慵懒和娇媚,玉臂揽着四爷的胳膊,笑着说道:“这都这么晚了,爷过来之前有没有用过宵夜,要不要陪我再吃点?”

    如此温情蜜意,四爷表示别说是没吃宵夜,便是吃了也要说没吃啊,不然岂不是有些破坏气氛、不懂情趣了……

    四爷故作严肃地摇摇头,沉声道:“这苏培盛当差是越发不用心思了,压根就没让厨上给爷准备宵夜,要不是爷瞧着用他用顺手了,早就将他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门外,苏培盛一脸无语地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自个儿三催四请地询问四爷要不要用些点心做宵夜的时候,难道四爷都忘了么……

    尔芙却也没将四爷的戏言当真,笑着点点头,随口附和了两句,便吩咐诗情在堂屋里摆膳了。

    四爷闻言,忙阻拦道:“爷瞧着外面月色正好,不如将宵夜送去凉亭里吧。”

第1779章

    她进了殿,刚要见礼,佟佳贵妃就满脸是笑的招呼她落座说话,尔芙不敢放肆,照着规矩,行完晚辈礼,这才坐在了一侧的官帽椅上,即便如此,她亦是不敢坐得太踏实,仅沾着个边儿,透着小心,透着拘谨。

    “以往本宫见你,你可不似现在这般拘束,你这是和本宫疏远了啊!”瞧着下面太过拘束的尔芙,佟佳贵妃稍显失落,颇为感慨的低语道。

    “娘娘容禀,这宫里规矩森严,妾身不敢太过轻佻。”尔芙规规矩矩地答道。

    佟佳贵妃轻笑两声,却并未答话。

    尔芙见状,贼头贼脑地瞧着周围伺候着的一众宫婢,接茬道:“娘娘,您瞧瞧您这身边左右是多少人,要是妾身表现得太轻佻,这不但是丢了妾身这个亲王福晋的脸,更怕旁人说妾身不懂规矩,您若实在是不喜欢妾身这般拘谨约束的样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她倒并非是故意卖乖讨好,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佟佳贵妃流露出失落之态。

    同为女人,佟佳贵妃明白她要求尔芙做的事太强人所难,尔芙也同样明白佟佳贵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乐天安命,不过是无奈,不过是不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尔芙对佟佳贵妃不但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亦是同情的,亦是怜悯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看到佟佳贵妃郁郁不欢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这番小女儿的做派,不为旁的事儿,也不是存心讨好,仅仅是想让佟佳贵妃高兴些。

    “好好好,要顾着你亲王福晋的脸面!”佟佳贵妃见状,笑着打趣道。

    说完,她就冲着这殿中伺候的诸多宫婢摆摆手,将这些似木头人般地戳在柱子边儿候差的宫婢都轰出去了,只留下若兰一人在旁,待到殿门被关起的刹那,更是拎着袍摆就走到了尔芙身边,拉着尔芙往偏殿走去。

    不同于正殿的庄重肃穆布置,偏殿的摆设,更显清新雅致。

    当间是一张罩着明紫色绣金丝暗纹云锦坠流苏桌布的镂空雕花圆桌,上摆着冰裂纹的素色茶具,周围是有同色同花纹软垫的三足圆凳绣墩,临墙位置是一截刷着朱红色镶琉璃同心花纹的大炕,上摆着软垫、靠垫、软枕等同色同花纹的装饰,而临窗位置上,则是一张和窗子齐平的红褐色长几案,摆着一对插有红梅花枝的淡青釉冰裂纹双耳花瓶和一个巴掌大的剔红锦盒。

    佟佳贵妃拉着尔芙同坐在圆桌旁,又招呼若兰将正殿摆着的点心和蜜饯都挪过来,笑呵呵地端着茶碗,柔声道:“早晨就知道你要过来,我知道你爱吃零食,特地让御膳房赶制送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娘娘,早知道您这有好吃的等着妾身,妾身早就过来了!”尔芙也放松下来,乐滋滋地捻着一块如意糕送到嘴边儿,含笑答道。

    她还真是已经有些饿了,早起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在从顺贞门走到永和宫的路上了,在永和宫里,更是连口茶都没混上,忙叨叨地来到景仁宫,闻着这些泛着甜味的精致点心,不说是口水直流,却也是口中生津、馋虫闹海,这会儿她也不必端架子了,先填饱肚子是正事。

    佟佳贵妃亦是随性,见尔芙吃得香甜,又让若兰去端了两杯奶酥茶过来,和尔芙一块吃起来了。

    一盘如意糕、一盘桂花糖糕、一盘马蹄红枣糕、一盘水晶碗糕……

    四样点心,并一碗热乎乎的油酥茶,尔芙吃得是肚儿圆,她拧着帕子擦擦嘴角儿,笑着提起了自个儿的来意,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不需要和佟佳贵妃多绕弯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很是直接的说道:“您之前让小太监给我传话,我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不过想想您也为难,到底是同族晚辈求到您这儿了,甭管是冲着谁的面子,您总归是要替她说说话,所以我也就理解了,只可惜这事儿到底如何,并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是要看四爷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佟佳氏借假孕小产构陷我的事儿,四爷是抓了现行,动了大怒的,现在四爷疏远她,亦是一种惩罚,只有四爷自个儿接纳她,不然就是我也就似劝劝罢了!”

    “这些本宫都是明白的,其实本宫给您传过信,便也就后悔了,只是……

    这宫里宫外的,来往多有不便,想要将传信的小太监拦回来的时候,那小太监都已经告假离宫了。”佟佳贵妃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道,她就是喜欢尔芙这副直爽不做作的样子,不然她也不会将自个儿在外的产业都交给尔芙去打理,她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亲戚能帮忙了,所以尔芙直话直说,她还真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此,尔芙亦是明白的,笑着摇头道:“其实就是您不传信,我也会劝四爷的。

    恕我说句难听的,这佟佳侧福晋的姓氏和身份就是她的免罪牌。

    虽然她阿玛掺和进科举舞弊一案,却也不过是被发配至边陲,但是您也知道,其他犯官都是何下场,我敢说,不出五年时间,佟佳侧福晋的父母兄弟必被召回。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只要佟佳氏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不但是我拿她没辙,连四爷都不能轻易的责罚她,现在四爷不过是疏远她,这也是四爷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惩罚了,不然就算您不管,皇上也不会不管佟佳氏,所以我早前就已经准备劝说四爷,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有您派人来传信,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还免得让人觉得是我想要拉拢佟佳侧福晋,引得四爷不高兴。”说完,尔芙就无所谓地笑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你我同为女子,我明白你的苦。”不过佟佳贵妃并没有就此展露欢颜,反而眉头紧蹙地拍着尔芙的肩膀,安慰道,“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不好当,尤其是你这个四福晋,后院里的几个侧福晋不是秀出名门吧,便是番邦属国的公主,哪个都不好管,现在还多个和老四是表兄妹的乌雅格格,但是你也不需要烦,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是嫡福晋,你是府里的女主人。

    因为不论侧福晋的出身是如何尊贵,进了雍亲王府的大门,就是雍亲王府的人,真要有那种桀骜不驯、不尊规矩的人,你该打打,该罚罚,再不行就送到宗人府去管教,不必太在意她们的出身,依着规矩行事,让那些妾室的家族想为她们出头都没有借口就是了。”说完,佟佳贵妃又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趴在尔芙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愣是吓出了尔芙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是不论如何,不能让乌雅格格有诞育子嗣的机会。

    尔芙闻言,心中大惊,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自个儿该不该追问是何原因让佟佳贵妃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据史料记载,佟佳贵妃终生未育,佟佳皇后虽产下一女,却早早夭折,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闻,比如近亲结合多出畸形儿,会不会佟佳皇后所出的女儿有什么异样……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乌雅赫赫进府才对,可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佟佳贵妃为何劝自个儿不要给乌雅赫赫诞育子嗣的机会,总不可能是担心德妃娘娘干涉继承人人选的事儿吧,因为毕竟这宫里就没有人不知道四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并不亲近,所以德妃娘娘想要以额娘的身份干预四爷的选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尔芙还有些纠结不定的时候,佟佳贵妃给出了答案。

    “别怕,本宫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佟佳贵妃哪里看不出尔芙脸色突变,笑着劝道,她抬手拂过自个儿平坦如女儿身的小腹,忍着尴尬,说出了一件连她近身宫婢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她到如今都仍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身。

    尔芙听佟佳贵妃如此一说,还有何不明白呢!

    近亲结合,隐性基因被激发出来,生出畸形儿的几率大大提高。

    佟佳贵妃微微停顿,然后说出了一段隐藏了三十年的秘闻,这个秘密是仅有佟佳皇后和康熙帝、佟佳贵妃三人知晓的秘密,其余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人都被康熙帝处置了。

    当年佟佳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爆出有孕,康熙帝大喜。

    佟佳皇后不同于现在的佟佳贵妃,她不但是康熙帝的表妹,更曾经在康熙帝身染豆疾的时候,伴随康熙帝左右,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她从康熙十六年以贵妃之尊入宫,至康熙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有孕,让康熙帝如何不欣喜若狂呢,不过很快就有烦恼找上门了。

    太医指出佟佳皇后的脉象有些不妥,这种说词一直持续到佟佳皇后诞下一个不算康健的小格格为止,虽然小格格不算康健硬朗,但是太医诊脉觉得细心调养,亦是能平安长大,只是康熙帝、还有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以及接生的稳婆和照养小格格的奶嬷嬷都知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

    因为小格格的尾椎骨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尾巴,软软的,肉肉的,很是古怪。

    在这个封建迷信满天飞的年代,这无疑是妖异之象,即便是康熙帝亦不能做到冷静自持,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更是惶惶不安,最终小格格未能熬过满月,便在闰六月的一个夜里,安安静静地过世了。

    近亲结合,小格格不但体弱,身有异样,其五脏六腑都有些异变。

    过后,康熙帝召数位太医探究此事,翻看无数典籍发现,这种事不常见,却也不少见,多发生在近亲结合的人家里,不过典籍记载隐晦,康熙帝亦不能确定小格格的异常是因为他为帝不慈被天谴责,还是是血脉所致,但是打那以后,他却再未和佟佳皇后行亲密之事,仅在彤史里做假记录,保持着佟佳皇后的尊荣。

    现在的佟佳贵妃入宫时,他更是百般推搪,但是到底拗不过母族坚持。

    当时佟佳皇后所出的小格格夭折,虽有胤禛这个养子在身边作伴,不过佟佳氏一族还是坚持送小佟佳氏入宫,一来是希望佟佳皇后和佟佳贵妃两姐妹相互扶持,更容易在宫里站稳脚跟,二来亦是希望宫里能有一个有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降世。

    可惜佟佳皇后产下身形有异的小格格这件事是皇上不愿意言明的秘辛,佟佳皇后和康熙帝没有合理的理由推拒,小佟佳氏就这样在不被期待中进宫了,进宫以后,数年未曾得到晋封,一直是享受着妃位份例的庶妃,且从未侍寝,小佟佳氏一直以为是姐姐不愿意她和康熙帝有所接近,屡次和亲姐闹内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佟佳氏撕开了多年前的伤疤,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小佟佳氏,让小佟佳氏熄了争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个空有尊荣的摆设妃子。

    而如今佟佳贵妃将此事和尔芙说起,其目的就是不想有人借机攻讦胤禛的德行。

    胤禛是佟佳皇后的养子,虽然其母子情分淡薄,仅仅数年,甚至未必真实,很可能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但是胤禛到底是佟佳皇后曾抚育过的,佟佳贵妃也喜欢尔芙这个性格,加之她知晓康熙帝有意传位胤禛,自是愿意给尔芙提个醒了,也算是提前卖好吧,毕竟比起其他皇子,还是胤禛和佟佳氏一族的关系亲近些,即便家里那些还看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族人未必赞同她的想法,深谙康熙帝性格的佟佳贵妃还是更看好胤禛些。

    “多谢娘娘提醒,妾身回去以后,定然会提醒四爷。”尔芙听佟佳氏说完秘辛,有种早就预料到的失望感,不过还是很感谢佟佳氏的好心提醒,她很是郑重地起身谢道。

    佟佳贵妃说了这么多话,心力憔悴,便也没有多留尔芙,招呼若兰送客了。

    站在景仁宫门外,尔芙还有一种分不清是梦是真的荒唐感觉,她从未想过佟佳贵妃会如此和自个儿掏心掏肺的说话,这种宫中秘闻,非至交亲朋是不会说起的,虽然佟佳贵妃有故意卖好的想法,但是她还是很感激佟佳贵妃。

第1780章

    作为一个最合格的吃货,没有什么事儿比美食更重要。

    庄上别院里的厨娘是个挺粗枝大叶的妇人,但是她有一双最善于发现美食的眼睛和灵巧的手。

    金黄的豌豆黄、软糯的驴打滚、甘甜的枣花糕、弹牙的栗子糕……全部都做成了一口一个的小份,配上剔红描金的梅花形攒盒,来一杯微苦回甘的铁观音秋茶,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美好得让尔芙挺不住嘴儿,等到马车在垂花门前停稳的时候,她已经吃得有些撑了。

    她整个人平摊在暄软舒适的座椅中,抬手揉着微鼓发胀的小肚子,扭头瞧着取过披风要上前伺候自个儿下车的诗兰,懒懒问道:“呼……让我缓缓,外面都有谁在等着呢,惜儿在么?”

    三天的时间,足够尔芙冷静下来,足以她平静地看待惜儿承宠上位的事儿。

    诗兰轻轻地挑起车帘一角,透过那条细缝,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时间,扭回头答道:“在的,只是站得有些靠后,奴婢瞧着气色好似也不太好。”

    “你心疼她?”尔芙微微抬手,示意着诗情将自个儿扶起来,笑着问道。

    “是的,她是奴婢先前最看好的妹妹,奴婢本想她性格谨慎稳妥,要是能留在主子身边,亦是个值得信赖的助力,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趁着主子不在,便做出这种背主爬床的事儿,不过真瞧见她这副样子,奴婢还是忍不住同情她,但是奴婢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诗兰脸色微变,连手里捧着的披风落在地板上都没有注意到,轻声解释道。

    尔芙撑着鼓溜溜的肚子,坐直了身体,伸手接过诗兰手里捧着的裘皮披风,脸上扬起一抹清冷的浅笑,含笑说道:“我不是责怪你,只是问问,而且她也确实是个可怜的人,贪心让她选择了一条这世上最难走的路,这四九城里的权贵官宦府里,哪家哪户都不会缺少惜儿这样的人,但是这些人却没有出头的机会,连带着她们的子女都被人看不起,何必呢……

    只为自个儿的一时享受,牺牲太多,人活着,有时候还是该有些骨气。

    算了,不说惜儿的事情了,她以后就是府里的侍妾了,应该也算是求仁得仁吧!”说完,她就已经往车厢前摆着的踏脚移动了过去,这车厢的设计是真糟糕,每次想要下车都要蹭到车门口的位置,这也就是她还年轻,这腿脚还灵便,要是换个岁数大点的,光是上下车这点运动,便已经可以称之为极限运动了。

    这趟回府,她就准备改良下府里这些让人发愁的马车设计。

    按下心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不提,尔芙已经端庄雍容地站在车厢旁边了,她手里捧着温热微烫的手炉,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含笑对那些给自个儿屈膝见礼的众女,微微颔首,稍显矜持地抬抬手,朗声道:“众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

    说完,她已经转身离开,奔着离开五天之久的正院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包括佟佳氏、李荷茱李侧福晋在内的数位女眷扯扯嘴角,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她们这些人在垂花门前吹这么久寒风,其实心里并非是敬畏尔芙的身份,不仅仅是碍于身份,更是想看看尔芙的热闹,毕竟这府里的婢仆就没有不说正院福晋好的,现在正院里出现这么个吃里扒外且爬床的宫婢,想想就是一件让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的悲剧,再想想尔芙这位嫡福晋嬉笑哀怨皆摆在面上的性格,府里这些妾室怎么可能不赶来看这场闹剧呢,只是她们没想到尔芙会表现出如此雍容端庄的做派,这明显是打开方式不对啊!

    难道,真是如传闻那般,四爷是一位有着惧内性格的耙耳朵……

    这些妾室不敢相信,她们也不愿意相信,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抱着种种猜测,这些人没有急着散去,而是说说笑笑地簇拥着尔芙往正院走去,毕竟正院里还有一个大惊喜、狠角色,在等着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回归呢!

    会是谁呢?

    这个大惊喜、狠角色,就是康熙帝借德妃娘娘指派到府里教养诸位格格的孙嬷嬷。

    四爷朝中政事数日,匆忙赶去庄上别院,府里议论纷纷,外界亦是猜测不断,宫里的康熙帝为了防止他的继承人府里出现如董鄂妃那种能搅乱顺治帝平常心的狐媚妖姬,肯定是要找孙嬷嬷进宫问话的,孙嬷嬷据实奏禀,不添油加醋,亦没有替尔芙遮掩,所以康熙帝想要敲打敲打这个心性狭隘的儿媳妇尔芙童鞋。

    孙嬷嬷进宫,一出宫就稳坐正院,府里这些妾室怎么可能不关注着呢!

    当然,尔芙也并非全无准备,不然她也不可能选择今天回府,过午才得到留守正院的玉洁传出来的口信,本还想要在庄上别院住上两日的她和四爷只能打包行李,愣是赶在傍晚之前就赶回到府里。

    一路上,她不止一次地预演过和孙嬷嬷见面的场景,也算是准备充分吧。

    不过准备得充分,也不能减轻尔芙的心理压力,当她真正地站在正院门口的刹那,还是稍显不自在地捋了捋发鬓,但是事到临头,躲也是躲不过去的,所以还不等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口,她就已经迈着步子奔着穿堂走去。

    是的,孙嬷嬷就等在正院穿堂里。

    可惜的是和后面这些看好戏的围观群众所预想的不同,孙嬷嬷并未如她们想象得那般表现出任何一点颐指气使的恶奴样,反而温恭守礼,便如同是寻常过来请安似的,连多余话都没说,请过安,又代所谓的娘娘问候几句,将她带过来的锦盒递到尔芙跟前,就直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这出戏,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

    陪坐在侧的乌拉那拉瑞溪自认自个儿对德妃娘娘还算了解,心知这个锦盒里装着的东西说是礼物,必是列女传、女训、女诫这种颇有些暗指意味的书卷,所以她丢给和自个儿同族出身的媚儿一记暗示的小眼神儿,示意媚儿将注意力落在尔芙身侧方桌上放着的锦盒上。

    媚儿亦是不负众望,很快就领会了瑞溪的意图,满脸羡慕地瞧着那个黑漆描金的精致锦盒,轻声感慨道:“娘娘果然疼福晋,也不知道婢妾何时才能得到娘娘的赏赐!”说完,便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满脸心虚地捂着嘴儿,低下了头。

    “妹妹这话说得就有些太没良心了吧,我怎么记得之前五格格出生的时候,娘娘抱病都不忘派人送过来一份连我这个福晋瞧着都有些眼红的赏赐呢!”尔芙顺着媚儿的视线,瞟着身侧放着的锦盒,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能看得出来,这份礼物不是德妃娘娘送过来的。

    ——因为黑漆描金的锦盒盖上有一枚古篆体的乾清宫钤印。

    “倒是婢妾一时失言了。”乌拉那拉媚儿有些尴尬地低头答道。

    虽然乌拉那拉媚儿的这番话未能让乌拉那拉瑞溪如愿,但是她也达到了某种目的,因为在场的其他女眷也注意到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并未被打开过的锦盒,所以乌拉那拉媚儿是偃旗息鼓,不再多言,其他妾室却冒出来了。

    尔芙含笑环视左右,瞧着这些三句话不理她手边放着的这个锦盒的众女,笑笑道:“难得诸位妹妹都有如此好奇的时候,我也不好驳大家的面子,那就打开瞧瞧吧。”

    说完,她就将手边放着的锦盒,直接递到了诗兰的手里。

    孙嬷嬷送过来的锦盒不算大,却也不小,约莫有一张a4纸的大小,厚度约一掌宽,但是分量十足,其实如乌拉那拉瑞溪那样的猜测,诗兰等人也有,所以这锦盒拿在手上以后,诗兰打开的动作也是有些犹豫,连连扭头用眼神询问着尔芙的意思,不过尔芙却是镇定极了。

    锦盒就在这样万众期盼中被打开了。

    金光流转,萤光璀璨,一整套金镶玉雕的头面,古朴别致的造型,如凝脂般润滑剔透的质感,配合着流光溢彩的缠丝金托,便是尔芙看着都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娘娘待福晋甚好,果然如亲女般疼爱。”乌拉那拉瑞溪不无嫉妒的低喃道。

    “好啦,诸位想看的都看过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便早些散了吧!”尔芙嘴角噙笑地抬手拂过发鬓,柔声对这些一心看好戏的情敌们下了逐客令。

    好戏收场,这些人不无失望地离开了正院。

    尔芙有些疲惫地瘫在宝座上,示意诗兰将她手里捧着的锦盒凑近些,细细打量着这套太过华贵的礼物,在发现了一枚菱形钤印的刹那,她的心底涌起了些许不祥的猜测,那是独属于承乾宫一任主人的私印,而这个人亦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董鄂氏,看起来康熙帝童鞋是在暗示自个儿记住董鄂妃的悲剧吧。

    她如此想着,面上并未流露出来,她神情淡然地吩咐诗兰将这份礼物收好,也不在穿堂里多停留,直接起身往穿堂后面的上房走去,毕竟比起穿堂这种待人接客的地方,还是作为居所的正房温暖些、舒适些,她可不想一直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有三寸高的花盆底绣花鞋了,就是该早早地换上半新不旧的居家常服,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亦是这样做的,一回到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上,制止住要上前禀事的玉洁,脚步匆匆地钻进了内室,拆发髻、换衣裳、换鞋袜,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足一炷香的工夫,她就已经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地出现在了东次间的罗汉床上。

    “惜儿的事儿不怪你,你也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有千日防贼的,总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心里既然已经生出了那些非分想法,总能让她寻到机会,不论是谁在府里,亦都是如此。”尔芙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还不等玉洁说完了那些请罪的话,便已经抢先开口道。

    这是个事实,可惜在场的这些人里,也只有尔芙敢说了。

    说过惜儿的事儿,尔芙又问了问其他各院的动静,着重问了问住在秋雨楼里的乌雅赫赫和住在碧池苑的小乌拉那拉氏二人的情况,前者是因为乌雅赫赫的背后有一尊大佛德妃娘娘做靠山,她不能不关注,得罪了这位有大佛做靠山的表妹妾室,一定会给自个儿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要多关注几分,后者则是因为小乌拉那拉氏的肚子里怀着金疙瘩呢,她作为府里的嫡福晋,总是要更重视些,不然难免会被人非议自个儿这个嫡福晋不够尽责。

    问过了这二人的事儿,她又问起了茉雅琦、弘昀等孩子们的情况,毕竟这些孩子不论嫡庶,这父亲都是这四爷府的主人四爷,这些孩子的母亲,亦是自个儿这位嫡福晋,不管她是真情假意,总要问问,所以当她听玉洁说起,惜儿成功上位的那一晚,四爷就是被茉雅琦从前院书房请到后院来的刹那,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因为四爷和尔芙说过他在遇到惜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不大清醒了,但是要说是茉雅琦对四爷动手脚的,这个结论也太诡异了吧。

    被刺激到的尔芙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会产生这种诡异的猜测,也是因为四爷没有将他在静思居碰到夜里练舞的客居格格李聘婷的事儿告诉尔芙,不然尔芙也不会脑洞大开地想出这种结论,左右这个李娉婷已经被四爷打发回自个儿的家里去了,而四爷之所以隐瞒下在静思居里发生过的事儿,倒不是顾忌李聘婷的闺誉,他只是不想茉雅琦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惹尔芙生厌。

    “好啦,好啦,这种事就不要再说了。

    明个儿早起,我会在府中众女面前正式宣布惜儿为府中的新侍妾,那些该补送过去的份例,你去告诉管事嬷嬷安排吧,也免得她总摆出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来,平白惹得旁人说我这个旧主不顾旧情。”为了不让自个儿陷在脑洞里拔不出来,尔芙转移话题地说起了惜儿的事儿。

    说完,她也就将房里这些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诗兰和诗情在身边伺候。

第1781章

    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她想要找的人——四爷。

    一向有着工作狂潜质的四爷,难得告假一日,今个儿早早就进宫去上朝了。

    尔芙仿佛还是有些不能习惯如此孤独醒来的早晨,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地坐起身来,毕竟她也不是那种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实在没时间自怨自艾,昨个儿送去慎刑司五个管事嬷嬷,今个儿还要挑选出合适的人手顶替呢。

    不过再搞定这些事之前,她眼下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打从她从南边回来,除了回京的第二天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便一直没有抽出空去宫里走动走动,前两日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特地派人来传信说,德妃娘娘挺惦记她,也是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在呢,就算再忙都要腾出时间去宫里走动走动。

    对于完颜氏的好意提醒,她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了。

    再说,她也确实该进宫去看看了,正好乌雅氏出了月子,一块进宫去瞧瞧,也省得德妃娘娘在宫里还惦记着这个她曾经疼爱多年的侄女,也让德妃娘娘知道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并不曾亏待乌雅氏。

    婆媳相处,那是最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关于这种方式该如何拿捏,尔芙还是挺有经验的,毕竟在后世那些年的论坛里,她也不是白混的,便是她并不曾仔细研究过,或多或少都能学些讨好婆婆的办法,这不现在就找到发挥光和热的地方了。

    尔芙迷迷糊糊地走到妆台前坐定,打着哈欠,随口吩咐道:“你去提醒下乌雅格格那边,别让她误了进宫的时辰,另外再去厨房取上几样时新点心装着,这总也不进宫请安,可不能空着手去见德妃娘娘了。”

    说完,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往净室里走去,抓紧时间洗漱了。

    在闷热无风的夏日里出行,简直不要太痛苦了,想要逃避这种痛苦,那就只能尽量将出行时间安排得早些,趁着太阳还未升高,阳光还不太足,气温不是太高的清晨,抓紧赶到宫里去,也就可以避免顶着刺眼的阳光在宫里辛苦跋涉了。

    虽然古代的环境很好,天蓝水清、空气清新,但是没有空调,也真是够痛苦了。

    尔芙匆忙洗漱好,又特别挑选了一套看着比较清爽的湖蓝色杭绸旗装,发间簪戴着雕工上乘、水头十足的翠玉发饰,打扮得清雅素净地走出了主院的院门,坐上了摆着冰鉴降温的软轿,来到了垂花门附近的凉亭里,等着乌雅格格过来和自个儿回合。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时间。

    乌雅格格打扮得粉嫩青春,比之尔芙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倒是精神了许多。

    尔芙抬手免去乌雅格格的礼,笑着招呼道:“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咱们早点进宫去,也省得太遭罪了,不然这从宫门口到永和宫这一道走下来,还不得走得满身是汗,你说是不是呢?”

    “福晋姐姐所言甚是。”乌雅格格闻言,浅笑答道。

    尔芙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乌雅格格在这里闲聊小聚,她笑着和乌雅格格寒暄了两句,抬手指着垂花门外停着的马车,柔声说道:“成,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说完,她就已经起身往凉亭外走去。

    乌雅格格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不过尔芙和乌雅格格两人才领着宫婢走到马车旁边,便齐齐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垂花门外就停着尔芙那辆嫡福晋专属的朱轮马车和一辆青色的油毡棚骡车。

    尔芙见状,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身侧驾辕的车夫,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个儿晚上就已经派人过去通知马厩那边要替乌雅格格准备出行车驾了!”

    驾辕车夫一职,这绝对是府里最底层、又最特别的粗使杂役了。

    因为普通的粗使杂役是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府中主子的,但是驾辕车夫这差事不同,本就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差事,所以这些人的待遇和素质都不低,也是府里管事们不敢轻易得罪的粗使杂役。

    比如此时,这位伺候尔芙出行的车把式。

    别看他模样憨厚本分,却是个心思灵敏迅捷的聪明人。

    他被尔芙这么一问,心里稍稍一合计,联想到昨个儿内院里的一些动静,便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关键了,敢情是那些管事嬷嬷不服气被尔芙折腾,或者是有人不甘心吐出已经吃到肚子里的好处,私下里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直话直说,那必然要得罪府里的一些管事。

    装聋作哑,怕是糊弄不过去眼前的尴尬。

    他稍显为难地沉默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将问题推到眼前这不会说话的大牲口身上,“回福晋的话,奴才也是早起才注意到马厩里的几匹马都有点中暑的症状,连您眼前这口驾辕的牲口都是管事天不亮就西市买回来的。”

    车把式这番说词,真是滴水不漏。

    尔芙这会儿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他纠结这些问题,她扭头瞧着身旁而立的乌雅氏,低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委屈乌雅妹妹和我同坐一辆马车了。”

    “福晋姐姐,您言重了。”乌雅格格闻声,柔声客气道。

    “得,那咱们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吧。”尔芙说完,便拎着袍摆迈步上了马车,走上脚踏的那一刻,她还不忘回头对着身后的乌雅格格颔首一笑,免得乌雅格格误会是自个儿故意要为难她,进宫去找德妃娘娘告状。

    别看乌雅格格一直待在秋雨楼里安心养身,但是她也知道昨个儿府里出的那些事,她便是不聪明,却也知道这几句是那些管事嬷嬷的反击手段,借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故意给尔芙这位嫡福晋添堵呢。

    而她不过就是被牵连的那个倒霉蛋,所以她倒是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当初她被吴嬷嬷暗害,简直是命悬一线了,要不是尔芙果断地请来太医替她看诊,还连连安慰她数日,兴许她早就被丧子的打击给折磨疯了,便是冲着这点,她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对待尔芙了。

    马车上,尔芙坐在迎着车门口方向的主位上,乌雅格格侧坐在旁边。

    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矮几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内里装着用冰块冰过的酸梅汤,旁边一角是徐徐转动着的手摇式小风扇,刚好能吹到尔芙和乌雅格格的方向,只是可怜了同车伺候的诗兰童鞋,她坐在车门口位置摆着的小杌子上,虽然有微风吹来,并不觉得闷热,但是呼吸到的却是夹杂着牲口身上那股难闻味道的空气,别提多难受了。

    若是往日里,她也就不需要坐在这里闻臭味了。

    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很快就停到了神武门的门口。

    外面正在弯腰摆脚踏的车把式还没站直腰呢,诗兰就已经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她一边走到车把式身后,打算伺候着尔芙和乌雅格格下马车,一边偷偷摇晃着手里熏得喷香的帕子,她有些担心尔芙和乌雅格格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会不舒服。

    好在,不论是尔芙,还是乌雅格格都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诗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两位主子走下马车,又一路伺候着二人来到永和宫的正殿外,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松快松快了,连假模假式的和引路宫女客气两句的心思都没有了,如飞似的钻进了那间专供宫女歇脚的小屋子里。

    正殿里,尔芙和乌雅格格也见到了德妃娘娘,该请安请安,该落座落座。

    不等二人开口说话,便有机灵的宫婢送上了净手擦脸的湿帕子。

    显然,德妃娘娘也知道这季节进宫请安是件挺遭罪的事儿。

    特地用冰水冰过的湿帕子,倒是件不错的降温神器。

    尔芙擦拭过手脸,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冰镇绿豆汤微抿一口,心里松了口气。

    幸亏……

    幸亏她知道这时代没有防水的化妆品,并未如往日那般扑粉上妆,不然这用湿帕子擦完脸,胭脂粉黛晕染开了,那这张脸还能看么……

    看看她对面坐着的乌雅格格,便知道那场面该多尴尬了。

    好在现在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失仪的人不是她,德妃娘娘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怪罪她的亲侄女。

    “你先下去洗洗吧。”果然,上首位置上的德妃娘娘,很是宽和地对着乌雅氏道,那模样显然是并未怪罪乌雅氏分毫。

    乌雅格格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不妥之处,对着德妃娘娘屈膝一礼,便跟着宫女进内殿去洗漱梳妆了。

    德妃娘娘目送着乌雅格格走进内殿,这才若有所思地注意力落在尔芙的头上。

    尔芙见状,浑身一紧,稍显忐忑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就在她紧张德妃娘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德妃娘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温和的笑容,很是和蔼地对她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辛苦跑趟南边儿,回来也没有个闲在的时候,还要操心安排茉雅琦的婚事,本宫瞧着你这脸上都有些瘦了。”

    “娘娘体恤妾身,妾身挺好的,就是有些苦夏,胃口不大好而已。”

    “你还年轻,但是也不能太不在意身体了,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休息,胃口不好,便让厨上伺候的人多用心,这要是饿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德妃娘娘仍然不改慈母做派,笑着唠叨着。

    不过德妃娘娘越是这样说,尔芙这心里就越是紧张。

    就在她有些纳闷德妃娘娘为何如此温和对待自个儿的时候,德妃娘娘的温柔一刀就显露出来了。

    “赫赫这孩子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本宫本以为将她安排到你和老四府里,有你和老四照顾她,省得她这包衣抬旗的出身嫁到旁的府里被人小看、受委屈,但是本宫没想到她所倚重的管事嬷嬷不是个好人,竟然使阴招害她身体。

    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儿女绕膝尽孝。

    赫赫这孩子呢,本宫不说,本宫不信,却也心里明白,她怕是再难有子女承欢膝下了,但是她又素来好强,要是不让她有个奔头,本宫真怕再难看到她重展欢颜了,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在府里多帮衬着她一些,你也别将她当做老四的妾室,只当她是老四的表妹,你是做嫂子的,这样你心里也能好受些。”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的话音微顿,但是还不等尔芙接茬回应,她就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府里的琐事甚多,你又要忙活着茉雅琦和弘晖的婚事,便是你生出三头六臂,怕也忙活不过来,不如让赫赫那孩子替你分担些,毕竟比起你府里的其他妾室,赫赫这孩子和你要更亲近些,这样也省得她整日闷在府里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了!”

    好吧,这就是德妃娘娘的最终目的了。

    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诲,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德妃娘娘知道乌鸦赫赫再难有孕的消息后,便已经想出这个能够帮衬到母族的好办法了,她仍旧不相信四爷得势后会照拂乌雅氏一族,她更愿意去相信从小就长在乌雅氏一族的乌鸦赫赫。

    在她看来,乌鸦赫赫就是曾经的她。

    只是她比乌雅赫赫更加幸运些,也比乌鸦赫赫更加谨慎小心些,不曾遭人算计,一路如乘风直上般地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更是帮衬着母族甩掉了包衣旗的身份,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为了保住母族的荣盛昌隆,已经丧失传承血脉能力的乌鸦赫赫要插手四爷府的中馈,便成为不得不的选择了。

    德妃娘娘相信尔芙不会拒绝她的这个提议。

    因为她知道她这位儿媳妇是真懒,懒得去管府里庶务,懒得去暗害偏房侧室。

第1782章

    抛开这些外人给的赏钱红包,就是她自个儿逢年过节赏出去的红包都有很多。

    不说别人,就是诗兰她们这些近身宫婢吧,单单是尔芙这些年赏赐下的金银首饰、体己银子,也让她们私产颇丰,个顶个地成为小富婆了。

    尔芙这么一想,秦嬷嬷在外置产的事儿,好像也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了。

    不过就算她想得再通达,一想这些人在府里伺候几年,竟然都能赚下这么一份丰厚的家产,她还是有种嫉妒羡慕的感觉。

    想到这里,尔芙恨道:“等你家主子我穷得没饭吃的时候,我就找你们去养我。”

    “主子,您又打趣奴婢们。”诗兰等人闻言,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对此,尔芙也就剩下呵呵两声来回答了。

    这边儿,她还沉浸在自个儿被人挖空私房钱的郁闷感觉种,四爷就过来了。

    四爷快步走进堂屋里,一眼就瞧见自家小妮子闷闷不快地坐在那里生闷气的模样,朗声问道:“这是谁惹福晋不高兴了,说出来,爷教训他们。”

    “没有。”尔芙闷闷不快地回答道。

    说完,她又有些懊恼自个儿竟然摆出这样的黑脸来迎接四爷,很是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脸,接茬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整天都没抽出空来休息小憩,这会儿有些犯困,心里头有些烦躁。”

    “那就好,爷还以为你又被谁气到了呢!”四爷笑笑,坐在了尔芙的身边。

    “我又不是受气包,哪里能天天被人气到呢,我可是堂堂嫡福晋,谁要是敢气我,我就命人责罚她,啪啪啪啪地掌嘴,噼里啪啦地打板子,到时候四爷不要太心疼她们就好了。”尔芙听着四爷的关心,心里头甜甜的,但是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一副我要刁蛮起来给你看的样子,眼里含笑的打趣道。

    “爷就心疼你。”四爷笑着配合道。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今个儿这么会哄人呢,该不会是吃蜜了吧!”尔芙闻言,故意摆出了很怀疑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和自个儿隔着方桌落座的四爷,轻声调侃道。

    “你就胡说吧!”对于这样调皮的尔芙,四爷故意搬起脸地沉声教训道。

    尔芙无所谓地摊摊手,不再和四爷耍嘴皮子了,轻声问道:“爷是先洗漱呢,还是先用膳呢,这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耽搁下去,外面的天就要彻底黑了。”

    其实她也是才刚刚注意到时间都这么晚了,可怜她一天就吃了顿早餐,快饿死了。

    四爷闻言,笑着道:“还是先用膳吧,爷是真有些饿了,今个儿先陪皇上去了趟西山,又陪着皇上在前门外转了转,这一路走下来,皇上是过够了微服私访的瘾头,我却是提心吊胆地过完了一整天,连百味居的福禄宴都用不下去。”

    “成,正好我也饿着呢,那咱们就让诗兰先摆膳吧。”尔芙闻言,笑着道。

    说这话,她对着诗兰摆摆手,诗兰也不需要尔芙再吩咐,屈膝一礼,便领着其他宫婢忙活起来了。

    该摆桌子的摆桌子,该准备湿帕子的准备湿帕子,该伺候茶水的伺候茶水,该去小厨房取食盒的去小厨房取食盒,一盏茶工夫,一张大大的圆桌就摆在了堂屋的地当间,尔芙和四爷先后由宫婢端着铜盆净过手,又用了清茶漱口,肩并肩地坐在了桌边。

    去小厨房取食盒的诗兰,也已经在其他宫婢的帮助下,将碗碟餐食都摆好了。

    尔芙最爱家常菜,小生子也深谙此道,两荤两素四道菜和一道颇为清淡的鲫鱼豆腐汤,两碟切得细碎的凉拌菜,再配上碗放到温热的粳米饭,吃着格外爽口,尔芙爱吃,四爷也爱吃,不然四爷也不会天天准时准点地跑来主院和尔芙一块用饭。

    两人今个儿都饿坏了。

    一个是从早上用过一顿早膳就水米未打牙地饿着肚子陪皇上满北京折腾。

    一个是从早上用过一顿早膳就再没有用正餐,只吃了两块点心。

    饭菜摆好,两人照旧是不用宫婢们伺候,端起饭碗,筷子飞舞,连个闲聊天的空档都没有留,不能说仪态全无吧,但是用餐速度比往日里快了不少。

    待尔芙吃饱喝足地撂下筷子,四爷也撂了筷子。

    她瞧着四爷那双没有完全放回到筷架上的象牙筷子,轻声调侃道:“我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以为是看到难民了呢,您这是已经饿了几顿了,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说完,她抬手指了指四爷那双歪七扭八放在桌上的筷子,脸上满是笑容,因为这般失态的四爷是很少见的,起码她进府这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忘记规矩的四爷呢。

    四爷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动作迅速地将筷子放回到了筷架上,丢下一句“爷去洗漱了”便脚步如飞地往净室里奔去,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望着四爷的背影,笑着起身,同时还不忘吩咐诗兰去厨房取几盘点心过来备着。

    “看样子,今个儿是真将四爷饿狠了。”她喃喃自语着,来到了书房里,亲手替四爷准备着笔墨纸张。

    这也是四爷多年的习惯了,每日都要写上几十个大字。

    原本这研墨铺纸的差事是苏培盛负责的,但是随着她入府的时间久了,一向不喜宫婢仆从在跟前儿打转的她,便一点点地将这差事揽过来了。

    一张张如玉如丝绵般细白的宣纸,整整齐齐地铺好,细细研磨好的墨汁蓄满砚池,去净室里洗漱的四爷,也已经换上了一袭家常袍服,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到了书房里,他迈步走到站在书案边研墨的尔芙身边,长臂一揽,便将尔芙揽到了怀里,另一只手搭在书桌上那一摞账本上,低声问道:“这是又到查账对账的日子了?”

    “不是,早就过了每月对账查账的日子了!”尔芙微微摇头道。

    “那这些账本怎么还堆在这儿,该不会是你又偷懒了,等着爷过来做苦工吧!”四爷没有注意到尔芙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冷峻之色,随手翻着账本,笑着调侃道。

    “我这个嫡福晋怎么可能那么不务正业呢,这是前些日子耽搁了,今个儿才让人从库房里搬过来,我一时看不完,也没让她们来回搬,就让人先放在这里了。”尔芙推开四爷搭在自个儿腰间的胳膊,有些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轻声答道。

    四爷也就是随口一问的事儿,见尔芙躲开自个儿的亲近,便迈步走到了书案后面,挽起袖子去练字了。

    尔芙研好墨,也没有一直戳在书案旁边伺候,笑着坐到窗边看账本去了。

    这么厚厚的一摞账本,也就是府里各处一个月的开支账目,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账房先生进府核算,但是她还是想要先看看,尤其是府里几处比较重要的账目,要是不自个儿看看,做到心里有数,她真怕明个儿账房先生核对出来的结果会让自个儿接受不了。

    这种粗略翻看的速度和细细核算账目的速度是不同的,简直是牛到飞起来了。

    尔芙就这样刷刷刷地翻着账本,愣是让纸页摩擦的声音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但是却让一旁练字的四爷有些找不到节奏,四爷练字就是为凝神静气,最忌讳毛躁,有了尔芙弄出来的声响,他又如何能够让自个儿沉下心来呢……

    四爷拧眉瞧着纸上笔画有些飘的数个大字,闷闷地放下了笔,一脸颓败地坐在了书案后的椅子上。

    他倒不是气尔芙弄出来的这些声响烦人,他是在自责自个儿的心性还不够沉稳,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外物所扰。

    而窗边正在翻看账本的尔芙,以光速翻完一本账册,抬头换账本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往常都要练小半个时辰大字的四爷,这会儿竟然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忙问道:“爷今个儿怎么不练字了,该不会是我打扰到您了吧!”

    “是你打扰到爷了,但是不怪你,还是爷的心不够专注、不够沉稳。”

    “什么?”尔芙有些怀疑自个儿的耳朵出问题了,为嘛听不懂四爷说的话呢,这练字和专注度和心是否沉稳有啥关系,难道这就是四爷能成为一位明主,而自个儿只能是米虫的原因么……

    四爷苦笑着咧咧嘴儿,叹气道:“算了,今个儿就不练字了,陪你看看账本吧!”说完,他就伸手拿过一本尔芙还未翻看过的账本,慢慢翻着。

    “难得四爷能够放弃多年如一日的练字习惯陪我看账本,那我就不客气了!”尔芙笑着将椅子往书案旁边挪挪,又将账本往书案当间挪挪,动作迅速地凑到了四爷的跟前儿,笑嘻嘻的说道。

    说完,她又将一杯热茶递到了四爷的跟前儿,极尽拍马之能事。

    “你谄媚的模样,真是快赶上苏培盛了!”四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调侃道,但是还是接过了尔芙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小口,没有辜负尔芙的好意。

    尔芙见状,又是一笑,轻声调侃道:“我要是苏培盛,还不得吓死你啊!”

    “得得得……爷不和你耍嘴皮子,爷就问你,你这翻看账本的速度,你确定你能看清楚里面的数目字么,该不会是在装样子吧!”四爷想想尔芙每日赖在自个儿怀里撒娇的模样,又想想苏培盛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转移话题道。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我已经让白娇安排账房先生明个儿进府核账了。”

    “那你还在这翻看账本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我怕到时候核算出来的结果太惊人,我当着那些账房先生的面就控制不住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底下人都是什么性子,这吃拿卡要是常事,贪墨公中的事,也是时有发生,我就怕有人贪起来不要命,惊人的数目字算出来,吓坏了我。”

    “府里也是这样么?”四爷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说句实话,四爷还真没特别关注过府里的庶务账目。

    一来,前院的庶务账目都是陈福和张保管着。

    这两人都是将命都给了四爷的忠仆,手下又有能人无数,自然不会用这些小事来惹四爷烦心,底下那些当差的人,也知道四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还真没有几个敢贪墨藏私的人。

    二来,内院的庶务,乌拉那拉氏管着的时候,四爷连账本都没见过。

    尔芙管着中馈,四爷倒是看过账本,但是他还真没翻过,尔芙也没有拿这事来烦过四爷,说起来,这还真是四爷第一次翻看账本。

    他以前就觉得朝上那些贪官污吏要钱不要命,还真没想过这府里也有这样的人。

    “各处都有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声反问道。

    “嗯,其实不单是底下奴仆们有贪墨公中的行为,连分管各处的侧福晋们,也有往自个儿兜里塞银子的习惯,现在还好些了,但是一些小贪小拿的事儿,还是拦不住,不然我也不会折腾炫彩坊那边的账房先生进府来核账了!”尔芙闻言,带着几分无奈地叹气道。

    “爷明白了,抓住就直接送去内务府慎刑司,别太手软了!”四爷冷着脸道。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朝上那些敢于贪赃枉法的大臣都是头发丝长空的老狐狸,拉帮结派、互打掩护,又或者是远在京外,他一时之间拿这些人没办法,但是府里这些奴才还敢贪墨,那他可有着无数办法收拾他们,所以他打算先拿府里这些人练练手,看看这人心底的贪墨想法是不是就真的斩不绝、杀不尽。

    尔芙不明就里,笑着点点头,柔声答道:“那就好,我本来还愁该怎么处置他们,有了爷打包票,那我可就真要下狠手了,别到时候您又替旁的人过来求情,想想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梨花落雨的求情,你千万不能心软啊,不然到时候我可不给你面子。”说完,她就坏笑着捂住了嘴儿。

    四爷见状,满脸嫌弃地丢给尔芙一记白眼,这妮子就会拈酸吃醋,真小气。

    不过他就是喜欢尔芙这样霸着自个儿不撒手的样子。

第1783章

    大李氏显然是有些意外尔芙会这时候到访这件事的,她一边得到信儿就赶忙迎到院门口,一边儿让流云去偷偷打探下尔芙来自个儿这里之前都去过哪里。

    尔芙可不敢大李氏心中如何猜测,她有说有笑地随大李氏来到上房里坐下,喝光了一盏茶,又吃了两块点心,这才漫不经心地说起四爷的决定。

    对于四爷的如此安排,大李氏会觉得高兴么!

    答案,显而易见。

    她现在就是区区庶福晋,能够出入的门庭场合,如何能比得上尔芙这位嫡福晋。

    虽然茉雅琦最后能嫁到一个什么样的夫家,与其母亲是谁的关系并不大,因为不论她大李氏是侧福晋,亦是庶福晋,茉雅琦都逃不出一个庶出的名头,也改不了茉雅琦是亲王府的格格,但是她不够资格出入太过正式的场合,她大李氏又该如何去挑选出最合适的女婿……

    正因为如此,四爷这安排,可算是彻底将她坑苦了。

    不过作为一个以夫为天的本土女人,她并不会将四爷的偏心怪罪到四爷头上,只会怨恨从中作梗的尔芙,即便这一切都是她自个儿作出来的后果,但是她也不会去反省自个儿在这件事里的做法有什么过错的。

    大李氏面上仍然是那副浅笑晕晕的温婉做派,心里却已经将尔芙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她就这样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将尔芙送出了望水居的院门。

    转身离开的尔芙,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且张扬的笑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着对诗兰等人大肆吐槽道:“这次看她大李氏还有什么借口跑到咱们主院去搅和我了,我真是佩服她的厚脸皮,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明知道我不待见她,竟然还跟没事人似的黏在我身边,愣是把我那些指桑骂槐的话,当做是过耳风,她还真以为我没办法收拾她呢!”

    “那主子就真不管茉雅琦格格的事儿了?”坠在尔芙身后的晴岚,稍显担忧的问。

    她从进内务府小选到来到四爷府当差,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就连她碰到的教习嬷嬷都是内务府里数一数二的好性子,从未受到过任何磋磨的她,还是一个特别容易心软的小妹妹,这个心软的萌妹宫女一想到大李氏之前对茉雅琦的所作所为,这心里就忍不住替茉雅琦担心。

    当然,她也有对茉雅琦的不满。

    在她看来,这位茉雅琦格格就是个有些不分好歹的糊涂蛋,自家主子为她茉雅琦的婚事操碎心,连白头发都钻出了好几根儿,结果就换来茉雅琦如此报答,真是太恩将仇报了,但是要是自家主子能够就此丢下茉雅琦的婚事不管,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不过尔芙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尔芙还以为她是在替茉雅琦担忧呢。

    作为一个体贴婢仆的好主子,尔芙对着晴岚宽慰一笑,柔声说道:“不用我去主动要求干涉茉雅琦的婚事,稍后大李氏就会主动来找我,毕竟我才是府里的嫡福晋,有些比较正式的场合,一定需要我领着她出席,只要她不是彻底傻了,那就不会放过我这条大鱼。”

    说完,她就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有些抑郁地做出了一个耸肩的动作。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这种短暂的偷闲日子,应该维持不了多少,而且到时候她也就没有借口推脱逃避了。

    “主子,您这是何苦呢?”诗兰闻言,带着几分不理解的询问道。

    显然,她也是意识到了尔芙想到的这些问题,那自家主子又何苦去破坏自个儿在主子爷心目中的形象呢,这不是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么……

    尔芙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解释。

    她能说她就是被大李氏烦得实在太闹心了么,想要好好轻松两天么,那不显得她这个主子太不靠谱了,她又如何保持自个儿在一众婢仆面前的神秘感呢!

    好伐,说再多,辩解再多,也是越描越黑的掩耳盗铃。

    她根本就是在这么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些问题而已,她也是直到回答晴岚问题的时候,这才脑中灵光一现地想到了这点,但是想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因为她已经把自个儿掉坑里了。

    这么丢脸的事儿,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随后,尔芙等一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回到了主院里。

    她该洗漱洗漱,该更衣更衣,很快就将头上华丽精致、且沉甸甸的发饰取下,也将那头涂满黏糊糊茉莉发油的长发都洗得清清爽爽了,一袭有些薄的府绸褂子,及腰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瞧着就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她都好些日子没有做这样的装束了。

    尔芙惬意地躺在临窗摆放的美人榻上,身下是一张竹编席子,身旁角几上摆着冰镇过的小块水果,上面扎着几根晶莹剔透的琉璃小叉子,不远处,诗情坐在一张绣墩上,轻声细语、绘声绘色地念着画本子,她听得津津有味的,双目微阖,时不时伸手取过一块切得刚刚好一口就能吃下大小的水果,那叫一个会享受。

    这让刚巧过来的四爷,不禁有些气恼起来了。

    自个儿在前面忙得是身心俱疲,连口茶水都顾不上喝,又生怕尔芙心里觉得委屈,一忙完那些烦死人的政务,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但是迎面就瞧见这一幕,如何让四爷不嫉妒、不气恼呢!

    “你怎么过来了?”尔芙察觉到身边突然出现的熟悉味道,笑着睁开眼问道。

    “哼。”四爷淡淡地冷哼着,抬手将尔芙微微蜷起的双腿往旁边推推,有些不高兴地贴着尔芙坐在了美人榻上,沉声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我听说大李氏这些缠得你太凶,整日整日地赖在主院这边儿,让你连午间小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担心你心里觉得委屈,一忙完就赶过来陪你说话解闷,结果……”

    四爷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那满是怨念的小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快。

    尔芙见状,哪里看不出四爷在闹脾气,她笑着坐起身来,端起角几上放着的水果盘子,亲手将一小块甜甜的西瓜送到了四爷的嘴边,故意嗲嗲的劝道:“吃块冰西瓜,我知道你心疼我,那我这样懂得享乐,也不是为了让你安心么,难道你希望你急匆匆从前院赶来就看到一个坐在床边抹眼泪的幽怨女人啊!”

    甜丝丝的西瓜,爽脆中带着一丝微凉的感觉。

    四爷有些不情愿地将已经凑到嘴边的西瓜吃下肚子,支吾道:“爷也不是这意思,只是瞧见你这样闲散自在的模样,有些失落,不过瞧着你已经没有将大李氏的事儿放在心上了,爷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也不用尔芙再喂食,已经自个儿拿过水果盘子,一口口地吃起来了。

    大夏天的,吃上一块冰凉解渴的西瓜,那滋味还是蛮舒爽的。

    四爷本就是个怕热的人,他又是一路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汗,怎么可能拒绝这种送到嘴边儿的美味呢。

    他爽快地吃着,尔芙也已经安排人去准备热水了。

    “吃几块就快去洗漱吧,瞧瞧你这一身汗,换身衣裳松快松快吧!”她笑着拧着帕子替四爷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道。

    “知道了。”四爷咽下嘴里的西瓜,笑着回答道。

    他就是喜欢被尔芙用这种自在随意的关心所围绕的感觉,每次来到主院,他就觉得这满身疲惫都得到了最大的缓解,仿佛所有压在心头的烦恼都不存在了。

    “知道就快去吧!”一旁坐着的尔芙见四爷还抱着水果盘子不撒手,忍不住催道。

    四爷闻言,又吃了一块甜甜的西瓜,这才起身往净室里走去。

    尔芙有些哭笑不得地瞧着空空如也的水果盘,对着诗兰招招手,示意她再去切一盘西瓜过来,另外再备上一杯甜丝丝、冰冰凉的酸梅汁,被四爷挤在身边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热了,恨不得能一头钻进冰窖里去。

    她觉得热了,也没有强忍,直接吩咐诗情将房间一角的手摇式风扇挪到了跟前儿。

    因为相比起自个儿来说,四爷更怕热些,单单是在房间里摆上冰鉴,并不能让四爷在这种炎热的夏天里感觉到任何舒适感,但是用冰鉴配合上清风习习的手摇式风扇,那感觉就大大不同了。

    比如此时,冰冰凉的清风吹来,配合着夕阳西下的淡淡霞光,很是怡人。

    尔芙抬手拂过耳边垂下的几缕碎发,露出了一抹浅笑,柔声吩咐道:“今儿就别让小生子弄那些太油太腻的饭菜了,来上一碗清爽冰凉的炸酱面,再配上几样时新蔬菜做菜码,我觉得就挺好。”

    说完,她伸手接过诗兰递过来的酸梅汤就大大口地喝了起来。

    另一边儿,已经洗漱过的四爷,也换上一身更为舒适的家常袍服,回到尔芙的身边了,他伸手摸摸尔芙手里酸梅汤的温度,微微颔首,好似很满意尔芙并不贪凉的行为,尔芙却笑着往旁边躲了躲,她才不会告诉四爷这杯子是特别烧制的双层瓷杯呢,便是里面的酸梅汤都达到近乎零度的极限温度了,外面的杯壁摸着都不会冰手的。

    一杯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下了肚儿,尔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很是自在地靠在了四爷的肩头,她笑吟吟地说道:“晚上就不让厨房那边七碟八碗的准备了,凉面、炸酱面,你不会觉得不合口吧!”

    “你准备的,肯定可口啊!”四爷也是唇角微扬的笑着回答道。

    “诶,那我就让诗兰去给厨房那边传话了。”尔芙闻言,对着诗兰摆摆手道。

    随着诗兰一离开,尔芙又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茉雅琦的婚事这桩烦心事。

    这就是一桩躲避不开的烦心事。

    哪怕尔芙已经暂时地将这份苦差甩给了大李氏,但是真让她当做没有这件事,她也是做不到的,再说夫妻之间,便是再地位尊贵的两个人,闲谈的话题,也是逃不开这些家常琐事的话题,她也不想让自个儿成为那种成日就知道柴米油盐、毫无情趣的女人,却怎么也避不开这些烦心事。

    四爷闻言,脸色微变,沉声道:“大李氏的想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其实也不能怪大李氏有这样的想法,谁能不盼着孩子嫁得好呢。

    俗话说得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事儿了,尤其茉雅琦又是咱们亲王府里的格格,大李氏替茉雅琦去挑选夫婿,眼光肯定是要高一些的。

    我和你探讨这事儿,我就是怕她这样的想法不改,耽误了茉雅琦,也害了茉雅琦。

    只是我不说,你也肯定明白,我和她的关系太一般,要是我去劝她,兴许还会适得其反的,远不如你去劝劝她,毕竟茉雅琦也是你的亲生血脉,你这个做阿玛的,总不会故意去害茉雅琦,这也容易让她接受些。”尔芙抬手轻拍四爷的后背,生怕四爷一听这事儿就炸毛,一边安抚着,一边低声解释道。

    四爷闻言,理解且赞同地点点头,低声道:“爷记下了,改天就过去劝她。”

    “你可得把这事儿放心上,茉雅琦的事儿耽搁不起,其他的都好说,就怕大李氏这样好高骛远的择婿方式,让那些原本已经有和府里结亲打算的人家改变了主意。”尔芙还生怕四爷觉得这事儿不够重要,忙补充道。

    说完,她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因为太过频繁地重复同一件事就会显得特别唠叨,这很容易让四爷觉得不耐烦。

    随即,尔芙又故意挑选了一些京里比较有意思的小趣闻和四爷说了说,让四爷的情绪有一个很好的缓解和改善,又陪着四爷看了会儿画本子,确定茉雅琦的婚事和大李氏的好高骛远行为,已经不会影响四爷的情绪,这才让诗兰将早就被好的晚膳送过来。

第1784章

    联想到四爷到了将军府就直接去钦差大臣尔芙的房里去了,而且老十四也证实了他的种种猜测,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便宜小舅子的观察能力是比自个儿强多了。

    同时,他心里也隐隐约约冒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尔芙没有忘记自个儿被晾在城门口大半个时辰的事儿,丁志胜也没有忘记这点,他想着自个儿将尔芙晾在城外,还曾经敷衍应付搜寻四爷和十四爷踪迹的事儿,这心里就好似十五桶打水般七上八下起来了。

    好在,他还可以搞搞夫人路线。

    想到这里,丁志胜没心情在应付自家便宜小舅子秦有良了,直接奔着秦氏的住所去了。

    因为春姨娘处理府中庶务还好,却是个不擅长和人交际应酬的憨厚性格,还是秦氏这个商女出身的妾室,更适合搞夫人路线,因为秦氏本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秦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急匆匆的丁志胜。

    她一边安排婢女取来温热的茶水,一边细心地替丁志胜褪去脚下的长靴,取来更为舒适的软底布鞋给丁志胜宽宽脚,做好这些以后,她这才洗净手地坐在了丁志胜的身边,低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呢,该不会是最近为了寻找四皇子和十四皇子都没有休息好吧!”

    “不是。”丁志胜简洁答道。

    然后,他也不用秦氏继续追问,直接将自个儿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老爷,依妾身看,您就是太多心了。

    您之前为了尽快找到四皇子和十四皇子,连府里护卫的兵丁都派出去了,但是这手下兵将派出去了,他们藏私心偷懒,总不能怪到您的头上,再说您也不是千手千眼的菩萨,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呢,想来已经找回四皇子的四福晋是不会在这事上纠结的。

    至于说,您之前曾经将四福晋这位钦差大臣晾在城外,找个合适的借口就是了。

    您看,咱们这崇武城卫所,您是护卫一方的武将,也是这里的父母官,大事小情,处处都离不开您操心,有时候在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情往来上疏忽些,也是情理之中,这四福晋不主动提这些事儿,您就当不知道,要是提起了,您找个替罪羊顶上就是,何必如此烦心呢。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看破不说破的面子事儿,有个由头,四福晋也不能太小气吧。

    老爷,您就踏踏实实将心放在肚子里,准备好晚上的接风宴就是了。”秦氏闻言,勾唇浅笑着将一盏茶送到了丁志胜的跟前儿,柔声劝道。

    其实秦氏也没有骗人,她说的都是人情往来里约定俗成的事儿。

    虽然这四福晋的身份更尊贵些,但是这些大面上的事儿,这四福晋就更不好挑理,不然就会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可惜,尔芙这位四福晋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尔芙确实是为找到四爷和十四爷欢喜着,但是她高兴过后就迫不及待地告状了。

    她并没有那些传统大家闺秀的傲气,什么不给丈夫添麻烦,做好贤内助,她才不管那套呢,四爷就是她的靠山,她受到委屈就是要找四爷给自个儿出头,所以秦氏的那些预想就毫无意外地落空了。

    不过这次接风宴上,尔芙也没有为难丁志胜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四爷出招了。

    接风宴后,四爷、尔芙和十四爷又在崇武城卫所停留了几日,出街游玩、出城踏青,痛痛快快地玩了好几天,待到分散各处搜寻四爷和十四爷踪迹的护卫和御林军都聚到崇武城报道,他们这才很是客气地辞别了丁志胜,领着大队人马奔着杭州府去了。

    而在他们启程回京之前,保平安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就已经发往京城了。

    一路上,足有三层楼高的大船停停走走,足足磨蹭了一月有余,四爷这才领着玩得都快忘记自个儿京里还有孩子的尔芙,与十四爷一道回到了京中。

    德妃娘娘也已经打道回宫了。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一见到四爷和十四爷,这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下来了。

    她如同所有母亲一样,抱着两个比自个儿都高出一头的儿子就哭开了,虽然不至于心肝宝贝的乱叫吧,一双手却在四爷和十四爷的脸上摸遍了,要不是碍于男女有别,她怕是都想将两个儿子都扒光了检查一番才安心。

    亲人聚首,一番痛哭流涕过后,德妃娘娘重新洗漱梳妆过后,回到了正殿里。

    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除了眼圈红红、鼻尖红红,已经重新画好淡妆的德妃娘娘脸上,丝毫瞧不出她之前的失态,她端坐在鎏金凤榻之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哑着嗓子说道:“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你们进宫都还没有去给你们皇阿玛请过安吧,那就抓紧过去吧,你们皇阿玛也惦记着呢,不然也不能这么不顾规矩地派她一个深闺女眷去南边了。”

    说完,她又是一阵叹气,显然也是后怕着呢。

    四爷和十四爷见状,又安慰了德妃娘娘几句,直到老十四哄得德妃娘娘露出笑颜,两人这才起身前往乾清宫给康熙帝请安,留下尔芙在永和宫陪德妃娘娘说话。

    随着两个失踪数日的儿子一离开,德妃娘娘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她瞧着尔芙,上下打量着,也不见尔芙有所反应,终于耐不住性子的出声教训道:“这趟你是为了老四的安危闯宫求见皇上,本宫也不怪你不懂礼仪规矩了,但是你以后万万不能如此行事了,你不要忘了,你不单单是老四的福晋,更是你府里孩子们的嫡额娘,雍亲王府的当家嫡福晋,四爷不在府里,你就是府里的支柱。

    这次,本宫替你坐镇府里是能保证你府里不出乱子了,如果本宫不在呢?

    你惦记着老四的安危,你将他视若性命,本宫是老四的额娘,本宫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本宫还是要怪你行事莽撞,因为你不是个合格的福晋。

    再说,便是抛开这些都不提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深闺女眷,你这么一走就是上千里地远,万一路上出现什么不好的事儿,你让老四回来该如何自处呢,你让老四该如何面对府里的孩子们呢……

    本宫教训你,也是为你好,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着,德妃娘娘就好似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四爷府里的老姑娘茉雅琦了。

    她叫着尔芙来到偏殿,一块坐在了临床大炕上,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茶桌,很是亲近,这也是德妃娘娘心疼尔芙一路车马劳顿地才回京,怕尔芙坐在正殿里太拘束了,起码这么坐着,身下是厚厚的软垫,尔芙也能坐着舒服些了。

    德妃娘娘先招呼着尔芙用了些点心,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茉雅琦那丫头,这么一转眼也挺大年纪了,咱们满人家里就是疼姑娘,也没有将孩子留到这个年纪的道理,这算起来,茉雅琦比弘晖还要大上两岁呢,现在连弘晖房里的小格格都有孕了,她还云英未嫁地留在家里,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些,你是她的嫡母,该好好替她打算打算!”

    “娘娘,尔芙不是没有替她相看过人家,也不是没有替她考虑过,只是……这里面发生过什么事儿,您也知道,尔芙真是无能为力啊。

    您说吧,这朝中显贵,合适茉雅琦身份的门户,咱们总不能以势压人,强迫人家认下茉雅琦这门亲事,真要是将她远嫁,和亲蒙古,别说四爷舍不得,茉雅琦那丫头也不愿意,但是真要给她找个寒门学子出身的官员结亲,这又是实在不合规矩礼制。

    这事儿可不就这么耽误了!”说完,尔芙也是一声叹息。

    说起茉雅琦的婚事该如何安排,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也没想到德妃娘娘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这德妃娘娘在府里才住了没几天,怎么就注意到了至今未曾有婚配的茉雅琦呢,还直接出言提醒自个儿了,她也就唯有苦着脸倒起苦水了。

    茉雅琦这事儿,还真是不能怪尔芙这个嫡额娘。

    当初茉雅琦闹出那种丢脸的事儿,她那真是强忍着恶心替茉雅琦和那个不懂规矩的人家张罗婚事。

    结果呢……

    茉雅琦自个儿不干了,人家对方也不认这婚事了。

    好吧,这门亲事不成就不成了吧,本来就是自家格格不自爱,竟然不顾体统地做出那种丢脸的事情,虽然这在后世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但是在这个时代,那就得入乡随俗呗,咱们自认倒霉呗,接着寻找合适的人家吧。

    尔芙甚至豁出脸去,想出求康熙帝赐婚的主意。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茉雅琦搅和了这个安排,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呢!

    茉雅琦自个儿作死,尔芙没法子,四爷也没法子,可不就这么耽误了,然后又闹出闺中有孕的丑事,李氏也跟着搅合,愣是将茉雅琦耽搁到了这个岁数,结果这倒霉差事却落在了自个儿的头上。

    尔芙这么一说,德妃娘娘也想起了那段她被茉雅琦连累得抬不起头的日子了。

    其实她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尔芙,她并不是自个儿想要去管茉雅琦的婚事,而是已经被幽禁在佳思院的大李氏千方百计地求到了她跟前儿,到底是亲孙女,她见茉雅琦整日都闷闷不快地待在四爷府里,她也是心疼,这才会在尔芙回京第一天就提起这件事了。

    想想那时候宜妃和荣妃等人的嘲笑之语,德妃娘娘的脸都红了。

    她有些后悔自个儿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臭记性了,怎么被茉雅琦和大李氏几句话就给劝动了呢,现在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强硬地要求尔芙尽快解决茉雅琦的婚事问题了。

    因为茉雅琦的名声在名门望族里都臭大街了。

    不过也不能就不管茉雅琦的事儿了,她沉吟片刻,态度和蔼的劝道:“本宫也知道这事儿有些难为你了,但是你到底是她的嫡额娘,就算不冲着她,也该想想小七吧,她在府里不嫁,那事儿就过不去,也影响咱们小七的闺誉,所以就算是为小七,你也得在这事上多费些心思啊!”

    “尔芙明白,尔芙一定会尽快安排好茉雅琦的婚事。”尔芙闻言,恳切答道。

    不得不说,德妃娘娘几句话就戳中了尔芙的软肋,茉雅琦嫁不嫁人这事儿,尔芙还真是不在意,一来府里真不差她茉雅琦的吃用,二来她就是个懒怠的性格,让她为了茉雅琦去忍着恶心参加簪花宴、赏花宴,她真是没那好心情,但是她却忘记了这古代女子闺誉的重要性,一家有一个品行不好的女子,那绝对会连累到其他未嫁姐妹的。

    是,就算四爷以后是要登基称帝的,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不过尔芙也不希望小七是因为她显贵无比的身份出嫁,而是希望小七能嫁给一个她喜欢的、对方也喜欢她的丈夫,再说她也不希望以后有人非议小七的闺誉,所以这解决茉雅琦的婚事,还真是成为了重中之重的大事了。

    毕竟任何人都是善忘的,茉雅琦待嫁闺中,那茉雅琦闺中闹出的那些荒唐事就是永不过期的时新八卦,但是如果她出嫁了,还夫妻和睦、家业和顺,那这事儿就会成为过眼云烟,也就不会再被人提起了,那等到小七议亲的时候,也就不会影响到小七了。

    这人就没有不自私的,便是尔芙也不能例外免俗。

    她斩钉截铁地赢下这份苦差事,便能看出她是为了小七能豁出去的好额娘了。

    不过就是忍着恶心、强作笑脸地去应付那些命妇呗,不算什么大事,为了茉雅琦,尔芙做不到,但是为了小七,她可以甘之如饴。

    等到四爷和十四爷见过康熙帝,重新回到永和宫,又陪着德妃娘娘用过一顿晚膳,回到府里,尔芙就拿出了愚公移山的决心和勇气,直接吩咐诗兰去整理适龄男子的名单去了。

第1785章

    虽然弘晖等诸位阿哥是四爷的血脉传承,四爷在意着,也用心培养着,但是到底这些粗胳膊笨腿的小男孩儿是不如粉嫩嫩、软嘟嘟的小格格更招人疼,尤其是李氏日日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和四爷亲近,所以四爷这个很少能得到孩子们亲近依赖的父亲,自然而然就更加偏疼茉雅琦这个娇嫩如花的小格格了。

    她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室外丢脸了。

    四爷也紧跟着就追进了上房,同时还将要跟进来伺候的诗兰等人都留在了外面。

    “这时辰,您该回前院书房去处理政务了吧!”尔芙没好脸色地瞪着紧跟着自个儿身后如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四爷,咬牙问道。

    不好,这妮子是真的恼羞成怒了,而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将这个害羞的小妮子逼得太紧。

    ——这是四爷和尔芙相处多年,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经验之谈。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顺着尔芙的话茬,含笑点头道:“爷倒是也想和你多在一块待一会儿,不过前院书房里还有一滩事等着爷去处理,所以也只好委屈你了。”

    说完,四爷炫耀似的勾起腰间挂着的玉佩,轻轻地摇晃了两下,迈步往外走去。

    尔芙看到他如此孩子气的幼稚举动,半是甜蜜、半是无奈地摇摇头,却到底还是送着他到了院门外,目送着他和苏培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子路的尽头,她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去。

    相比每日都忙碌不停的四爷,尔芙确实是清闲不少,但是也有很多正事要处理。

    比如核算账目,清点各处产业出息,检查后院小格格们的功课情况。

    因为要张罗着乌雅赫赫进府的相关事宜,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腾出工夫往听风楼那边走动过了,也是该过去瞧瞧了,免得小七和茉雅琦两个小格格起了玩闹想法,不好好跟着孙嬷嬷学本事。

    听风楼里,刚刚在孙嬷嬷的指导下,练了小半个时辰的琴艺,连午饭还没吃。

    二人一瞧见尔芙领着拎着食盒的诗兰过来,不由地露出了满脸喜色。

    别看孙嬷嬷这个人平时性格随和温善,一身琴棋书画和治家的本事,更是让小七和茉雅琦心悦诚服,但是她也有唯一一个缺点,那就是她这人上起课来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那是一种描述不出来的严苛。

    今个儿,二人就是因为疏忽被罚了,早起用过膳就跟着孙嬷嬷练习琴艺,她二人现在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到拎着食盒过来探望的尔芙,怎么可能不欢喜呢!

    不过了解孙嬷嬷性格的尔芙却没有打断她们上课的氛围,而是果断地站在了听风楼的门口,一直等到厅堂里响起孙嬷嬷准许休息的声音传来,她这才迈步走进了听风楼,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将拎着食盒的诗兰留在了门外,更是抬手制止住了小七和茉雅琦要围上前来的动作,笑着走到孙嬷嬷的跟前,颔首一礼道:“嬷嬷,辛苦了!”

    孙嬷嬷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她微微侧身,屈膝还礼道:“福晋,您太客气了!”

    同时,她满脸恭敬地让着尔芙来到偏厅里坐下,并主动招呼了还留在厅堂里傻站着的两位小格格一块过来了。

    “这两个丫头还算听话吧!”尔芙坐定后,故意不去瞧苦瓜脸的二女,含笑问道。

    孙嬷嬷闻言,抬手指着一旁饭桌上根本没动过的午膳,带着几分请罪意味的答道:“格格们的天赋极好,只是还是有些坐不住,所以今个儿奴婢就壮着胆子罚了她二人不许用午膳。”

    “哦,这是为何呢?”尔芙笑着摆摆手,示意孙嬷嬷不必如此紧张,笑着问。

    孙嬷嬷也不遮掩,直接就将茉雅琦和小七在琴房里小动作不断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既是她们不敬你这位先生,有错在先,那你就该罚她们,要我说,嬷嬷还是罚得太轻了些。”尔芙闻言,眼神冷森且凌厉在小七和茉雅琦的脸上划过,见她二人皆低头躲闪,却并未想要分辨一句,便知道孙嬷嬷所言不虚,她有些不高兴地敛了敛袖摆,垂眸说道。

    不过作为额娘,她还是会心疼被罚饿肚子练琴的小七,所以她又配合着孙嬷嬷教训了小七和茉雅琦几句,便将话题给拉了回来,主动提起让两个孩子先下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稍后再继续练习琴艺的事儿。

    孙嬷嬷也明白这些小主子身份尊贵,不同她教导过的小宫女,便也点头同意了。

    “既然你们先生同意了,那你们就先下去吧,该吃吃、该喝喝,累了就休息片刻,只是晚上多抄写十篇大字就算是惩罚了,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们上课不用心,别怪我让你们去宗人府里学规矩。”不过这黑脸还要继续唱下去,不然就小七那个性格跳脱、贪玩爱热闹的丫头就更不将孙嬷嬷放在心上了,所以尔芙仍保持着那张冷死人的脸,面无表情的教训道。

    说起宗人府,这宗室子孙就没有一个是不心惊胆战的。

    别看茉雅琦和小七都没有去过宗人府,但是往日和堂叔伯家里的姐妹聚齐闲聊时,也听说过不少令人乍舌的消息,如暗无天日的黑牢,如生冷坚硬的黑面饼,如随处可见的老鼠蟑螂……二人听尔芙说起要送她们去宗人府学规矩,齐齐打了个冷颤,也顾不上表示对孙嬷嬷的不满了,对着尔芙和孙嬷嬷屈膝一礼,便慌里慌张地往听风楼前的偏厢跑去。

    “福晋,这宗人府是拘押犯错的宗室子弟所在,并不管教授规矩的差事。”孙嬷嬷是个有些古板的老嬷嬷,她并不知道尔芙说那话是在吓唬两位格格,还以为尔芙是不满意教学进度,所以待两个格格快步出门后,孙嬷嬷便忙开口解释了一句,生怕她稀里糊涂的闹出什么笑话来。

    对此,尔芙笑着摇摇头道:“嬷嬷,我自是明白宗人府不管教授规矩的差事。

    不过小七和茉雅琦这两个孩子是从小就被四爷宠惯着长大的,性子野、贪玩爱闹,更有着无法无天的跋扈劲儿,在这府里头,要是不早早就给她们头上戴上紧箍咒,您这也不好管教,我虽然是不希望她们被规矩约束得缩手缩脚,全无宗室女的大气洒脱,却也不希望她们成为无法无天的骄纵女。

    说句有些大不敬的话,这宗室女的身份尊贵,却注定是要和亲蒙古藩王,到时候这爱新觉罗的姓氏,帮衬不到她们半分,也不能带给她们尊荣,反而还会让她们被那些蒙古贵族排斥,那时就唯有指望她们自个儿了,有一个讨喜些的性格,总比盲目地骄矜跋扈强些。”

    这话到最后,尔芙不禁有些哽咽了。

    虽然她知道待到小七议亲时,四爷已经登基,想要保住小七这个格格不远嫁,并非什么难事,但是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就对一句话感触颇深,那就是世事无绝对,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比如小七被那些来京城朝岁的藩王相中求娶,再比如小七脑筋出问题的看重了草原上的藩王子弟……这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可能会出现,与其到时束手无策,还不如早早准备好,俗话说有备无患,何况即便是小七能被留在京中,她也希望小七和未来夫婿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佳人,而不是生搬硬凑的怨侣。

    孙嬷嬷是宫中老人儿,她不到十岁就跟着宫中嬷嬷学当差,这三十余年里,她不知见过多少皇室格格被赐婚蒙古时候的那副绝望样子,对尔芙所言,虽然说不上是感同身受,却也是深有体会,更是佩服尔芙的远见。

    那些自认高人一等的皇室格格,为何多数都落得婚姻不幸的悲剧收场?

    ——她们这些宫婢闲暇无事的时候,也曾胆大妄为地探讨过这问题。

    因为总不能是各个宗室贵女都碰上人面兽心的渣男,经过她们的探讨发现,其实这些宗室贵女更多都是输给了她们那有些荒唐可笑的矫情做派,在这个出嫁从夫的年代,既是嫁入夫家,又如何摆宗室贵女的威风,这世间男子多是受男尊女卑思想影响,初时或许还能勉强忍耐,但是长久下来,必然会选择更加体贴周到的小妾去作伴,最终那些傲气自负的宗室贵女就只能落得独守空房的下场罢了。

    现在很显然尔芙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早早让小七和茉雅琦学会如何放下架子。也许现在看来,两位格格的生活不如其他宗室贵女活得恣意、随性,但是却能让两位格格获得更加幸福的未来,以短暂辛苦换取未来幸福,这生意绝对是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孙嬷嬷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拍着胸脯保证道:“福晋,两位格格交到奴婢手里,您只管放心,奴婢定然会尽心教导。”

    “那我就放心了,劳烦嬷嬷费心。”尔芙笑着颔首道。

    说完,她又去偏房里看过小七和茉雅琦用膳,亲自盯着宫婢给两个手指都磨得发红的可怜丫头上好滋养皮肤的药膏,免得她们那双纤纤玉手都留下茧子,最后还陪着两个丫头在听风楼前的小庭院里散步减压,待到孙嬷嬷那边召唤二女继续上课,她这才让诗兰拎起空空的食盒回了正院。

    诗兰拎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尔芙身后,小声嘀咕道:“格格真是太辛苦了。”

    “辛苦?当初你被我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从街边带回府,跟着那些严肃刻板的管事娘子学规矩的时候,可曾说过辛苦,可曾觉得委屈,或者是可曾想过偷懒?

    比起你们,小七和茉雅琦已经太幸运了,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身边更有奴仆婢女环绕伺候,连穿衣洗漱这些事都不需动手,真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得是美味佳肴,穿得是绫罗绸缎,现在不过跟着嬷嬷学些琴棋书画的本事,练练针黹女红,何来辛苦之说!”对于诗兰如此说法,尔芙这个从现代而来的额娘是嗤之以鼻,不禁带着几分嫉妒语气的开口嘲讽道。

    “奴婢得老福晋收留,能够有衣穿、有饭吃,已经是感激不尽,自不觉得辛苦,格格却是不同,您也说了,她是生来富贵的天潢贵胄,本就该是被人细心伺候着的贵人,现在却要学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早晨天不亮就要起身,晚上暮鼓敲响才能安枕,怎么能算不上辛苦呢!”不同的生活经历,让诗兰完全不能认同尔芙的说法,她几步追到尔芙身边,轻声反驳道。

    “艺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对她们有大把好处在。”尔芙不求诗兰理解自己的苦心,笑着给这个无解的话题下了结束语,迈步走进了门槛高高的正院院门,径直往后院的小厨房去了。

    她并非不心疼小七,也不是不知道小七不喜欢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她必须狠下心,便如同她在现代的老爸和老妈那样,狠心强迫她穿梭于一个又一个的补课班,为的就是她不被时代淘汰抛弃,图的就是她能够有一个光明未来,虽然她没能靠那些知识去赢得自个儿想要的生活,但是待她成婚生子以后,却也能理解昔日老爸、老妈的做法,并非是不心疼,却只能狠心忍耐。

    学吧,总会有些用处的,尔芙如此安慰着自个儿,人却已经站在了灶台前。

    小七被孙嬷嬷责罚,她不能心软,只剩下这点力所能及的事儿,配合着小生子张罗一顿可口的饭菜,让小七过来用晚膳的时候能好好补充体力,别本事还没学到,身体却已经累坏了。

    尔芙狠狠摇头,丢掉心里对小七的担心和疼惜,更加专注地准备着晚膳,不过她明显是个没有点亮厨艺技能点的手残代表,即便有小生子手把手的叫道,却也仍然做不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顶多是在小生子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熬煮上一锅滋补养人的羊肉汤而已。

    仅仅如此。

    “晚上多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免得她吃多了不消化。”一会工夫,她就将食材都放在了锅里,剩下的就是交代烧火丫头看好火候,尔芙扭头瞧着还在案板前忙活着的小生子,低声吩咐道。

第1786章

    两个稳婆再也顾不上还在旁边坐着的尔芙,一溜烟儿地围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齐齐唤道:“再加把劲,已经能看到头了!”

    炕桌另一侧,细细品茶的尔芙瞧着二人攥着拳头加油鼓劲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过她也明白她的清闲和冷静有些不合时宜,忙压下微微扬起的唇角,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大炕,示意诗兰将她用过的那些茶具都收拾起来,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生产的乌拉那拉媚儿身上。

    因为她到现在为止都没瞧见乌拉那拉媚儿有什么好危险的!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眨眼过去小半天。

    一直等到尔芙在产房里边儿,站得双腿发直、两眼发昏、满头热汗,乌拉那拉媚儿才低吼着,挺直了身体。

    “哇……”那是一声不算响亮的哭声。

    低低的哭声,微弱的呼吸,一切都预示着这个才落地的女婴,身体不大强壮。

    乌拉那拉媚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稳婆洗净包好的小格格,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府里新添了位小格格。

    瞧瞧小格格这眉眼儿,再瞧瞧小格格这胳膊腿儿,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窦氏侧身抱着还满眼含泪的小格格凑到尔芙跟前,满脸喜气的夸赞着。

    吴稳婆也配合道:“是啊,小格格知道您疼爱着她,才落地就睁眼了。”说完,她便仰着脸儿,满脸期盼的望着尔芙,这是在等着尔芙打赏呢,她撇家舍业地来到府里伺候这些天,所图的可不是内务府给的那份差饷,那点钱儿,买米买菜都不够用呢,她就盼着今个儿这封大红包呢!

    尔芙见状,抬手一挥,朗声道:“辛苦两位嬷嬷,来人,看赏。”

    随着她这边话音落,吴稳婆和窦氏齐齐拜倒,连声谢恩着,诗兰也适时地捧着红纸封好的银条进来了,这还仅仅是她这边的一份赏赐而已,别看四爷不在府里,乌拉那拉媚儿也睡着,但是那两份赏赐都不可能省下,不过那两份赏赐都不该由她这位嫡福晋送出,所以她也就没有提起,只让两位稳婆在房里小心伺候着乌拉那拉媚儿,便领着诗兰回去上房,给那边儿等待消息的其他情敌去报信了。

    上房里,辛苦等待了两个多时辰的众女听尔芙说起乌拉那拉媚儿生的是个小格格,皆是满脸欢喜,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连连吵着要去后罩房那边去看小格格。

    尔芙也没有拦着她们,小格格虽然身体娇弱些,但是这些女人都知道轻重,不会不顾身上带着寒风就往跟前凑,再说产房里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候着,也会提醒规劝那些不分轻重的人,所以她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直接领着这些坐得身体都有些僵硬的女人说笑着往后罩房那边的产房去了。

    小格格瘦瘦小小,皮肤红红皱皱,还没有长出头发来,别提多丑了。

    不过在这些女人的嘴里,这个丑巴巴的小格格就如同天仙临凡般美貌,有着言语不能描述的可爱,纷纷慷慨解囊起来,这个拔发簪、那个摘镯子……一会儿工夫就在小格格的身边儿,堆起了一堆名贵华丽的首饰。

    “好啦,乌拉那拉格格生产辛苦,还在休息,咱们别打扰她了,早些散了吧!”尔芙见状,淡笑着摆摆手,止住了这些女人滔滔不绝的夸赞之词,替乌拉那拉媚儿给众女下了逐客令,同时自个儿也率先走出了产房的房门,一边儿安排人给在户部坐堂的四爷报喜,一边儿等待着胡太医和孟医士替小格格检查身体的结果。

    本该为小格格的身体提心吊胆的乌拉那拉媚儿睡着,反倒是尔芙止不住的担心着。

    好在胡太医和孟医士没有多耽搁,细细替小格格检查过脉象,躬身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回禀道:“启禀福晋,虽然小格格有些胎里不足的毛病,不过只需细细调理就好。”说完,他二人就将一起开出的药方交到尔芙手里,直接背起药箱离开了。

    尔芙也没有拦着二人多问话,点点头,便将手里的药方直接转交给了乌拉那拉媚儿身边的春喜拿着,领着还愣神的诗兰回到正院去了,因为太她清楚这些太医都是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聪明人,说是好好调理就好,那潜台词就是说要听天由命了。

    在这个没有各种疫苗为小婴儿保驾护航的时代,想要将一个小婴儿好好养大,何其艰难,何况是这样一个抵抗力很弱的早产儿,不过也幸亏乌拉那拉媚儿早产生下的是个不能袭爵争位的格格,只要乌拉那拉媚儿用心照顾,倒也不会有人在她的背后给小格格下黑手,不然那危险性就更大了。

    好在,这些问题都不需要她这个不是外人的外人去着急打算。

    这边儿还不等尔芙换下那身沾满血腥味的衣袍,在户部坐堂的四爷就回来了。

    别看就是一个庶出的小格格出生,但是一向看重子嗣血脉的他收到消息,还是急急忙忙回来了,不过他还是照规矩,先来了尔芙这边儿,换下身上那身厚重的亲王官袍,又陪着尔芙说过话,这才领着苏培盛、王以诚二人往飘雪苑去看新出生的小格格。

    只是他才瞧见躺在暗红襁褓里的小格格,整个人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倒不是四爷嫌弃小格格长得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人阿玛的他知道小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这副皱皮猴子样,只是从小在宫里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似这般体弱、早产的小婴儿想要平安养大是如何艰难,四爷心疼小格格一出生就有一副比不得其他人康健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小床上抱了起来,低头碰了碰小格格的脑门。

    “要乖,要争气,阿玛盼着你长大呢!”他有些伤感的低声感慨道。

    就在此时,一直躺在炕上睡着的乌拉那拉媚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嘤咛。

    其实她早就已经醒来了,还趴在炕边儿,看了好半天闭眼睡着的小格格,那是她辛苦生下的孩子,她并不觉得小格格丑,但是她也明白小格格早产,很可能是养不大的,所以她在听到四爷过来的动静时,才会选择装睡逃避。

    因为她实在是怕在四爷的脸上看到失望和嫌弃,那到底是她辛苦产下的新生骨肉。

    说到底,还是她太不谨慎,这才没有保护好腹中胎儿,没能产下健康的小格格,但凡她能更加小心些,也不会让小格格如此体弱,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能因此看到情绪外露的四爷,这也让她多了份底气,选择在这个时候醒来,替自个儿和可怜的小格格在四爷跟前刷刷好感度。

    四爷闻声,抱着小格格回头,轻声问道:“你感觉如何,身体好些了么?”

    “婢妾还好。”乌拉那拉媚儿挣扎着坐起身来,稍显害羞的回答道。

    “那就好,身体不适就要叫太医,别忍着,小格格那边儿,你也不必太担心,爷会让内务府再选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奶嬷嬷过来照顾着。”四爷难得好性子地抱着小格格坐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还特地从旁边取了个软枕过来,细心地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腰后,免得才刚生产过的乌拉那拉媚儿太辛苦,做完这些之后,他这才低声安抚道。

    这倒不是四爷突然对乌拉那拉媚儿生出爱慕心,他做这些都是看在小格格的份上,他明白这些女人争权夺利的心儿,一个个都盼着生阿哥,盼着能靠着生阿哥晋位,盼着能靠着生阿哥获得荣宠,小格格本就体弱,要是再没有乌拉那拉媚儿这个做额娘的多在意几分,他真怕这小格格长不大,所以他愿意让自个儿放低身段,给乌拉那拉媚儿几分体面,让乌拉那拉媚儿多在意小格格几分,仅此而已。

    四爷是慈父,他实在不愿意自个儿曾经受过的苦,再落到自个儿的孩子身上。

    乌拉那拉媚儿虽然未必能猜透四爷所想,却能感觉到四爷态度的转变,她也不是个心特别狠的女人,她看到自个儿生出来的是小格格有失望,但是在得知小格格的身体不算康健以后,更多的就是对小格格的疼惜,现在又有四爷的温暖关怀,让她更觉得要好好照顾小格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虽然是没能一索得男,也没能晋位庶福晋,却也更受重视了。

    当四爷大手笔的丰厚打赏,被苏培盛领着一众小太监送去飘雪苑的时候,后院那些还等着看乌拉那拉媚儿笑话的众女都有种惊掉下巴的感觉,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她们听着下面宫女的通禀,皆是满脸嫉妒得攥紧了绣帕,不过因为四爷的赏赐被特地加厚了几成,她们也不能太小气吝啬,所以这倒是让乌拉那拉媚儿大赚一笔。

    已经能够坐起身来的乌拉那拉媚儿蓬头垢面地坐在炕上,身边儿是襁褓包裹着的小格格,身后是春喜特别赶制出来的超软软枕,她满脸喜色地盘点着众女送过来的贺礼和四爷的赏赐,扒拉扒拉手指,暗自低喃道:“如果不是阿哥能够袭爵,还是生格格更合算些,没想到四爷会反其道而为之的更为在意小格格。”

    “奴婢们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恭喜格格喜得小格格。”春喜等一众宫婢送走了来送贺礼的众女,重新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叩首贺喜道。

    “赏,厚赏。”乌拉那拉媚儿暴发户般的挥手道,同时满脸堆笑地抱起了小格格,冲着还跪在地上的春喜吩咐道,“你抓紧领人把厢房那边收拾出来,一些容易磕碰的家具边角都用软缎包好,再派人请太医过来检查一番,然后就让奶嬷嬷先住过去吧,待屋子有几分人气,我这边出了满月能下地后,再让小格格挪过去。”

    “还是格格考虑周到。”春喜笑着拍马屁道。

    这也是因为后罩房这边布置的产房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容纳乌拉那拉媚儿和小格格同住,为了让小格格得到更好的照顾,她还特地让人将小格格住的小床,挪到了自个儿的炕边儿,除了喂奶的时候,让奶嬷嬷抱着小格格过去,其他时候都是两母女住一块,她还特地让每天过来上夜的宫女都住到外间去了,生怕有谁对小格格下黑手。

    转眼五天,乌拉那拉媚儿的脸色有些差,小格格却是总算长开了,褪去了一身红皱皱的皮肤,粉嫩嫩、白嘟嘟,透着让人爱不释手的娇嫩,四爷也好似养成了习惯,只要是从外面回来,总是要往飘雪苑走动走动,这让后院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个顶个都将飘雪苑当成第二个正院伺候着,也让后院的那些女人都嫉妒得双眼发红、两眼冒火了,不过四爷却是恍若未觉,照旧每日一回到府里就往飘雪苑跑,更是因为乌拉那拉媚儿对小格格的那份关心和疼爱,让四爷对乌拉那拉媚儿都有所改观了。

    “你说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好不容易生下来,爷是不是该给她抬抬位分呢?”这天四爷照旧是去飘雪苑看过孩子,这才回到正院和尔芙一块用晚膳,他吃着小生子精心准备的家常清炒,稍显犹豫地对着尔芙问道。

    “庶福晋,还是侧福晋呢?”尔芙淡笑着问道,她倒是没有觉得四爷是移情别恋的爱慕上了乌拉那拉媚儿,所以也没有后院那些女人提起乌拉那拉媚儿就是满脸嫉恨。

    “当然是庶福晋了!”四爷闻言,挑眉道。

    他怎么可能替在外就已经伺候自个儿的乌拉那拉媚儿请封侧福晋,那府里其他侧福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府里那些比乌拉那拉媚儿更有资格晋位的格格们,又怎么可能福气,为了府里的和谐和稳定,即便是他在喜欢乌拉那拉媚儿,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更何况他对乌拉那拉媚儿的感觉,也仅仅就是当她是寻常格格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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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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