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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7章

    第1817章

    尔芙给四爷出的主意,不过就是让他去做茉雅琦的思想工作。

    在尔芙看来,茉雅琦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对李氏、对自个儿有所抵触,却绝对不会反感四爷亲近她,因为这是对她极其有利的事情,要是能夺得四爷对其的关注,不说是可以一步登天,却也能让以后的路好走些。

    “想好了,那就快些去吧。

    茉雅琦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有话和她好好说。”瞧着四爷起身,尔芙笑着取过旁边衣架上搭着的外袍,又替四爷整理了下歪歪扭扭的衣襟,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爷能不知道么,你要是累了就早些歇着,不必等爷了。”

    说完话,四爷系好了外袍领口的绸带,拿过随意丢在长几上的瓜皮小帽戴在头上,伸手摸了摸躺在尔芙身边撒娇的百福,便叫着苏培盛出门了。

    面阔三间的静思居,算得上是府里头最雅致、僻静的地方。

    沿着素白色和墨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四爷来到了院门紧闭的静思居外头,他抬眸望了望天边挂着的一轮弯月,摸出衣襟内兜放着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对着拎着灯笼领路的王以诚使了个眼色,王以诚便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时间虽说有些晚了,但是守门婆子还是很快就打开了院门。

    四爷作为雍亲王府当之无愧的主人,这府里头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的,何况王以诚拎着的灯笼上,还有着墨笔勾些的大大雍字,虽然守门婆子搞不清楚四爷过来的目的,却还是动作利落、慌乱地将刚打开一条缝的院门推开。

    她生恐怠慢四爷,被四爷怪罪,也顾不上院门外的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速度极快地来到院门外跪下身子,连连叩首道:“老奴不知道主子爷亲临,稍有怠慢,还请主子爷恕罪。”

    “起来吧,二格格可醒着?”四爷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守门婆子闻言,连连点头,恭声答道:“二格格正在房间里练琴,老奴这便进去替主子爷通传禀报。”

    “嗯!”四爷随意点头应了个声,跟着守门婆子来到了院里。

    男女有别,哪怕是亲生父女,四爷也不好不经通传就闯进茉雅琦的房里,不过他也没有去到厢房喝茶等候,而是招呼着廊下伺候的小宫女过来近前,命人将院子一角摆着的石桌收拾了出来,又让苏培盛将他带过来的吃食摆好,便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冷风直吹的石凳上。

    少时片刻,重新更衣洗漱过的茉雅琦,领着两个近身婢女来到了四爷跟前,她疑惑地扫了眼桌上摆着的吃食,忙收敛起眼底的疑惑之色,躬身见礼道:“茉雅琦不知道阿玛过来,有失远迎,还请阿玛见谅。”

    “在自个儿家里头,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呢!

    你也别拘着了,快过来坐下吧!”四爷笑着对茉雅琦招招手,指着对面空着的石凳,朗声说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家人在府里头讲排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格外喜欢爱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小七和更从容的弘轩的原因之一。

    说着话,四爷拎起茶壶给茉雅琦倒了杯热茶,又将石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和干果蜜饯攒盒,一股脑地往茉雅琦的跟前儿推了推,招呼着她吃些点心,“阿玛偶然听大厨房那边碎嘴的刘胖子说起,你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便特地让生公公给你准备了几道点心,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多谢阿玛关心,茉雅琦还不饿呢!”从小跟着李氏长大,茉雅琦的戒心很重,听四爷说.asxs.心是出自生公公之手,她连碰都不想碰了,笑着推脱了一句,随即捧着茶碗抿了口,便坐正了身子。

    茉雅琦的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精明干练的四爷。

    不过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是想要来挑茉雅琦的小毛病的,便也就装作没瞧见茉雅琦闪烁的小眼神,笑着点头,顺着茉雅琦的话,轻声调侃道:“姑娘家最是怕胖了,倒是阿玛没有考虑周全,看来咱们二格格是真的长大了。”

    “阿玛……”茉雅琦不高兴地娇嗔着。

    看起来气氛不错,四爷心里觉着是时候提起李氏的事情了。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茉雅琦对李氏的反感和抵触情绪,也怪李氏这些年对她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尤其是打从弘昀出生以后,李氏更是变本加厉起来,丝毫不关心茉雅琦的死活,更是丧心病狂地让茉雅琦去照顾身染豆疾的四爷,这一次次的自私行为,真真是伤透了茉雅琦的心,所以四爷才一提起李氏,茉雅琦就脸色大变地咬紧了下唇。

    “阿玛知道你额娘对你不算太好,但是她到底是你的亲额娘,你这样搬出来自个儿住,实在是有些出格。”四爷虽然瞧出了茉雅琦的抵触,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他也是左右为难,他本心是想要给茉雅琦说清她搬到静思居住的利弊,但是他又不愿意让纯粹的亲情蒙上种种算计。

    茉雅琦听完,袖管下的小手都紧紧攥了起来。

    她到底是顾忌着母女情分,不愿意当着四爷的面,将李氏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但是让她违心的认错,重新搬回到东小院去住,她又是千百个不愿意,这种纠结,让她讨厌极了尔芙的多事,倒也不是她在正院安排了亲信盯梢,而是从四爷带来的点心,猜出四爷是从正院过来的,再联想到尔芙之前一次次劝她和李氏重归于好的事情,便不难想出四爷会这么做的原因了。

    “阿玛,我都这么大了,和额娘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方便。”她有些别扭地学着小七往常的做派,微嘟着唇瓣,拧着眉头,轻声撒娇道。

    “你这丫头,尽胡说。

    母女俩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说,东小院是规整的三进院,又有两侧跨院,你要真是觉得和你额娘同住一院不方便,那阿玛让你额娘给你收拾出一侧跨院,你领着身边婢仆住着,离你额娘近些,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有的时候,四爷比尔芙还要天真,这点主要就表现在他希望他的子女不必如同他小时候那样小小年纪就离开额娘身边,孤零零地住在外头,身边只有仆从婢女跟着伺候,这也是为什么李氏不愿意弘昀住到前院去,他也就轻易同意的原因,不然按照规矩,这男孩子过了七岁就是要搬到前院住的,只有早晚给额娘请安的时候,这才能进到后院里。

    “阿玛,你看小七妹妹都自个儿住在西小院里,茉雅琦大了,也想要自个儿住在静思居,不然都被小七妹妹比下去了,而且嫡福晋也曾经好几次说过,这姑娘家要早些学着治家,以后出嫁才不会被手下那些仆从婢女蒙骗,您就让茉雅琦自个儿住在静思居,先练习管着自个儿的小院子,先学着治家好不好么!”茉雅琦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搬回到东小院去给李氏做枪使的,她可不愿意再跟着李氏做那些自个儿不喜欢做的事情,而且她也担心有朝一日,李氏做过的事情都瞒不住了,连累她这个为李氏做过许多事情的小可怜,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的,如此能借着和李氏发生小小争吵,搬出东小院,于她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钮祜禄氏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你也没必要非搬出来住。

    你要是有兴趣学习治家手段,那阿玛替你和钮祜禄氏说说,让她挑些轻松的活计,让你帮忙打理着如何,这样你既能更好的学习治家手段,也不必和你额娘分开了。”只是她这套说词,根本就说不动一心劝和她和李氏的四爷,四爷不等她说完,便已经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

    既然说是说不通了,那就只好耍赖了。

    茉雅琦见四爷坚持要让她搬回到东小院去,眼神一动,有了个新主意,她狠狠地掐着腿上的嫩肉,疼得满眼通红,小脸抽抽巴巴的如同要哭似的,这才故作委屈地撒娇道:“阿玛偏心,就是想要看小七妹妹笑话茉雅琦,小七妹妹才那么大就已经自个儿住在西小院了,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就没有敢不听她话的,你看看茉雅琦,茉雅琦都这么大了,吃穿嚼用都要额娘安排,好不容易才搬到静思居没几天,您又要茉雅琦搬回去……”

    眼泪,绝对是女人最大的武器,这条适用于所有年纪的女人。

    茉雅琦的眼泪还没掉下来,四爷就已经服软了,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暂时同意了茉雅琦要住在静思居的想法,微微点头道:“好吧,既然茉雅琦想要自个儿住,那阿玛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还是要经常回去东小院那边看看你额娘,要是你在静思居住厌烦了,身边缺什么少什么,也不必委屈自个儿,直接和嫡福晋钮祜禄氏说就是了。”

    “阿玛最疼茉雅琦了,茉雅琦是真的喜欢静思居这里。”

    “喜欢就好。”四爷抬手摸了摸茉雅琦的发顶,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阿玛要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能身边没有了额娘约束着,便贪玩晚睡,一定要当心身体,别让阿玛和你额娘担心。”

    “茉雅琦知道,阿玛也要当心身体。”总算得到阿玛的允许,暂时留在静思居小住,茉雅琦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笑吟吟地起身送着四爷来到院门口,柔声说道。

    “好了,夜里更深露重,你又穿得这么单薄,快回去吧。”

    “那阿玛慢走!”茉雅琦笑着屈膝一礼,却坚持目送四爷走到鹅卵石小路的尽头,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在路过倒座房的时候,她瞧着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守门婆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交代身边跟着的婢女,将守门婆子拉到院子后面的杂物房关了起来。

    她这么做,也是希望身边其他的婢仆能警醒些。

    别以为她一直没有发落守门婆子,便是她不知道这守门婆子是李氏安排到她身边的眼线,她不过是知道李氏暂时不会伤害自己,不想和李氏起冲动,维持母女间的暂时和平罢了,可是有了今个儿四爷深夜来静思居的事情,她不敢保证李氏之后仍然不会利用自个儿达到某种目的。

    小心无大错,这是李氏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从她从东小院搬出来的那天,她就将这句话记在了骨子里。

    只有彻底扫清身边任何有疑点的婢仆,她才能保证自个儿不被李氏利用牵连,不过就这么做,她还是不敢保证自个儿的安全,她打算趁着这机会,好好在四爷跟前刷刷好感度,既然四爷来是尔芙鼓动的,那她也该知恩图报地往尔芙院里多走动走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次日一早,用过早饭的茉雅琦就来了正院。

    上房里,正和小七一块给雪球和百福量尺寸的尔芙,听到廊下的禀报,微微一怔,放下了手里头的软尺,让诗情带着小七,牵着胖滚滚的百福和雪球去外面转转,又交代诗兰准备了可口的茶点,这才让人领了茉雅琦进来。

    她看着神情有些拘谨的茉雅琦,笑着出声制止了茉雅琦要见礼请安的动作,抬手指着旁边空着的太师椅,柔声说道:“你这丫头这么早就跑过来给我请安,可用过饭了,我让小厨房准备了小点心送过来,你要是还没吃就垫垫肚子,等过会儿和我一块用饭。”

    “嫡额娘,茉雅琦已经在院里用过饭了。”茉雅琦客气道。

    尔芙留茉雅琦吃饭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客气话,见茉雅琦这么说,便也就很是痛快地笑着点点头,当做没说过留饭的话,招呼着茉雅琦喝茶了,等了一会儿,见茉雅琦还是没有说起自个儿的来意,这才撂下茶碗,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茉雅琦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第1818章

    第1818章

    只得交代白芷在那庵堂附近租下个小院,领着静思居那边的宫女就近照顾着,免得茉雅琦再做出傻事。

    这些事情,后院女眷都不了解,所以当李氏解了禁足,对上了尔芙的时候,大家伙儿对她都很是同情,她也着实会当着众人的面做戏,只见她穿着一袭素色棉服,发间簪戴着一对素朴的银簪,如变了个人的柔顺恭良地跪在尔芙跟前,恳切求道:“福晋,婢妾知道茉雅琦那丫头犯下大错,若不是您好心替她在四爷跟前求情,又送了大量补药给她补身,她也没可能这么快康复,小小处罚,送她去庵堂小住些日子,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她到底是婢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现在被送到那么个荒凉的庵堂去,婢妾实在是不放心,婢妾求您让婢妾过去照顾她。”

    只不过李氏这样的反应,也是尔芙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她既然敢让四爷借着她的名头做这样的安排,便是她心里有数,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的,所以她并没有任何慌乱。

    她很是不忍地抬了抬手,命诗兰上前扶起了还要说些什么的李氏,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笑着让她落座,柔声说道:“你先起来,听我慢慢和你说。

    我安排她去庵堂小住就是为了让她反省犯下的过错,并不是故意虐待她,跟着她一块去的,还有你安排在静思居照料她的宫女,就算是庵堂的伙食差点,一日三餐都是食素,却也绝对不会饿坏了茉雅琦,你说现在你这个做额娘的非要跟着一块去,知道的是你心疼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故意刁难你们母女俩呢,再说你在她身边能照顾她什么,你也是养尊处优多年,难道你还能比那些宫女将她照顾得更加周到么!

    再说你去了,茉雅琦还能安心下来反省么!

    她以后终归是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便是有四爷这个阿玛做靠山,婆家不敢慢待她,可是不管是哪家哪户都不会想要娶个祖宗过门做媳妇的,我这次让她去庵堂小住些日子,也并非是想要惩罚她,佛家最是讲究清心寡欲,我让她去是希望她能跟着那些师傅学学凝神静气的本领,也好扳扳她的脾气,不然早晚是要吃亏的。

    我相信李氏你该明白,这做婆婆的若是存心想要收拾一个背后有靠山的儿媳妇,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便让她踏踏实实地在庵堂住够三个月,一来是那里清静,更适合她休养身体,二来是让她知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免得她越发娇纵,最终惹下更大的祸事来。”

    说完,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等着李氏反击。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尔芙还真是觉得口干舌燥的,尤其是这古代人说话就讲究个平心静气、慢条斯理,仿佛说话快一点就显得这个人特别的轻狂,为了不弄得场面太难看,也就害得她更难受了,得亏她本来就不是太急脾气的人,不然就这样慢悠悠的说话方式,便足以将她逼疯了。

    李氏被尔芙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愣神,颔首一礼,赔着笑脸说道:“是婢妾将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些,也该让那丫头好好收收心了,免得她越来越骄狂轻纵,只不过她身体不好,您看是不是让人送些补药过去,婢妾可是听说那庵堂一水一饭都要自个儿动手自给自足,她现在又是这么个状况,还是该小心些才好。”

    就知道李氏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也亏得她早前就已经都想好要怎么应付,不然还真是要被李氏问得说不出话了呢,尔芙心里庆幸着自个儿早有防备,笑着答道:“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让人仔细安排了,那些补血的药材都一块带过去了,梁宇轶也会三天过去替她请一次平安脉,另外我还特地拜托庵堂女主持格外优待茉雅琦,并不会让她做那些粗重的活计,顶多就是抄抄经、扫扫地,绝对不会累到她的。”

    接连两招都被尔芙轻松应对,李氏也不好再继续追问,那样会显得自个儿太过咄咄逼人,那她好不容易替自个儿想出来的新形象就彻底崩塌了,李氏笑着点了点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着耳垂,柔声应了一句:“那婢妾就放心了。”

    顺利摆平李氏,尔芙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笑着环视了一眼陪坐的众女,敛了敛镶风毛边的袖摆,略带调侃打趣的下了逐客令:“行了,要是大家伙儿没有其他事就早些散了吧,这前堂没有烧地龙,虽说门口和窗边都挡了屏风,还烧着炭炉取暖,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凉,我也就不多留大家伙儿在这里说话了,免得冻坏了大家伙儿,到时候你们一定在背后说我这个福晋太小气,连点黑炭都要斤斤计较的。”

    “福晋勤俭,实在是妾身等人学习的榜样!”

    “是阿,妾身自是会多多效仿福晋,哪里会笑话福晋呢!”

    这些陪坐在下首做了半天背景板的女眷,自然不会让尔芙下不来台,她们笑吟吟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引得尔芙笑起来,这才纷纷起身告辞,离开了正院。

    “让人盯着点李氏,我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死心的。”回到后面温暖如春的上房,尔芙接过用温水绞湿的帕子擦了擦脸,扭头对着诗兰吩咐道。

    事实证明,尔芙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半点道理的。

    如果李氏能这么轻易放弃就不会把自个儿折腾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她现在做出白莲花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举止若清风拂柳般惹人怜爱,却也隐藏不住李氏好胜的本质,别看她看似是几句话就被尔芙给应付过去了,好像不堪一击的样子,其实心里头却并不服气,只不过相比于将茉雅琦从庵堂给弄回来府里,她现在更在意她丢了的侧福晋位子,所以她选择了先好好表现,努力在四爷跟前刷好感度,然后才是接茉雅琦回府,最后就是找尔芙的麻烦,争取将尔芙从嫡福晋的宝座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嫡福晋的宝座,让她庶出的弘昀阿哥成为嫡出。

    她才一离开正院这边,急忙追上了陆格格,“妹妹可有空?”

    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躲在暗处细细谋划的陆格格被李氏叫住,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恭敬地屈膝一礼,柔声问道:“李福晋,您有什么事要婢妾去办,只管吩咐就是,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瞧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听底下人说妹妹最好饮茶,又正巧有人送给了我二两好茶叶,我总不好自个儿吃独食,便想着请妹妹一块品茶听曲!”李氏被问得愣了愣,随即招呼身后捧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取过托盘上摆着的精致青花瓷罐,欠开一条细缝,伸手挥了挥,让陆格格能闻到那股扑鼻的香味,笑着说道。

    “那婢妾就却之不恭了。”陆格格强迫自己不去看李氏那张虚伪得要死的笑脸,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要留住空气中的那抹茶香味道般的舔了舔唇瓣,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急不可耐样子的连忙应道。

    李氏闻言,笑着将手里拿着的瓷罐交回到宫女捧着的托盘上,伸手揽住了陆格格的胳膊,柔声说道:“妹妹不必如此客气,不过就是点茶叶罢了,难得的是我和你一见如故,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

    “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格格笑道。

    李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格格眼底飞速闪过的那抹厌恶,笑吟吟地揽着有些拘谨的陆格格,当真如同一对交好的姐妹好似的往东小院走去。

    照说李氏已经丢了侧福晋的位子,便不该再住在东小院的,只不过四爷之前并没有说起让她挪院子的事情,尔芙也没有为难她,仍然将这处三进院落留给李氏使用,陆格格和李氏携手走进东小院的院门,陆格格回想着她前世作为宋庶福晋,只能窝在静思居那处小小的院子,再看看李氏却能这样住在侧福晋才有资格住的东小院里,她心底的嫉妒就更加浓重了几分,也让她彻底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没了生育孩子的能力,她便要一步步努力地往上爬,努力抓住更多的权利,只有这样,才能过她想过的尊荣日子,不然她就仍然是那个要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宋庶福晋。

    李氏并不知道陆格格的想法,她笑着命人将前院的厢房重新布置了一下,又让人将后院后罩房住着的梦蝶叫了过来作陪,这才拉着陆格格进了上房里喝茶,等着前院养着的说书女先生过来说书,同时不动声色地从陆格格的嘴里套着话。

    之所以将同盟军定为陆格格这个人,李氏也有自个儿的想法。

    一来是陆格格的出身太低,不过就是李荷茱随手从路边买过来的婢女而已,虽说是作为李荷茱的陪嫁丫鬟一块嫁进四爷府的,但是到底是相处时间不久,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主仆情分,尤其是现在李荷茱的心思都放在了养在她名下的小五阿哥身上,压根就不理会陆格格这个透明人,弄得陆格格的日子很难过,正是需要人拉扯一把的时候,李氏这个时候拉拢陆格格的成功率比较高。

    二来就是李氏觉得陆格格被灌了绝子汤,绝了子嗣。

    像陆格格这样的女人在四爷府里就算是被断了出路的可怜人,李氏用着她安心,更不需要担心陆格格有朝一日会翻身,借着有孕产子获得更高的名分,将她踩在脚底下。

    至于说梦蝶,李氏不选择梦蝶的原因就是梦蝶太蠢了些。

    上房里,重新梳妆过的梦蝶,很快就被宫女带过来了,已经被李氏找各种各样借口、理由收拾过的可怜穿越女梦蝶,早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深深记在了脑子里,她规规矩矩地俯身见礼,又客气地对着坐在下首位置的陆格格抿嘴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陆格格对面的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背景板,并没有如往常似的站在李氏身后如宫女似的小心伺候着,这也是李氏让人特地交代她的,为的就是给陆格格一种李氏是很大度、很有容人之量的好伙伴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李氏根本不会让梦蝶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李氏却不知道陆格格和她是一对老对手了,比尔芙和乌拉那拉氏还要更了解她的心性,所以她做这些个样子都是无用功,不过陆格格却不会故意揭穿李氏的把戏,就在李氏在正院前叫住她的那个瞬间,陆格格就很快想到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那就是趁着李氏对她不设防的这段日子,做些踩着李氏往上爬的事情,争取将小四阿哥抢到身边,这样她就算是没有亲生血脉,也有个小阿哥傍身过日子了,以后的路就给更容易走了。

    当然,现在她还不会这么早的显露出自个儿的野心。

    因为李氏拉拢她,却还不信任她,她要好好表现表现,努力做出和李氏共进退的架势来,然后获得李氏的信任,最终让李氏走上她的老路,成为四爷府里可有可无的透明人,甚至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宜尔哈是怎么死的,那都是李氏造的孽,偏偏她那时候太傻,居然会相信李氏给她的那些假证据,面上恭顺乌拉那拉氏,私底下找乌拉那拉氏的麻烦,惹怒了多次劝解她的四爷,白白便宜了接连产子的李氏。

    演戏很容易,无非很假而已,本性流露,却并不容易控制。

    坐在上首喝茶的李氏没有注意到陆格格眼底闪现的仇恨,而在陆格格对面的梦蝶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梦蝶早就将李氏恨到了骨子里,并没有想要提醒李氏的想法,还想着能不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第1819章

    第1819章

    小七的注意力,则完全被旁边一个正在表演吐火的小伙子给吸引住了。

    她抓着尔芙袖摆的一角,随手丢出一颗滴溜溜转的银珠子打赏,大声地叫着好,同时高声建议道:“娘,咱们以后就该多来外面走走,您瞧这儿多有意思啊!”

    “这事儿,还得你爹做主决定!”尔芙笑着指了指旁边黑着脸的四爷。

    这是个人挤人、人挨人的地方,四爷显然很不适应这么热闹的地方,虽然旁边有护卫暗中护着,不让太多人挤到四爷和尔芙等人跟前来,但是他还是能敏感地感觉到身侧的空余位置越来越少,再瞧瞧满脸是笑的尔芙和还要往前凑的小七,不怪他会黑脸了。

    “爹,以后我们能经常来么?”不过小七却没有注意到四爷的不适应,她脸上挂满了兴奋的笑容,高声问道,同时还不忘记连连鼓掌叫好,那模样真是看不出半点优雅来。

    苏培盛对此,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敢说,过了今个儿,四爷要是还能陪嫡福晋和小格格们出来玩,那就是彻底傻了。

    不过很显然,四爷就是个宠溺起孩子来,完全没有原则的父亲,他虽然仍然黑着脸,却还是点点头,答应以后有机会就领着小七和尔芙出来玩。

    杂耍卖艺这种热闹,凑得就是个热闹劲儿,看个一会儿,也就够了。

    尔芙拧着帕子擦了擦满脑袋的汗珠子,拉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七,由四爷护着,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深吸了口气,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凉茶的摊子,柔声道:“小七这丫头叫了这半天,肯定磕坏了,咱们也过去尝尝大碗茶吧!”

    说完,也不等四爷同意,她就如同顽皮的孩子似的往茶摊前钻了过去。

    大碗茶,算是京城一种比较有特色的文化。

    稍微大些的摊子里,贴墙有一排土灶,灶上是一个个长壶嘴儿的铜壶,在摆上三五张八仙桌,配上长条板凳,来客一坐,便有跑趟的小二哥过来斟茶,大茶壶高高抬起,一道清流从壶嘴儿流出,手巾板往肩上一甩,装着干果的盘子往桌上一放,动作透着一股洒脱,不如茶楼那般讲究,却让人觉得爽气,瞧着就觉得有意思。

    而再小些的摊子,那就是一个老汉挑着个挑子,一头是装着大茶碗的小柜,一头就是泥箍的炉子,上头坐着腾腾冒气的铜壶,来客丢下个铜子,老汉递上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碗,咕嘟嘟一口喝光,解渴,痛快。

    习惯了捧着盖碗茶细品浅酌的四爷,瞧着眼前这个到处都是油渍麻花的小铺子,拧着眉,脸上写满了嫌弃,但是瞧着尔芙兴致颇高的样子,却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了,使个眼色给苏培盛,丢出一串铜子,转眼桌上就摆上了三五盘干果,再丢出几个铜子给跑趟的小二儿,小二儿拉着长音儿谢了赏,这就算是完成消费了,之后你就坐在这里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说出个不字来。

    这种小茶铺里,不同于那些高大上的茶楼,处处透着讲究,说书唱曲的有,但是绝对不够地道,往往都是些歪瓜裂枣、长相不符合审美的小老头坐在墙边小板凳上,拉着二胡,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几句,花生瓜子也有,摆盘却不够讲究,小二哥儿随手一抓,那就是一盘,多的多、少的少,也没有人会挑剔,坐在这里就是喝茶解渴,你一眼、我一语,甭管认不认识的,说说笑笑,反正透着两个字--自在,能够走进来的人,也多是那些不够体面的穷苦百姓。

    如四爷和尔芙这样穿着得体、考究的人,往那一坐,绝对是出西洋景。

    喝下一碗温嘟嘟的茶水,解渴,吃下两瓣花生,尔芙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谁也不愿意被围观,再瞧瞧旁边眨巴着大眼睛东望西瞧的小七和弘轩,她偷偷拉了拉身侧坐着的四爷,决定把这个做恶人的机会让给四爷。

    四爷无语,却也没有拒绝,因为他都快被那些人看毛了。

    等到弘轩和小七将注意力放回到桌上的大茶碗上,四爷拍拍手,招呼着一家人撤退了,这大碗茶喝着爽快,喝着解渴,却挡不住被围观的尴尬,小七和弘轩也不是傻子,谁能乐意留在茶铺里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呢,所以三两口喝光了茶水,便也就跟着四爷和尔芙继续往街上逛游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越多,是非就越多。

    前门外,不但有各地来的打把势卖艺人和摆摊卖东西的小贩,更有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泼皮浪荡汉,三五成群的地痞泼皮,梗梗着脖子,摇晃着扇子,走起路来,曲里拐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颤悠,时不时地从街边小摊上抓把吃食,瞧着就透着股讨厌。

    当然,这种人都是聪明人,不会跳出来得罪尔芙和四爷这种打扮讲究的大人物。

    不过却不妨碍有人喜欢做些除暴安良、抱打不平的事儿,比如弘轩和小七。

    就在尔芙眼前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歪歪扭扭穿着身绸面小褂的地痞泼皮在又一次伸手在旁边卖绣活的小姑娘脸上摸一把的时候,弘轩和小七跳出来了,他们表示他们就是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行为,两个半大孩子也是胆子大,冲上去就是一顿猛踹,虽说弘轩学过些拳脚功夫,但是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被那地痞揪着辫子扯开了,正当那小地痞打算揪住小七狠狠揍上一顿的时候,四爷撸着袖子就上去了。

    看到这一幕,尔芙无语地捂住了脸,同时求救似的丢给了苏培盛一记眼刀。

    谁也没有想到四爷会做出这样的义气之事来,连身后跟着护着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地痞泼皮的同伙就将四爷围住了。

    “老小子,这是哪个爷们没系好裤腰带!”

    “孙子,敢和咱们海沙帮呲牙,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甭跟他废话,揍他!”

    四爷不是直郡王胤禔,亦不是诚郡王胤珴,拳脚功夫会些,却是不多,要是收拾个把地痞泼皮还成,但是被一群地痞泼皮围上,那也就剩下挨揍的命了,偏偏他还要护着小七,不等护卫跟上去,便一不留神地被一个莽汉子打了个乌眼青。

    “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却没想到有你们这帮败类扰乱安定。

    得,今个儿爷心情好,便替顺天府解决了你们。”四爷恼羞成怒地指着还要动手的地痞泼皮,退后两步,冷声训斥道,随即不等这些地痞泼皮再围上来,便一摆手,让护卫们上前帮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四爷可不会和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的。

    要说该着这些地痞泼皮倒霉,换个眼神灵光的,瞧见小七和弘轩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就该退让了,哪里还会和四爷起争执,偏偏今个儿被揍的那个地痞是个浑人,这上前帮忙的人为了表示自个儿的义气,也不好退缩,这一下子就惹上事了。

    堂堂亲王被揍,护卫们动起手来,那肯定是不能轻了,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波地痞都摔躺在地上了,那些地痞泼皮本来还打算叫嚣两句,撂下几句狠话,却没想到,还不等他们这些狠话说出口,领头的护卫统领就直接丢出一块腰牌来,旁边那些做围观群众的衙役捕快瞧见,哪里还敢躲在旁边看热闹,抡锁链地抡锁链,拿棍子地拿棍子,直接就将这些还躺在地上哼哼的地痞泼皮都锁上带走了。

    “疼么?”尔芙有些胆怯地上前几步,来到四爷的跟前,低声问道。

    “爷够威风吧!”坏境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如果换做平时的话,四爷绝对不会和那些地痞泼皮交手,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他如同德胜还朝的大将军般威风凛凛,不但没觉得丢脸,还有些自傲地挺着胸脯,冲着尔芙问道。

    对此,尔芙只能是满脸无奈地点点头,不好出言戳破四爷的美梦。

    “咱们继续逛吧!”四爷拍拍还有些愣神的弘轩,招呼过躲在尔芙身边做可怜状的小七,指着前面热闹的街市,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尔芙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珠,低声道。

    尔芙这一建议,得到了小七和弘轩、乃至于苏培盛等人的一致赞同,因为四爷脸上的黑印,实在是太破坏美感了,偏偏四爷还茫然不知,有些扫兴的跟着尔芙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里。

    苏培盛一马当先地要了个雅间,伺候着四爷等人进了雅间,守住了雅间门口。

    雅间里,尔芙等着小二儿送了热茶和点心、干果上来,用茶水沾湿了帕子,笑着来到了四爷跟前,轻轻沾了沾四爷的脸颊,轻声说道:“那些地痞泼皮实在是太损了,竟然趁着你护着孩子没工夫还手的时候,趁机冲着你脸上下手!”

    啊咧!

    四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尔芙用帕子擦拭过的地方,感觉到一阵细微的疼痛,再瞧瞧小七和弘轩忍俊不禁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次是丢脸了,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逞强道:“这些人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那就是些欺软怕硬的混蛋,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孩子跟着的话,爷保管将他们都打得爬不起来!”

    “这种意气之争,实在是不符合爷的气质呢!”尔芙淡笑着配合道。

    “嗐,爷就是瞧不惯他们欺负人。”四爷显然也知道自个儿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草草给这件事下了个结束语,便不尴不尬地端起茶碗,小小口地抿着,琢磨着该如何找回面子,不然他这个阿玛在小七和弘轩跟前的面子就彻底丢干净了。

    尔芙早就知道四爷的拳脚功夫不好,也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来,但是却不妨碍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作死。

    这人就是传说中海沙帮的帮主。

    苏达拉,正蓝旗领下苏佳氏子孙,一个领着俸禄的八旗子弟,祖上也曾经是为大清朝开疆扩土的悍将,但是儿孙都不大争气,早已经退出朝堂,而这混小子不甘心就这么落魄,便在前门外这边儿拉拢了十几个闲帮,弄了个所谓的海沙帮,一心想学着水浒传里的宋江,做个义气儿女。

    他听说他的帮众被顺天府巡街的衙差带走,得知是个眼生的老小子坏的事,被底下人一激,便直接找上门来了,也亏得他们能找到已经坐在茶楼里说话的四爷,当虚掩着的雅间门被踹开,苏培盛如同球似的从外面滚进来,尔芙还真是吓了一跳,因为她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傻,明明知道四爷的来头不小,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主子,奴才给您丢脸了!”苏培盛是四爷跟前的大太监,会些拳脚功夫不假,却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被人从外面踹进雅间来,他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忙跪地请罪道,他也是倒霉,要是他能警醒些,也不至于被人从外面踹到雅间里来,他本来就靠在雅间门口愣神,根本没有防备有人会送上门来找麻烦这件事。

    “一边站着去。”四爷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将苏培盛赶到了旁边,挑眉看了眼堵在雅间门口的十来个拎着棒子的地痞,冷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无故滋事是犯王法的事儿。”说完,他就已经给外面负责保护他的那些护卫丢去暗号,他已经丢脸一次,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些地痞泼皮丢脸了。

    苏达拉仗着满洲八旗的出身,瞧着四爷那身不俗的打扮,却也是不放在心上,手里头转着溜溜球就进来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边儿,还自以为自个儿丰神俊朗地丢给尔芙一记小眼神,随即冲着满脸怒容的四爷,很是嚣张地威胁道:“老小子,别看你穿得跟个人儿似的,但是爷想要收拾你,也不过如同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如果不想从前门外爬着出去,那么就……。”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分开两腿,指着两腿之间的空档,做了个有暗示性的动作。

第1820章

    第1820章

    只是尔芙以为去了董鄂氏房里的四爷,这会儿还在前院。

    书房里,书案前面,一直跟在康熙老爷子左右寸步不离的大太监魏珠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小太监装束,手中捧着一份赐死乌拉那拉氏的密旨,明黄色金龙暗纹的锦缎封面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四爷早就知道康熙老爷子很快会送下密旨,却没想过这么快。

    “皇上特地吩咐奴才转告雍亲王殿下,废弃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事情,到底是不好宣之于口的事情,再拖延下去,难免会夜长梦多,请雍亲王殿下早作决断。”说完,他就将那份密旨送到了四爷跟前儿,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

    密旨,说是密旨,还不如说是给四爷的一道准许令。

    早已经对乌拉那拉氏失望透顶的四爷,瞧着书案前躬身见礼的魏珠,沉默片刻,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封轻飘飘的密旨,仿佛捧起了重如千斤的巨石般,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拿起宫中送出来的秘药,转身交给了身旁伺候着的张保。

    皇室没有废弃的嫡福晋,只有病逝的嫡福晋。

    景泰蓝掐丝的小瓶里,装着的是让人渐渐衰弱下去的秘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就算是一个体格康健的青壮男子用了药,不出半月就会脏器衰竭而死,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秘药,便是再高明的仵作都不可能从尸身上发现疑点,太医也并不会从脉象上,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四爷想就乌拉那拉氏那病病歪歪的身体,怕是都撑不过五天,结发多年的妻子就要离开,他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抬手摸着光秃秃的脑门,长叹一口气,起身对着魏珠客气一礼,轻声说道:“劳烦魏公公转告皇上,儿臣知道怎么做,定不会让皇室体面受损的。”说完,他就招呼着张保去安排人动手,而他则借口惦记着乌拉那拉氏的身子,顶着夜色去了正院。

    也许就是最后的五天了,他打算好好陪陪她。

    这些年,虽然乌拉那拉氏行事越发偏激,手段也日渐阴毒,但是到底是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家事的妻子,他想要给乌拉那拉氏一份最后的体面。

    正院,已经歇下的乌拉那拉氏听说四爷过来,心下一喜,忙重新梳妆打扮地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袭家常袍子,瞧着昂首立在堂上的四爷背影,有些忐忑地整理了下衣裳,掐着嗓子柔声唤道:“爷,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妾身?”

    “爷与你是夫妻,过来看看你,还必须要有什么事情么?”四爷没好气的反问道,他瞧着乌拉那拉氏故作贤惠的样子,着实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属于乌拉那拉氏的时代就要结束了,若说他们走到这一步,也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错,只是到底是错过了挽回的机会,他不能再眼瞧着自己个儿的子嗣受害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妾身不是这意思,妾身是想着今个儿是董鄂格格的好日子,没想到爷会过来正院,爷这么晚从前院过来,不如妾身让小厨房准备几样点心,陪着爷一块用些夜宵。”

    “行吧,准备得清淡些,别太麻烦了。”四爷点头道。

    他说着话就揽了揽微皱的袖摆,坐在了堂屋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接过小宫女奉上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却也不知道该和乌拉那拉氏说些什么,只得低头钻研着青花茶碗上的花纹,沉默不语的等着小厨房送来点心垫补一口。

    乌拉那拉氏反倒是有好些话想说,尤其是瓜尔佳氏不敬正妻的举动,可是她瞧着身侧四爷不算明朗的脸色,最终将到嘴边的话都压回到了肚子里,免得白白坏了难得和四爷接近的机会,只挑了几样府里有意思的事情,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但是终归被四爷不冷不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没滋没味的。

    少时片刻,小厨房就送了两道小点心和热粥过来。

    两人默默无言的用过宵夜,便也就这样草草洗漱一番歇下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当第二天清晨,四爷留宿正院的消息一传出来,还是让不少人都跌掉了眼镜,一些动了小心思的人,不得不再次考量起了乌拉那拉氏在府里头的地位。

    而本以为乌拉那拉氏会趁机教训尔芙的人,又一次失望了。

    乌拉那拉氏并没有趁着这四爷留宿正院的机会去刁难尔芙,她倒不是说放过尔芙了,她只是想要好好修复一下自己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她早起对着铜镜暖暖一笑,很是大方地开了私库,从中挑选了一株上好的野山参,命福嬷嬷给尔芙送了过去,说是给怀孕辛苦的侧福晋尔芙好好补补身子,以显示她的贤惠温良。

    “主子,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侧福晋,岂不是白瞎了。”琦珍有些不解的发问道,在她看来,自家主子和瓜尔佳侧福晋那边,已然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再做这些个掩耳盗铃的事情,也不过就是白费心思罢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并不需要跟琦珍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她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嫡福晋,她虽然不喜瓜尔佳氏,却不能太过苛待了瓜尔佳氏,尤其是四爷这般看重瓜尔佳氏,她明白男子对女子的怜惜是很有限的,别看瓜尔佳氏现在仗着丧子的痛苦,好似在她跟前占据了上风,但是她先表现出善意,瓜尔佳氏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四爷总会有一天厌弃瓜尔佳氏这个无脑的女人,比如昨个儿,她本来还以为四爷会过去好好安抚瓜尔佳氏一番,可是谁能想到……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额娘说的话,居然就这么被验证了。

    红绸布包裹着的锦盒,一送到西小院,尔芙就连看都看一眼地丢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个儿内心的人,早已经先一步从四爷嘴里得知四爷要废弃嫡福晋的打算,她能猜出四爷过去正院留宿的原因,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复杂的内心,她既有惊喜,又有恐惧,恐惧皇室的亲情单薄,欣喜她那双没能亲口唤她一声额娘的小九和玖儿可以瞑目。

    她深吸了口气,拒绝了见乌拉那拉氏身边的福嬷嬷。

    对此,乌拉那拉氏也不以为然的随手揭过了。

    她不是瓜尔佳氏,她没有瓜尔佳氏那么傻,若说昔日她还在意是谁陪伴在四爷身边的话,那么早在尔芙成为四爷新宠的那天,她就已经认清现实,她之所以一直容忍着瓜尔佳氏,无非就是她希望弘晖坐上的那张椅子,还需要四爷去争。

    不过四爷陪伴在自己身边,她还是隐隐窃喜的。

    她倒并不是欣喜四爷的回心转意,她是想着能就此加深弘晖在四爷心目中的印象,毕竟如今府里头的阿哥除了不懂事的小四、小五、小六以外,也唯有弘晖和弘昀二人,而弘昀太过浪荡,有了这么个反面教材对比着,她还真是不怕四爷不看重弘晖。

    想想,还真是有些好笑。

    四爷那么一个骄傲、自信的男人,居然子嗣不成材。

    哪怕是弘晖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她也不得不承认弘晖不论是哪方面都比不上四爷,也比不上瓜尔佳氏所出的弘轩聪颖睿智,不过好在她动手快,利用了钮祜禄氏的嫉妒心,除掉了对弘晖威胁最大的弘轩。

    妆台前,乌拉那拉氏想着心事,嘴角挂着浅笑。

    她扭头瞧了眼捧着妆匣伺候着的福嬷嬷,抬手抚了抚涂着桂花头油的发鬓,伸手取过一支雕福字头的羊脂玉簪,轻轻簪戴在发间,又取过几朵细碎的珍珠簪花点缀,梳着端庄的架子头,穿着一袭暗青色的大襟旗装往厢房走去。

    这会儿,估计四爷正在考教弘晖的功课吧。

    东厢房的廊下,透过晶莹剔透的琉璃窗,乌拉那拉氏看着书案后并肩坐着的四爷和弘晖父子二人,嘴角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为了弘晖能坐稳世子位置,她哪怕双手沾满鲜血都不惜。

    “四爷,时辰不早了,不如先来上房用些吃食吧。”这般想着,乌拉那拉氏抬手抚了抚鬓边歪掉的珠花,迈步走进了厢房,满脸温良笑容的轻声提醒道。

    “你先过去吧,爷这就领着弘晖过去。”四爷不抬头的应道,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弘晖才刚刚写好的功课上,打从那次意外,弘晖怎么都不肯再进上书房读书,他不忍心嫡长子就这么颓废下去,特地从江南请来了一位德才兼备、声望颇高的大儒来教导弘晖的功课,只是不知是不是弘晖这孩子彻底失了才气、自信,转眼一年多时间过去,他的功课不进反退,连字迹中都多了一丝怯懦之意,不似以往的笔锋大气。

    好在,他已经选定了弘轩做继承人,倒是也不觉得失望了。

    他抬头看了眼满眼怯懦、忐忑之色的弘晖,手下的朱笔一顿,原本已经冲到嘴边儿的话,打了个转儿,又一次咽了回去,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似的给了弘晖一个笑脸,扭头招呼着苏培盛上前伺候着他和弘晖净手。

    “你若是在前院没什么事情就多过来陪陪你额娘。”饭桌上,四爷瞧着乌拉那拉氏喝下加入秘药的乌骨鸡汤,心下不忍的别开了头,对着低头用膳的弘晖,低声说道。

    “弘晖年纪大了,不好总是往内宅走动。”对弘晖抱着大希望的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四爷的心软和好意,抢在弘晖答应前,笑着解释道。

    见乌拉那拉氏如此,四爷也不再多言语,草草用了一小碗饭,便借口要回到前院处理公务,带着苏培盛出了房门。

    “去西小院吧。”站在垂花门口,四爷的脚步一怔,转头往另一侧的小路走去,他到底是不放心尔芙那边,尔芙那妮子心思太细腻,他猛然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她,怕是要吓坏她了,他实在是不愿意在尔芙的眼里看到失望。

    四爷过来的时候,尔芙正歪在榻上,抱着手炉听书。

    府里头的女先生是付鼐特地从南城的一品茶楼请来的,最擅长说一些神神怪怪的故事,略带调侃的语气,很合尔芙的胃口,她现在不好往外走动,她又不喜欢看半文半白的话本子,便经常叫她过来说上一段书,要不是府里头规矩拘着,她都恨不得将女先生一直留在自己个儿院子里头才好,不过就算是如此,她还是特地在后罩房给女先生留下了一个小房间,充当她临时休息歇脚的地方。

    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尔芙,耳边突然没了轻柔细腻的说书声,有些不喜的眯了眯眼,她刚要出声询问,便瞧见四爷正俯身站在罗汉床前。

    她惊喜的坐直身子,笑着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想你了,过来瞧瞧你,你这小日子过得很滋润阿!”四爷顺手抓了把茶桌上摆着的核桃仁吃着,挑眉瞧了眼地当间站着的说书女先生,轻声调侃道。

    “左右闲着没事,小七那孩子也不在府里头,我自己个儿还不得找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尔芙无所谓地重新躺回到软枕上,笑着回道,同时对着地当间愣神的说书女先生摆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爷的气质太过森冷,哪怕是跟在她身边当差多年的赵德柱见到四爷都如同耗子见了猫儿似的,反倒是她除了最初进府的时候有些怕怕的,其他的时候就很容易遗忘掉四爷的身份。

    四爷瞧着溜溜退下的婢仆,浅浅笑着,抬手打发了苏培盛,命他守在廊下,才低头脱了脚下的靴子,学着尔芙的样子将脚丫塞到锦被下。

    两人隔着茶桌对面而坐,四爷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幽光,低声说道:“这几天,怕是要你辛苦辛苦了!”

第1821章

    第1821章

    “大伯,您瞧瞧,这上好的银锭子都给您备好了,您是不是也该把人送过来了!”霍五瞧着齐老汉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脸上写满了嫌弃,嘴上却很是客气的招呼道,他就喜欢这样见钱眼开的人,这样的人越多,他能赚到的银子,也就越多了。

    齐老汉闻声,连连深呼吸,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笑着点点头:“老五,你别着急啊,那蠢小子都已经到咱们的地界上了,你还担心他能跑了啊!”

    “大伯,您这是什么意思呢?”霍五脸色微沉的问道。

    他们村里的规矩,这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现在他霍五已经把钱拿出来了,齐老头却说什么不着急,这不禁让生性多疑的霍五产生了些许不好的猜测。

    不过还不等他翻脸骂娘呢,齐老汉就已经接茬说道:“那傻小子是个有些见识的主儿,虽说瞧着蠢些,但是却不如那些从未出过门的庄稼汉好骗,一会儿你跟着老汉一块回去,老汉就说你在城里做活计,正好你俩搭着伴地进城去,这不也省得你费力气了么!”

    “大伯,还是您这招高明啊!”霍五闻言,脸上闪过些许喜色的说道。

    有了齐老汉这个妙招,一直把着托盘不撒手的霍五,也笑嘻嘻地将装满银锭子的托盘,推到了齐老汉的跟前儿,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也不担心齐老汉能卷了银子逃跑。

    不过齐老汉却没有就这么将托盘上的银锭子塞进怀里带走……

    虽然他很想立刻将这些银子收入囊中,但是他担心这些银子被弘晖瞧见会多想,看破他和霍五定下的这出双簧,他强忍着内心的渴望和激动,让霍五将这些银子收回,低声说道:“等明个儿你领着他走的时候,再把银子用包袱包着给我吧,万一要是让他瞧见了,怕是不好。”

    说完,他又和霍五细细商量好说词,确认没有任何破绽,这才起身离开。

    霍五热情地将齐老汉送到门口,还吩咐自家婆娘将一些好酒好肉装在食盒里给齐老汉带上,一会将他送出好远,这才回到自个儿的家里,安排起明个儿进城的事。

    压下命运多舛的弘晖不提,再说京中的四爷。

    四爷将尔芙交给他的那枚玉佩转交给陈福,安排陈福去和炫彩坊的白娇商量寻回弘晖的相关事宜,自个儿便起身往西小院走去。

    毕竟弘晖的体内流淌着爱新觉罗氏和乌拉那拉氏的血脉,如今弘晖在外遇险,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和西小院那位打声招呼,再说乌拉那拉氏在朝里朝外的势力颇大,有乌拉那拉氏族帮忙寻找弘晖,也有利于他更快寻回弘晖,只是他却忘记了有句话叫人多坏事。

    乌拉那拉氏族是人丁兴旺,分支颇多,但是各房各支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和睦,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些人,自是希望和四爷府的关系越紧密越好,一心一意地帮着四爷在朝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其中就是以乌拉那拉氏族的族长和长房嫡支为主。

    而与之相反的那些人也不少,更有些是朝中破有分量的重臣。

    当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明弘晖在江南失踪的消息后,乌拉那拉氏很快就给族中长辈送去了求助信,毕竟她在府外的人手,仅仅是集中在京城附近,根本没办法远赴千里之外地去寻找弘晖的踪迹,她又不信任尔芙手下的那些人,那唯一能仰仗的人,便是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些亲人了。

    只是她也忽略了一点,她这具躯壳的父母,并不是她的父母。

    她换了芯,不再是乌拉那拉氏瑞溪,成为了顶着乌拉那拉氏瑞溪名头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全心全意地关心着自己的亲生血脉弘晖,但是在瑞溪的父母心目中,弘晖这个嫡长阿哥的存在,于她而言是累赘,也是阻碍她更进一步的障碍,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帮助她去寻找弘晖呢!

    其实不但是瑞溪的父母如此想,瑞溪所属的这支分支的很多族人,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弘晖的体内是流淌着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血脉,但是还是要分亲疏远近的,有先福晋那支的族人们存在,他们就永远要排在后边。

    如果是以前,那也是无所谓的事了,有事的时候,他们跟着出些力气,有好处的时候,也落不下他们这支,也甭指望他们替弘晖卖命,谁让他们这支分支里没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闺秀呢,谁让弘晖的血脉和他们并不亲近呢。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四爷府里的侧福晋是出自他们分支的嫡亲格格啊……

    他们这位瑞溪格格模样清丽脱俗、气质温婉柔嘉,比起四爷那位先福晋,亦是不差分毫,而且更加年轻,身体也更康健,初初进府就是侧福晋,要是再怀上四爷的血脉,诞下麟儿,显然比已到议亲年龄都没有被请封世子的弘晖,更有出息些,既是如此,他们何不推波助澜一把,给还未出生的小阿哥腾出位置来。

    当乌拉那拉氏亲笔手书的求助信送回到瑞溪的娘家后,各处就动起来了。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目标和乌拉那拉氏并不一致,也不怪乌拉那拉氏没有防备他们,因为连四爷都不曾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在弘晖的体内和他们流淌着相同的血脉。

    再说陈福找到白娇商议一番后,白娇很是为难地蹙起了眉头。

    这倒不是白娇存心推诿,实在是力所不及,炫彩坊的分店是遍地开花,但是像弘晖失踪的那些小县镇上,还是炫彩坊不曾涉及的地方,毕竟这些小县镇上的购买力有限,炫彩坊又是走得高端路线,总不能弄出赔本赚吆喝的事吧,所以炫彩坊的分店多集中在经济发达、百姓富庶、交通便利的府城里。

    不过四爷府的陈福陈公公都拿着自家东家的对牌登门了,她也不能推辞,在说明自个儿的困难后,便写下亲笔信,安排在弘晖失踪的县镇附近的各处分店帮忙寻找,同时也给炫彩坊在当地的一些关系户写下书信,让陈福能够更方便的调动人手,寻找弘晖的下落。

    陈福拿到一摞书信,也不为难白娇,起身便告辞了。

    白娇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盘缠,亲手交到陈福陈公公的手里,又亲自送着他来到门口,目送着陈福登上离去的马车,这才转身回到二楼的雅间里。

    她眉头深锁地坐在桌边,身前是摆放齐整的笔墨纸砚。

    “这个糊涂东家,又往自个儿身上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呢!”白娇想要写封信好好骂骂自家那位太过心软的东家,但是她提起笔来,却迟迟不曾落笔,因为她知道便是她怎么说,自家那位心软成性的东家都不会改变。

    她气馁地将笔丢在纸上,任由纸上晕染出一块丑陋的墨点。

    其实自个儿会如此甘心情愿地守着东家这份产业,劳心费力地经营,迟迟不肯按照娘家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劝诫得那般自立门户,也正是感念自家东家的善心仁德,当初自个儿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自家东家将自个儿从街上捡回来的,还掏出那么一大笔银子给自个儿这个弱女子经营,让她能成为京中赫赫有名的女掌柜。

    罢了。

    白娇将弄脏的信纸,粗鲁地团成一团,丢到桌边的镂空纸筒里,又笑着摇摇头,重新拿起了笔,将自个儿和陈福见面后的对话,细细纪录下来,小心地收到了暗格里,只待过后有机会的时候,亲手交给尔芙过目,也免得尔芙这个好心肠的东家蒙在鼓里,被人趁机泼上一盆污水。

    别看她从来不曾在名门贵胄的内宅里生活过,但是她却对这些大宅门里的腌臜事一清二楚,有些是尔芙日常和她倒苦水的时候泄露的,有些则是来炫彩坊买买买的名门贵妇们透露的,总之就是一团乱麻,只要身处其中,谁也甭想摘清楚自个儿,稍有些疏忽不慎,立马被卷进各种麻烦事中。

    白娇想想自家东家那比面团还要柔软几分的心肠,也唯有呵呵了事了。

    不得不说,正因为白娇的仔细,还真让尔芙逃过了乌拉那拉氏族一众族人精心构陷的各种陷阱,躲过了弘晖遇难的黑锅。

    陈福拿着白娇的亲笔信,一路如风地回到府里,见过四爷后,直接整理行装,领着两个使惯手的跑腿小太监,便坐上一条南下的商船出发了。

    就在他离京前往江南的三天后,弘晖的死讯传回到了京中。

    死讯是由fz沿海衙署的差役传回到京中的,死因也是古怪,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而是投du,死亡地点亦是荒唐得很,竟然是在一处以捕鱼为生的渔村里,原本就是一桩不甚起眼的凶案,要不是当地衙署的衙差发现了弘晖身上的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皇室专用的双龙纹样,又有弘晖的名讳,当地官员不敢独断,怕是这消息还传不到京中呢!

    这下子陈福还未到江南,便直接转道去了fz沿海地区。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在一处颇为僻静的小院里,见到了用冰保存好的弘晖尸身,经过粗略检验,确认弘晖的死因为一种民间罕见的皇室秘药,赶忙将消息传回到京中,同时护送着尸身返回京中。

    而此时,京中的四爷府里,也彻底乱了。

    乌拉那拉氏得到弘晖的死讯就疯了,她真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要将这谋害皇室血脉的罪名扣在尔芙的头上,毕竟搜寻弘晖下落的人里,除了她乌拉那拉氏族的人,便是尔芙的手下了。

    尔芙也是无奈,她将人手借给四爷调派那天起,便担心会沾染上这样的麻烦,为避嫌,她连续数日,不曾离开府门半步,更是严格约束身边宫婢仆从,连小七和弘昪都被她拘在府里多日,但是乌拉那拉氏还是要把黑锅扣在她的头上,她又如何能够听之任之呢。

    她自是要赶忙解释,只是四爷在得知弘晖死讯的那天起,便将自个儿关在了书房里,她连想要解释的人都见不到,而府里的其他女眷那边儿,更是如掩耳盗铃般地配合着乌拉那拉氏往尔芙身上泼污水,一时间,四爷府里再无宁静可言,各种各样的传言就如同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道听途书、添油加醋、落井下石……总之传到最后,竟如有人亲眼看到尔芙指使人暗害弘晖一般。

    就在此时,宫里的德妃娘娘将她叫进了宫里。

    对于德妃娘娘的召见,尔芙心里是又惊又喜,喜的是有人肯听她解释了,甭管能不能压下外界和府里这些传言,总归是能让她说说心里话,好好地倒倒苦水了;惊的是她担心德妃娘娘被外界那些荒唐无比的传言所影响,先入为主地给她下达死亡判决书,更怕等待自个儿的是一杯鸩酒、或是一条白绫。

    不过甭管惊喜,宫里娘娘的召见是尔芙没有能力和资格违背的懿旨,她苦笑着留传信太监在厅堂里用茶,赶忙进内室里梳妆更衣去了。

    尔芙坐在半人高的妆台前,瞧着铜镜里面无血色的自己,笑容更苦涩了。

    “主子,不如奴婢去求求主子爷吧,这事本就和您没有关系,您何必如何委屈自个儿呢!”诗兰瞧着双手都有些颤抖的尔芙,心疼地提议道,在她的眼中,这时唯有主子爷才能解救自家主子了。

    只是尔芙却淡然地摇摇头,笑着说道:“不必了,本就是清者自清的事,要是你这会儿去求四爷,旁人还会觉得是我心虚呢,再说娘娘素来睿智,必不会被外界那些传言所困扰的,你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赶紧替我梳妆打扮吧,耽误了进宫的时辰,也是件麻烦事!”

    说完,她又将目光落在身侧的诗情身上,低声交代了几句。

    在某种情况下,这也算是她留下的遗言吧,万一她真的不幸成为这场宅斗的牺牲品,总要有个靠谱的人替她照顾小七和弘昪,诗兰稳重,诗情伶俐,有她们在府里照顾着,她也能安心些了。

第1822章

    第1822章

    “躺会儿就回去房间里做功课,别再被风吹着着凉。”吃饱就困,躺在舒适的美人榻上,尔芙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杏眼瞟了眼身侧正在说悄悄话的弘轩和小七,轻声催促道,这雨后夏夜的凉爽,还真是让人舍不得离开呢!

    “额娘,小七今个儿的功课都已经做好了。”小七笑吟吟地抿着果汁。

    “孩儿的功课,也早就做好了!”弘轩也是满脸笑容的答道。

    其实他们都知道尔芙今个儿的心情不大好,特地跑过来陪尔芙解闷的。

    尔芙也知道孩子们的好意,并没有点破,笑着点点头,吩咐宫人取来搭腿的薄被,免得小家伙们着凉,便也不再拘束两个小家伙儿了。

    约莫又在外面躺了有小半个时辰左右,小乌拉那拉氏就主动登门了。

    对此,尔芙只得无奈地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使劲揉了揉已然笑不出来的脸蛋儿,挤出一抹还算诚挚的笑容,迈步来到了上房前边儿的凉亭里,这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在上房接待小乌拉那拉氏,实在是在外面吹风吹得有些久,猛然回到房间里,总觉得有些闷,所以她还是选择在凉亭这边接待小乌拉那拉氏好了。

    凉亭里,两人分主次落座,一壶热茶,两盘点心,颇有几分开座谈会的架势。

    尔芙嫌热地摇着扇子,瞧着眼前哭丧着脸的小乌拉那拉氏,好一会都没等到小乌拉那拉氏开口,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扭头瞟了眼身侧伺候着的诗兰,诗兰识趣上前,一边替尔芙续茶,一边轻声提醒道:“主子,时间不早了,您看要不要奴婢先去准备准备!”

    “胡闹,去外面候着吧。”尔芙装模作样地教训道。

    小乌拉那拉氏出身名门望族,又在喜塔腊氏跟前学过几天规矩,哪里看不出她们主仆二人在演双簧,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清了清嗓子,将在嗓子眼转了几个个儿的话,一股脑地就都说了出来,“福晋,婢妾是来找你求救的。”

    尔芙傻愣愣地听完小乌拉那拉氏的一番叙述,尴尬地挠挠头,有些心虚道:“那你希望本福晋如何帮你呢?”她也是真没想到乌拉那拉家的处置会如此果断,直接就将小乌拉那拉氏当做弃子给抛弃了,而且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能帮到小乌拉那拉氏什么,左右她不会将小乌拉那拉氏挪到自个儿院子里添堵就是了。

    事实证明,当真是越怕什么事就越来什么事儿。

    小乌拉那拉氏之所以犹犹豫豫地不开腔,便是因为她也知道她自个儿的要求过分,她果然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直接就抱起了尔芙的大腿,打着要住到尔芙跟前儿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想要做尔芙房里伺候的格格。

    这福晋、侧福晋房里的格格,不同于分居其他院落的格格,看似独居一院的格格风光些,但是没有福晋和侧福晋的提携,又没有强势的娘家做靠山的小格格,那基本上就是府里的透明人一般,连稍微得脸些的奴才都能给这些小格格脸色看。

    而傍上福晋和侧福晋大腿的格格就不同了,首先是她们对底下当差的婢仆就能更加硬气些,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是四爷的妾室,一旦生下一子半女的,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那天,只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谁还会翻出她们在福晋和侧福晋跟前做小伏低的糗事,小乌拉那拉氏之前不稀罕往尔芙和其他侧福晋跟前靠,那完全是因为她有着强势的娘家做靠山,现在娘家要把她当做弃子丢弃,再不会提供给她银钱、人脉帮衬,她就不能不弯下腰杆求尔芙提携了。

    只可惜,尔芙根本没有想要拉拢格格固宠的想法,所以听完小乌拉那拉氏的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整理好说词,尽量委婉地拒绝道:“乌拉那拉氏,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这正院宽敞得很,别说多你一个人不对,便是将府里所有女人都塞到正院来,也绝对放得下,可是你要想明白,一旦你搬到我的正院来伺候,那你娘家那边会是怎样想,先不说你娘家是否已经彻底抛弃你,起码会让你父母在乌拉那拉族中抬不起头来,所以我要是真让你搬到我跟前来,那才是害了你。

    不过你也是可怜人,正值好年纪就被送到四爷府来伺候,现在稍有不如意就落得个被家族舍弃的下场,让我完全不管你,我也真是狠不下这份心来,稍后回府,我会特别交代管事嬷嬷,所以你就还是安心住在你原本的院子,保管不会有人敢去为难你。”说完,她瞄了瞄小乌拉那拉氏的脸色,瞧着小乌拉那拉氏流露出思索的神态,总算是安心些了。

    “福晋仁慈,婢妾先谢过福晋了。”虽然没有能够达成目的,但是尔芙说得恳切,也有些道理,所以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很愉快地接受了尔芙的这种安排,勉强笑着,恭声应道。

    “同为府中姐妹,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尔芙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只要小乌拉那拉氏不再提要搬到正院做自个儿房里的格格,尔芙宁可厚待她几分,想自个儿好不容易将正院经营得水泼不入,她怎么可能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来,虽然她相信四爷不会轻易被小乌拉那拉氏勾搭到床上去,也相信小乌拉那拉氏没那么容易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她院里还住着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米团,万一有个疏忽,让小乌拉那拉氏伤到小米团,还不得活活后悔死她……

    所以,小乌拉那拉氏就甭动往正院凑热闹的心思了。

    尔芙又耐着性子,安慰了一会儿小乌拉那拉氏,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小乌拉那拉氏,往林虚桂静后面去看了看,两个小家伙儿都已经各自回院里休息了,她也没心情继续躺在美人榻上看星星了,随手捡起她之前丢在美人榻上的薄毯子抱在怀里,又往小米团住着的院子里转了圈,她也就回到房间里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里,即便是墙边摆放着冰山降温,尔芙还是觉得闷热闷热的,尤其是那股沾染在帷幔上的川锅味道,让她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心,连忙躲到了更加凉爽的窗边,招呼着诗兰等人点燃熏香熏屋子。

    她眉头紧蹙地盯着已经冒出缕缕青烟的香炉,抿了两口清茶,轻声发着牢骚:“早知道这味道这么难散出去,便该领着小七她们在凉亭那边吃,你们俩别光盯着外间和东次间这边,内室里也要好好熏熏,尤其是被褥、床幔,我可不想做梦都闻到一股子火锅味道。”

    说着,她还嫌弃地撇了撇嘴儿,那叫一个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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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下圆明园这边的众女不提,小乌拉那拉氏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娘家,乌拉那拉家的祠堂外面,紧贴着祠堂东南边的院落里,头上束着抹额,身着暗褐色褂裙的喜塔腊氏正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和乌拉那拉家的老族长达哈苏一块翻看着族老送过来的画像,一幅幅半人高的画像,画的都是乌拉那拉家的适龄贵女,不论嫡庶,也不讲究出身门第,但凡是岁数合适,选秀落选、自行嫁娶的女子,全部能在画像里找到,其中最为出挑的就是江南分支上的一个名为媚儿的姑娘。

    “我瞧着这姑娘挺不错的,年纪正合适,十六岁,不大不小,模样媚而不俗,身段也玲珑有致,据上面描述,还颇为精通琴棋书画这些附庸风雅的本事,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的家世太低了些,阿玛才是区区县令,难怪如此出挑的姑娘会在大选的时候落选。”喜塔腊氏挑出这幅有些旧的画像,手指轻轻滑过画像中的娇媚女子,轻声说道。

    “你觉得好,那必是个不错的苗子。”达哈苏站在男人的角度,也颇为满意这个叫媚儿的长相,点头赞同道,只是他怕这个媚儿和珍珠一样,也是个虚有其表的俗物,收不住四爷那颗已经遗落在嫡福晋尔芙身上的心。

    “如果按照我的本意,那我自是希望能将她接到身边儿,亲自把把脉,但是现下四爷就在去往江南的路上,与其是咱们亲自将这丫头送到府里去给四爷做妾室格格,还不如让她主动出击,争取能让四爷主动开口带她回去,这样情分上,也和咱们主动送过去不同,也免得珍珠他们家继续闹腾你。”喜塔腊氏抬手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说出了她心里琢磨好的法子,这也是她在看到媚儿的画像以后,才想到的主意。

    达哈苏闻言,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让咱们大小子跑一趟江南吧。”显然,他也是觉得喜塔腊氏的主意不错,不过还是不放心媚儿的品行和本事,所以打定主意让自家比较沉稳的老大去亲自看看这个叫媚儿的丫头,如果不错就按照喜塔腊氏的安排去做,如果媚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话,也好不惊动媚儿一家,直接放弃这个很好的主意,再安排其他合适的姑娘去定缺,左右乌拉那拉家的姑娘那么多,总能挑出不错的来。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又让喜塔腊氏挑了几个备选的出来。

    “这些日子,你再辛苦辛苦,亲自教教这些丫头规矩,免得个顶个都好似珍珠那样不成器,连累咱们阖族上下跟着一块丢脸。

    即便是最后不需要她们去四爷府伺候,嫁出去,也能为咱们乌拉那拉家多拉几个得力的姻亲来。”达哈苏不舍得自家孙女、曾孙女嫁到高门大户去联姻,却很舍得折腾其他叔伯兄弟家的闺女,瞧着堆满茶桌的画像和孤零零放在喜塔腊氏腿边儿的那副画像,很是痛快地从中挑选了几个人选,拉着喜塔腊氏的手,缓声嘱咐道。

    “行吧,左右我身边也需要几个端茶递水的丫头。”喜塔腊氏无可无不可的应道。

    她并不反对达哈苏这样的安排,只要不让自家孩子去联姻,其他人家的姑娘是否能有门好婚事,她根本不在意,唯一让她觉得有点别扭的事,就是她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自在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联姻顺利的话,对自家孩子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她也就不那么反感了。

    就在尔芙领着小七和弘轩痛快吃喝的时候,达哈苏身边的常随已经按照达哈苏的意思去各府传话,正领着一个个年华正盛的姑娘往祠堂聚集着,瞧着这些花骨朵儿似的姑娘说说笑笑地凑在一块,连老常随都觉得自个儿年轻了不少呢!

    同时,达哈苏的长子英哥,也连夜赶到了通州府的码头去搭船了。

    为了让一切都显得更加真实,他必须要赶在圣驾到达之前就将自家老爹达哈苏安排的事情都办好,若是落后在四爷身后,那就要弄假了,坐在连夜出港的船上,英哥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这个媚儿真如画像上的那般娇媚动人、满腹学识,不然他这趟的罪就算是白受了。

    只可惜事实有意外,他出京的事,毫无意外地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所以第二天天明时分,得到消息的伊尔根觉罗氏就急急忙忙地赶到圆明园来给尔芙送信了,她倒是没有联想到旁的事情,只当乌拉那拉家是不甘成为八旗笑料,派人去找四爷告状的,所以为了不让尔芙在不知不觉间吃亏,她当然是来劝说尔芙快给四爷送信的。

    而尔芙得到乌拉那拉家派人下江南的事儿时,第一反应和伊尔根觉罗氏一样,随即她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劝说伊尔根觉罗氏不必担心,又将四爷写给她的家书给伊尔根觉罗氏看了,伊尔根觉罗氏才放下心来,她有留下伊尔根觉罗氏和小七、弘轩坐在一块吃了顿不算太讲究的午饭,这才送着她这个便宜额娘上了回府的马车。

第1823章

    第1823章

    毓秀姑姑对乌雅赫赫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毓秀姑姑作为德妃娘娘曾经最为倚重的掌事宫女之一,和乌雅赫赫这个经常出入永和宫的未嫁姑娘打交道的机会很多,而且她也比德妃娘娘更能深入了解乌雅赫赫的本性,毕竟乌雅赫赫在德妃娘娘面前,便是有再多不满,也要将这些委屈都压在心底,而毓秀姑姑虽然是德妃娘娘跟前得脸的掌事宫女,却到底是包衣婢仆一枚,所以乌雅赫赫会讨好她,却并不会将她太当回事,这就说明乌雅赫赫这姑娘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

    当然,这都是毓秀姑姑私下透露给尔芙知道的讯息。

    知道乌雅赫赫性格单纯无脑,待人虽然有傲气,却也还算是体恤,这让尔芙稍显放心了些,毕竟这人的本性不坏,兴许就有和睦相处的可能性,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在两个人慢慢相处了,她相信她还是能够做好一名宽和体恤的嫡福晋本职工作,所以她好似也不太排斥乌雅赫赫进府这件事了。

    她这边儿松了口,接下来的一应事情安排起来,那速度就自然而然地快起来了。

    待到农历十月二十六上,四爷府张罗了小一个月纳聘礼就开始了。

    别看德妃娘娘说是就将乌雅赫赫当做寻常格格看待,但是为了抬举乌雅赫赫的身份,她还是赏赐给了乌雅赫赫一对寓意多子多福的玉如意作嫁妆,除此之外,她还亲自给乌雅赫赫安排了一位马佳氏的全福福晋替她梳发,指派了自个儿永和宫里的老嬷嬷做喜娘,一路护送着乌雅赫赫从自家在西城的三进小院被抬进四爷府的秋雨楼。

    名为秋雨楼的二层绣楼,已经挂满了红彤彤写着双喜字的绢丝灯笼。

    乌雅赫赫穿着一袭浅粉色绣芙蓉遍地袍摆的喜服,双手交叠地规矩摆在膝头,脸颊微红的垂首坐在床上,眼露期盼地瞟向贴着大红双喜字的门口。

    她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独有的温婉娇柔气质,一袭粉袍更衬得她多了些柔弱。

    这是个很了解自己长处的姑娘,不然她也不会舍弃了四爷府送过去的那身水红色金丝绣团花纹的吉服,转而选择这套匆忙赶制的水粉色喜服,连德妃娘娘亲自赏下的赤金掐丝镶红宝石的头面都没有簪戴,换了一套更符合自个儿气质的珍珠头面。

    一颗颗如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由耳畔侧垂下,微微摆动着。

    她听着前院隐隐传来的丝竹声,想着临上轿时,额娘贴在自个儿耳边交代的话,心底稍显安定,终于有闲心观察房里的摆设,虽然她早就已经听姑姑德妃娘娘说起过自个儿在四爷府的居所是如何布置,但是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更有冲击力些。

    眼前这间面阔三间的新房,说是尔芙亲自安排布置,其实却是德妃娘娘私下捎信给毓秀姑姑特别准备的,一床一榻、一柜一桌,皆是毓秀姑姑从公中库里挑选出的上等黄花梨木家具,而且还曾让胡太医一样样的检查过,彻底断了后院女人要先下手为强的可能性。

    这些事,毓秀姑姑是按照德妃娘娘安排做的,却也没有瞒着尔芙。

    尔芙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见德妃娘娘对自个儿并不放心,也就不再插手了。

    因为乌雅赫赫不过是以格格的身份进门,所以连个缩减版的喜宴和婚礼都没有,只在花厅那边摆了两桌席面,阖府上下凑在一块用顿便饭就算了,而且四爷很显然是存心想要抬举乌雅赫赫,在席上露个面,便直接领着近身随侍的苏培盛等人一路往秋雨楼去了。

    后院这些女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酸溜溜的感觉,自然也就早早就散了。

    尔芙回到自个儿院里,揉着还饿着的肚子,先是用了两碗小厨房送过来的红薯玉米甜粥,又沿着回廊走了两圈散散步,便一头钻进收藏着自个儿家底的库房,去挑选合适送给乌雅赫赫的见面礼去了。

    一对赤金做叶柄镶玉雕花瓣的莲花金簪。

    一枚成年男子手掌大小,以素银雕琢成缠枝花蔓,上镶嵌着粉水晶和珍珠点缀的顶簪发冠。

    一条素银镶珍珠做璎珞吊坠的项圈。

    ……

    这些都是尔芙精挑细选出来的贵重首饰,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些选择,转而选择了一支德妃娘娘赏赐给她的赤金托点翠桃形如意簪。

    “找个合适的锦盒装起来吧。”她随意地将簪子交给诗兰,低声吩咐道。

    诗兰接过簪子看看,又扭头瞧着妆台上摆着的其他发饰,稍显担心地提醒道:“主子,这会不会显得有些寒酸啊?”

    “这是娘娘赏赐下来的发簪,这是送给她的体面。”尔芙淡然道。

    别看妆台上摆着的其他首饰比这支发簪华丽且精致,但是却是炫彩坊的出品,连个内造的都算不上,她怕她将这些名贵发饰送出去,不但不能让乌雅赫赫感觉到自个儿的善意,兴许还会让宫里的那位德妃娘娘都觉得自个儿轻视了乌雅赫赫,还不如用这支德妃娘娘赏赐的发簪充数,甭管怎么看都更加体面些。

    至于说,这点翠桃形如意簪是不是有些老气,不衬乌雅赫赫的气质,她就不管了。

    诗兰闻言,略微沉吟片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便也不再多说,手脚利落的从柜子底层找出一枚剔红锦盒,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点翠桃形如意簪在锦盒里柔软的锦缎填充物上固定好,便将妆台上的其他首饰都收拾了起来。

    “府里有喜事,四爷解除了两位乌拉那拉氏格格的禁足,你稍后过去通知一声。”挑选好明个儿要送出的见面礼,尔芙又想起了后院那两位借着禁足躲在院子里安胎的乌拉那拉格格,扭头吩咐道。

    乌拉那拉珍珠、乌拉那拉媚儿……

    --这两人是同宗姐妹,又一前一后的有孕,还真是特别有缘分,只不过却是彻头彻尾的孽缘罢了。

    两个互看不爽的人,想想四爷府里以后可能会出现的纷争,尔芙笑了。

    作为嫡福晋,她是该宽和大度,将后院这些情敌都当做是自家姐妹般疼爱呵护,但是她就是个心眼儿不大的小女人,哪里有闲心去照顾这些情敌呢,她能够让这些情敌在四爷府后院里好好生活,过着体面富贵的生活,那都是她仁慈宽和了。

    看着这些情敌互斗,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抱着这样满是恶趣味的猜测,本该心底泛酸、辗转难眠的尔芙欢愉无比的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蒙蒙亮了。

    一想到今个儿就能看到那位被毓秀姑姑夸赞过几次美貌的乌雅赫赫真容,她连往常最爱的赖床活动都取消了,一骨碌就直接坐了起来,连头发都没有整理下,便直接撩着床幔,朗声招呼起在外候差的诗兰和诗情。

    那副热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爱好呢!

    少时片刻,尔芙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洗漱、梳妆,换上一袭玫紫色对襟旗装,便脚步匆匆地往前面穿堂走去。

    这倒不是她沉不住气,实在是她睡得太过香甜,有些起晚了。

    等到尔芙绕过回廊,放缓脚步,平复好有些急促的呼吸,迈着款款莲步来到穿堂里的时候,各院女眷都已经到齐。

    瞧着那一个个要靠涂脂抹粉来遮挡黑眼圈的情敌,她的心情就更加愉快了。

    尔芙这种看见别人过得没有自己好就放心了的恶趣味,也真是够了,她强忍着飞扬而起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将这些呆坐着的女人的目光都吸引在自个儿的身上,这才笑吟吟地打着招呼道:“诸位妹妹起得早儿,看来都是着急要见新妹妹了!”

    “福晋姐姐,莫要打趣婢妾/妾身了!”刚刚坐稳的众女忙摇头解释道。

    “好了,我知道府里添了新人,你们这心里头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酸溜溜的,但是这种事是咱们府里的常态,像瑞溪妹妹和媚儿妹妹不了解,你们这些老人儿是早该习惯的,不过我还是要老生常谈的叮嘱一句,你们拈酸吃醋地打打嘴仗,这我就当你们是在闹闹玩笑,但是要是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你们脸面,不替你们遮掩。”其实尔芙之前打趣众女,也不过就是让这些人别摆出那副怨妇脸来影响自个儿的心情而已,现在见众女都收敛起了那副怨念深重的苦瓜脸,她也就不再玩笑了,直接说起了正经事儿。

    说完,她就端着宫女送上的热茶,有滋有味地喝起来了。

    昨个儿是乌雅赫赫的好日子,今个儿来得晚些、来得迟些,总在情理之中,但是这些吃饱就是互掐的女人怎么可能理解一个情敌,所以当乌雅赫赫脸色苍白地出现在穿堂里的时候,还不等她为自个儿请安来迟说出请罪的话,一句句夹枪带棒的嘲讽话就已经从各人嘴里冒了出来。

    乌雅赫赫本就是个颇有些傲气的小姑娘,听见这些女人的嘲讽,登时就气红了脸。

    不过她到底是懂规矩的人,即便气得眼睛发红、脸颊充血,却还是忍着委屈和身体的不适,规规矩矩行了个半蹲礼,恭声问安道:“婢妾请福晋安,福晋吉祥,婢妾请安来迟,还请福晋恕罪。”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拘泥于虚礼。”到底还是心软几分,尔芙并没有借着众女为她营造出来的问罪场面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难乌雅赫赫,她微微抬了抬手,含笑说道,同时对着身侧早就准备好的诗兰挥挥手,让诗兰将那杯准备好的温茶,送到了乌雅赫赫的手边。

    给嫡妻敬茶是每个妾室都必须要走的一道流程,象征着嫡妻认可妾室的身份。

    乌雅赫赫并不会在这种事上矫情,她有些羞涩地让身后伺候的宫女将装在锦盒里的落红帕子送到毓秀姑姑跟前,这才接过诗兰送过来的茶碗,直挺挺地跪在尔芙眼前摆着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将茶碗举过头顶,诚恳道:“婢妾乌雅氏请福晋喝茶。”

    尔芙没有忙着接过茶碗,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毓秀姑姑的方向。

    这也是走的一个流程,这妾室进门是要验证贞洁的,而落红帕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毓秀姑姑打开装着落红帕子的锦盒瞄了眼,便将落红帕子交到了自个儿身后专管后宅女眷房中事的孔嬷嬷手里,待到孔嬷嬷也查验过,给出确认无误的暗示,她这才缓步来到尔芙身边,而尔芙也在这时笑着接过了乌雅赫赫高举着的茶碗,浅浅抿了口,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了乌雅赫赫的手里。

    锦盒的盒盖是打开着的,让在座众女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送出的见面礼。

    只是当这些女人不以为然地扫向那个锦盒,看清了里面是一支有些旧的点翠桃形如意簪后,便都有些为难起来,因为新格格乌雅赫赫的身份特殊,她们准备的见面礼都是按照惯例加重几成的,个顶个都是镶珠嵌玉的好东西,而现在尔芙一出手就是一支有些寒酸的旧簪子,她们这见面礼就有些不好往外拿了,就算尔芙是故意落乌雅赫赫的脸面吧,但是身为侧室的侧福晋送见面礼,总不好压过嫡福晋一头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到四爷耳朵里,那就是一桩事啊!

    就在这些女人为了自个儿没有做好两手准备的准备两份见面礼而后悔的时候,欣赏够下面众女表现的尔芙抢在乌雅赫赫接过锦盒之前,笑着开口了,她语气柔和委婉,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想来大家伙儿都不记得这支簪子了,这是当初我嫁进府里,第二天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娘娘亲手簪戴在我头上的那枚簪子,虽然这簪子是旧物,却是来历不凡,还是当初娘娘诞下四爷的时候,皇上亲命内务府特地为娘娘赶制的礼物,今个儿我就将这支簪子转赠给乌雅格格,希望乌雅格格能够多子多福,为四爷多多诞育子嗣。”

    说完,她迈步走下上首宝座,亲自将这枚簪子簪戴在了乌雅赫赫的发间。

第1824章

    第1824章

    一向欢声不断的正院里,突然寂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原本依着尔芙正撒娇的小七,也乖乖地坐正了身子,这让刚刚还在低声说笑的尔芙有些不适应了,怎么四爷的杀伤力就越来越严重了呢!

    几位格格,瞧着神态还算正常。

    乌拉那拉氏,那白眼都恨不得翻出天际了,脸上写满了嫌弃二字。

    李荷茱李侧福晋则是因为从小养成的口味和尔芙等人太过不同,脸色也显得有些不好看,但是还算矜持,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不过不管她们喜好如何,尔芙是连喝两碗粥,又用了两个女乃饽饽,这才撂筷子。

    随着尔芙这边一撂筷,乌拉那拉氏就忙丢了手里的汤匙,其他几人也都一一坐正了身子,尔芙听着动静,扭头看去,其他人还好,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喝了一碗粥,吃上几块点心,并没有端着架子不动筷。

    这么一对比,便把乌拉那拉氏显出来了。

    只见乌拉那拉氏用的那只青釉莲花碗里,一碗荷叶莲子粥就根本没怎么动,筷子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摆在筷架上,描画着青花纹的浅口吃碟里,更是一看就没有用过的,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吃不惯这种家常饭菜,还是怕有人在吃食里动手脚……

    不过尔芙不是个喜欢多生是非的人,瞧瞧就将脑袋瓜儿转过去,该漱口漱口,该净手净手,简单收拾一番,便直接离开了桌边儿,端着一盏茶,坐到了堂屋上首摆着的方桌旁边去了。

    她是不打算出去吹冷风了,外面阴涔涔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呢。

    当然,尔芙也不是就不管乌雅格格那边儿的情况了,不然不就成了做样子了,她是本分实在的人,所以她时不时就让诗情和诗兰去产房那边瞧瞧,也交代守在禅房门口的毓秀姑姑一有消息就报过来,这样一来,她也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待在房间里等待了,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府中内眷扯扯闲篇,时间倒是不耐熬了。

    等来等去,等来等去……又是小半天了。

    尔芙坐在堂屋里都等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了,乌雅格格那边儿还没有动静呢。

    如果不是乌雅格格却是出现了宫缩阵痛等生产前的症状,她都要怀疑乌雅格格是不是在和大家伙儿开玩笑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担心起来,毕竟这宫缩阵痛的时间也太久了。

    她强作镇定地踱步到产房前,问过了等在廊下整晚的梁太医,还有房间里经验丰富的稳婆二人组,得知乌雅格格虽然阵痛的时间有些久,但是到现在宫口都没有开全,羊水也没有破,而且胎儿还好好待在肚子里,便是耽搁的时间久些,却也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放心地回到了堂屋那边继续等着。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等吧。

    她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堂屋里,听着下首众女唠家常,随着众女的话题从最近时兴的绢花首饰的样式,扯到了前些日子宜妃娘娘回府省亲,当众教训亲族同好的事上,产房里的乌雅格格终于发动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顺着小风,如撕绵扯絮般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尔芙慌忙起身,急急赶到了产房的门口,其他女人则是紧随其后,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地往产房里面瞧去,只是窗边还挡着遮风避寒的屏风,便是她们将脑袋瓜儿贴在窗户上,却也看不到里面分毫,但是听着里面乌雅格格的闷吼声和稳婆们的鼓劲声,应该还算是顺利吧。

    “行了,估计也快了,那就在外面稍站站吧。”她回头瞧瞧身后双眼泛红的众女,满脸是笑地招呼道。

    说完,她又让诗兰领着那些闲着的小宫女去堂屋里搬来椅子,落座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天上的云层越堆越厚,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小凉风更是嗖嗖地刮起来了,尔芙有些担忧地瞧着天上,生怕一场雨说来就来,将这满院女眷都浇个正着,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产房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被稳婆从里面打开了。

    嘎吱……

    细微的开门声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尔芙自个儿的心理作用,她心底竟然涌起了一种不祥和惶恐来,所以她不自觉得就站起身来,迎着还未跨过门槛走出来的稳婆就迎上前去了。

    “怎么样?”她颤着声音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请福晋自个儿进去瞧瞧吧。”稳婆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忐忑和尴尬,但是她也不敢不回答,她稍作沉吟,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说完,稳婆就微微侧身,让出了门口位置,让尔芙能够进到产房里。

    尔芙见状,便知道她心底的不祥预感,怕是成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自个儿鼓鼓劲儿,终于故作勇气地迈过那道门槛,走进了弥漫着血腥酸涩味道的产房里,强忍着闷热和各种不适,来到了乌雅格格躺着的大炕跟前儿。

    只一眼,尔芙就明白了稳婆神色有异的原因。

    紧挨着落地罩的炕边儿位置,一个大红色金丝绣福禄双全纹路的锦缎襁褓里,一个已经穿上同色同花纹小衣的婴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只见他脸色泛青,还隐隐透着诡异的紫斑,紧紧抓着襁褓边的双手,十指指尖都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常的婴儿模样,加之尔芙并未在外面听到婴儿落地的啼哭声,哪里还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呢……

    她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脑袋瓜儿,不让自个儿再去看炕上躺着的那个瘆人婴儿,一双眼睛如喷火似的紧盯着稳婆,厉声问道:“你们不是说乌雅格格这胎没什么大问题么,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地跟在尔芙身后的稳婆闻言,登时就跪在了地上。

    她连连磕着响头,直磕得脑门都有些泛青红肿了,这才颤声解释道:“福晋恕罪,福晋恕罪……奴婢们伺候乌雅格格生产,绝对是尽心尽力,没有半点懈怠疏懒之处,小阿哥如此情况,绝不是奴婢们所致,而且您也瞧见了,小阿哥打从落地那刻起,那就是一点呼吸都没有啊!”

    “喊,使劲喊,吵醒了乌雅格格,看你们要怎么交代!”尔芙没好气地教训道。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到稳婆们的身上,小婴儿满脸青紫,一看就是胎儿腹中的死胎一个,显然是应了几位太医的诊断,这胎儿就是保到足月生产,亦是保不住的。

    她气就气这两个稳婆办事真是太糊涂了。

    你说,就算是乌雅格格生下死胎来,有些晦气,却也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把自个儿鬼鬼祟祟地弄进来,这算怎么个事儿呢,这要是有人故意挑拨,说自个儿害死了乌雅格格才落地的小阿哥的话,一生下孩子就陷入昏睡的乌雅格格还不得信以为真,那自个儿这就算全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啊!

    嗐……

    这不是不吃羊肉,反惹一身骚么!

    尔芙满脸懊悔地叹着气,迈步走到了房门口,对着门外众女道:“乌雅格格孕中忧思太过,腹中胎儿还未落地就没了呼吸,真是让大家伙儿跟着空欢喜一场,你们也都别在这里围着了,早些散了吧。”

    说完,她又让稳婆将那个已经用襁褓包好的死婴抱出了房门,让梁太医亲自检查。

    虽然她已经被稳婆坑了一把,但是尔芙也不能任由这盆污水就这么扣在自个儿的头上,要趁着众女还未散去之前,让梁太医确认乌雅格格产下死胎的原因,尽量让事实真相被更多人了解到呗,不然自个儿还能怎么办呢……

    其实也怪她自个儿了,都怪她多思多想,疑心生暗鬼了。

    她见稳婆一副为难无比的模样,便不自觉地想到了近亲成婚的避忌,直接就联想到了乌雅格格可能生出怪胎,然后就不可避免地想歪了,想着自个儿作为嫡福晋,四爷又不在府里,一定要替四爷管好后院,小心处置,不让消息传扬出去,可不就跟着稳婆进去了。

    如果不是她先入为主地想到乌雅格格生下怪胎,她也不会不问清楚就进去了。

    梁太医瞧瞧稳婆抱着的襁褓,又瞧瞧尔芙铁青的脸,心里已有定论。

    不过他并没有当即就作出判定,而是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三根手指搭在了婴儿瘦如筷子的手腕上,屏息凝神地细细感受着根本不存在的脉搏,又试了试小婴儿的呼吸,确认小婴儿已经彻底没有了生命迹象,这才收回了搭在婴儿手腕位置的手,恭声禀报道:“启禀福晋,微臣细细检查过,确认婴儿生机全无,且身体渐凉,至于具体死因,怕是还需要另做检查。”

    “嗐,真是空欢喜一场。”尔芙闻言,又是一声叹息,便让梁太医将死婴的尸身带回到前院去了,同时安排了赵德柱随行伺候着,定要亲自将死婴尸身交到陈福手中,由陈福亲自监督太医们勘验死因,做好尸身防腐能工作,务必要让四爷看到小阿哥一面。

    所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死婴的尸身在,便不担心有人存心攀诬了。

    当然,这仅仅是尔芙的目的之一而已。

    她还有第二个原因,因为小阿哥是皇室血脉,便是他一落地就断气了,那就是爱新觉罗氏的人,他的身后事,并不是尔芙一个府里嫡福晋能做主的,不但要经过四爷,更要通知宗人府那边儿,但是具体流程如何安排,她并不是特别了解,又不想当场露怯,所以她为了保主自个儿的脸面,这才让赵德柱和梁太医将死婴尸身送到前院去给陈福去处置。

    至于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她实在不想和这个死婴同处一院,心里都瘆得慌……

    即便害死乌雅格格所生婴儿的人不是她,不存在什么做贼心虚的说法,但是当她瞧见死婴满脸青紫、全无血色、眼圈黑紫的模样,再联想到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恐怖片、听过的鬼故事,她这个胆小鬼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后背发凉、心底发虚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想要请人进府来驱驱邪气了。

    安排好这些,尔芙瞧瞧那些背后如有狼撵似的众女,忍不住地叹了口气,真羡慕这些看完热闹就洒脱离开的人。

    她也好想回到自个儿的房间去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温暖馨香的被窝里,安安心心地睡个回笼觉去,但是她是嫡福晋,她是府里的女主人,她不得不留在这里等乌雅格格醒来,免得到时候乌雅格格醒来又哭又闹,自个儿还得连滚带爬地往这边儿赶。

    尔芙目送着众女离开,目送着赵德柱和梁太医的身影离去,转身回到了产房里,她左右瞧瞧,又看看墙角摆着的炭盆,伸手摸摸铺着毡毯和炕席的火炕,扭头对着旁边伺候的柳苗和青雀,吩咐道:“房间里已经够热了,炕上也有余温,还是把这些炭盆都撤下去吧,免得热坏了你们格格,再拧条温帕子过来给你们格格擦擦头脸,让你们格格睡得舒服些。”

    一切都安排好,她也不打算留在这里闻血腥味了,便直接回到秋雨楼的堂屋里等信去了,和尔芙一块等在秋雨楼堂屋里的,还有替乌雅格格接生的两个稳婆。

    相比起尔芙的悠闲自在,两个稳婆就显得忐忑极了。

    她们都是德妃娘娘通过内务府安排过来的,顶是经验丰富,但是却没能保住乌雅格格这胎儿,一想到当初德妃娘娘找到她们时的那些吩咐,那身上就是一身身地冒冷汗,再加上她们在产房里闷了大半天和整晚,那模样就更显狼狈了,瞧着也是可怜。

    不过尔芙却没那么好心出言安慰她们,她们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好了领赏、坏了领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再说她们都是德妃娘娘指派过来的人,她和她们接触太多,兴许还会引起德妃娘娘那边儿的误会呢,正所谓不做不错、少做少错、多做多错,所以她就很自然地闭起眼睛,抓紧享受着这暂时的安逸了。

第1825章

    第1825章

    井台边儿一样在洗漱的邻里见着,笑着打趣两句,便就将这事丢在了脑后,当晚上屈大和屈二的院里飘出肉香时,隔壁邻里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只当这两兄弟家里没有个女人操持,不懂得节俭二字,倒是也没人将今个儿满四九城抓人的事儿联想到一块。

    而与此同时,入府就端着身份,不肯和尔芙低头的乌拉那拉瑞溪在听说四爷留宿正院的消息后,直接换上了侧福晋的大礼服,迎着月夜里的淡雾,来找四爷告状了。

    昨个儿晌午时分,瓜尔佳氏才去过炫彩坊,晚上自个儿的铺子就被盗了……

    不管怎么想,乌拉那拉氏都觉得这事和瓜尔佳尔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怎么想都觉得瓜尔佳氏不能这么蠢,即便是真想要打击自个儿这个对手,即便是她想要断了自个儿的货源和库存,也不该做得这么全无遮掩,但是昨个儿夜里被偷走的东西都赶上她的大半身家了,她实在是淡定不下来,所以说她是找四爷告状,还不如说她就是找个借口,希望能求得四爷的帮助,抓住那些敢跑到自个儿铺子里偷东西的恶贼。

    这一整天,四九城里都是乱糟糟的抓人官兵,四爷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不过他不喜欢多干涉后院众女的私事,只是和尔芙随口唠叨了两句,叮嘱尔芙明个儿早起请安礼上和乌拉那拉瑞溪好好说说,让乌拉那拉瑞溪注意些分寸,不要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便也就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直接起身去净室里洗漱,打算早些歇下了。

    当乌拉那拉瑞溪来到正院外的时候,上房的灯都已经灭了。

    不过她才不管尔芙和四爷是不是已经歇下了,想想她大半身家被恶贼搬空,她真真是寝食难安,就在随行伺候的小宫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叩门的时候,心急如焚的乌拉那拉瑞溪就直接将绿意推到了旁边,上前砰砰砰地敲响了那扇已经落锁的朱漆门,门环更是被震得蹦了几蹦。

    暗夜里,万籁寂静,即便是一丁点动静,也能传出老远,何况是这有些刺耳且突兀的敲门声。

    不,这不该叫敲门声,得说是砸门声。

    本就浅眠的四爷听着院里的动静,满脸不喜的冷哼道:“真是片刻都不得消停!”

    “诗兰,去外面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大半夜的……”尔芙抬手拍拍满脸愤愤就要起身的四爷,又将露在外面被冻得有些凉的肩膀往被窝里缩了缩,朗声道,这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披上衣服去瞧瞧,现在她倒是越发适应这种呼奴唤婢的贵妇生活了呢!

    四爷闻言,他也懒得这么晚,还要离开温暖的被窝了,扭头见尔芙慵懒如猫,笑着转过身,将缩成团的尔芙揽入了怀中,又替尔芙将被角掖好,轻吻着尔芙光洁的额头,刚要拉着尔芙继续睡,去外面问话的诗兰就踢踢踏踏地回到内室来回话了。

    “什么叫做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过来告状?”接连被打扰好眠的四爷再没有好脸色,他蹭得一下坐起身来,如撒气似的大力撩起掩得严严实实的淡蓝色锦缎床幔,冷声喝问道。

    诗兰被吓得一晃,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颤声答道:“奴婢不知。”

    “行了,你就起来答话吧,这地上寒凉,你又穿得如此单薄,再落下什么病根。”尔芙听着动静,不好再赖在被窝里躲懒,她探着脖子瞧瞧床前跪着的诗兰,有些担心的吩咐道,同时藏在四爷背后的小手偷偷拉了拉四爷的衣角,免得四爷找不到正确的出气筒,折腾留在上房里值夜的倒霉蛋诗兰。

    诗兰是真倒霉,今个儿本不该是她在上房里值夜,不过是她和诗情换班了。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到诗兰头上,乌拉那拉瑞溪是侧福晋,又是先福晋的同宗同族堂妹,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是不比尔芙这个继室低多少,她连尔芙的脸面都不给,更不可能给尔芙跟前的大宫女脸面了,诗兰出去问话,乌拉那拉瑞溪能回答她一句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他还指望着乌拉那拉瑞溪能将大半夜闹正院的来龙去脉和诗兰这个宫女交代清楚。

    说起来,四爷还真不是小看后院这些女人了,这些女人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知道自个儿喜欢性情温良的姑娘,便各个在他跟前努力表现自个儿宽仁有礼、厚待下人的一面,背地里的样子,他都不敢去想,这都是些逢场作戏的事儿,还是不要太深究了!

    想想这些事儿,他理解了诗兰的为难,也就收起了一脸的不痛快。

    四爷不等苏培盛从耳房那边绕过来伺候自个儿,登上床边儿放着的软底布鞋,又抬手拿过衣架上搭着的那件肥肥大大的棉袍穿好,将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拢拢好,直接来到了外间坐定,乌拉那拉瑞溪也被诗兰从外面请了进来。

    她穿着那身绣着水波纹袍摆的石青色大礼服往地上一跪,便抹着眼泪哭诉起来:“四爷,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做主,你想爷怎么给你做主呢?”四爷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妾身知道您事忙,也不愿意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您,只是妾身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想来您也听底下人说起过了,妾身之前在外面开了个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赚些散碎银子,因为铺面所限就直接开在福晋那家炫彩坊的对面,虽然比不得炫彩坊的生意好,但是也确实是分薄了炫彩坊的客人,妾身想着福晋身份尊贵,又要操心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便也没有拿这些事来惹福晋不高兴,却没想到……”说到这里,乌拉那拉瑞溪含泪抬眸看着四爷,打住了话茬,只一味地挤着眼泪。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从成为侧福晋的那天起,看起来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与其他妾室一般学那副矫揉造作的做派,但是却学会要如何使用女人最擅长的武器眼泪说话了。

    只可惜,她不大能理解一个人被打扰清梦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体验。

    正在努力和周公作战的四爷还哪有闲心去怜惜眼前梨花落雨的乌拉那拉瑞溪,再加上乌拉那拉瑞溪那意有所指的话,更是让他不高兴,他现在还能忍住不骂人,那就已经是他的修养好了,他接过诗兰送上的浓茶抿了口,冷冷道:“有话就说,有什么委屈就诉,哭哭啼啼的能解决什么问题,平白让人看笑话罢了,你好歹也是侧福晋,别学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竟想着怎么恃宠生娇。”

    说完,他有些嫌弃地瞟瞟手上端着的茶碗,咂咂嘴儿,将茶碗撴在了茶桌上。

    这壶茶泡得太浓了,茶味太重,还有些土腥味,喝着发涩,苦得舌头都有些麻了,不如苏培盛的手艺……四爷还有闲心去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问题呢,可见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乌拉那拉瑞溪跪在地上,心里暗骂,面上却仍是那副哀哀切切的模样,抽泣着、哽咽着,反正就是不吱声,毕竟瓜尔佳氏那个贱婢还没有出来,要是能引得瓜尔佳氏激动之下将这黑锅揽上身,不愁她丢得那些东西找不回来,即便是找不回来了,也可以让瓜尔佳氏将东西赔给自己个儿。

    就在四爷不耐烦得要开口斥责的时候,尔芙这位正主露面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让乌拉那拉瑞溪这般难堪得跪地哭诉,但是女人出门就是不如男人那般利索麻利,她又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狼狈样,总要拾辍拾辍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总不能乌拉那拉瑞溪妆容齐整如贵妇似的坐在那儿,而自个儿就好似个疯子那般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吧。

    这大晚上的,伺候自个儿梳妆的宫婢都歇了,只能等着诗兰一个人里里外外得忙,给外间里坐着的四爷上完茶,再过来伺候自个儿梳妆更衣,所以她这出现得晚了些,还真不是故意要落乌拉那拉瑞溪的脸面,她明明就已经尽快梳妆了,不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挽个圆髻就出来,不过即便是她早在乌拉那拉瑞溪进门前就陪着四爷坐在这里,在乌拉那拉瑞溪这个曾经失败过的情敌眼里,依然是那个狐媚邀宠的浪蹄子。

    二女之间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一来是乌拉那拉氏太恨尔芙这个靠着一张无辜脸谋夺了自个儿嫡福晋之位的女人。

    二来是尔芙也恨透了乌拉那拉氏这个伤害了自个儿一双子女的人,这是尔芙还没有脑洞大开的联想到有本土女重生归来这种事发生,不然她早就活撕了眼前的乌拉那拉瑞溪了。

    三来就是四爷就一个,甭管是哪个女人都不甘心和人分享。

    四来,也就是更简单了,乌拉那拉氏将铺子都开到炫彩坊的对面了,这是赤果果地挖墙脚行为,尔芙之前不知道妶彩坊这个山寨货是乌拉那拉瑞溪开得还好些,顶多就是心里有些不高兴而已,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这点,绝对是恨上加恨。

    综上所诉,既然没有可能和解,尔芙也不会故作大度,容许乌拉那拉瑞溪继续挖自个儿墙角,所以她才会那般果断的让白娇安排人去偷空妶彩坊的库房,替自个儿先小小地出口恶气,现在也不准备让乌拉那拉瑞溪好过,她装作对外面的动静全然不知的懵懂样,笑着对四爷屈膝一礼,也不等四爷叫起,边说边坐在了四爷旁边,很是亲昵地揽着四爷的胳膊,似是很体贴关心府中姐妹般的柔声道:“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也不让侧福晋起身答话呢,这要是跪伤了膝盖,还不够您跟着心疼的呢!”

    “你倒是个好性子的,人家是过来告你状的。”四爷哪里不知道尔芙心里那点小算盘,不过他宠着尔芙胡闹都快成为习惯了,也是不耐烦继续看乌拉那拉瑞溪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是配合的抬手刮刮尔芙的鼻尖,满脸宠溺的打趣道。

    罗汉床上旁若无人的尔芙和四爷,真是气得乌拉那拉瑞溪牙根痒痒。

    “告状,还是告我的状,到底是为何呢?”尔芙故作不解地扭头看着乌拉那拉瑞溪问道,同时她还不忘吩咐诗兰取来绣墩,招呼着乌拉那拉瑞溪坐下说话,一脸体恤关心的笑着招呼道,“有什么不高兴的,坐下慢慢说,四爷就在这里,真要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赔不是,保管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的。”

    说完,她笑着往旁边儿让让,好似在故意避嫌般的离开了四爷的怀抱。

    而旁边的四爷突然察觉到怀抱里的空落,整个人都不高兴了,他狠狠剜了眼如同偷腥成功的狐狸似的尔芙,又扭头瞧瞧起身坐在绣墩上的乌拉那拉瑞溪,清清嗓子,冷着张脸问道:“这次你要告的本主都在这里了,要告状就直说吧,这大半夜的,爷实在没心情和你们在这里打嘴仗,该是谁的错,爷也不会袒护!”

    说完,他又端起那杯苦得他舌头发麻的浓茶抿了口,困,困,困……困得头疼。

    乌拉那拉瑞溪似乎也意识到四爷的情绪不大好,虽然仍然还是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做委屈状,但是也结结巴巴地将她要告尔芙支使人偷盗自个儿铺面库房的事儿给说了。

    尔芙闻言,真可谓是满脸惊诧,她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抖了,有些慌乱的辩解道:“妹妹是不是有何误会……我昨个儿确实是去了趟炫彩坊,回来的时候还出了些事儿,但是我是去炫彩坊给娘娘置办桃花粉的,宫里娘娘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妹妹不是也在场么,你怎么会突然说我安排人去偷盗你铺面库房呢,我连你的铺面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偷盗一说。

    再说旁的我是真不敢说,但是就论银钱,我实在是不缺,再说我即便是缺银子,我也不可能做出这般不顾体面的事儿!”

    说完,她还不忘在心里给自个儿比个大拇指,这演技真是棒棒哒……

第1826章

    第1826章

    尔芙笑着示意诗兰将准备好的礼单送上,又客气几句,便又其他嬷嬷上前引路了。

    不同于雍亲王府等其他府邸京味十足的四合院,庄亲王府不在内城里,也不是什么前朝大臣的官邸改建,而是一处庄子改建,要是真要说,倒是和江南园林颇为有些相似,外面是一圈高高的青砖院墙,里面则是全无遮拦的开阔大院落,只用了低矮的树墙做分割,曲径通幽,有假山、有池塘、有小桥,更有高三层楼的观景凉亭等建筑。

    如此一处大气且美不胜收的园子,饶是尔芙见多识广,亦不禁感慨道:“好大气的园子。”

    “庄亲王打年轻时候就是宗亲里最懂行的顽主,这园子自是精致。”乌拉那拉侧福晋适时上前,笑着附和道。

    这话倒是不假,就看着园子就能看出几分了。

    说话间,引路的嬷嬷就已经引领着尔芙和乌拉那拉侧福晋来到迎客的松鹿堂中。

    松鹿堂是一处面阔五间的大开间,朝南面是一流水的琉璃窗,明亮通透,配上成套的黑漆家具,当真是大气雅致俱全,再瞧上首穿着绣满寿字纹滚灰鼠皮对襟大袖袄裙的庄亲王福晋,尔芙忙收敛起之前的随意之色,躬身见礼道:“侄媳钮祜禄氏见过婶母。”

    “起吧,快坐。”庄亲王福晋虽已是年过六旬,却眼不花、耳不聋,她含笑抬手,指着下首空着的椅子招呼道,却瞧都不瞧跟在尔芙身后的乌拉那拉侧福晋一眼,别看这侧福晋是上了玉牒的正经主子不假,但是到底是偏房妾室,终归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她又是长辈,还真是犯不着主动招呼这么一个妾室去。

    可惜乌拉那拉氏一直都没能很好地认准自个儿的地位。

    庄亲王福晋对她毫不理睬,让她很是不喜,不过康熙帝以孝治国,最在乎孝道,她还真不敢和长辈身份的庄亲王福晋起冲突,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但是她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这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松鹿堂里,在座的诸位福晋、侧福晋,刨除尔芙这个命运眷顾的女主角般的人物,哪个不是机灵通透之辈,尤其是坐在最高位上的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更是清楚地将乌拉那拉侧福晋眼底的不满和怨怼之色瞧了个清楚,这些养尊出游的女眷,谁还能没有点脾气呢,尤其是如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样顺风顺水过完大半辈子的老福晋。

    不过今个儿是各府宗亲福晋扎堆聚会的场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好太明着发脾气,但是话里话外,真可谓是句句话都不离嫡庶之论,直说得乌拉那拉侧福晋和其他几位过来刷存在感的侧福晋都红了脸,最后还是一直负责在垂花门口负责迎客招待的女眷上前,主动替这些就要无地自容的侧福晋讨了个脸面,安排到旁边的偏厅去休息了。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老福晋借着去后面更衣的空档,扶着身边婢女的手腕来到了厅堂后面的暖阁,一边喝着茶水润喉,一边似是感慨般的低喃道:“四福晋似是个不爱说话的腼腆性子,这么半天都没有说过话!”

    “四福晋是妾室扶正,比不得其他福晋出身清白,怕是有些拘谨吧!”一直跟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伺候的那位女眷笑着上前,柔声说道。

    “你说得有理,只是这般柔婉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在皇家生活。

    不过她这样柔柔诺诺的性格也好,琪琪格要是真能如你所愿,得到皇上赐婚,指给雍亲王府的大阿哥为福晋,起码不会被她这个不大名正言顺的婆婆为难,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何要主动提起和雍亲王府结亲,这京中的权贵府邸不少,怎么就瞧中雍亲王府那个早就失恃丧母的大阿哥呢!”老福晋抚了抚鬓边微斜的点翠衔珠步摇,面露不解的询问道。

    “就是因为大阿哥在雍亲王府的身份尴尬,不然侄女哪敢与其攀亲呢!”身侧女眷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容,叹气道。

    不同于宫里的良妃,到底是否是察哈尔亲王阿布鼐之女是迷,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却是毋庸置疑,不论是哪本史料上,她都是这位察哈尔亲王的掌上明珠,不过是因为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有庄亲王拼命维护,这倒霉事才没有牵扯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头上,但是她娘家的其他兄弟姊妹就没有她这般好运了,两个兄弟布尔尼和罗卜藏战死在沙场上,家眷亦是被流放漠北,其他姊妹在夫家的日子亦是不大好过,而眼前这个女眷就是她那些不被夫家、娘家看重的表侄女之一。

    偏偏她这个表侄女的运气不好,一直未曾诞下子嗣,膝下只有一女琪琪格。

    那一年,康熙帝领着他的数字军团来到察哈尔部巡幸,她随着庄亲王伴驾同往,缅怀儿时那段最是幸福的日子,无意中看到了身为可汗正妃的表侄女要对其房里妾室伏小做低,更见到琪琪格被其兄弟姊妹打骂折辱,便将这一对可怜的母子都带到了身边,这一晃都快十年了。

    “那些往事就不要挂在嘴边上了,若是让人听见,又是祸事一桩。

    不过既然你和琪琪格都相中了雍亲王府的大阿哥弘晖,我就去和四福晋说说,再去宫里求求我的老姐妹太后娘娘,尽量全了这场好事,你也就能放心了。”老福晋想起那段过往旧事,亦是满脸悲伤,但是她很快就重新扬起了笑脸,拍着身旁女眷的手背,轻声安抚道。

    说完,她也没有多在暖阁里停留偷闲,起身就回到了松鹿堂里。

    此时此刻,平日里被府里庶务缠身、无暇玩乐的福晋、侧福晋都已经被人请到松鹿堂后侧西北角位置上的戏楼了。

    老福晋笑着应付过上前打招呼的众多女眷,便坐在了尔芙身侧的空位上。

    尔芙见状,先是一怔,忙笑着起身,屈膝见礼道:“老福晋吉祥!”

    “坐,坐下听戏。”老福晋抬手扶起尔芙,满眼慈爱的笑着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着身旁笑得和蔼可亲的老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尔芙心底冒出了这样一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不怪她会如此防备,实在是这位老福晋的态度太古怪了,不同于庄亲王博果铎随和的性格,据大嬷嬷之前所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性格,虽然不算是难打交道的主儿,却绝对不是个任谁都能套近乎的随和性格,而尔芙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无亲无故,这位老福晋却突然凑过来,如何能让尔芙不心生戒备呢!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老福晋的来意,做月老。

    弘晖,这名字从老福晋的嘴儿里,往外一冒,尔芙就已经有些不喜地扁了扁嘴儿,随即她又是笑着摇摇头,道:“老福晋美意,只是您也知道妾身是后过门的继室,这先福晋留下那位嫡长阿哥的婚事要如何安排,实在不是妾身好多嘴的事情,还要看四爷的主意,也要听听乌拉那拉氏那边母族的意见,所以……”

    “哈哈哈,这事儿是老身太冒失了些,后母难为,老身明白你的难处。”

    “多谢老福晋体恤,不过我瞧着琪琪格这孩子是个不错的姑娘,要是真能让这孩子嫁到府里来,我自是一百个高兴的,必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惜爱护。”

    “哈哈哈,那老身就放心了!”

    说完这件不算正经事的正经事,老福晋也没有在尔芙身边多留,起身离开去找自个儿的老姐妹闲聊去了,到底是隔着辈分的两个人,坐在一块,还真是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别说尔芙浑身不自在,其实老福晋心里也别扭着呢。

    这老福晋前脚一离开了,尔芙就已经忙不迭地躲到外面暖阁里去松泛身子了。

    “真没意思!”她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疲惫的嘟哝道。

    诗兰见状,忙上前几步,来到尔芙的身侧,动作轻柔且准确地替尔芙拿捏着肩膀上的穴位,替尔芙舒缓着身体上的不适,同时含笑打趣道:“主子,您这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奴婢瞧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倒是如鱼得水得很呢,这会儿正和各府侧福晋在外面逛园子说闲话呢!”

    “哦?”尔芙有些好奇地顺着诗兰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就如诗兰所说,如鱼得水。

    虽然庄亲王府没有能上得台面的侧福晋,但是今个儿各府过来送年礼的侧福晋还真是不少,倒不是这些女人跑来刷存在感,实在是这些侧福晋能够出门露面的机会不多,难得有个机会出来露露脸,但凡是个不甘寂寞的人都会来,一来是出来见见世面,二来亦是找找同盟军,比如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如此。

    她知道自个儿娘家能为自个儿出力的地方不多,也知道府里那些情敌指望不上,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跟着尔芙来到庄亲王府上走动,毕竟今个儿能够出现在庄亲王府里的各府侧福晋,皆是有子有宠、且家世不低的侧福晋,有这样一个同盟,互相递递帖子,也有个合适的名目出来走动走动,和乌拉那拉侧福晋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这些人才能如此融洽和睦的相处。

    这些事儿,以前是尔芙不愿意做的,先福晋怕她做的,但是她却并不太在意这些,一来是一个妾室就算做得再体面,在外的名声再好,只要她自个儿不自乱阵脚的话,便越不过去她,二来是乌拉那拉侧福晋连个子嗣都未曾诞下就如此急不可耐的表现、大刷存在感,必然会惹得四爷不满。

    既然乌拉那拉侧福晋如此自掘坟墓的作死,她又何必拦着呢!

    尔芙站在窗边瞧了一会儿,摇着头回到了位子上坐定,轻声道:“那就让她在这折腾吧。”

    说完,她又问了问时辰,暗暗算计着自个儿还要在庄亲王府里待多久时间。

    如果可以,她真是恨不得立刻抽身离开这个入目皆是虚假笑容的地方,人人脸上都挂着一层写满了善意和友好的面具,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挖坑设套,实在是不适合尔芙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

    当然,她也明白她必须要适应这样的生活。

    尔芙又在暖阁里休息片刻,喝了一杯香浓绵柔的油茶,吃了两块小点心垫垫肚子,这才重新打起精神地回到了戏楼里坐定。

    “四弟妹真是闲在啊,放着好好的戏不听,怎么去外面这么久,该不会是瞧着院子里的花草太迷人,一不留神就走错路了吧!”她这才刚刚坐定,三福晋董鄂氏就满脸假笑地凑了过来,柔声打趣道。

    随着康熙帝越发重视四爷,诚亲王胤祉在朝上的地位就尴尬了,所以尔芙和董鄂氏原本就不算和睦的妯娌关系就更加紧张了,素来自视甚高的董鄂氏更是将冷嘲热讽的工夫都发挥到了极致,好在尔芙这人不擅长和人勾心斗角,很多时候都听不出她话里藏着的那些小把戏,愣是让董鄂氏吃了不少闷亏,让董鄂氏原本贤良淑德的好形象,亏损了不少。

    此时,尔芙依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笑着道:“不比三嫂家学深厚,我素来不喜欢听这些咿咿呀呀的昆曲,您觉得这戏好看,我却觉得无趣得很,加之早起辛苦,便趁着大家伙儿不注意,去后面暖阁里休息了片刻,倒是劳三嫂惦记着了。”

    “四弟妹这嘴儿,仍是这么刁滑伶俐,冷嘲热讽的,真是半点规矩都不在乎了!”董鄂氏被尔芙几句话顶得脸色发白,手里攥着的绣帕,猛地收紧了几分,咬牙道。

    “额……”尔芙满脸不解地歪歪头,随即就一脸无语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上。

    她有时候是真觉得董鄂氏这人脑筋儿有问题,就许她冷嘲热讽地挖苦自个儿,还不许自个儿反唇相讥,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真当她董鄂氏是公爵府里出来的姑娘,真当她董鄂氏是个亲王福晋,便要全天下的人都恭维她、谄媚于她……

    想到这里,尔芙冷哼一声,扭头看戏去了。

第1827章

    第1827章

    “婢妾是八旗秀女出身,您竟然说婢妾和那些娼妓一般无二,实在是太荒唐了!”玉湖闻言,噌地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冷声喝道。

    说完,她就一扭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玉湖一边往柱子旁飞奔,一边如泣血般的吼道:“如此欺辱,婢妾宁愿去死!”

    随着她话音落地,脑门也撞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登时就脑袋一歪地晕厥过去了。

    血花飞溅……

    玉湖如同没了气息一般地躺在柱子旁,外面守着的诗兰忙冲进来检查,同时也不忘吩咐门外伺候的宫婢去前院请太医过来。

    此时此刻,乌拉那拉氏也坐不住了,忙围了过来。

    诗兰抬手试探着玉湖的鼻息,感觉到玉湖虽然细微,却还算平缓的呼吸,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还有气息呢。”

    说完,她忙扶起躺在地上的玉湖,用帕子堵住了玉湖头上的伤口。

    而同时,她又隔着门,吩咐门边留守伺候的宫婢去后面给偷听的尔芙报信。

    不过为了保证自家主子的面子,她并没有点破自家主子就在穿堂里偷听的真相,而是让宫婢去后面正房报信,这样也就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尔芙转移位置了。

    少时片刻,尔芙随着来宝信的宫女,假模假样地来到了穿堂里。

    她先是瞧瞧玉湖,又扭头悄悄乌拉那拉氏,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弘晖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你太糊涂了,你明知道她性格莽撞,你实在不该如此刺激她,你这样不单单是将自个儿坑了,更是要害得你阿玛、甚至是你已经过世的额娘一块倒霉!”

    说完,她就让刚刚过来给自个儿报信的宫婢去前院请四爷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范围了。

    此时此刻,她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反而有些后悔自个儿太仔细、太狭隘,如果因为她的那点小心眼儿就害了玉湖这条性命的话,她怕是以后都要难以安寝了。

    而一旁同样站起身来的弘晖,虽然没有如乌拉那拉氏那般围过来,却也能够看出他同样在紧张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湖,差点就快要长在玉湖的身上了,也没有去管尔芙在说什么,整个人不安地搓着手,迟迟没有言语。

    再说前院,已经得到消息的四爷,先是没将此事当回事,随即又收到正院宫婢的传信,这就怎么都安心不下来了,他知道尔芙不是那般不懂事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打扰他和众兄弟饮酒,而且还接连派人过来传信,显然是后院出了大事。

    他端起酒盅,对着老十三使了个眼色,一口饮尽,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扶着苏培盛的胳膊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话,但是好似酒意上头一般,含含糊糊,任是谁都没能听得清楚。

    四爷就这样装醉离开了前院,一出院门就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去。

    那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刚刚他还步履蹒跚、一副不分南北的醉酒状态呢!

    只不过还不等他走到垂花门附近,他就和背着药箱往后院赶的太医碰到了。

    虽然被诗兰安排去请太医的宫女有些眼生,但是四爷还是认出了她是正院伺候的宫婢,他又扭头瞧瞧背着药箱的太医,心里登时就是一沉,忙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诗兰姐姐让奴婢过来请太医的。”小宫女有些忐忑的答道。

    她在撒谎!

    玉湖格格撞柱子的时候,她就伺候在穿堂廊下,穿堂门户大开,玉湖格格的声音,又是那么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请太医的缘由,但是这种有损主子们声望的事情,她一个小奴婢怎么敢说,天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一个小宫女想要好好地活到出府的年头,嘴紧是最重要的。

    诗兰派来请太医的小宫女,显然是深谙此道……

    只是她这一句不清楚,吓坏了四爷,他也顾不上继续问了,抓着梁太医就快步往正院赶去,小宫女忙连跑带颠地跟着,不过即便是她小跑跟着,仍然被四爷甩出去好远,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正院的院门外时,四爷和太医都已经在穿堂里了。

    玉湖撞柱子了!

    四爷一进门,尔芙就已经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

    他闻言,也顾不上去怪责谁,也顾不上问清楚原委,赶忙让尔芙安排人将玉湖送到厢房,又催着太医跟过去诊治,目送着太医走远,他这才迈步走到穿堂深处,脸色阴沉地坐在上首位置上,开始问起事情的原因。

    这次,便是尔芙都没能捞到一个座位,和乌拉那拉氏等人一样戳在原地。

    如此就能看出四爷是如何震怒了。

    四爷在弘晖心目中的威严,那绝对是史诗级的,他一问,弘晖根本不敢隐瞒,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述一遍。

    虽然有些地方被他故意含糊带过,虽然他努力减弱自个儿在这事里的过错,但是玉湖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撞柱子的,尔芙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他、将乌拉那拉氏、将四爷请到这里,所以……

    结果不言而喻了。

    四爷冷冷地瞧着弘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弘晖,你真是爷的好儿子啊!”

    “阿玛,此时就算是弘晖的错,但是也该怪新进府的格格不懂规矩!”弘晖被吓得不轻,却也没有被吓傻,他知道自个儿这会儿再不解释几句,怕是又要去宗人府里和那些黑脸的宗亲长辈学规矩了,忙辩解道。

    只可惜他这种推诿的做法,并不能让四爷消气熄火,反而更多了几分失望。

    四爷迈步走到弘晖和乌拉那拉氏等人跟前儿,咬牙道:“好一个新格格不懂规矩,你真是能言善辩啊,我就问你一句话,新格格姓什么,难道在你心目中,乌拉那拉氏出来的格格,便如同那两个被商人当做货物贩卖的西洋女人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弘晖也就是故意贬损玉湖这个新格格,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甄妮和戴斯的出身卑微如草芥,他又怎么可能连自个儿额娘的母家都贬损呢,真真就是气话一句,只是他没想到新格格会撞柱子,如果不是将这件事闹大,谁有能揪着随口所说的气话不放呢,便是四爷这般较真的性格,亦是不会如此。

    可惜……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来的。

    四爷满脸失望地瞧着弘晖,摸出衣襟内兜里的怀表瞧瞧时间,冷喝道:“你就给爷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了吧!”

    说完,他就一脚将站在自个儿身前的弘晖踹倒在地。

    前院那边儿,自个儿的一帮子兄弟还在等着自个儿呢,四爷不能在这里久留,但是事情却不能不处理,他瞧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的弘晖,轻轻叹了口气,扭头对着旁边满脸心疼的乌拉那拉氏说道:“如今新格格闹成这个样子,瞒是瞒不住的,新格格是你乌拉那拉家的人,你一会儿派人去给家里传个信吧,好好说说这事儿。

    到底是弘晖这孩子的错,爷不会偏袒他,但是新格格如此任性妄为的个性,怕是也不适合留在府里了,你看看你娘家那边儿是个什么意思,最好请个能主事的人过来详谈一番。”

    说到这里,他又是有一声轻叹,扭头瞧瞧寡眉哭脸的尔芙,低声道:“前院那边,爷还要抓紧赶过去应酬,这事儿还要辛苦你盯着些。”

    “放心,这里有我呢!”尔芙知道四爷是真分不出身来,忙大包大揽道。

    四爷闻言,又瞧瞧跪地反省的弘晖和臊眉耷眼的乌拉那拉氏,这才叹口气地往外走去。

    真是够让他犯愁的,想想自个儿的阿玛康熙帝,不算死的,便是玉牒上排序的阿哥就足有二十几个,也没见自家阿玛如此犯愁,怎么轮到自个儿头上,单单是个位数都凑不全的儿女,怎么就接二连三地给自个儿添堵呢,难道真是自个儿这个做阿玛的有问题么!

    四爷就这样带着满腹沉重,满脸迷离地回到了前院。

    有老十三帮忙掩护,倒是没人发现他趁机偷溜去后院处理家务事,但是他这心里有事,怎么可能如刚才那般和兄弟们开怀畅饮,加之众兄弟间的勾心斗角不断,便是在酒桌上,也没有断了互相较劲的情况,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场不算愉快的酒局,总算是结束了。

    四爷委派府里长史傅鼐安排人手将醉态迷离的几个兄弟送到各自的护卫手里,又留下关系比较铁的老十三和老七在府里留宿,连口气都没顾上喘,便再一次回到了正院。

    正院穿堂里,乌拉那拉氏借着尔芙房里的笔墨写了封信,便让人给福嬷嬷送去了,再经由福嬷嬷的手给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老族长福晋送去,一块送去的,还有自个儿的贴身玉佩,正是老福晋喜塔腊氏送给她的,她自个儿倒是没有离开,一直留在正院,陪伴着跪地反省中的弘晖。

    而四爷安排她去看看玉湖的事儿,她更是当做了废话一句。

    弘晖都因为玉湖撞柱子的事情受罚了,一个是棋子,一个是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她恨不能扒掉害弘晖受罚的玉湖一层皮,哪里还有闲心去安慰已经苏醒的玉湖了。

    好在,尔芙并没有忘记玉湖的事儿。

    她安排了性格温婉随和且颇为信赖的玉洁过去照顾,而且玉湖苏醒以后,也没有再闹着寻死觅活,倒是并没有给尔芙增添其他麻烦。

    而此时此刻的玉湖童鞋呢,她也是后悔不已。

    从小被嫡母养歪的新格格玉湖,她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这女子就要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她进府这一天,先是装委屈、扮可怜,随后是哭闹耍性子,但是都没能让弘晖对她别眼相看,当弘晖说出那番锥心之言,她就想到了第三招,上吊寻死。

    她不信弘晖不害怕……

    她想得很好,弘晖也确实害怕了,但是她估计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撞柱子的力道,她本意就是吓唬吓唬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寻死呢。

    别看她撞柱子的时候,冲过去的动作一往无前,却留着几分力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生生将自个儿撞晕厥了过去,这是个意外,因为没能及时刹住车,而这样的意外,亦是造成了一个对女子而言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她破相了,虽然朱漆红柱打磨得光滑浑圆,但是撞过去的力道太大,还是会撞伤撞破,甚至是撞死的。

    苏醒过来的玉湖保住了小命,却破了相,这让她很是懊恼。

    所幸,梁太医保证伤口不会留疤,但是就算如此,那实打实的疼痛,还是让她直咧嘴儿。

    “刚刚熬好的安神药,喝下去就睡一觉吧。”玉洁接过宫婢才煎好的汤药,一边用汤匙搅合着降温,一边低声劝道。

    “前面怎么样了?”药虽苦,却是太医开出来的方子,更是名贵药材所熬制,玉湖不会不懂好歹,她接过玉洁手里捧着的药碗,小小口地抿着,频率更快地扯着嘴角,轻声问道。

    她也有些后悔自个儿的莽撞了,早知道闹成这样,她就该忍耐忍耐,好歹忍到三朝回门的日子,再去找老族长福晋去告状,不怕老福晋不替自个儿和清雅出头……

    只是现在已然是有些马后炮的意思了。

    玉洁闻言,低声叹气道:“格格,您真是太冲动了!”

    这回答显然并不是玉湖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是她也知道玉洁是嫡福晋跟前儿的人,不是她能够随意指摘的奴婢,所以她哪怕是心里不高兴,却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知道我有些冲动了,但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格格,您还年轻,实在是犯不着和其他人争一时的高低。

    现在弘晖阿哥被罚跪,这会儿还在穿堂里跪着呢,其他的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您放心,咱们主子知道您委屈,不会为难您的,您只管安心养伤就是了!“玉洁闻言,扯着嘴角笑笑,柔声安慰道。

第1828章

    第1828章

    同时,路过藏药院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让苏培盛去找当值的太医跟着。

    等到四爷领着太医和苏培盛到静思居的时候,茉雅琦仍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坐在暖阁的炕上,她瞧见四爷,这眼睛就是一亮,小嘴儿微微抖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耷拉着脑袋,继续抠手指头去了。

    四爷几步走到炕边,肩头微抖,身上罩着那条厚重的裘皮大氅就直接落在了苏培盛的手里,他一直揣在滚毛镶皮袖管里的大手微扬,落在了茉雅琦的额头上,一边试探着茉雅琦额头的温度,一边语气轻松的调侃道:“茉雅琦,看到阿玛都不知道请安,你这规矩学得好啊!”

    “阿玛,您别怪罪茉雅琦,都是茉雅琦不懂规矩,大半夜还吵着您不能安歇。”

    听见茉雅琦如此说,四爷眼底微暗,耐着性子哄道:“尽胡说,身体不舒服就该早些告诉阿玛,哪里来得吵不吵,要是你不身体不适,却不告诉阿玛,那阿玛才会觉得不高兴呢!

    好啦,天气转凉,你这身子又弱,别再坐着了,好好躺下歇一歇,阿玛特地叫了梁太医过来,让他好好给你瞧瞧,该吃药调理就吃药调理,别闹性子,苦了涩了就不爱喝,这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觉得药太苦,便让洪嬷嬷给你准备些蜜饯糖块甜甜嘴儿。”说完,他又拍拍茉雅琦的肩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留给梁太医更充足的空间诊脉,但是他人也没有走远,仅仅是推开两步远,目不转睛地瞧着茉雅琦呢。

    论起眼力见,这府里所有人加在一块都比不上四爷一人。

    茉雅琦在装病做戏,骗过了心生怜惜的洪嬷嬷,却骗不过性格多疑的四爷,他之所以会越发疏远茉雅琦这孩子,就是因为茉雅琦的心思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过到底是自个儿的孩子,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失望难过,即便是四爷明知道茉雅琦是在骗他,他甚至在心里给茉雅琦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府里人事复杂,李氏又被禁足圈禁,难免会有些跟红踩白的势利眼慢待茉雅琦,茉雅琦装病,求得自个儿过来探望,亦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了。

    少时片刻,梁太医替茉雅琦诊过脉,来到了四爷的身边。

    --根据脉象看,这位二格格还真有些问题,即便没有那杯药茶……四肢无力、失眠多梦,明显是思虑过度、肝肾郁结之状,虽然问题不大,却已经属于亚健康,用药调理下,总归是没毛病,四爷为自个儿的小人之心而羞愧,他微微颔首,指了指身后那张已经摆上笔墨纸砚的圆桌,示意梁太医过去开方,还不忘特别嘱咐一句道:“那就开方子吧,不忌用药,有什么药材不够,直接让人找苏培盛去要就是。”

    说完,他重新来到茉雅琦的床边,坐在了小宫女搬过来的绣墩上。

    一张再常用不过的方子,梁太医稍微添减了两味药的分量,一式三份,分别盖上自个儿专属的钤印,吹干了墨迹,一份交给洪嬷嬷留存,一份要交到藏药院的药柜留存,第三份则是留在他自个儿的手里存着,以免最后药煎好出问题,他也好有个能自证清白的凭据,不单单是静思居这边这样,这四爷府里的所有主子用药都是如此谨慎。

    洪嬷嬷接过梁太医递过来的药方瞧瞧,扭头才要开口就瞧见四爷和茉雅琦温言细语说话的样子,这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变了个样儿,“主子爷,您陪格格说说话,老奴领着她们下去给格格煎药。”同时,她还不忘将还要跪安见礼的梁太医也从房间推了出去,这梁太医就是不如胡太医有眼力见,开完方子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找人领赏呢……想到这里,洪嬷嬷摸摸腰间的荷包,有些不舍地掏出了一枚滴溜溜转的银珠子,足有二两重的银珠子。

    出了门,洪嬷嬷满脸不舍地将银珠子塞到了梁太医的手里,顺口说着漂亮话,一路送着梁太医出了静思居的院门,她这才重新回到廊下,一面是要盯着小宫女,一面也是防备着年纪越长的李娉婷这位客居格格。

    虽然她怜惜茉雅琦的境遇,一时冲动将四爷从前院书房请了过来,但是她也不是个傻瓜,她在宫里浸染多年,哪里会看出李娉婷那点花花肠子,四爷是她从前院请来的,她可不能让这个李娉婷做出不顾体统的事儿来,那她哪里能对得起四爷这些年对她的信任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就顾不上外面这冷飕飕如刮骨般的小北风有多冷了,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院里人来人往的小宫女和一直窥视着这边儿的李娉婷。

    只不过她到底就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盯住了李娉婷,盯住了那些春心萌动的小宫女,但是总会有所疏漏,比如静思居里的另一位客居格格李萧萧,从茉雅琦这边闹起来的那一刻起,一直如同隐形人般龟缩在东厢房里的李萧萧就在等待着机会,因为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虽然她和李娉婷一块进府,不过有李娉婷这一个模样、才情都不错的客居格格挡在眼前,别说洪嬷嬷疏忽掉了李萧萧这个人,连李娉婷都快要忘记这位和她一块从李家送过来的客居格格了。

    不喜出头、不好张扬,却不代表李萧萧就没有野心。

    李娉婷有着要留在府里做亲王妾室的想法,李萧萧也看到了雍亲王的尊荣无上,不过她不信任茉雅琦,她认为茉雅琦不会放弃将自个儿额娘从佳思院救出来的可能,她和茉雅琦联手,根本就是与虎谋皮,所以当她发现李聘婷和茉雅琦商量着要算计四爷的时候,她也在算计着,只不过她选择了做一只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抓药、煎药,这来来回回的就足足折腾了有将近一个时辰。

    洪嬷嬷揉揉冻得生疼的脸颊,狠命地跺了跺脚,实在是耐不住这入骨的北风,她抬手招呼过旁边戳着的一等宫女菊香盯着药罐,迈着不算灵便的腿儿,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自个儿房里,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披风裹在了身上,又顺道解决了下生理问题,这才重新回到了廊下。

    “有人来过么?”她瞧着还在院里转悠着的李娉婷,有些不放心的冲着菊香问道。

    “没有,奴婢知道这药是要给格格的,哪里敢让别人靠近呢!”蹲在红泥小炉边儿扇着蒲扇煎药的菊香闻言,抬头瞧瞧添了件披风的红嬷嬷,笑呵呵的答道,叫你这个死老婆子自个儿找罪受,不但自个儿要在这里吹北风,还逼着自个儿在廊下煎药,也亏得这小泥炉还算给力,不然还不得冻死人。

    想到这里,她扇蒲扇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暗自诅咒道:冻死你个老虔婆。

    洪嬷嬷管东管西、管上管下,且为人小气的做法,显然是没有少得罪人,这其中就包括菊香这个本该能够管些事儿的大宫女,她手上扇蒲扇的动作不停,偷偷摸摸袖管里藏着的银锞子,勾唇笑笑,暗道:左右是自家格格吩咐的差事,她不告诉洪嬷嬷,也不算是她吃里扒外吧。

    少时片刻,菊香瞧瞧药罐里的剩余水量,将药罐从小泥炉上拎了起来。

    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别看这苦药汤是黑黢黢、臭烘烘的,但是这也是入口的东西,洪嬷嬷不敢让菊香端着送进去,不过她之前如厕没有洗手,要是让她就这么送药进去的话,她还过不去自个儿这关,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四爷从房间里出来了,一把就接过了菊香手里的药碗,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了屋里。

    “得了,把这药渣收拾起来吧,留着炭炉在这里烤烤火挺好的。”为难事解决了,洪嬷嬷笑着拍拍菊香的肩膀,指着还没有放回到小泥炉上的药罐子吩咐道,自个儿也往小泥炉旁凑了凑,虽然她这身上穿着披风,但是脚底下还是觉得凉飕飕地不舒服。

    菊香有些郁闷地撇撇嘴儿,拎着药罐子就往后面小厨房去收拾药渣去了。

    她也打定主意了,只要四爷不走,她就不打算从小厨房出去了,外面冷飕飕的,哪有这院里最暖和的小厨房里自在,还有烧火丫头陪着唠嗑,吃着是灶上温热的点心和热鸡汤,比起在廊下吹北风,那不是强太多了。

    洪嬷嬷可不知道菊香的想法,她就是属于那种一颗心都奉献给了四爷的忠仆,任它严寒酷暑、任它风吹雨打,该是她的差事,她就绝对不会偷懒,她坚持守在门口边儿,李娉婷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四爷,不过就算是她再着急,却也不敢流露出来,只能装作很担心茉雅琦的样子,频频往上房那边张望,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最后更是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她还不知道她那点小算计都已经被洪嬷嬷猜透了呢,她希望能借此让洪嬷嬷离开廊下这个咽喉位置,同时她也使了些小手段,让自个儿的近身婢女拿着一缕草药根出去了。

    这是一种效果和巴豆差不多的泻药,用法就是点燃凑到风口位置,下风口的人闻到就会觉得腹痛难耐,但是脉象不显,也是一次性的用法,只能调开洪嬷嬷一时半刻,甭指望着洪嬷嬷就此长在恭桶上。

    小宫女蹑手蹑脚地从厢房出来,径自绕过上房,躲在一侧,点燃了草药根。

    风往北吹,洪嬷嬷中招了。

    因为这药草点燃的烟味并不大,也没有特殊气味,她根本没有想到自个儿中招了,只当是夜风寒凉,一不留神就着凉了呢,她抱着肚子坚持片刻,左等右等,这菊香就是不回来,忍无可忍的洪嬷嬷探头瞧着房间里的动静,见四爷和茉雅琦还在坐着说话,应该也不会招呼人伺候,狠狠一跺脚,快步往自个儿的房间跑去。

    而就在她离开廊下的刹那,厢房里的李娉婷弹起了古筝。

    --这是李娉婷和茉雅琦早前定下的暗号。

    只要她这边一弹起古筝,茉雅琦就会将有增进情趣效果的情人水洒在被子上,让坐在床边和茉雅琦说话的四爷闻到这味道,受到这药水的影响……然后再由李聘婷上前去主动邀宠,虽然有一定风险,可能会被四爷怀疑,但是她相信四爷不会怀疑到茉雅琦的头上,因为这情人水本就是楼子里的姑娘用来招揽顾客的玩意儿,茉雅琦一堂堂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碰到这种腌臜玩意儿呢,所以只要茉雅琦不被四爷怀疑上,她李娉婷就是安全的,虽然承宠的方式和地点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甚至有些不顾身份和体面,不过她成功了就是李家要哄着、捧着的贵人儿,谁又敢议论她的私隐呢!

    可惜,这府里打四爷主意的女人太多了。

    尔芙这位有宠有子、又有尊荣的嫡福晋一出府,这府里不管是已经有名有份的格格侍妾侧福晋,还是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都是各种阴招齐出,之前四爷在前院留宿,这些女人们没有办法,也不敢不顾规矩地主动邀宠,现在四爷来到了静思居,又有茉雅琦抱病请太医的事儿做幌子,有名有份的侧福晋带着礼物来探望了,身份有些低的格格也来了,更卑微些的侍妾就唯有和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一道在花园里转圈圈了,就在茉雅琦刚刚将一小罐情人水不着痕迹地洒在被面上的瞬间,李荷茱和佟佳氏为首的一众女眷就都来了。

    尔芙不在府里,李氏被禁足圈禁,李荷茱就是府里位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侧福晋,她笑吟吟地走进静思居上房,几步凑到四爷身边儿,一边自来熟地招呼着自个儿的宫婢给自个儿搬来绣墩,一边笑着招呼道:“知道茉雅琦病着,我和妹妹都担心坏了,还好没什么大事。”

第1829章

    第1829章

    当然,她所说的茉雅琦曾闹出过的顽劣举动,多是顺口胡诌出来的。

    因为尔芙从入府到现在,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茉雅琦独处过,而且茉雅琦闹出的那些乱子都比较大,真要是说出一星半点真相来,估计马佳氏这会儿就该掀桌子了,尔芙又不是傻瓜,再说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主动求娶茉雅琦进门,本就是冲着茉雅琦的家世背景而来,所以她在欺骗马佳氏的时候,那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不过骗人,总归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再说茉雅琦在出阁时就已经是个不清白的姑娘了,放在这个时代,对阿兴阿这位丈夫是不公平的,尔芙这才会主动请马佳氏来,偷偷地先给马佳氏透透口风,免得过三过五的茉雅琦原形毕露,这富泰阖府上下都有种惊掉眼球的诧然感觉。

    尔芙顺利地将她早前就准备好的这些说词说完,便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

    她是个很懂得眼力见的人,她是茉雅琦的嫡母不假,但是到底不是茉雅琦的生母,而大李氏作为茉雅琦的生母,必然会有些私房体己话是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拜托马佳氏转告茉雅琦的,与其等到她这边儿将马佳氏送出门,再让大李氏半路拦客,还不如她早早退场地将牡丹台让给大李氏和马佳氏说话呢。

    再说,她也不觉得她和马佳氏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正因为如此,所以早在马佳氏过府前,尔芙就安排了诗情做自个儿的僚机。只要她这边给出暗示,诗情就会以管事嬷嬷那里有事求福晋做主的借口来请,而尔芙也就可以趁机脱身了。

    此时,尔芙觉得时机到了。

    她轻咳两声,有些心虚地对着马佳氏笑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

    而一直守在门口候差的诗情见状,则配合默契地假跑几步,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跑进来恭声禀告道:“主子,秦嬷嬷跟前儿的小宫女来说,说是秦嬷嬷那边有点事需要您过去给拿主意,您看奴婢该如何答她呢?”

    尔芙闻言,面露为难地看看马佳氏,又看看诗情,最终好似放心不下地决定离开去处理管事嬷嬷那边的庶务。

    她稍显歉意的说道:“昨个儿匆忙送嫁,明个儿又是茉雅琦那孩子归宁的日子,我这边要张罗的事儿还真是挺不少的,左右马佳福晋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和你客套啦,你先和李侧福晋聊一会儿,等我那边的事儿安排好,我再过来给你赔罪。”

    说完,尔芙又对着马佳氏颔首一礼,便随着诗情退场了。

    马佳氏和大李氏见状,忙起身屈膝相送,丝毫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之色。

    不过也对,她们这心里头高兴都来不及呢,毕竟于她们而言,尔芙这位嫡福晋是外人,反倒是她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家关系,有尔芙在场,让她们想说些体己话都难,便是尔芙不提出离开,她们还得寻个合适的机会私下接触下呢……

    尔芙有事要离开了,对她们来说,那是正适合。

    当然,尔芙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会如此识趣地离开牡丹台。

    她脚步匆匆地随诗情走出了牡丹台,但是刚刚走出牡丹台的范围,便放慢了脚步。

    别看现在已经是秋日里,但是这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还是很毒辣的。

    左右没有急事,尔芙可不愿意在阳光下走得香汗淋漓。

    只是她才刚刚放缓脚步,还没来得及和诗情说说要去哪里躲懒偷闲呢,身后就响起了让她忍不住眉头紧蹙、心底生厌的声音。

    声音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的。

    尔芙明知她底细,自是明白她就是和自个儿有弑子之仇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如果不是乌拉那拉氏好命地又投身到乌拉那拉氏族中,成为乌拉那拉氏族的希望,尔芙和四爷也必须要顾忌乌拉那拉氏族在朝的势力,她早就学一代女帝武则天将乌拉那拉氏这个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塞进瓮里做人彘了,哪里还会这样假惺惺地配合乌拉那拉氏演什么和平共处的狗血剧。

    当然,在这时代生活十余年,她也练就了一手皮笑肉不笑的面具绝技。

    虽然她心里恨乌拉那拉氏恨得要死,恨不能食肉寝皮,但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眼底的怨毒都已经收敛一空,反而是满脸堆笑如见到至交好友那般地热情招呼道:“原来是乌拉那拉妹妹,今个儿怎么这么得闲,这会儿还在园子里闲逛呢?”

    说着,她也已经站在了原地,好似要等乌拉那拉氏上前和自个儿携手游园的样子。

    演戏么,简单至极。

    而乌拉那拉氏也从未想过自个儿已经暴露了真实身份,毕竟冤魂附体重生这种事,本就是志异杂文里的情节,现实里谁会相信呢,如果真有什么冤魂鬼怪,那紫禁城还不早就被冤魂鬼怪占据为根据地了,只是她没想到尔芙的来历更古怪,因为尔芙曾有过那般诡异莫测的经历,很快就从乌拉那拉氏的一些小动作里,发现了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她这个身份太好用了。

    她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自个儿原本在府里各处的安排,因为她是乌拉那拉氏族的新希望,接手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人脉,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她又可以躲在暗处对付尔芙这个死小三。

    直至今日,乌拉那拉氏仍坚信,若没有尔芙从中作梗,四爷不会不顾旧情下狠手,她却浑然忘记了,她所除去的那些孩子,全部都是四爷的血脉,便是四爷对那些妾室无情绝义,却也不可能不在意自个儿的血脉子嗣,什么样的夫妻情深,才能让四爷对这些血仇置若罔闻呢……

    尔芙每每想到这里,也是挺无语乌拉那拉氏的脑回路的。

    但凡这乌拉那拉氏能够聪明些,从根上动手脚,也不会让四爷恨她入骨了,竟然等不得她病到油尽灯枯就使用秘药催她上路。

    不过作为仇人,尔芙自是希望乌拉那拉氏越蠢笨越好。

    她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等着乌拉那拉氏走到跟前儿,抬手扶住了要屈膝见礼的乌拉那拉氏,柔声说道:“你就是太在意这些虚礼了,快免礼吧!”

    乌拉那拉氏也是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

    让她给尔芙屈膝见礼,她也是深感委屈呢。

    “姐姐体恤,妹妹却不能不遵着礼法。”她就这样得便宜卖乖地说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脸上笑意却是不减分毫,似是并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道:“那些虚礼就是讲究给外人看的,咱们私下里就是最好的姐妹。”

    说完,她就牵起乌拉那拉氏规矩摆在身前的一双玉手,迈步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乌拉那拉氏也不拒绝,任由尔芙拉着自个儿,另一只手虚扶着尔芙的胳膊,举止谦卑恭顺地跟着尔芙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主要是想要探探尔芙的口风。

    凉亭里,尔芙笑着和乌拉那拉氏同坐在石桌旁,还不等乌拉那拉氏开口,便是长叹一声,一副很犯愁模样的低喃道:“幸亏在这里遇到妹妹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磨时间呢!”

    “姐姐是这圆明园的女主人,您去哪里,那都是理所当然,妹妹怎么瞧着姐姐好似被人赶出来似的呢!”乌拉那拉氏一副知心好姐妹模样的配合问道,她哪里不知道尔芙是将牡丹台让给了大李氏和马佳福晋畅聊私房话呢。

    尔芙也是故意装傻,一副心有不满地继续说道:“还不是李侧福晋么……

    你我是姐妹,又和先福晋是同族同宗,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些内情,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本来就是咱们四爷府里的侧福晋瓜尔佳氏,那李氏先于我入府承宠,更是早早就替咱们四爷诞育血脉的功臣,虽然她之后犯错被废,但是到底是府中的老人儿,我总要敬她几分,但是她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

    昨个儿的事儿,你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是她从背后怂恿,那些宫婢怎敢如此无礼,偏偏我没能抓住她的错处,而那些宫婢更是八旗包衣出身,身份所限,弄得我想要处置了这些宫婢出口恶气,却也无能为力,现在我还要扮豁达地主动避离牡丹台,让她和马佳福晋好好说说私房体己话,我这心里怎么能不委屈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满脸不甘心地扁扁嘴儿,目光落在了远处。

    乌拉那拉氏见状,心里欢喜,面上却是一脸的不痛快,好似很替尔芙抱不平般的主动提议道:“姐姐无需如此犯愁不已,您大可以和咱们四爷明言,四爷疼爱姐姐,怎么舍得看姐姐受委屈呢,而且李侧福晋如此举动,也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了,那到底是大格格出阁的日子,她是大格格的生母,竟然连大格格都不顾及了,也不配为母了。”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似是自觉失言地抬手捂住了涂着口脂的小嘴儿。

    她满脸恐慌地补救道:“姐姐勿怪,妹妹也是一时气愤,这才会口出狂言。”

    尔芙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不怪你,你也是性格直爽,替我抱不平罢了,不过这点呢,你倒是和先福晋不大相同了,先福晋素来谨慎,行事妥帖稳重,端庄淑惠,很是能够帮衬到咱们四爷,便是现在先福晋已过世许久,其声誉,亦是极佳,你和先福晋是同宗同族,凡事要更加谨慎,切不可坏了先福晋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不动声色地给乌拉那拉氏在心头扎了一刀。

    便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名声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早早就香消玉殒了,而你乌拉那拉氏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躯壳复生也好,冤魂附体也罢,却只能屈居妾室之位,对着自个儿屈膝见礼,还要听自个儿给你乌拉那拉氏上课,偏偏你乌拉那拉氏连反驳一句都做不到。

    果然,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地僵住了。

    不过她到底是乌拉那拉氏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皇子福晋人选,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她明知道尔芙和自个儿关系恶劣,这会儿夸赞自个儿就是给与自个儿同宗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添堵,暗地里不定怎么咒骂她呢,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甚至还能笑脸盈盈的应和道:“姐姐提醒得对,怪妹妹不谨慎了,妹妹以后定以姐姐和先福晋为榜样,再不敢顺口胡诌了。”

    “你也不必如此,私下里说话,随意些挺好的,我也就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并没有教训你的想法,你就是你,先福晋是好,但是你若是处处效仿先福晋,便也失了你自个儿的模样,也便没有什么意思了!”尔芙见状,继续扎心地补刀道。

    她甚至脑洞大开地希望能够借此让乌拉那拉氏自个儿怨怼上曾经的自个儿。

    好吧,这种可能性,除非是奇迹出现,让乌拉那拉氏在扮演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过程中精神分裂了,不然尔芙也就是在心里过过干瘾就算了。

    不过世上的事儿,本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比如此时的乌拉那拉氏,她虽然明知道自个儿就是乌拉那拉氏,但是在尔芙屡屡提及自个儿曾经如何之好,而现在的自个儿有东施效颦之意时,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诡异的嫉妒心,嫉妒起了曾经的自个儿,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地阴沉了下来。

    当然,她这会儿脸色难看些,也挺符合她现在的人设的。

    毕竟她现在就是与先福晋同宗同族所出的乌拉那拉氏瑞溪么,被尔芙这样提点,难免会有些不自在,脸色难看些,也证明着她毫无城府,这样尔芙也不会太过提防她了,也利于她过后算计尔芙,所以乌拉那拉氏也便没有刻意地收敛起脸上的阴沉。

    只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就是了。

第1830章

    第1830章

    只是她并不情愿做这只猴子。

    相比起风流倜傥,更有几分浪荡公子哥做派的十四爷,四爷太过古板冷静了些,并不是她乌雅赫赫的意中人,只是她的喜好,比起宫里那位德妃娘娘和家族利益,无异于螂臂挡车,这才不得不强作笑脸地嫁到四爷府里来。

    才刚及笄的乌雅赫赫心里还幻想话本子里那些才子佳人的爱怜故事,争宠这种太过庸俗的把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知道她的身份不同,她是德妃娘娘的宝贝侄女,她是四爷的小表妹,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机会,她也不喜欢在外走动,所图就是一个情景。

    可是现在……钮祜禄氏将她激怒了!

    乌雅赫赫满眼怨恨地瞪着高坐在回廊上的尔芙,暗暗许诺道:“剑人,等着我吧!”

    而尔芙这边儿,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乌雅赫赫头上,正歪着脑袋瓜儿观察乌拉那拉氏,别以为她不喜后宅争斗,便不知道吴嬷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个吴嬷嬷看似是乌雅赫赫的亲信,实则是早早就投靠了乌拉那拉氏。

    刚刚乌拉那拉氏说那几句话,看似是说风凉话,其实是在给乌雅赫赫帮腔。

    “福晋姐姐为何如此看妾身呢,该不会是怪妾身多嘴吧!”乌拉那拉氏察觉到那抹炙热的目光,不自在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虽然是气这些奴才不守本分,但是还不至于做出打杀奴才的事儿,至于你说的那些话吧,你也是一番好意,要是我怪你,岂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

    好了,这天也不早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

    这些犯错受罚的宫婢仆从,有人愿意带回去就带回去,若是不愿意带回去的,便去找秦嬷嬷重新挑选几个合眼缘的去,另外我也会安排大夫替这些婢仆诊治,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他们会被赶出府去,或是耽搁了差事。”尔芙笑着,敷衍了乌拉那拉氏几句,转身环顾着廊下那些受罚的婢仆杂役和身侧的一众情敌,朗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敛了敛身上的夹棉披风,扶着诗兰的手腕儿往正院走去。

    待到晚间,一切尘埃落定,除了几个不受重视的小太监和年老的粗使婆子被送回到了掌管府中婢仆杂役的桂嬷嬷院里,其他那些受罚的婢仆杂役都被主子领了回去,倒是并未如尔芙想象那般被舍弃,也免得她再安排人去内务府要人了。

    而这些被退回到桂嬷嬷院里的杂役,自然而然被安排到洗衣房等地方当差去了。

    晚膳时,她和四爷说起此事,四爷笑着点点头道:“做得好,你这个福晋也该是要拿出些手段来了,不然这些个恶仆刁奴,还不得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的。”

    “你就不怪我做事太莽撞粗糙些?”尔芙闻言,歪头问道。

    “不怪,本来就是这些奴才太过放肆了。

    不过说起这事儿,爷倒是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奴才私下里说的那些话的?”四爷无所谓地笑着答道。

    “昨个儿,我进宫给娘娘请安,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尔芙翻着白眼道。

    “原来是这样。”四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他有些不喜欢德妃娘娘插手自个儿府里的内务,尤其是这种闲谈非议之事,因为这就代表宫里这位在自个儿的府里有自个儿的耳目和眼线,他不愿意恶意揣测德妃娘娘这般安排的原因,但是他却不能不多想些,毕竟夺嫡之路就是条有去没回的单行道。

    呼……越想就越是觉得心里闷闷的,他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尔芙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四爷闻言,努力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朝上的琐事,心里头有些烦闷,一会儿你陪爷出去走走就没事了!”

    说完,他就以一种狼吞虎咽的架势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干净,撂了筷子。

    尔芙见状,也瞧出了几分端倪,只得快速解决了晚膳,乐呵呵地招呼着四爷去庭院里散步消食,连带着散心了。

    这一散步就是一个多时辰,直走得她两腿僵直,这才回到了屋里头。

    不过尔芙瞧四爷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看,不禁有些暗恼自个儿的心直口快了。

    一直到两人安歇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次日天明,四爷要上朝,早早就走了。

    尔芙则因为今个儿不是进宫请安的日子,便免了各处的请安礼,趴在被窝里,继续和周公纠缠着,直到乌雅赫赫披头散发如同疯妇地跑过来求见,她这才满脸不耐烦地起身洗漱、更衣梳妆……

    一袭颇为素朴的藕粉色棉袍,两支碧绿剔透的玉簪……尔芙就这样走出了暖阁。

    “到底何事,要闹得你一个有头有脸的格格这般不顾体面地跑过来,连头发都懒得梳理一下。”尔芙没好气地冲着下首行请安礼的乌雅赫赫,拧眉问道,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为难乌雅赫赫,实在是她这浑身乏累得厉害,摆不出和善柔婉的笑脸来了。

    乌雅赫赫闻言,哽咽着答道:“福晋容禀,婢妾如此,实在是心急所致,还请福晋担待。”

    “心急?为何事这般急躁?”尔芙不紧不慢地问道,却未如往常那般赐座免礼。

    乌雅赫赫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许多,更顾不上去挑剔尔芙慢待自个儿,连忙说道:“婢妾的乳母吴嬷嬷昨个儿入夜就突然发烧了,婢妾忙命人照大夫开出的药方煎药,喂吴嬷嬷喝下,只是到现在都还是高烧不退,怕是有些不好了,请福晋安排个太医替她瞧瞧吧。”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不如还是让府中医士替吴嬷嬷看看吧!”尔芙摇头拒绝道。

    “福晋,丁医士已是府里医术最好的医士了,连他都对吴嬷嬷的情况束手无策,便是让其他医士过来看看,又能有何用呢,还请福晋格外开恩,请个太医替吴嬷嬷瞧瞧,婢妾求福晋了,吴嬷嬷是婢妾的乳母,婢妾实在不忍心看她落得如此下场啊!”只是乌雅赫赫却并不同意这事,她跪着前行两步,凑到尔芙的跟前儿,满脸恳切的恳求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让胡太医过来瞧瞧吧!”尔芙无语地点头道。

    说完,她就对着诗兰摆摆手,示意诗兰去取来请太医专用的对牌,交到了乌雅赫赫的手里,让乌雅赫赫安排人去前院请太医了。

    几句话打发了乌雅赫赫,尔芙有些不安地对着晴岚招招手,低声问道:“吴嬷嬷所受不过是外伤,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你跟着胡太医等人学习医术有些日子了,你觉得呢?”

    晴岚闻言,上前一步,屈膝见礼。

    她稍作思索,恭声回答道:“奴婢未曾亲眼看到吴嬷嬷的伤势,不敢妄下决断,不过依照主子所言,确实是不该如此严重,除非是药不对症,或者是有人在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因为吴嬷嬷所受就是外伤,便是赤脚大夫都明白该如何下药,外敷药膏止痛消肿,内服汤药消火去热,兴许会有些发热的症状,却绝对不可能出现乌雅格格所说的高烧不退之症,所以奴婢怀疑是有人在吴嬷嬷所用的汤药和药膏里动了手脚。”说完,她就退回到了旁边。

    晴岚,也是正院唯一一个对医理有所了解的人了,说起这些事儿条理清晰,但是她到底不是诗兰和诗情,仅仅是说出了自个儿的判断和猜测,却并未主动提起要去秋雨楼亲眼瞧瞧,更未曾将心里最大的猜测说出来。

    她怀疑是有人借吴嬷嬷之事,想要挑起尔芙和乌雅赫赫之间的不合。

    对此,尔芙并不知道,她反倒觉得晴岚所言有理有据,很有几分医术大拿的做派。

    她坐在堂屋,估算着秋雨楼那边请太医需要的时间,命人取来外出要穿的披风和滚热的手炉,领着诗兰等人就过去了。

    秋雨楼是一座面阔三间、高两层的小楼,没有院墙围绕,仅有一楼明间出入,东侧是三间厢房和耳房、厨房,背临倾莲池,算是一处颇为雅致的居所。

    尔芙等人刚刚来到秋水楼前面的广场之上,便有小宫女迎了出来。

    别看乌雅赫赫是格格位分,但是她和德妃娘娘的姑侄情分,却是让她比府里的侧福晋待遇都不差分毫,不然这原本做观景用途的秋雨楼,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居所,更别提她身边明晃晃的四个近身伺候的大宫女了。

    这都是德妃娘娘吩咐内务府特别挑选出来的能手,善厨艺者有之,善绣技者有之,善妆点者有之,善医术者有之,比起尔芙身边的宫女配置还要高出一截来呢。

    不过这些内情,便不是尔芙能知道的了。

    毕竟她又不是德妃娘娘的亲闺女,只是儿媳妇而已,两相对比,还是侄女兼儿媳妇的乌雅赫赫更近便些。

    “你家格格呢?”尔芙瞧着迎上来的小宫女,随口问道。

    小宫女忙屈膝一礼,恭声答道:“回福晋主子的话,乌雅格格担心吴嬷嬷的身子,一直在厢房那边陪着吴嬷嬷,不如您先请厅堂里喝茶,奴婢这便去请格格过来!”

    “好!”尔芙已经走到秋雨楼门口了,她不信乌雅赫赫不知道她过来的事儿,不过她并不是个太小气的人,也不是特别计较这些虚礼,便点点头,跟着另一个小宫女往秋雨楼一楼的明间厅堂走去,让上前搭话的小宫女先去厢房那边儿请乌雅赫赫了。

    少时片刻,茶水点心就摆满了堂屋上首摆着的方桌之上。

    尔芙端坐在方桌旁边的太师椅上,手捧着茶碗,耐心地等着乌雅赫赫过来,只是这一等就是足足一炷香时分。

    乌雅赫赫……这架子是够大了。

    她面露不快地将茶碗摔在方桌上,对着诗兰使了个眼色,迈步来到了秋雨楼前的平台之上。

    “福晋主子,请息怒。

    乌雅格格担心吴嬷嬷的身子,一直亲自照料左右,未曾梳妆更衣,这会儿听说福晋主子过来,正忙着拾辍呢!”能够被德妃娘娘选中的宫女,那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人,尔芙这前脚才出了秋雨楼,后脚就有小宫女跑来替乌雅赫赫辩解洗白了。

    只是到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乌雅赫赫做得如此不着调,小宫女就是能言善辩,也不可能说出什么能劝着尔芙息怒消火的话来。

    对此,尔芙闻言,仅仅是笑笑就算了。

    她总不能和乌雅格格身边的小宫女计较太多吧,那就太失体面了。

    “好,本福晋就等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是准备如何郑重迎接本福晋呢!”当然,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不冷不淡地说出一句敲打的话,便迈步往厢房那边走去。

    小宫女见状,刚想要上前阻拦,便被诗兰一把推开了。

    其实尔芙也不知道吴嬷嬷住在哪间厢房,但是她知道她走下几层台阶,看看哪间厢房格外不同,便能发现端倪,所以动作流畅地就如同踩过点似的,也不需要人引路,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绕过身前的小宫女就奔着厢房那边走去。

    事实亦是如此,因为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口,正站着早前来给乌雅格格传话的宫女。

    这个宫女是秋雨楼伺候的二等宫女枝儿。

    她一瞧见尔芙的身影出现,便知道这事儿怕是要遭了。

    只不过她身份卑微,并非是德妃娘娘特地选赐给乌雅格格的四宫女之一,在乌雅格格跟前儿的脸面有限,不然也不会被乌雅格格安排在廊下伺候了,这会儿她更不敢自作主张地进去给乌雅格格报信了,不然怕是没能讨好乌雅格格,还得罪了府里女主子嫡福晋这尊大佛。

    即便如此,她还是偷偷给厢房里的大宫女紫苏递了个眼神。

    只可惜,紫苏还未能猜透枝儿眼神里的暗示,尔芙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厢房门口。

    厢房里的一切,登时就映入了尔芙的眼帘,也让她脸色陡变,直接推开上前阻拦的枝儿等人,迈步就走进了这间不算太大的厢房里。

第1831章

    第1831章

    当然,她们这些曾经连吃饱都是种奢望的人,倒是并不挑剔,也觉得很是满足。

    但是人不是咸鱼,没有谁能乐安天命,即便是那些坐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也会想要吃些好的,何况了忙活了一上午的粗使婢仆和大力婆子,有了大厨房精心准备的席面垫底,这些人干活就更有动力了,劲头也就更足了,还不到太阳落山,这听雨斋里里外外就已经被收拾得齐齐整整了。

    虽说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需要以后慢慢归置,但是大面上的东西,却已经是样样俱全,西次间那面好似一堵墙般大小的书架上,已然摆满了各类书籍和装饰用的古董花瓶,房间里里外外空落落的落地罩上,也纷纷挂起了颜色清丽淡雅的轻纱帷幔,连不起眼的耳房里,藤架和竹椅,也都已经摆到了该摆的位置上。

    在正院用过晚膳的小七,在得到孙嬷嬷回禀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听雨斋来,尔芙自然也一块跟了过来,她并没有让小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下,而是领着小七如同巡视领地似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番,又安排早就已经候着的胡太医和梁太医二人细细检查,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到听雨斋里头来,坏了小七的身子。

    有茉雅琦和弘晖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容不得尔芙不仔细些。

    事实证明,她这般看似画蛇添足的做法,也并非就没有半点收获。

    虽说小七就是个一份嫁妆就能送出门的格格,牵扯不到四爷府分产等大事里,那些迎合讨好四爷和尔芙的妾室都该捧着小七这位名为庶出、实则嫡出的格格,却不妨碍有些人就是喜欢迁怒和欺软怕硬,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人将手伸到了小七这个还未成年的小格格房间里来了,妄图早早就给小七留下宫寒的毛病……

    不管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尔芙瞧见这些从房间角落那些不起眼的物件里,一样一样找出来的腌臜东西,真真是气得头顶升烟。

    如果不是她存了份小心,等到小七真出事了,她还不得活活后悔死。

    “真舍得下本钱!”尔芙气极反笑,低声嘟哝着,便让诗兰将这些东西统统打包,收到了一个密封甚好的厚重箱笼里,打算等晚上见到四爷就好好告告状,让四爷好好看看他后院这些女人的真面目,免得四爷还以为他那些妾室都是什么良善温婉的好人,被那些女人一同枕头风吹得敌视她这个嫡福晋,最后一不留神地就栽了跟头。

    曾经乌拉那拉氏如何倒台,还不是众人其利断金,各种放大乌拉那拉氏的缺点和狠辣手段,让四爷发自内心地仇视对他子嗣动手的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利落地除掉乌拉那拉氏,他还没心狠到如此忘情绝义,那乌拉那拉氏纵然有千般过错和万般不对,却到底是和四爷结发多年的嫡妻,并为他生养子嗣,即便是他恨,却也不一定就非要和乌拉那拉氏走上生死离别的路,哪怕是冲着他们共同孕育了弘晖这个孩子这点牵绊……

    即便是在四爷心目中如她这般纯良的尔芙,当初也曾给四爷吹过枕头风。

    “今个儿,孙嬷嬷也前前后后跑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尔芙暂且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感慨,嘴角扬起浅笑,示意诗兰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送上,满脸体恤的笑着说道。

    孙嬷嬷推辞两句,便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出了上房。

    说句实话,当她瞧见那一样样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腌臜东西,连孙嬷嬷这样曾经在宫里打滚过的经年老人儿,也华丽丽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是真没有想到这四爷府的后院比康熙帝的深宫内帷还要更乱套,这得亏是发现早,要是让小七格格长时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那后半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是在思想更开放的现代,一个女人不能生产,也是会被人耻笑和说嘴的,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现在,哪怕小七格格出身四爷府,有着新帝阿玛做靠山,却也难免有直不起腰的时候,就算明面上没人敢为难她,私底下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更何况,这清朝格格都是要嫁到蒙古草原的,到时候就算有雍正帝给小七做靠山,这远隔千山万水的,四爷想要护佑小七,也是千难万难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孙嬷嬷也是恨得半死。

    谁让她注定是要陪着小七远走草原的奶嬷嬷和管事嬷嬷,小七能不能过得风光,自然而然也关系着她的晚年安康,人就没有不自私的,孙嬷嬷也毫不例外,一旦自个儿的利益受损,那便是再敦厚仁和的好性子,也会变身霸王龙、炸药桶。

    不过尔芙却是不知道孙嬷嬷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安慰小七身上了,毕竟小七就是再聪明、再早慧,这到底年纪摆在哪里,哪里经过这样大的阵仗呢,偏偏她又很聪明,寻常糊弄小孩子的手段,根本瞒不住眼力见超群的小七,所以这种不该被小七知道的事情就毫无意外地被小七知晓了,可怜没什么安慰人经验的尔芙,干巴巴地说着车轱辘话,急得眼圈都红了。

    最后还是诗兰和玉洁会说话,在旁边帮忙打着圆场,应付过去了这场为难事。

    “让赵德柱彻底调查这些腌臜东西是怎么混到府里头来的!”走出听雨斋,尔芙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她满脸苦闷地拧着眉头,冷声吩咐道。

    诗兰等人知道尔芙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闲话,应了句是就忙安排快腿的小太监去通知赵德柱了,至于那箱从听雨斋抬出来装满各种腌臜东西的箱子,则后一步由玉洁盯着,直接送到了赵德柱房里,全程未经其他人手,只有胡太医配合着细细检查,确定那些对女子不好的药物的出处来历,还有秦嬷嬷这位掌管公中库房多年的老嬷嬷检看各类物件的来历……

    不过这听雨斋里有问题的各类摆件,有些是直接从公中库房抬过去的,有些是四爷送的礼物,有些则是从尔芙的私库挑出来的精品,更有一些是尔芙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给小七的,来源广,年头久,一时半会的,还真是很难查清楚,所以直到四爷拖着满身疲惫来到正院的时候,也没有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又气又急的尔芙不等四爷换下身上的外袍,便已经竹筒倒豆子地将小七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更是让诗兰将几样比较有象征性的腌臜东西给搬了出来,满脸委屈地求着四爷做主。

    事关自个儿娇宠多年的格格,还有尔芙在旁边扮委屈,四爷也是气得不轻,不过他到底比尔芙要冷静些,他淡定地扶起难得给他屈膝行礼的尔芙,一边拧着帕子给尔芙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温声安抚道:“没事,你别着急,这事有爷给你做主呢,甭管是谁做的,爷都不会放过她们!”

    “我就知道爷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得到四爷承诺的尔芙抽泣着点头道。

    “好了,别哭了,你也不怕其他人瞧见了笑话你,小七这件事,爷会让张保和陈福帮着你一块调查,保管不会让小七白白受委屈。”四爷长臂一揽,将尔芙揽入怀中,接茬说道。

    “嗯,其实我就是奇怪那些公中库房送过去的东西,那都是内务府直接拨过来的,怎么还会有腌臜东西混进去,该不会是内务府那边儿……所以我打算抽空让胡太医和梁太医将公中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也免得其他人再受这样的暗害。”其实等着四爷过来的这段时间,尔芙也算是渐渐冷静下来,这番故作坚强的委屈做派,亦是她对着镜子练习好久,这才摆出来的表情,现在见四爷已经许下承诺,她也就将自个儿心里的一点小怀疑说了出来。

    之前她翻看着秦嬷嬷送过来的检查结果,发现竟然有一尊三足落地镂雕云蝠纹的珐琅彩香炉是有夹层的,而这对女子不好的药材就藏在夹层里,一旦香炉加热,这些药材就会结合着各种香料挥发出来,如果不是特别检验,绝对没有发现的可能。

    这样精妙的做法,不是尔芙小看四爷府后院的这些女人,没人会将这样一尊足以毁掉女人未来的香炉送到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格格房里。

    而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小七的房里,只能说明这东西出现在府里是个意外。

    显然,尔芙将手里这单子递给四爷以后,四爷打眼一看就也联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喜欢将朝堂上的大事带到后院来,也不想尔芙为此烦心、忧心,所以他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将这事折过去了,但是尔芙和四爷相伴十余载,即便是不擅长察言观色,却也发现了四爷眼底闪烁着的幽幽冷光。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是再着急,也得等着下面的人调查。

    不过你还是要多过问几句,那些人才知道你是惦记着小七的,也就不敢怠慢了!”眼见着四爷发散思维地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整个人都沉默了,尔芙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两句,谁让四爷的心思太重,这样的人做事认真尽责,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为了四爷的身体健康和心情愉快,她不得不做一次解语花了。

    可惜,尔芙显然没有点亮解语花的技能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说错了什么,反正她越说越劝,四爷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渐渐的,四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最后更是不顾尔芙阻拦地直接回前院去了,再过不久,尔芙就得到前院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说是四爷领着苏培盛和一众护卫去找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叙旧去了。

    “真烦,真烦……

    这位爷是怎么想的,大半夜地往宗人令的府里跑,他怎么就不怕犯了宫里那两位爷的忌讳。”得到这消息的尔芙并不是那么高兴,她即便是希望四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不希望四爷表现得如此急切,天知道四爷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这历来皇子和宗亲多走动都是很容易引起太多误会的事情,现在也就是亏得四爷已经成为康熙帝属意的继承人,不然……想想都是一件会成为诸多皇子攻讦四爷的事儿。

    不过现在四爷已经出府,便是尔芙想要阻拦,也是无能为力了,折腾了一整天的她也是很累的,又哭了一场,虽说并非是真哭,但是眼泪却是实打实流出来的,也会消耗体力,她有些无力地瘫坐在罗汉床上,接过诗兰递上的热茶抿了口,交代守门婆子给四爷留好门,简单洗漱一番,她就直接回到内室里休息了。

    入夜,尔芙也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隐约地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强打精神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好瞧见四爷等着一双亮晶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瞧着自个儿,登时就精神了,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去裕亲王府上了,可是你发现什么事情了?”

    “只是过去叙叙旧,保泰早前就曾经下过请帖给爷。”四爷很是敷衍的答道。

    “呵呵,爷,你还真是有闲心呢!”尔芙很是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打着哈欠,低声嘲讽道,压根不相信四爷的说词,也不怪她会如此,实在是四爷这假话太假,三岁小孩都不可能相信,因为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就没有这般不顾礼节,突然登门拜访的,除非是突然有很紧急的大事发生。

    四爷也知道这话瞒不过尔芙,却也不想将他突然拜访保泰府邸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他很是爽朗的笑了笑,按下要翻身坐起来的尔芙,胳膊腿儿齐上阵,直接就将尔芙紧紧地锁在了怀里,同时轻轻在尔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爷不想骗你,但是这事却也不方便告诉你,你就别问了!”

    说完,他就好似很困地用被子将自个儿和尔芙裹好,闭起了眼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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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