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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4章

    第2074章

    玉洁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奴婢就见见。”

    “好。

    诗情,还不快去请。”尔芙闻言,笑着拍拍毫无褶皱的衣襟,又细心地整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鬓,命宫人搬来了房间里备用的绢丝屏风和蒲团,一切都安排好,这才对着玉洁招了招手,示意她跪在自个儿跟前摆着的蒲团上,做出请罪的样子,转身对着旁边伺候的诗情,低声吩咐道。

    能够面对面地和贵人对话,齐守业自然是欢喜之至,但是一想到玉洁假孕的事情被拆穿,他这心里就有些发慌,站在廊下等候的这短短工夫里,他一直支愣着耳朵听着上房里的动静,可是他急出了一脑门汗,也没有能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偏偏他又不敢不遵着尔芙的吩咐在廊下等着。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笑颜如花的诗情就来到他的跟前,“齐大哥,咱们主子请你进上房说话。”说着话,她故意压低声音地凑到齐守业跟前,好似做贼心虚般地回头看了看上房门口伺候的二等宫女,小小声地提醒道,“咱们主子已经发现玉洁姐姐假孕的事情,这会儿正不高兴着,你可小心些。”

    “多谢妹妹提醒了。”齐守业闻言,心里一慌,笑着答道。

    “快随我进去吧,咱们福晋还等着你过去答话呢!”完成了尔芙吩咐的诗情,神色清冷地应了句,便直接转身往上房走去。

    随后,齐守业就头也不敢抬地跟在诗情的身后,来到了上房。

    “小的齐守业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屏风前,齐守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朗声道,那模样就别提多恭顺了。

    屏风后面,尔芙冷淡地应了句,“嗯,起来答话吧。”

    “小的不敢。”齐守业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 恭声回道。

    尔芙闻言? 冷笑两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儿,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俩都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体面是谁赏的呢? 先是接了府里采买的差事? 却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丢尽我这个主子的脸,后有做出假孕卖可怜的事儿? 齐守业?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小的有罪? 求主子宽恕。”齐守业浑身一抖,便又是一礼,脑瓜门紧紧地贴着手背? 如同一只被灼熟的大虾般弯着身子? 恳切道? “这都要怪小的识人不清,任人唯亲? 有负主子所托? 后又不思悔改? 故作聪明地撺掇着玉洁做出欺瞒主子的事情来? 还请主子看在小的和玉洁多年尽心当差的份上? 饶恕小的和玉洁一次吧。”

    “知道有罪就好,还算你有的救。

    我就问问你,可是我苛待你们夫妻了,竟然你二人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尔芙没想到齐守业会如此竹筒倒豆子地认错,还将过错都揽在自个儿的头上,一时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好在她也并非要真的问责齐守业这个人,所以很快就做出了一个还算合情合理的反应,满脸恼怒地拍着身边茶桌,冷声质问道。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既然齐守业喜欢装腔作势地做痴情汉,尔芙又怎么可能不成全他,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将所有的炮火都对准了齐守业,看着齐守业跪在屏风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屏风后面端坐着的尔芙勾唇笑了,如此忘恩负义的男人就该是这么折腾他。

    齐守业是聪明人,但是他却也没想到玉洁会一进府就果决地将这些年的遭遇都一股脑地告诉尔芙,加之之前诗情遇到他都是笑脸吟吟的样子,让他以为他的痴情人设还没有崩塌,所以心里比较有底气,他也知道这种深闺女子都喜欢听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便更是努着劲地往痴情男的路上演,这也致使他不得不将所有过错都抗在自个儿的头上了。

    只可惜,他这番做派骗不过任何人。

    尔芙耐心地听齐守业说完话,冷冷笑着,语气却很是柔和,就如同在演双簧般的淡声说道:“你们以次充好的事情,我已经替你们压了下来,不过这份损失是要补上的,所以你稍后就赶快照单子采购一批送过来吧,毕竟这各府有各府的规矩,便是我是福晋,手掌中馈,也实在不好太过偏袒某个人,这点你能明白吧。

    另外就是玉洁的身子,她嫁入你齐家至今都未曾替你齐家诞育子嗣、传承血脉,难免会有旁人说闲话,所以我打算趁着你夫妻都在京里的这段时间,安排太医好好替她调理调理身体,希望你不要介意。”

    “能得太医替玉洁看诊,那自是我夫妻二人的福分,小的哪里会有什么不乐意的呢。”齐守业虽然生怕太医会从玉洁的脉象上,看出端倪来,这会儿却也不敢拒绝了,因为尔芙每句话都说的是入情入理,而且尔芙好似还有要将过往事情都掀篇的意思,该如何选择,他自是比谁都清楚了,所以他便满脸欢喜地将这事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到底是外男入府,还是要避讳些才好,玉洁这丫头这些日子就先留在府里和我做伴了。”说着,尔芙就直接给齐守业下了逐客令,吩咐诗情送齐守业出去了。

    前脚齐守业才出了上房的门,后脚尔芙就忙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扶着已经是满头汗珠子的玉洁站起身来,重新坐到了旁边摆着的绣墩上落座,忙招呼着廊下伺候的赵德柱去前院请太医过来,同时满是担心地看着玉洁,低声问道:“觉得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在床上躺一会儿,早知道你身子还这么差,我就不让你跪着了。”

    “奴婢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玉洁勉强笑着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你不要太逞强,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就直接说,你和我相处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子,要是再让我知道你逞强胡闹,我就让人把你关到房间里去,不许你再出来。”见玉洁气色还算不错,尔芙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故作狠辣模样地威胁道。

    “奴婢明白,奴婢必定会好好保养身体。”玉洁笑着答道。

    “好啦,你今个儿也辛苦了,快点回房间里休息吧,等太医替你瞧过以后就好好睡一觉,晚上我要领着小七她们在花园里烤肉,你到时候再过来伺候。”即便如此,尔芙还是不准备让玉洁在房里伺候了,她朗声唤进外面候着的小丫头来,握着玉洁的手,含笑吩咐道。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玉洁也知道尔芙心疼她,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乖顺地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句,便随着小丫头回到后罩房那边休息去了。

    目送着脚步漂浮的玉洁走出上房,尔芙幽幽叹了口气。

    多好的姑娘就毁在齐守业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手里,越是心疼玉洁,她就越是气愤齐守业的所作所为,连带着将赵氏和毛氏两个人也都记恨上了,越想越气,她决定让白娇加快狙击齐家产业的步伐,她要在去圆明园避暑前就处理好齐家的事情,这样想着,她朗声唤了诗兰过来研墨,气呼呼地就铺开纸,开始给白娇写信了。

    就这样,白娇和张保的两方势力都动了起来。

    在暑气一天比一天重的时候,齐家在京中的几处产业都出现了问题,先是衙门的衙差过去齐家在南城开的戏园子找麻烦,将仗势欺人的戏班主齐本昌关进了顺天府的大牢,又有新晋戏班子出高价挖走了戏园子里的两个台柱子旦角,致使本来日入不菲的戏园子彻底关门,随后是巡城御史在齐家的书庄找到了违**籍,贴上了都察院的大封条,再然后就是老字号的齐家绸缎庄的库房漏雨,一批内务府特别从江南织造订购的杭绸和云锦被毁……总之一件件的麻烦事找上门来,齐守业再也顾不上还在四爷府里做客的玉洁和成日阴阳怪气嘲讽不断的赵氏,忙碌得恨不得变身三头六臂的哪吒,天不亮就出门,宵禁才会到后巷小院歇息片刻,更多的时间是留在南城的闻香楼里大洒金钱地应酬那些趁机吃拿卡要的官员,不过即便如此,都察院、内务府那边,却仍然是需要他登上四爷府的大门求救。

    当齐守业上门求救的时候,尔芙终于流露出一丝解气的笑容。

    正在正院小花坛修剪花草的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花剪,故作骄矜地拨弄着涂着蔻丹的指甲,轻笑着回眸,神情淡淡地看了眼在院门口巴望着的守门婆子,扭头对着诗情吩咐道:“我就不见他了,你直接去后门那边告诉齐守业吧,就说内务府那边,我已经拜托四爷出面替他说情,那批杭绸和云锦也并非是紧要的东西,所以只要照价赔付就是,不过内务府那些官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还是需要送些银钱去打点,至于说都察院,那是连四爷都插不上手的地方,让他自个儿另想法子吧。”

    说完,她就敛了敛袖子,直接往后院走去。

    尔芙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后罩房里休息着的玉洁,要怪就怪齐守业将事情做绝了,不然她绝对不会做出断送齐守业前程的事情来,怎么着都会顾忌着玉洁的心情。

    可是现在……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阿!

    随着齐守业越发焦头烂额,四爷府的上下主仆都坐上了往圆明园去的马车,玉洁作为正院的管事嬷嬷,自然也在随行名单里,便是连犯错被禁足的大李氏都被尔芙带上了。

    当然,尔芙也是怕留大李氏这么一个人在府里,她又无事生非地给她添麻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避免外界不靠谱的各种揣测,所以尔芙再左右犹豫一番之后,和四爷简单商量一下,便将李氏也添加到去圆明园避暑的名单里了。

    平缓的马车在路上跑了小半天,尔芙终于来到了圆明园。

    站在圆明园前的大广场上,看着已现规模的仪门,正要登上肩舆的尔芙脚下步子一顿,心里升起了万千感慨,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圆明园避暑,圆明园里的各处景致,她也都观赏过,但是每每站在这儿,她的心里就会想起在后世看到的那处圆明园遗址。

    肩舆缓缓行着,一直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尔芙迟迟没有定下要去的地方,眼瞧着就来到牡丹台旁边的清溪旁,旁边随行伺候的诗兰在抬脚宫人越发凌厉的眼神下,不得不出面唤醒走神的尔芙了,她苦着一张小脸,轻声问道:“主子,圆明园这边当差的嬷嬷来禀报说,长春仙馆和牡丹台都已经为您布置好,您看咱们是要准备住在哪边儿?”

    “牡丹台,算了。

    咱们还是照旧住在长春仙馆那边,我喜欢那边的清静,离着孩子们也近些,地方也更加宽敞。”尔芙闻言,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坐在高高的肩舆上,挑眉看了眼牡丹台的方向,隐隐能瞧见牡丹台附近的那片千姿百媚的牡丹花丛,她略发感触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如以往来圆明园那边,照旧住在长春仙馆那边,便让牡丹台这片地方,留给已经过世的乌拉那拉氏吧。

    长春仙馆周围,松竹翠柏掩映,后面一汪碧池里,种着碗口大小的洁白睡莲,如同是隐藏在闹市的净土般,比起牡丹台的富丽堂皇来,这里更显宁静和安逸的氛围,这也是尔芙选择这边的原因,坐在院落里,听着院外隐隐传来的虫鸣鸟叫,更显野趣。

    “小七住绿荫轩,弘轩住林虚桂静,米团和奶嬷嬷就住在旁边得随安堂,另外把旁边的小院,再仔细打扫下,布置成书房,省得小七又往深柳读书堂那边凑,她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该懂得些规矩了。”才一进到长春仙馆里,尔芙就指着各处院落安排道,她也不想废话的,不过诗兰和诗情都是第一次来圆明园,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要是她不安排的话,估计小七她们就要睡露天地了。

    安排好这些,尔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往内室里休息去了。

第2075章

    第2075章
    再也顾不上躺在床上装病西施了,动作利落地爬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几步就跑到了四爷的跟前,抱着四爷就不肯撒手了。
    当真不是她连女子最基本的矜持都不要了,实在是她太清楚府中众女的性子,今个儿她要是放着四爷从东小院走出去,她的脸就算是彻底丢干净了,与其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不如就在少数几个人跟前丢脸,尤其她房中除了四爷算外人,其他人都是家族精挑细选的忠仆,阖家性命都捏在佟佳氏的手里头,她也不信这些人敢将她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
    再说就算是传扬出去也无所谓,既是打定主意要争宠,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谁能风光地走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至于走在路上的过程,其实也并没有谁会特别在意,那些刺耳的酸话,也不过就是失败者的最后呐喊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娘家替她找来道行高深的教习嬷嬷教导规矩,也没有忘记找来经验十足的女子传授她讨好男人的手段,之前是她一直不肯放下名门闺秀的身段,可是如今既是已经走到这步了,自然要改变改变风格了。
    她双臂微微用力地揽住四爷的腰肢,制止住了四爷要离开的脚步,柔若无骨地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四爷的背上,声音软糯,略带哭腔的求饶道:“爷,您就怜惜妾身一次吧,妾身也是不得已,您听妾身的心都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呢!”
    “不得已,爷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个不得已。”四爷怒极反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府里头的女人都将他当成什么人了,他冷笑着转过身,垂眸看着佟佳氏那张梨花落雨的俏脸,动作不算温柔地掰开了佟佳氏揽着他的胳膊,却也没有再坚持往外走,而是转身回到了次间摆着的罗汉床上落座,看似他是被佟佳氏诱惑住了,其实他的心里却是坚硬如铁,恨不得伸手掐死眼前还在故作媚态的佟佳氏。
    佟佳氏的做法,于四爷而言,无异于极大的侮辱,偏偏佟佳氏身在局中,并没有发现她自个儿正在作死,反而发自内心地觉得自个儿的计策是成功的,果然如同教她讨好男人手段的那个女人说的一般,这男人都是管不住腿儿的,甭管是身在高位,还是街边乞讨的流浪汉,只要女人摆出任君采撷的模样,再配合着姣好的容颜和点点娇弱之态,全部都会变身饿狼,直接扑上来吃干抹净的。
    她嘴角微扬地半跪在四爷的腿边,那张带着些许娇弱、憔悴的小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痕,倒是让人见之生怜。
    可惜四爷这个男人和一般男人不大相同,他很讨厌被欺骗、被算计,更讨厌女人故意用眼泪当做争宠的手段,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并非是心软,也更不是心动,是顾及佟佳氏背后的家族势力,不想佟佳氏的父母兄弟跑到宫里头去告状,让德妃娘娘为他的家务事操心罢了。
    “爷,您也是知道的,妾身自小就有怕黑的毛病。
    昨个儿夜里,妾身身边的婢女发现有人在廊下偷偷窥视,虽然婢女出去没有发现任何人,可是妾身仍被吓得一晚都没有睡踏实,今个儿早起,妾身又发现廊下的朱漆红柱上有好像脚印的痕迹,这心里头就更是慌得不行了,不得已,这才想出装病的幌子,想要求爷给妾身壮壮胆子,抓出那偷偷藏在暗处窥探的坏人。”要说佟佳氏这谎话,还真是随口就来,好像一直都在舌头低下藏着似的,她还好像怕四爷不相信似的,特地指明是廊下的哪一根柱子。
    至于说这件事,那自然是不存在的。
    先不说四爷府的守卫是何等森严,便是她院里上夜的太监,那就足足有四个之多,两两轮班,谁能不动声色地在两个大活人的眼皮底下,窥探上房里的动静,再说真要有这样的高手窥探,怎么可能被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婢女发现,不过她却也不怕谎话揭穿,因为她相信她身边的婢女会将这假话圆好,保管跟真的一样,而且她也不认为四爷会真的详查此事,毕竟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留下四爷而已。
    事实证明,她真是不大了解四爷这个男人。
    也许她找其他的借口,四爷不会相信,也不会放在心上,顶多是话里话外地嘲讽几句就算了,可是说起有人窥探这事,即便是四爷明知道是佟佳氏在撒谎,也不会不放在心上。
    说白了,就是他已经被各种刺杀手段给吓怕了,而且东小院也算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他不可能不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不等佟佳氏再多说什么,四爷就已经朗声叫了苏培盛进来,吩咐他去前院把陈福叫过来,交代陈福里里外外地彻查东小院。
    这一惊动了前院的陈福,东小院的动静就瞒不住了。
    尔芙本来都已经洗漱好歇下了,也不得不穿戴齐整地过来了,谁让她是府里头的嫡福晋,这东小院的侧福晋说是有人窥探上房动静,甭管她心里头怎么不耐烦,却也不得不过来做做样子了。
    本来还没有当回事的她,再得知确实在房檐的瓦片上,发现了神秘脚印以后,她也紧张了起来,这也不怪她会如此大的反应,这四爷府就是她的家,如果连家里都变得不安全,那她还真不知道哪里能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了,尤其才刚刚发生过四爷深夜外出遇袭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怀疑是真的有人钻了空子,在府里安排下了数量颇多的钉子、暗探呢!
    尔芙快步走到四爷跟前,伸手接过四爷递过来的热茶抿了口,脸上却仍然难掩惶恐之色,有些慌乱的问道:“到底是佟佳氏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人将手伸进了府里来,陈福那边可曾查出什么线索来么?”
    “镇定,喝口茶,好好缓缓神。
    你是府里的嫡福晋,要是你都慌了,那底下人就更乱了,先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吧,左右已经引起陈福的重视,那就不会再出问题了,难道你不相信爷能保护好你和孩子们?”四爷为了让尔芙尽快冷静下来,也是怕尔芙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顾旁边还有很多人在就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
    尔芙闻言,微微怔了怔神,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亲眼看到的四爷,并不如电影、电视剧和史料中的那般神乎其神,却也是个心智过人、满腹筹谋的腹黑冰山王,她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她相信四爷在谋算一道上,绝对不弱于任何人,一旦被四爷盯上的事情,那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那就好,您也要小心些,也是该让陈福好好查查府中婢仆的底细,之前内务府的那摊事,都是老八打理,兴许旁的事情,他插不进去手,可是要是想不被人察觉地往府里安插几个探子什么的,应该还是很容易的。”她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转而还不等说话就又一次拧起了眉头,她想起了已经过世的老八胤禩,胤禩这个不被康熙老爷子喜欢的皇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得到很多朝中重臣的赞许和宗亲的拥护,其心智、手段都要远远高于常人,也许四爷在她的影响下,早早就已经开始防备他,却不可能连做粗活的婢仆都提防,而内务府打理宗亲事物,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也就是安插探子这点,四爷可能会将各院主子和自个儿身边伺候的婢仆调查清楚,却很难将府中所有婢仆的底细查清楚,想明白这点,尔芙自然就轻松不起来了。
    东小院这边有陈福安排人仔细调查,四爷又安抚了佟佳氏几句,便自然而然地跟着尔芙一块回到了正院上房,他洗漱过后,本想着搂着尔芙早早歇下,却瞧见尔芙还坐在堂屋里拧眉发愁,不禁笑着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伸手抚平了尔芙眉心的川字,低声道:“你这眉心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别发愁,外面的事情有爷在,你只管管好府里头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让张保过来给你帮帮忙,赵德柱虽然是忠心,却到底能力不够,让他去打探各处消息,顶多就是能探听到些许皮毛,帮不到你太多。”
    “我好害怕佟佳氏不是在说谎。”尔芙喃喃道。
    “是真是假,只管等着陈福那边的调查结果就是了,怕有什么用,便是你现在就确定这事是真的,难道你坐在这里不吃不喝就能解决问题了,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就算是真有人窥视府中,那又如何,前院的护卫不是当摆设的,顶多就是咱们出去的时候要小心些,多带些人手,免得中了人的算计就是了。”四爷知道自个儿不将这事给尔芙说明白、说清楚,凭着尔芙自个儿胡思乱想的,怕是他想要的温柔一夜就要彻底泡汤了,便也就坐下身来,耐心解释道。
    是了,最差不过就是出入小心罢了。
    有些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尔芙听四爷这么一说,心里安稳了不少,不过到底是觉得私密感没有了保证,还是命人将金钩挽着的窗纱都放了下来,又让人将收在库里的几扇大屏风都挡在了床前,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安心回到了内室里休息。
    只不过因为屏风就挡在窗前,经过烛光折射的人影映在屏风上,更显光怪陆离,她倒是被自个儿和四爷的影子吓到了几次,在再一次被屏风上的投影吓到,尔芙有些不舒服地拍了拍身上紧着忙活的四爷,轻声道:“咱们还是回床上去吧。”
    “专心些。”好不容易让尔芙答应自个儿尽兴的四爷,有些恼怒地狠狠抓了抓她白嫩嫩的柔软,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伸手揽住尔芙的腰肢,调整了下角度,便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良宵美景,一刻值千金。
    当他终于累得满身大汗地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尔芙已然精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他爱怜地轻抚着尔芙的脸颊,起身去净室拧了湿帕子,亲手替尔芙擦去身上的汗迹,换上干净的里衣,这才抱着尔芙回到了床上。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的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屏风洒满房间,生物钟越来越精准的尔芙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她低头看看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里衣,又揉了揉还微湿的长发,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简直不敢相信四爷在经历过那样乱糟糟的场景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自个儿胡闹,本来还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到底还是被四爷给累傻了,天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睡下的。
    她撑着如同被大卡车碾过的身子,勉强坐起身来,还来不及唤过诗兰、诗情伺候自个儿起身,便已经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吟。
    尔芙感觉她的腰都要断了。
    刚刚还想着起来就要好好去泡个澡的她,现在就想这么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休息,她歪着脑袋瞧了瞧听见动静过来伺候的诗兰,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我今个儿身子不适,让前头过来请安的人都散了吧,我也不打算起来洗漱了,你也不必急着让小厨房送吃食过来,我打算再睡会儿。”说完,她就随弯就弯地躺回到了被窝里,拉紧了被子,继续补觉去了。
    睡觉,她显然是睡不着了,她就想要享受这种懒洋洋的感觉。
    尔芙躺在铺满了暄软的床褥上,身上盖着薄厚合适的锦被,静静地感觉着脸上和煦的阳光,发自内心地觉得舒服,可惜有人就是不喜欢看她过这样的舒心日子,还不等她享受够这难得清静,外面就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尖细声音。
    随之而来地就是诗兰细碎的脚步声。
    尔芙懒懒地睁开眼,还不等她开口追问,诗兰便已经说明了来人的身份和来意,“主子,您可能得快点起来了,太子妃跟前的大太监赵喜来了,说是太子妃有重要的事情找您面谈,这会儿来接的软轿都已经停在院门口了。”

第2076章

    第2076章
    她本以为就这么折腾大半天就够了,只等着裕满过些日子再来接百合就是了,却没想到四爷那一番话将裕满给糊弄住了,裕满竟然开始日日过来查岗,这下就算是彻底把尔芙的闲散日子给弄乱了,弄得尔芙不但早早就要起身,有时候暮鼓时分,还要陪着裕满演父女情深的戏码,弄得她真是苦不堪言。
    若单单如此,这也就算了,尔芙忍忍也就算了。
    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这就真的让她忍不下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裕满似乎在她的庄子上安排了暗探,每次四爷一到庄子上,裕满保准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到位,一直将四爷送走,他才会转身离开,弄得尔芙想要私下里找四爷问问弘轩的近况都做不到,这真是让她又气又怒。
    这日,好不容易送走了四爷和裕满这两尊大佛,尔芙刚要换身衣裳好好歇一会儿,已经小半个月不见人影的白娇来了。
    尔芙看着坐在她对面优哉游哉喝茶的白娇,狠狠翻了个白眼。
    可是还不等她说话,白娇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你这规矩是越来越差了,本来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蛮优雅的样子,现在居然连翻白眼都学会了,你这还真是不打算回四爷府了!”
    听她这般一说,尔芙的心底有些发虚了。
    白娇,那是个什么人物!
    那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善于体察人心的机灵鬼儿,她瞧着尔芙这般坐立不安的样子,哪里会猜不出尔芙是有话要和她说,不过白娇这个私下很喜欢逗弄尔芙的人,她当然不会那般体贴的给尔芙开口的机会了。
    这般想着,她就这般做了,天南地北的就扯起了闲篇。
    足足拉着尔芙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的闲话,见尔芙脸都憋红了,她才笑着打住了话茬,撩着耳边的一缕细碎的发丝,很是妩媚的对着尔芙抛了个媚眼,媚声说道:“说说吧,小娘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需要妾身来给你帮忙!”
    “你看出来了!”尔芙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
    白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坐正了身子,满是嫌弃的挑眉说道:“废话,你这把心事都挂在脸上了,我要是瞧不出来,那我就真成大瞎子了。”
    虽说白娇是替自己个儿打理产业的大掌柜,但是尔芙却并没有将她当成身边的婢仆那般看待,更将白娇当做自己个儿在这里的唯一闺蜜,所以她还是很在意白娇的想法和意见的,她一想到她的随口一句话,可能就要让白娇这月余的忙碌都做了白工,尔芙就有些不自在。
    心虚加胆怯的尔芙,眼神瞟向了堂屋摆着的那尊足有半人高的三足落地大熏笼,似是很漫不经心的支吾道:“那个……如果……
    我是说如果哈,如果我想过些日子就回四爷府的话,你有什么看法!”说完,她就飞速地窥了眼白娇的脸色,心里暗自想着,若是白娇真的太反对的话,她该怎么应对。
    却不想,她这话音一落地,白娇就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一直偷偷注意着白娇反应的尔芙,很是心虚地以为白娇是为她的选择觉得失望,忙擦了把脑门不存在的汗珠子,越抹越黑的掩饰着,“那个……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这些日子,我阿玛来来回回地往庄子上跑,弄得我应付得很是疲惫,所以我才想要回府躲个几天而已。”
    白娇不等尔芙说完,便抬了抬手,打断了尔芙欲盖弥彰的解释,风轻云淡地抿了口手边的热茶,摇头道:“得得得,你也甭和我解释……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吧,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你的一切想法、打算,我都会全力支持你,所以你完全不需要顾虑我这边,你只管照着你心里的想法做,别看我这身板不壮实,可是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说完,她还似模似样地敲了敲肩膀头,调皮地对着尔芙眨了眨眼睛。
    其实尔芙说的这些话,白娇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她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尔芙的人,甚至比尔芙更了解自己,她知道尔芙和她并不是一类人,或者说尔芙远不如她这般坚强,如果自己是个外柔内刚的铿锵玫瑰,那尔芙就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白娇婚姻失败以后,她就打心底舍弃了对男人的依赖,但是尔芙却大大不同,她也说不清尔芙对四爷的那种依赖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她觉得尔芙就是离不开四爷的。
    这点,她早早就已经发现了。
    比如说,她发现尔芙在四爷身边待着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个很喜欢应酬的人,整日整日地窝在府里,也不愿意出府赴宴,但是尔芙一旦离开四爷身边的时候,尔芙就很喜欢热闹,总是要闹出点什么动静来,甚至能亲自操办那些自己个儿都懒得参加的簪花宴,就如同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一样。
    不过关于这点发现,白娇并没有特地去提醒尔芙。
    一来是她觉得没必要,尔芙性格天真、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学不会那些贵妇人的面甜心苦,若是非要在京中的权贵圈子里打转转,兴许在不知不觉间就得罪了一大帮人,留在府里头,不和外面人打交道,反而会更利于尔芙在府里站稳脚跟。
    二来就是她觉得四爷没那么冷情。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比尔芙这个置身迷雾中的当事人,更有些感触,都说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可是她冷眼旁看的看着尔芙和四爷的相处,听着尔芙说起和四爷的那些过往,她总觉得四爷是当真将尔芙放在心坎上的,就算是一时让尔芙受了委屈,她也相信四爷会给尔芙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关于这样、那样的理由,其实还有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尔芙提出想要离开四爷府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惊吓,甚至有一种世界末日降临的恐慌感,所以她主动劝说尔芙耐心等待些日子,借口离开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总之就是拖延着尔芙想要在离开的脚步,她就是怕尔芙会有后悔的那天。
    毕竟离开四爷府容易,假死很容易,离开京城更容易,凭借她这些年给尔芙积攒下来的大笔金银,在外面想要过得衣食无忧,亦是很容易,但是想要回来就不容易了。
    若是让她亲眼看着尔芙未来的几十年都在后悔,她会自责。
    事实证明,她这样的安排是有必要的,这才过去没多久,尔芙就已经自己个儿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白娇却疏忽了一点,尔芙是一个很在意别人感受的人。
    她这么说,尔芙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自责了,才刚刚冒头的想法,登时就烟消云散了,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乌龟般,又一次缩回到背壳里,忙摇头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很烦,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真的,真就是闲聊天,就是聊天,毕竟这些话就能和你说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只是这到底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其实是很想和白娇说出暂停离府计划的,所以她的解释就显得很苍白无力了,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说得自己个儿都不相信,何况是机灵鬼儿的白娇呢!
    白娇看着将自己急出一脑门汗珠子的尔芙,很是感性地摇了摇头,起身来到了尔芙的身边,轻轻将尔芙揽在了怀里,单手轻抚着尔芙的后背,柔声道:“我是认真的,你不管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既然你觉得在这里住得烦,那就回府住些日子,并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那你不会怪我么!”尔芙不确信地抬头问道。
    “怪你什么,你就是想得太多,我说过我会支持你,那就不只是说说而已。”白娇笑着点了点尔芙的脑门,很是肯定地点头说道。
    白娇在这个时候,不单单是尔芙的闺蜜,更像是尔芙的依靠。
    尔芙紧绷绷的肩膀,终于有了些放松的痕迹,她环抱着白娇的腰肢,将脑袋瓜儿抵着白娇的小腹,无声地点了点头,呢喃了许久,这才有些羞涩地退出了白娇的怀抱,重新坐直了身子,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辛苦你这段时间往返于京中和庄子之间,又要操心安排离开以后的事情,结果我却这样说变就变!”尔芙抱歉地低着头,轻声说道。
    为了不给尔芙增加心理压力,白娇笑着扯了扯身上的褂子,语带调侃的说道:“也不算是辛苦吧,我很喜欢吃小生子做的东西,这些日子,我往这里跑得勤了些,这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紧了!”
    “喜欢就多吃些,今个儿就让小生子做锅子,反正你也喜欢吃这口,平日里就我自己个儿一个人吃,也挺没有意思的!”尔芙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人,瞧着白娇露出笑颜,她也轻松了许多,直接就叫了在廊下伺候着的瑶琴去小厨房传菜了。
    “那敢情好。”白娇也乐得配合,笑着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工夫,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饭点,小厨房那边就将洗净、切好的各类新鲜蔬菜、几大盘子切得薄薄的牛羊肉片、并各类能下锅涮着吃的小吃食,连同预备好的各种小调料给送了过来。
    尔芙和白娇也不讲究那些虚礼,相互对视一笑就坐在了桌边。
    用上好的走地鸡、猪骨,并数样温补药材,炖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才熬煮成乳白色的清汤汤底和小生子秘制的泛着红油的麻辣锅底,组成了一个漂亮的太极图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两人撸胳膊挽袖子的端起了小碗,三两下就调配好了蘸料,嫩嫩的牛羊肉一下锅就捞出来,蘸着搅拌好的酱料,往嘴里那么一松,那叫一个美,两人都顾不上说话了,就这样你争我抢的大口朵颐着,直到都吃了个半饱,热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这才放慢了速度。
    “你亲自从盛京接回来的妹妹就不陪你吃锅子,瞧瞧你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闹了饥荒的难民来了呢!”白娇吃饱喝足就开始了嘴炮模式,一边慢悠悠地涮着青菜,一边调侃着对面坐着的尔芙,她早在尔芙从盛京发信回来,说是见到了裕满养在盛京庄子上的庶妹时候,她就曾经劝过尔芙不要管这破事,可是尔芙非说什么姐妹之情、父女之情的,愣是将信送到了裕满手里,现在……啧啧,难得有这种机会,她表示她可不能放过尔芙了。
    一提起这个百合,尔芙就挠头,连已经夹到碗里的粉丝都不想吃了,丢了筷子就是一声叹息,她能说,如果是在盛京的时候,她真心不反感和百合坐在一块吃火锅么!
    可是现在么,她也只能呵呵两声,嘲笑自己当时的天真了。
    说起百合的事情,尔芙还真没和白娇细说过,白娇眼见尔芙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登时就来了兴头,一边趁着尔芙不注意,将锅里已经熟透了的地瓜片捞进碗里,一边含笑问道:“和我仔细说说,你阿玛怎么就天天跑这里来看着女儿,还偏偏不将那个宝贝女儿送回府去,他不是把这里当成你娘家的产业了吧!”
    说起这事,尔芙就觉得窝火,她本以为将百合送回去就完了,没想到就这么砸手里了,“我只能说人心隔肚皮呀!
    当初,虽说是我曾经打算将百合送到四爷身边去,想着分散下府里女人对我的关注,但是我毕竟没有做过,也没有给百合和四爷透露过,可是这也不知道百合怎么和我阿玛说的,或者该说是她怎么暗示的,现在我阿玛是怎么都不放心!
    他将百合留在我这里,怕我将百合送到府里头去做了小的,送回府去,又担心我额娘欺负了百合去,估摸着是想着这里离他的丰台大营近,照看着百合方便吧,所以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呗!”
    越说越烦,尔芙气得将手里的筷子一丢,叹气道,“要不你看看,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将这尊大佛送出去,甭管送哪里去,只要不留在我这里就成!”

第2077章

    第2077章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她勉强地对着同桌客人笑了笑,将酒杯中浓稠的烈酒一口饮尽,细细品味着辛辣刺激的酒水划过喉咙的炙热感觉,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在了酒桌上的筹光交错中,一直到散席,她这才将刚才花园发生的一幕,告诉伊尔根觉罗氏知道。
    她并不是想要让伊尔根觉罗氏做些什么事情,她只是单纯想给伊尔根觉罗氏提个醒,因为她觉得子媃并不会这样安心一辈子守着青灯古佛度日,最大的可能就是缠住夺走她清白的凌柱。
    “家里头的事情,你不必惦记,额娘能处理好的。”伊尔根觉罗氏拍了拍尔芙的手背,满是不在乎地笑着,轻声安抚道,但是她的心里却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也涌起了不安,因为她清楚子媃能混到凌柱府来,绝不是安佳氏帮忙的,安佳氏不会那么愚蠢任由娘家侄女去激怒尔芙这样一位得宠的亲王福晋。
    “我知道,我会好好和四爷相处,不让您和阿玛为我担心。”
    随着酒席散场,天色渐晚,尔芙和四爷要回去了。
    她有些不舍地拉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低声撒了会儿娇,这才由诗情扶着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离开,重新坐在华丽的朱轮马车上,她撩着车帘,望着越来越远的凌柱府府门,望着府门口迟迟没有回去的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真想一直待在额娘身边,做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再不舍,总归是要离开,出嫁以后,再回娘家就是客人了。
    只有四爷府,才是她永远的家。
    穿过一条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府邸匾额,尔芙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挤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迎上了在垂花门迎接自己和四爷回府的众女,“大家伙儿都是姐妹,不必这般守着虚礼,我这一天也挺累的,也就不请诸位妹妹过去说话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吧。”
    “福晋都如此说了,那咱们就不打扰福晋和四爷休息了。”
    尔芙闻言,笑着瞧了眼突然冒头的小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转身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直接回到了正院,至于四爷则被她丢在了身后,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和四爷商量好了,以后这府里头要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之前府里头各种争宠斗狠的手段频出,也是因为四爷太偏爱她的缘故,为了不重蹈覆辙,她不得不忍痛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推开四爷温暖的怀抱,制定下了侍寝分宠的规矩,除了逢五逢十的日子,其他日子,四爷就要按着名单轮流去各个女人的房中留宿。
    对此,四爷很是愤怒,他有一种被背叛、抛弃的感觉。
    即使他清楚看到尔芙眼底深处藏着的不舍和隐忍,他还是不能接受尔芙为了地位稳固就做出这样的选择,本该如胶似漆的小两口儿就这样闹别扭了,尤其是在他看到尔芙居然率先离开的刹那时,他如果不是有着强大的自制力,他差点失控地骂出来。
    不过四爷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尔芙后悔今个儿的选择,所以就算尔芙还没有将这规矩告诉其他女人,他还是从中挑选了看起来比较顺眼的陆格格,当下就跟着陆格格去了她房里留宿,没有按照心中的本意前往正院见尔芙。
    当尔芙得知四爷去了陆格格房中留宿,苦笑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那种对抗世俗偏见和封建制度的决心和勇气,她渴望一夫一妻制度的推行,却不敢表露出心底的嫉妒,连内心想要独占四爷的想法,也被她凭借着意志力压下,想象着无双阁那边的风花雪月,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她忙驱散了房中伺候的婢女仆从,独自钻进了黑暗的内室中,承受着内心蚀骨般的失落和酸楚。
    这一夜,尔芙失眠了。
    她进府前,有着雄心壮志,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有着说不清的恐惧,但是她从未想过一切会这么快就爆发出来,她有些后悔在这样的氛围下,突然提出这样伤四爷心的安排,如果可以重来,她会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的,如果今天不是被子媃的事情影响到,她不会这么慌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尔芙,如此想着,一直到天边现出一丝丝鱼肚白,她这才迷迷糊糊地阖了会眼睛睡过去。
    第二天,她毫无意外地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了人前。
    重新布置过的穿堂里,尔芙不等李氏这些羡慕嫉妒恨的女人说出心底的嘲讽,也不等陆格格说出炫耀的话,她便将之前和四爷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她瞧着李氏等人震惊呆滞的德行,扯了扯嘴角笑道:“稍后,我就会和管事嬷嬷那边商量,安排好诸位妹妹承宠的日子以后,便让诗情去通知你们,诸位妹妹不必着急,也不必纠结谁承宠的日子更多些,我会尽量安排得公平些。”
    “福晋果然宽厚大度,那妾身们就不耽搁福晋的时间了。”
    这在四爷府里,绝对算得上是件大喜事。
    不论谁都不愿意做个独守空闺的怨妇,哪怕是已经决心要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荿格格,也流露出了一抹喜色,只是这件喜事,还没能熬过夜,便被四爷的做法打破了。
    一碗黑乎乎的绝子汤,被苏培盛亲手送到了陆格格房中。
    府里头的女人都激动起来,她们没想到等到了尔芙肯放手,却碰到了四爷这样心狠手辣且绝情的男人,有了陆格格做榜样,众女的注意力,又一次落在了钮祜禄格格和吴格格留下的两个小阿哥身上,这些有野心的女人和想要找个依靠的女人,无一例外的想要收养个小阿哥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是两个小阿哥都是由德妃娘娘安排过来的奶嬷嬷照顾着,就算是真的现在就要选养母,也会先优先尔芙这位嫡福晋,四爷后院里的这些女人都是府里头的老人,她们都很了解尔芙的出身来历,更十分清楚尔芙的身体状况,心知尔芙再难有孕,不禁更加慌乱起来。
    就在尔芙和孔嬷嬷这位专门负责四爷留宿后院各房记档的管事在房中商量轮流承宠安排的时候,最先跑到正院这边探听口风的大李氏就到了,尔芙听着廊下宫女通传的声音,苦笑着道:“劳烦嬷嬷先进暖阁里避一避吧,等我打发了李侧福晋以后,再和你商量这些事情,你也先自己个儿琢磨下日子安排,免得后院这些女人再闹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和她们勾心斗角的,只希望这后院太太平平的,不要坏了四爷在前头的大事。”
    “奴婢明白。”孔嬷嬷含笑一礼,随着诗兰去了暖阁。
    毓秀来到府里头以后,便将府里各处管事都换了一个遍儿,毕竟之前各处管事嬷嬷都被人收买拉拢过去,各为其主,难免会弄得府里头的规矩混乱,不方便新福晋入府主事,加之德妃娘娘对尔芙的工作能力,实在是不看好,所以便交代毓秀做了恶人,同时还给毓秀安排了一个得力的助手秦嬷嬷,一块负责四爷府的公中库房,以及各处灯油火耗等杂务,帮助尔芙更快地将府里头的这摊事都抓起来。
    只是这一切,尔芙还没来得及安排,便想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李氏这次来是捧着两件厚礼过来给尔芙请安的,尔芙瞧着李氏抖落开的半人高双面绣活,微微怔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询问道:“李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姐妹有事,你就只管说,不必这样客套。”
    “姐姐进府,妹妹还不曾送过贺礼,这绣着和合二仙的绣活,正好送给姐姐讨个吉利。”李氏满脸带笑的逢迎着。
    要说李氏也真是个人才,她要是下定决心讨好一个人的话,还真是不好拒绝,也亏得尔芙很了解李氏性子,不然还真要将李氏当成交心好姐妹对待了,她随手接过颜色鲜亮的绣活儿,拿在手里头端详片刻,笑着放在了手边,柔声说道:“既然李妹妹这么说,那我就收下这绣活了,等下头人做好了炕屏,我一定请你过来一块饮茶。”说完,她就伸手要端起茶碗。
    瞧见尔芙这个动作,李氏心里恨得直咬牙,却也不得不舍弃了往常的套路,单刀直入地说起了钮祜禄格格和吴格格留下的两个小阿哥,她舔着脸笑着,满眼慈爱向往的轻声说道:“姐姐,你说就算是奶嬷嬷照料得再仔细,这孩子身边没有个额娘护着,也难免会被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奴才们看不起,我也是实在喜欢孩子,身边茉雅琦和弘昀都长大了,自个儿在东小院住着,也难免是空落了些,便想着和您说说,把小阿哥接到自个儿房里养着,哪怕是不改玉牒上的名分呢!”
    “这事,总归要四爷做主,我实在是插不上手。”
    “瞧姐姐说的,您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咱们这些老姐妹,谁不知道,要是您主动开口替起这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妹妹还求姐姐心疼妹妹一次,妹妹一定将小阿哥当成亲生骨肉疼爱,保管不会让人欺负了小阿哥去。”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给你交个实底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小阿哥代表着什么,你心里头清楚,我心里头也清楚,其他姐妹们,心里头更是清楚得很,所以这小阿哥最后交给谁照养着,我绝对不会插手,要是四爷信任你,愿意将小阿哥放在你房里养着,那是你的福分和运气,要是四爷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多话,所以你也不必在我这里头求我帮忙了!”
    说完,尔芙也不再给李氏说话的机会,直接端起茶碗送客了,同时将李氏带过来的礼物,命人还给李氏带回去。
    一来是无功不受禄,吃人嘴短,拿人手段,她现在要是收下李氏送来的礼物,又不肯帮李氏忙,回头这府里头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那就不好说了,再说她也不放心李氏带来的东西,谁知道这上面有没有动什么手脚,还是小心些好,她也不缺这么几样摆件。
    前脚刚送了大李氏出门,还不等诗情回到尔芙身边复命,她就在院门口碰上同样过来送礼物的小李氏,小李氏笑吟吟都随着她一块来到上房前的廊下站定,等着诗情进去通禀,倒是比李氏显得更加恭顺些。
    小李氏是藩国公主出身,别看小国家不大,但是皇权是一样地至尊无上,她比其他人更明白皇室血脉最讲究纯粹,她这辈子注定不会留下子嗣血脉,原本她还不是那么着急,毕竟四爷正值壮年,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降生,但是有了陆格格的事情,让她明白她必须要抢在其他人下手前,想办法将府里两个没有额娘的小阿哥留在自己身边一个,这并不存在其他野心,只为了老了以后有个依靠罢了。
    她相信就算是四爷知道她跑到尔芙这边走门路,也不会反对,所以相对于大李氏的惴惴不安,她也表现得更加从容些,她站在廊下等了片刻,诗情就出来迎着她进门了,她并没有表现得如大李氏那般急切,笑吟吟地和尔芙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见尔芙也并非如传言中的那般难以接近,心下更加沉稳,这才提出了她的来意。
    “这话,我刚才和大李氏说了,现在和你也说一遍吧。
    这府里头两个没有额娘的小阿哥要怎么安排,我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四爷想要将小阿哥交给谁抚养,我都会举双手支持他,所以你不必来我这里探口风,我不会为你们任何人说和,也不会和你们争小阿哥。”一样的话说了两遍,尔芙还真是有些腻歪,她一说完就有些烦躁地端起了茶碗,让诗情送着还要说话的小李氏出去了,同时将大小李氏来找她的事情给四爷那边传了信,免得其他人再来烦她,要真是一天都来应付这些女人,她就甭想有个清闲时候了。

第2078章

    第2078章
    不过四爷打定主意要教训教训茉雅琦,她也是无能为力,只得交代白芷在那庵堂附近租下个小院,领着静思居那边的宫女就近照顾着,免得茉雅琦再做出傻事。
    这些事情,后院女眷都不了解,所以当李氏解了禁足,对上了尔芙的时候,大家伙儿对她都很是同情,她也着实会当着众人的面做戏,只见她穿着一袭素色棉服,发间簪戴着一对素朴的银簪,如变了个人的柔顺恭良地跪在尔芙跟前,恳切求道:“福晋,婢妾知道茉雅琦那丫头犯下大错,若不是您好心替她在四爷跟前求情,又送了大量补药给她补身,她也没可能这么快康复,小小处罚,送她去庵堂小住些日子,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她到底是婢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现在被送到那么个荒凉的庵堂去,婢妾实在是不放心,婢妾求您让婢妾过去照顾她。”
    只不过李氏这样的反应,也是尔芙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她既然敢让四爷借着她的名头做这样的安排,便是她心里有数,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的,所以她并没有任何慌乱。
    她很是不忍地抬了抬手,命诗兰上前扶起了还要说些什么的李氏,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笑着让她落座,柔声说道:“你先起来,听我慢慢和你说。
    我安排她去庵堂小住就是为了让她反省犯下的过错,并不是故意虐待她,跟着她一块去的,还有你安排在静思居照料她的宫女,就算是庵堂的伙食差点,一日三餐都是食素,却也绝对不会饿坏了茉雅琦,你说现在你这个做额娘的非要跟着一块去,知道的是你心疼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故意刁难你们母女俩呢,再说你在她身边能照顾她什么,你也是养尊处优多年,难道你还能比那些宫女将她照顾得更加周到么!
    再说你去了,茉雅琦还能安心下来反省么!
    她以后终归是要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的,便是有四爷这个阿玛做靠山,婆家不敢慢待她,可是不管是哪家哪户都不会想要娶个祖宗过门做媳妇的,我这次让她去庵堂小住些日子,也并非是想要惩罚她,佛家最是讲究清心寡欲,我让她去是希望她能跟着那些师傅学学凝神静气的本领,也好扳扳她的脾气,不然早晚是要吃亏的。
    我相信李氏你该明白,这做婆婆的若是存心想要收拾一个背后有靠山的儿媳妇,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便让她踏踏实实地在庵堂住够三个月,一来是那里清静,更适合她休养身体,二来是让她知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免得她越发娇纵,最终惹下更大的祸事来。”
    说完,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等着李氏反击。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尔芙还真是觉得口干舌燥的,尤其是这古代人说话就讲究个平心静气、慢条斯理,仿佛说话快一点就显得这个人特别的轻狂,为了不弄得场面太难看,也就害得她更难受了,得亏她本来就不是太急脾气的人,不然就这样慢悠悠的说话方式,便足以将她逼疯了。
    李氏被尔芙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愣神,颔首一礼,赔着笑脸说道:“是婢妾将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些,也该让那丫头好好收收心了,免得她越来越骄狂轻纵,只不过她身体不好,您看是不是让人送些补药过去,婢妾可是听说那庵堂一水一饭都要自个儿动手自给自足,她现在又是这么个状况,还是该小心些才好。”
    就知道李氏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也亏得她早前就已经都想好要怎么应付,不然还真是要被李氏问得说不出话了呢,尔芙心里庆幸着自个儿早有防备,笑着答道:“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让人仔细安排了,那些补血的药材都一块带过去了,梁宇轶也会三天过去替她请一次平安脉,另外我还特地拜托庵堂女主持格外优待茉雅琦,并不会让她做那些粗重的活计,顶多就是抄抄经、扫扫地,绝对不会累到她的。”
    接连两招都被尔芙轻松应对,李氏也不好再继续追问,那样会显得自个儿太过咄咄逼人,那她好不容易替自个儿想出来的新形象就彻底崩塌了,李氏笑着点了点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着耳垂,柔声应了一句:“那婢妾就放心了。”
    顺利摆平李氏,尔芙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笑着环视了一眼陪坐的众女,敛了敛镶风毛边的袖摆,略带调侃打趣的下了逐客令:“行了,要是大家伙儿没有其他事就早些散了吧,这前堂没有烧地龙,虽说门口和窗边都挡了屏风,还烧着炭炉取暖,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凉,我也就不多留大家伙儿在这里说话了,免得冻坏了大家伙儿,到时候你们一定在背后说我这个福晋太小气,连点黑炭都要斤斤计较的。”
    “福晋勤俭,实在是妾身等人学习的榜样!”
    “是阿,妾身自是会多多效仿福晋,哪里会笑话福晋呢!”
    这些陪坐在下首做了半天背景板的女眷,自然不会让尔芙下不来台,她们笑吟吟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引得尔芙笑起来,这才纷纷起身告辞,离开了正院。
    “让人盯着点李氏,我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死心的。”回到后面温暖如春的上房,尔芙接过用温水绞湿的帕子擦了擦脸,扭头对着诗兰吩咐道。
    事实证明,尔芙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半点道理的。
    如果李氏能这么轻易放弃就不会把自个儿折腾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她现在做出白莲花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举止若清风拂柳般惹人怜爱,却也隐藏不住李氏好胜的本质,别看她看似是几句话就被尔芙给应付过去了,好像不堪一击的样子,其实心里头却并不服气,只不过相比于将茉雅琦从庵堂给弄回来府里,她现在更在意她丢了的侧福晋位子,所以她选择了先好好表现,努力在四爷跟前刷好感度,然后才是接茉雅琦回府,最后就是找尔芙的麻烦,争取将尔芙从嫡福晋的宝座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嫡福晋的宝座,让她庶出的弘昀阿哥成为嫡出。
    她才一离开正院这边,急忙追上了陆格格,“妹妹可有空?”
    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躲在暗处细细谋划的陆格格被李氏叫住,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恭敬地屈膝一礼,柔声问道:“李福晋,您有什么事要婢妾去办,只管吩咐就是,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瞧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听底下人说妹妹最好饮茶,又正巧有人送给了我二两好茶叶,我总不好自个儿吃独食,便想着请妹妹一块品茶听曲!”李氏被问得愣了愣,随即招呼身后捧着托盘的宫女上前,取过托盘上摆着的精致青花瓷罐,欠开一条细缝,伸手挥了挥,让陆格格能闻到那股扑鼻的香味,笑着说道。
    “那婢妾就却之不恭了。”陆格格强迫自己不去看李氏那张虚伪得要死的笑脸,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要留住空气中的那抹茶香味道般的舔了舔唇瓣,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急不可耐样子的连忙应道。
    李氏闻言,笑着将手里拿着的瓷罐交回到宫女捧着的托盘上,伸手揽住了陆格格的胳膊,柔声说道:“妹妹不必如此客气,不过就是点茶叶罢了,难得的是我和你一见如故,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
    “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格格笑道。
    李氏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格格眼底飞速闪过的那抹厌恶,笑吟吟地揽着有些拘谨的陆格格,当真如同一对交好的姐妹好似的往东小院走去。
    照说李氏已经丢了侧福晋的位子,便不该再住在东小院的,只不过四爷之前并没有说起让她挪院子的事情,尔芙也没有为难她,仍然将这处三进院落留给李氏使用,陆格格和李氏携手走进东小院的院门,陆格格回想着她前世作为宋庶福晋,只能窝在静思居那处小小的院子,再看看李氏却能这样住在侧福晋才有资格住的东小院里,她心底的嫉妒就更加浓重了几分,也让她彻底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没了生育孩子的能力,她便要一步步努力地往上爬,努力抓住更多的权利,只有这样,才能过她想过的尊荣日子,不然她就仍然是那个要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宋庶福晋。
    李氏并不知道陆格格的想法,她笑着命人将前院的厢房重新布置了一下,又让人将后院后罩房住着的梦蝶叫了过来作陪,这才拉着陆格格进了上房里喝茶,等着前院养着的说书女先生过来说书,同时不动声色地从陆格格的嘴里套着话。
    之所以将同盟军定为陆格格这个人,李氏也有自个儿的想法。
    一来是陆格格的出身太低,不过就是李荷茱随手从路边买过来的婢女而已,虽说是作为李荷茱的陪嫁丫鬟一块嫁进四爷府的,但是到底是相处时间不久,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主仆情分,尤其是现在李荷茱的心思都放在了养在她名下的小五阿哥身上,压根就不理会陆格格这个透明人,弄得陆格格的日子很难过,正是需要人拉扯一把的时候,李氏这个时候拉拢陆格格的成功率比较高。
    二来就是李氏觉得陆格格被灌了绝子汤,绝了子嗣。
    像陆格格这样的女人在四爷府里就算是被断了出路的可怜人,李氏用着她安心,更不需要担心陆格格有朝一日会翻身,借着有孕产子获得更高的名分,将她踩在脚底下。
    至于说梦蝶,李氏不选择梦蝶的原因就是梦蝶太蠢了些。
    上房里,重新梳妆过的梦蝶,很快就被宫女带过来了,已经被李氏找各种各样借口、理由收拾过的可怜穿越女梦蝶,早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深深记在了脑子里,她规规矩矩地俯身见礼,又客气地对着坐在下首位置的陆格格抿嘴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陆格格对面的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背景板,并没有如往常似的站在李氏身后如宫女似的小心伺候着,这也是李氏让人特地交代她的,为的就是给陆格格一种李氏是很大度、很有容人之量的好伙伴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李氏根本不会让梦蝶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李氏却不知道陆格格和她是一对老对手了,比尔芙和乌拉那拉氏还要更了解她的心性,所以她做这些个样子都是无用功,不过陆格格却不会故意揭穿李氏的把戏,就在李氏在正院前叫住她的那个瞬间,陆格格就很快想到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那就是趁着李氏对她不设防的这段日子,做些踩着李氏往上爬的事情,争取将小四阿哥抢到身边,这样她就算是没有亲生血脉,也有个小阿哥傍身过日子了,以后的路就给更容易走了。
    当然,现在她还不会这么早的显露出自个儿的野心。
    因为李氏拉拢她,却还不信任她,她要好好表现表现,努力做出和李氏共进退的架势来,然后获得李氏的信任,最终让李氏走上她的老路,成为四爷府里可有可无的透明人,甚至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宜尔哈是怎么死的,那都是李氏造的孽,偏偏她那时候太傻,居然会相信李氏给她的那些假证据,面上恭顺乌拉那拉氏,私底下找乌拉那拉氏的麻烦,惹怒了多次劝解她的四爷,白白便宜了接连产子的李氏。
    演戏很容易,无非很假而已,本性流露,却并不容易控制。
    坐在上首喝茶的李氏没有注意到陆格格眼底闪现的仇恨,而在陆格格对面的梦蝶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梦蝶早就将李氏恨到了骨子里,并没有想要提醒李氏的想法,还想着能不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第2079章

    第2079章
    李氏先一步地在茉雅琦的饮食中动手脚,也担心茉雅琦身边的葵儿心机不纯,她左右思考一番,也唯有再次麻烦白芷那姑娘了。
    第二天一早,白芷匆匆从丰台赶来。
    她简单将自个儿的目的和白芷说了说,便领着都没来得及更换衣裳的白芷来到了静思居,亲自盯着白芷给茉雅琦诊脉。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成真了。
    当尔芙听完白芷的回禀,心中感慨无线,暗道:当真是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这一言不合就怀孕是个什么梗儿呢,按照白芷的说法来看,虽然还不能从脉象上完全肯定茉雅琦已经怀有身孕,但是从茉雅琦的饮食习惯、睡眠情况、以及她的种种反应来看,这事是九成九定了。
    “你这些日子就留在茉雅琦身边吧!”尔芙无语扶额道。
    她不知道四爷会如何处置这个还没有确定的小外孙,但是在四爷没有决定前,作为嫡额娘,她有责任好好照顾茉雅琦和她腹中的胎儿,一来是要防止乱七八糟的东西混进茉雅琦的吃食里,毕竟怀孕初期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小产,而这种小产的后果,往往是终身难孕,她实在不愿意茉雅琦落得那样的下场,二来也是要白芷提防那个心思深沉的葵儿姑娘,免得葵儿在茉雅琦嫁过去冯家之前就搞垮了茉雅琦的身体……反正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她交代完白芷,又将躺在内室里临窗大炕上的茉雅琦叫过来。
    瞧着脸色不算好的茉雅琦,尔芙命白芷和葵儿将房间里的熏香都挪了出去,抬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说话,“丫头,我不知道我这么叫你,你会不会不自在,不过不管我和你额娘私下里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孩子,你和冯家少爷的事情是错是对,我不知道,不过有些话,我不能不和你说清楚,我之所以让白芷留在你身边伺候,并不是想要盯着你,只是你也该知道这女子怀孕是一件很辛苦、也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留下病根儿,有她这样懂些医理的丫头在,你也能安心些。”
    “嫡额娘的好意,茉雅琦都明白。”茉雅琦脸红红地应道。
    “虽然现在还不能从脉象上确定你是否有孕,不过白芷私下里和我说,从你的反应上来看,应该是九成九可以确定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要管住嘴了,可能你会喜欢吃一些你往常不喜欢吃的东西,可能你会觉得反胃不舒服,但是不论怎么样,你都不能表现地太明显,让其他人注意到你的这种变化。
    因为毕竟怎么说未婚先孕,总归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还有你也该知道你额娘的野心,她一直希望你能嫁到名门望族去做正妻的,争取更多的势力帮助你的弟弟弘昀,如果让她知道你身怀有孕,必然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安排你肚子里的孩子的,我也不想问,我希望你能等到你阿玛回来在决定。
    总之,安全第一。”尔芙能看出茉雅琦眼底的疲惫,也能感觉到茉雅琦的不自在,她挠了挠头,整理了下心中想要说的话,尽量简洁地给出了一个建议,见茉雅琦点头认同,又交代茉雅琦几句,等着白芷从外面回来以后,她这才起身离开了静思居。
    尔芙来静思居这边,并没有带贴身近婢。
    她可不想茉雅琦有孕的事情有太多人知道,她虽然信任诗情和诗兰,知道她们不会将这事张扬出去,但是这事到底不光彩,如果领着其他人过来,便是茉雅琦自个儿都会有抵触情绪,她也会觉得不自在,不过在四爷府里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身边围绕着一帮人,猛然就这样自个儿孤零零地走在有些零落的花园里,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初时,尔芙还很有兴致地在园子里钻来钻去地寻找还未在寒风中凋零的娇花,不过才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一股股地寒气从脚底下窜了起来,她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瞧着空落的两只手,这才发现自个儿将内藏手炉的裘皮袖筒落在了静思居里。
    她垫脚站在鹅卵石铺就的花间小路上,回头瞧了瞧静思居的方向,又扭头望了望还有很远才能到的正院方向,抿了抿唇,抖着已经冰冰凉凉的小手,连连跳脚地系好了美观的镶风毛大立领上的铜扣,快步往静思居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太冷的话,她真是不想掉头往回走。
    静思居的院门口,还站着两个穿着厚皮袄的大力婆子。
    尔芙瞧着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她们,拧了拧眉毛,迈步走进了大敞四开的院门,将躲在门房里猫冬的守门婆子叫了出来,轻声吩咐道:“以后你们就和守门婆子一块待在门房里,别在外面冻着,仔细冻病了。”
    说完,她摆摆手阻拦下了这些人要谢恩的动作,往上房去了。
    因为守门婆子的反应慢了一步,没有来得及赶在尔芙进门之前就进去通禀,也不敢在出声拦下尔芙在院门口的门房里等待,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小失误,尔芙看到了让她愤怒不已的一幕,廊下呼啸而过的冷风中,白芷就只穿着她进府时的那身单薄的棉衣,很是狼狈地蜷缩着躲在门口的缎面棉门帘旁边。
    白芷是白娇为了尔芙在四爷府里过得更安心,特地让仁济堂的几位坐堂大夫悉心培养的医女,便是之前尔芙挺着孕肚在行宫照顾染痘疾的四爷,身边最缺人伺候的时候,也不曾让白芷做粗活,更甭提大冷天地让白芷在廊下吹冷风了,如果单单如此,茉雅琦将白芷赶到廊上吹风,尔芙也不会如此愤怒不已,她明明特地交代过茉雅琦,让茉雅琦要善待白芷,没想到她才转身离开,白芷就已经沦落到要在廊上吹风了,她如何能不愤怒呢!
    噌噌噌几大步走到廊下,尔芙强压着怒火扶起了蹲在门边的白芷,一边搓着白芷被风吹僵的胳膊,一边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扭头看着其他几个穿着厚厚棉袍子的宫女,咬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头上的宫女齐齐摇头,满脸懵的答道:“奴婢不知。”
    随着廊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房间内的茉雅琦和葵儿都已经发现尔芙又回到静思居的事情,更是很快打开了房门,裹着厚袍子来到了廊下,不过尔芙却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顾揪着几个小宫女骂道:“好个不知道,就算你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安排到廊下伺候,但是她穿着单薄这事,总不会没瞧见吧,你们一个个穿得倒是暖和,怎么就没想着给她披件衣裳,要是我不过来,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看着她被冻死。”
    “奴婢知罪。”几个小宫女忙跪地求饶道。
    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开腔的茉雅琦,也忙开口求情道:“嫡额娘息怒,您大人有大量,实在是没必要和这么几个小宫女置气,还请进上房说话吧。”
    尔芙闻声,笑着回头道:“左右她们都是你的人,随你吧。
    对了,我瞧着白芷留在你这里,也是不得用处,我还是领她回去吧,左右我身边也着实离不得她伺候,至于你这里的事情,我稍后给你额娘那边打个招呼,她手下人才济济,应该有合适的人过来照顾。
    天气这么冷,你也别在外面冻着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尔芙也不给茉雅琦说话的机会,对着白娇使了个眼色就快步离开了静思居,她不会再给茉雅琦第二次机会,她是可怜茉雅琦小小年纪就承担未婚先孕这样大的压力,也同情茉雅琦,不然也不会特地将白芷从丰台召回来,但是不代表茉雅琦可以肆意折辱她的这份好心,果然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可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伸过去右脸给人打的主儿。
    尔芙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正院,至于随后赶过来解释的茉雅琦,她直接连门都没让进,便吩咐下面人用软轿给送回静思居去了,同时传话说:“让她禁足就有个被禁足的样,别到处跑,另外你再去告诉管事嬷嬷那边一声,扣静思居上下宫婢所有人的月钱一个月,不过并非是不给那些宫婢发月钱,而是从茉雅琦的份例中扣,你一会儿就将这话直接告诉她,也该让她明白明白她的错误要所有人替她承担的道理。”
    “主子,您实在不必为了奴婢的事情这样,奴婢不在意。”旁边站在火盆旁边烤火的白芷,见尔芙说完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轻声劝道。
    “这绝对不是为你,我好心好意送你去静思居照顾她是好心,她却故意折腾你来打我的脸,我要是还不声不响的,那我的脾气就是太好了,你也别在我这里晃荡了,抓紧让诗兰带你去后面罩房歇息,好好泡个澡暖暖身子,可别冻坏身子,要是让白娇知道你在四爷府里挨冻受病了,白娇那婆娘还不得咬死我阿,你可是她当自家闺女疼的。”尔芙深吸了几口气,笑着来到白芷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伸手摸了摸她还有些凉的小手,柔声说道。
    “那我就先下去休息了,主子有事就让人过去叫我,我其实是真不在意二格格的态度,如果需要的话,我还是过去照顾她吧,毕竟她现在的身体不同以往时候,稍有不慎就可能有危险,而且她会这样对我,我觉得和她身边的那个葵儿有很大关系,您这样把我带回来,怕是葵儿最高兴了。”白芷到底不是个记仇的性子,虽然被茉雅琦赶到廊上吹冷风的时候是觉得委屈,可是见尔芙这样替她出气,她也就很快小气了,随即就又惦记起了茉雅琦的身子,当然,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怕这事会连累了尔芙,所以她愿意委屈自个儿去照顾茉雅琦的身子。
    不过尔芙却对茉雅琦失望透了,已经不想管茉雅琦的事情了。
    她淡定地摆手,催促着白芷和诗兰去后面挑房间休息,转身回到东次间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坐定,伸手将茶桌暗格里放着的那份给茉雅琦准备的嫁妆单子瞧了瞧,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压箱银的数目从原本的十万两银票,直接改成两万两银票,又将几件贵重的摆件都尽数勾去,重新装订成册,这才将嫁妆单子重新放回到了茶桌暗格里。
    傍晚时分,先四爷一步回京报信的苏培盛来到了正院。
    “你说明个儿銮驾就回来了,那四爷呢,也跟着皇上老爷子一块回来了么,他们今个儿要歇在哪里,总不能就露宿在城外吧,左右现在时间还算早,怎么不直接就进城呢!”尔芙很是惊喜的追问道,这些日子四爷不在府里,她简直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早就盼着四爷回来了,听说銮驾已经到了京城外,她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离府月余的四爷了。
    “回福晋的话,圣驾今个儿停驻在畅春园那边。
    主子爷就是怕福晋这边惦记,这才让奴才先一步回来报信,也是让奴才协助福晋安排下明个儿过去接驾的事情,主子爷这会儿正陪着皇上往畅春园走,要是顺利的话,安顿好圣上那边的事情,主子爷估计晚上就能回京了。”苏培盛笑着答道,同时将四爷让他带回来的家书,递到了尔芙手边。
    信是四爷在路上匆匆写好带回来的。
    信里头的内容,也和互诉衷肠无关,而是康熙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茉雅琦私自出府的事情,可能会在明个儿让德妃娘娘召尔芙进宫问话。
    四爷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和尔芙串串口供,免得不善言辞的尔芙将所有过错都拦在自个儿身上,在德妃娘娘和康熙老爷子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这是尔芙嫁入四爷府以后,四爷第一次出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便是谁看都难免会觉得是尔芙这个嫡福晋失职。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尔芙看完信苦笑着道。

第2080章

    第2080章
    他只以为是皇阿玛担心他和老十四的安全,特地派来了自个儿的便宜丈人呢,不过即便是便宜丈人,他相信凌柱大人也不会是坑害自个儿的人,所以他才会和老十四一路匆匆追过去。
    只是走路,到底不如尔芙快马奔袭快,所以一直落后一步。
    就在尔芙满心苦闷的时候,其实四爷和老十四两人就一直腿着跟在她的身后。
    如果崇武城卫所里的尔芙知道这点,一定会怒骂四爷一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四爷为了自身安全,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是没错,但是好歹也该给自个儿在沿海州城的商号送个信去,何必这样辛苦追逐呢……
    可惜,这时候尔芙不知道四爷和老十四就跟在自个儿的身后,四爷也不知道自个儿追着的人是尔芙,更忘记了自家福晋是个坐拥数个商号的巨贾。
    他这一路,可以说是吃了数不尽的苦头啊。
    如果不是老十四和自个儿身上还有几样比较值钱的挂件,他都快混成乞丐了。
    少时片刻,孟老憨就拎着一个装着吃食的篮子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里。
    他左右瞧瞧已经换上干净衣裳的四爷和十四爷,又瞧瞧墙角孤零零摆着的一个长条板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道:“你们瞧我这儿,地方太狭窄了,委屈你们了。”
    说完,他就将篮子放在了桌脚下还垫着一本破书的桌上了。
    篮子里,一盘子有些发黑的馒头,两小碗切得细碎的咸菜丝,两双竹筷子,便是全部了。
    如此寒酸的吃食……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呢!
    别说自小就被德妃娘娘当眼珠儿般疼爱的老十四没见过,就是从小就被迫要自力更生的四爷也没有瞧见过,因为就算宫里有些刁奴见四爷年纪小想要怠慢,也没人敢把这种吃食送到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跟前儿来,那绝对是不打算要命的作死行为。
    黑面馒头配咸菜丝,这在普通百姓人家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伙食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两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皇子来讲,还是有些难以下咽,但是借居在此,两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刁难人的人,自然不会提出一些太为难孟老憨的要求,所以他们虽然是眉头紧蹙,却勉强自个儿拿起了硬邦邦的凉馒头,就着旁边的凉茶,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一顿饭,就这样在一种很诡异的氛围里结束了。
    孟老憨不是看不出两人眼底的嫌弃,也不是看不出两人的勉强,但是他也是无奈,他就是坤峰园里一个值夜的院工,实在拿不出更好的食物来招呼这两位瞧着就身份不简单的客人了,他又是个性格憨厚的老实人,就算四爷和十四爷嘴上没有挑剔,他自个儿就已经是满心愧疚了。
    而四爷和老十四则是满心尴尬了。
    因为这也怪他们没能很好的保持一个客人该有的礼仪,竟然让好心收留他们的老先生心生愧疚,偏偏老四又是个口冷心热的主儿,让他说些安慰人的话,也太难为人了,老十四则是个从小到大的小霸王,他真是放不下架子,所以……
    小小的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三个男人手忙脚乱收拾碗筷的声音了。
    好在,很快就有好奇孟老憨大晚上还要去厨房取吃食原因的八卦人士出现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做什么的啊?”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你们多大了?”
    “瞧着不像是咱们这里本地人吧?”
    来到小房间打探消息的八卦人士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婆,也是厨房里的帮佣,就住在厨房后边儿的厢房里,除了在厨房里忙活,也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能打发时间了,所以一闲下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聊八卦了。
    她也有着这个年纪大部分女人的爱好,那就是保媒拉纤。
    四爷和十四爷是两个保养得宜、气质出众的男人,一身布衣,却难掩气质,所以她毫无意外地想到了自家刚刚及笄没几天的小孙女,然后这话题就毫无意外地跑偏了,整个房间里的节奏都被她带跑了。
    好在四爷和十四爷都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寻常百姓人家女眷打交道的经验,并没有将老婆婆的种种问题联想到某些事情上,神态还算自若,但是旁边已经坐下闷头抽烟的孟老憨就有些懵了,他是知道这厨娘婆子家里的一些情况的,也猜出厨娘婆子的打算了,但是他本来就是个笨嘴拙舌的人,他想要替四爷和十四爷解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剩下期盼着这两位瞧着就不简单的贵人不要翻脸,不然他就真是不知道咋办了。
    他可是不知一次听说,那些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是动辄就要人性命的恐怖存在的。
    所幸,四爷和十四爷都不是那种长歪的纨绔子弟,虽然他们渐渐猜透了厨娘婆子的一些荒唐想法,心里是觉得荒唐,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直保持着一副积极乐观的好态度,笑着配合着厨娘婆子的种种问题,一直到外面月上中天,天色彻底阴沉下来了,隐隐还有些雨点飘落的时刻,然后厨娘婆子终于是意犹未尽地提出了告辞。
    厨娘婆子一告辞,三个年纪不同、身份不同的男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逃出生天的庆幸模样,尤其是孟老憨。
    他比四爷和十四爷还痛苦,因为他是两头担心,既担心四爷和十四爷的态度不好,惹怒了性格泼辣的厨娘婆子,又怕厨娘婆子的犀利问题激怒了这两位尊客,所以他承受的压力是双倍的,好在一切都还在控制内。
    “这茶好香啊。”送走了厨娘婆子,三人并没有忙着休息,也是因为这房间里就一张通铺,一套半新不旧的行李,实在不够他们一块休息的,所以三个大老爷们就开始了尬聊。
    先是四爷似有若无地介绍着自个儿和老十四的来历。
    他们先前已经统一过口风,将他们的狼狈和与气度不和的穿着打扮都归结到了沿海作乱的水匪头上。
    这样他们为何会没有官凭路引这件事,也就是变得顺理成章了。
    孟老憨呢,一个性格憨厚的本分人,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泉州府,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下乡收税的税官,哪里经得住四爷和十四爷合伙忽悠呢,很快就信了二人这番不太经得起推敲的话,更是认认真真地替他们想起了办法。
    如何在没有官凭路引的情况下,顺利混进戒备森严的崇武城。
    其实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得很。
    熟门熟路的当地人,就算没有官凭路引,也不会被守门的卫兵拦住,一些生人,又是在人群中属于鹤立鸡群那种的,那就很容易会被拦下来检查官凭路引了,但是要是混在不需要检查官凭路引的人群中间,也轻易就能混过去,毕竟又不是要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
    而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最好让四爷和十四爷混进城去的办法,就是随着坤峰园往城里秦宅送花卉时蔬的队伍进城去了。
    刚巧后个儿就是坤峰园往城里秦宅送花卉盆景的日子了。
    当然,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四爷和十四爷是明晃晃的圣面孔,坤峰园的管事会不会允许这样两个生人出现在自个儿的送花队伍里,还有坤峰园的主人秦有良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怪罪自个儿……
    管事那边儿还好说,孟老憨和他的关系不错,他去打个招呼,应该没问题。
    唯一的变故就是坤峰园主人秦有良呢!
    帮助人是需要一些成本的,稍有不慎就丢掉饭碗,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孟老憨不能不犹豫,不过到底还是帮助人的好心肠占据了上风,所以他还是打算冒险试试吧,兴许没那么倒霉地碰上坤峰园主人秦有良呢……
    不过该交代的话,他还是要交代几句的。
    比如他们必须换上坤峰园大部分仆从都要穿的灰黑色粗布短打。
    比如他们必须不能挑衅官兵。
    比如他们不能惹麻烦牵连到坤峰园上下。
    诸如此类吧,反正孟老憨足足和四爷、老十四唠叨了大半宿,将一些有的没的都通通交代了一番,他这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过去替他们找坤峰园管事说项去了。
    相比起孟老憨的好忽悠,坤峰园管事就比较精明了。
    管事秦旺是秦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着秦有良一块长大,见过的世面不少,一眼就看穿了四爷和十四爷不大成熟的谎言借口,但是他也不是一见面就戳破四爷和十四爷的谎言,而是细细询问着二人进城之后的打算,生怕不小心将海上水匪们的探马带进城里去。
    四爷和十四爷再次搬出忽悠孟老憨的那套嗑,表示在崇武城卫所里有正在等待他们的伙计们,他们两个是出外游玩遇到贼匪的倒霉东家,他们丢了随身体己和官凭路引,不得不出此下策地想要混进城去。
    这种谎言,那肯定是忽悠不住秦管事的。
    好在四爷和十四爷那口地道的京腔和周身那份超凡不俗的气质救了他们,因为秦管事左看右看都不觉得二人像是海上那些脏兮兮的水匪探马,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还是不想将二人带进城去。
    最后还是孟老憨帮忙说和,说两人瞧着就是身份尊贵的主儿,咱们帮他们一把,虽然未必能让他们这些贵人记挂在心里,但是总不会弄得他们过后来找麻烦,但是咱们要是不帮他们,兴许就这么得罪了贵人呢,到时候岂不是要给自家东家秦有良添麻烦。
    这猜测看似不讲理,却是最真实不过的事儿。
    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人,哪儿知道这些生来尊贵的人心里都想些什么呢,尤其评弹说书先生嘴里,一向不乏权贵纨绔子弟找穷人麻烦的事儿,所以孟老憨这么一说,秦管事稍微沉吟片刻,便同意了这件事儿。
    就这样,四爷和十四爷有惊无险地在坤峰园里住了两天。
    第三天的晨起,天才蒙蒙亮,四爷和十四爷借住的小房间外就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和孟老憨有些熟悉的声音,原来孟老憨怕他们错过时间,也怕秦管事当面答应,背后故意丢下他们,所以特地早起赶过来叫他们了。
    对此,匆忙起身的两兄弟,自然是一通感谢。
    孟老憨是个憨厚人,他笑着摆摆手,指了指门外放着的一桶清水,有些尴尬地挠头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精细的人,怕是不习惯这样邋遢,特地打了些水过来,你们简单洗洗吧,一会儿就该跟着他们一块出发去城里了!”
    “麻烦大哥了!”四爷一边拎起门外的水桶,一边笑着道谢。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随手的事儿。”对此,孟老憨又是憨厚一笑,然后就忙着告辞了。
    四爷站在门口,目送着孟老憨离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一边催着老十四洗漱,一边穿戴起了那套有些剌人的粗布衣裳,说起来,他们这一路隐姓埋名的走来,这吃喝穿戴上,也不是那么狼狈的,最惨的时候都要穿上一套细棉布的长袍,但是现在么,也就唯有忍耐一下下了。
    老十四的嫌弃就显得太明显了。
    他如同翻垃圾似的来回翻着那套灰黑色的粗布短打,终于忍不住反抗道:“四哥,我真要穿这套衣服么?”
    “那你想不想到城里去见见你四哥我的那个便宜老丈人呢,想就抓紧换上吧,不然你就只能留在这里等着我确认安全以后,然后再回来接你了,不过我可不确定我到时候还有时间接你,估计京里因为咱们俩失踪的事儿都要闹翻天了吧!”四爷闻言,勉强一笑,如同哄孩子似的低声劝道。
    显然,老十四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他还没有那么不分轻重,很快就整理好情绪,认命地穿起那套灰突突的粗布短打,又将编得齐整的发辫如同孟老憨等人一般盘在脑顶,这才跟着四爷蔫头耷脑地来到了已经出现在房门口的秦管事跟前儿。
    秦管事只是淡淡地瞧四爷和十四爷两兄弟一眼后,便让两人跟在了队伍最后。

第2081章

    第2081章
    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尔芙觉得她是身心俱疲,单单是考虑要聊些什么、说些什么就已经足够让她绞尽脑汁了。
    不过也不怪她会如此身心俱疲,她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莽张飞,现在非要逼着她做这种考验情商、考验口才、还要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事儿,真还不如丢个锄头给她,让她跟着靠天吃饭的庄户去做些粗活,这兴许还能让她觉得更加轻松自在些,其实每个儿媳妇和婆婆相处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这不单单是尔芙一人有这样的感觉,何况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封建社会制度下,稍有不慎,那不仅仅是获得婆婆的白眼,还会被扣上不孝忤逆的罪名,也就不怪尔芙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和德妃娘娘相处之时是如此小心翼翼了。
    好在宫规森严,即便是德妃娘娘是一宫之主,又有协力六宫的权利,却也不可能留着三女在宫里过夜,顶多就是留她们在宫里坐上大半天而已,不然真是不知道尔芙那绷紧的神经能不能熬过这么高压的环境了……
    不过即便是只在永和宫里待了半天时间,她还是身心俱疲的,所以她出了神武门,一直高高抬起的脑袋瓜儿耷拉了下来,挺直的腰肢也塌了,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蔫头耷脑的沮丧样,在诗兰的帮助下,踩着描绘着金丝纹路的花梨木脚凳,拼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马车,还没来得及取下身上包裹着的厚重披风,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骨头似的瘫在了暄软馨香的座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主子,喝杯茶润润嗓子吧。”诗兰轻手利脚的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尔芙脱下身上披着的厚重披风,又拧湿帕子,仔仔细细地替尔芙擦拭过双手,这才拎起红泥小炉上的铜胎茶壶,替尔芙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轻声唤道。
    尔芙闻言,微挑眼帘地瞧瞧徐徐冒着白烟的茶碗,摇头道:“先放着吧,这一路从永和宫走到神武门外,我还真是有些换不过气来,也不知道那些外命妇怎么就那么喜欢进宫去请安……”
    她可不敢说她是陪德妃娘娘说话累着了,只能将自个儿的狼狈解释成是走路太累。
    不过诗兰是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尔芙的性格呢,她也不揭穿尔芙这不禁推敲的假话,笑眯眯地陪闭目养神的尔芙说着话,同时她也不忘对着旁边伺候的惜儿和怜儿使着眼色,给两个小宫女安排些活计。
    难得跟着主子出来一趟,一心想要刷存在感的惜儿和怜儿立时上前,半跪在尔芙的腿边儿,轻轻替尔芙揉捏着双腿儿,以纾解尔芙腿上的不适,力道不轻不重,动作连贯且不徐不疾,每一下都落在相差无几的位置上,却又保证每下落在不相同的位置上,一直从尔芙的大腿敲打到小腿,显然是练习过无数次的。
    就这样,约莫有一炷香工夫,尔芙抬抬手,让二人不必捶腿了。
    稍微缓过些劲儿的尔芙坐正了身姿,示意诗兰将那杯已经晾得有些凉的茶递给自个儿,微抿了一口,柔声道:“别急着回府,让车夫将车赶到旁边,让侧福晋和乌雅格格的车先过去,咱们一会儿先去趟大栅栏那边儿,我有些事和炫彩坊的大掌柜商量。”
    炫彩坊的大掌柜白夫人白娇,亦是诗兰的老熟人了。
    诗兰猛地听尔芙提起要去炫彩坊那边儿,不禁有些好奇道:“主子,怎么今个儿突然想起要去炫彩坊那边儿,难道是炫彩坊那边儿出事儿了?”
    “德妃娘娘不知听谁提起炫彩坊新出了一款桃花粉,据说是色白如玉、细腻如霜,且上妆完整、不易脱落,她想要试用看看,但是这款桃花粉恰好不在内务府采买的范围内,她让我过去瞧瞧,有就多买两盒,等赶明儿进宫请安的时候带进去,这种事儿,不好经其他人的手,我又正好闲着,便过去瞧瞧呗。”尔芙笑笑,轻抿了一口凉茶,柔声将自个儿去炫彩坊的原因和诗兰说了个清楚。
    说完,她又好似有些疑惑的摇摇头,对着诗兰招招手,示意诗兰附耳上来。
    诗兰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迟疑,忙附耳上前,直听得尔芙低声问道:“你一直是负责府里和白娇联络这事儿的,你可曾听说炫彩坊有什么新出的桃花粉,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呢?”
    是的,即便是尔芙现在改名换姓,但是炫彩坊还是尔芙的产业,白娇亦还是白娇,每次炫彩坊有新品上市,白娇总是要让人送些进府的,但是德妃娘娘口中这种在京城热卖月余的桃花粉,尔芙却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不然她也不可能等到德妃娘娘亲自开口找她要,早早就安排人送进宫去给德妃娘娘享用了,正因为这些许疑惑,尔芙才会选择亲自跑一趟炫彩坊。
    这桃花粉不但是尔芙没听说过,诗兰也是全然不知,这就让尔芙更加糊涂了。
    不过这种疑惑,并没有困扰尔芙多久,当她的马车停稳在炫彩坊总店的门口时,她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在炫彩坊的对面,一家和炫彩坊的布置相差无几的铺面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块冰裂纹的青花瓷招牌,招牌上大大的三个字,让尔芙有种李逵遇到李鬼的荒唐感觉。
    妶彩坊,一个近乎于百分之八十相似度的招牌、名号,同样是镶嵌玻璃的镂空雕花大门,内里亦是一侧摆着几张内嵌铜镜烛台照明的玻璃柜台,一件件精雕细琢的发簪首饰摆在其间,一侧亦是整面墙的水银镜子,前头摆着刷粉漆画云雾纹的柜台,里面是一个个精致得珐琅彩粉盒,唯一和炫彩坊有区别的就是门口贴着的一张很接地气的红纸,上就写着大大的桃花粉字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山寨盗版货啊!
    “诗兰,你别跟着我进去了,拿着银子去对面逛逛,把他们店里有的胭脂水粉都买过来一份,我倒要看看这妶彩坊是个什么玩意儿!”自个儿投资开设的炫彩坊好不容易把限量品的概念灌输到这个时代的贵妇心里,这山寨的妶彩坊就跑出来挖墙脚,尔芙如何能够不怒,她没有让随行护卫的兵丁过去砸店封铺,便已经是她的个人修养够好了,但是她还是对这个妶彩坊没有半点好感,说起话来,自然是不会客气了。
    诗兰忙应是,将扶着尔芙进店的差事让给了身后跟着的怜儿,扭头往妶彩坊走去。
    尔芙的车驾在炫彩坊门口才停稳,在二楼招待贵客的白娇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她忙将手里的活儿交给其他侍女负责,含笑迎到门口,正好瞧见尔芙支使着诗兰过去妶彩坊摸底,她笑着上前,屈膝一礼,柔声问安道:“雍亲王福晋吉祥,民女给您请安了!”
    不与百姓争利是康熙帝的金口御令,所以虽然官宦权贵是人人在外都有产业,却各有各的代言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明晃晃的打出背后金主的招牌,但是京中的那些明眼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炫彩坊的主人是雍亲王,全在于替炫彩坊打广告的人,皆是宫里的娘娘们,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也没有人敢来找炫彩坊的麻烦,更别提是这样明晃晃的挖墙脚行为了。
    当然,在外面的时候,白娇也不会故意显示自个儿和尔芙之间的密切关系,便如此时,尔芙亦是一脸冷淡如常的抬抬手,如同寻常客人似的迈步进店,笑着对白娇打着招呼道:“起吧,里面说话。”
    进了店门,尔芙和白娇径直往一侧的楼梯走去,直接就上了二楼。
    二楼尽头一间挂着非请勿入牌子的雅间,这是专供尔芙使用的雅间,即便是店里贵客都铺排不开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敢将客人领到这个房间来。
    一来是这房间的主人是尔芙这位东家,又地位超然。
    二来是这房间里的摆设太过恶俗,入目皆是粉色。
    虽然这上上下下的女伙计就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充满甜美气息的粉色,却也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么一间入目皆是粉色的房间,更没有人愿意承认这赫赫有名的炫彩坊幕后东家是这样一位喜好恶俗的主儿。
    这话绝不夸张,这处雅间里,上到层层垂下的轻纱垂幔是粉色,下到绣墩上的软垫是粉色,连遮住妆台铜镜的那层薄纱,亦是粉色,除此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粉嫩嫩靠垫、抱枕等物,这满屋子的粉色就如同是大喜新房的那满目大红一般,但凡是个喜好正常的人都很难以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房间吧,但是尔芙就是其中最大的另类。
    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太过粉嫩的布置有些low,只是她心底有个还未长大的小公举,但是这也是因为这处雅间是她的私人领地,不然她也不敢直面内心的将房间布置成这样。
    站在挂着锁的雅间门口,白娇收敛起脸上的浅笑,深吸了口气。
    即便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雅间外,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房间里的粉色是那般迷人,但是每每想到要走进这样一个房间,她总是有种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才好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当她真的推开那扇被铜锁紧紧锁着的房门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地抽搐了几下,因为这房间里的颜色,真是太粉嫩了。
    “坐吧。”尔芙倒是挺喜欢这种被粉色围绕的感觉,她浑身放松地深陷在粉色的抱枕和靠枕之中,满脸随意地指着身侧的软枕,招呼着还站在门口的白娇进来说话,同时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镶嵌着荷叶边的锦被搭在腿上,这雅间里是有地龙供暖,但是总是空着,猛然一进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白娇闻言,微微愣神,随即也就甩了脚上穿着的羊皮小靴,只穿着一双淡白色的布袜子,迈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儿,学着尔芙的样子,直接将整个人都瘫在了软枕里。
    “对面那家妶彩坊是什么人开的?”尔芙接过怜儿送上的热茶抿了口,笑着问道。
    “明面上的东家是江浙人,一个叫侯景任的风流书生,背后的东家很隐蔽,我托人问过几位老主顾身边的婢女才问出来,也不是外人,你府里的侧福晋乌拉那拉瑞溪,之前光是修缮铺面就花了有半年时间,才开业有两个月吧,你也看见了,对面那家店的风格和咱们炫彩坊的风格很像,但是所有商品的价钱便宜了两成。
    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这新开的铺子是抢了咱们炫彩坊不少生意,但是贪图那两成便宜的客人多是些富而不贵的商户人家女眷,这些客人最爱做的事儿就是占便宜,为了点赠品都能斤斤计较,没了她们,反倒是更显得咱们铺子的高品位了,留下的都是更在意体面的官宦夫人,这不也正是你经常说起的那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体现么!”说起对面的妶彩坊,白娇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嘲讽之态,满眼鄙夷的笑着调侃道。
    “你说对面那铺子的东家是乌拉那拉瑞溪,那倒是有意思了!”尔芙闻言,抬头从窗户瞧瞧街对过儿那家妶彩坊的门面,有些惊诧的低叹道。
    不得不说,她从未想过挖自个儿墙角的人会是自个儿府里那些恨不得将自个儿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的情敌,但是她也并不意外,因为她相信有着四爷这位冷面王坐镇,便是再胆大妄为的人都不敢来仿冒炫彩坊做山寨货。
    不过一想到乌拉那拉瑞溪在府里和自个儿抢男人,在外面又和自个儿抢生意,她这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别扭,亏得她还觉得乌拉那拉瑞溪是个不错的妹子,进了府不想着争宠,反而对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弘晖阿哥甚好,比起亲生额娘都不差分毫,觉得乌拉那拉瑞溪是个性格温煦且恬静,如果说要拉拢谁做自个儿的联盟,那乌拉那拉瑞溪是第一人选,但是现在她却对乌拉那拉瑞溪大为改观了。

第2082章

    第2082章
    关于府里采买上的困难,毓秀姑姑想出了三种解决方案。
    其一,自然是傍内务府的大腿。
    不过这个方案,毓秀姑姑才一提出,尔芙就出言反对了,倒不是说她思想多么高洁,不愿意占国有资产的便宜,实在是内务府的采购价格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亲王福晋承受不起的超高价,那加价三五倍都得算是内务府那些大佬们响应康熙老爷子的号召节约了,真是将采购这事委托给内务府负责,用不了三次,四爷府就得清盘破产了。
    毓秀姑姑给出的第二个建议是彻底裁撤采买上的人手,将府中采买之事委托给各地产业管事负责,再由水路送过来,这个方法的最大优点就是能更好地完成府里给出的采买清单,但是弊端就是各处产业的管事未必就能做到不贪不拿,最后很可能造成更大的资产流失,所以关于这个方案,尔芙略微想想就摇头否决了。
    一来是因为本来府中各地采买的人手就已经和各处产业管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眷关系了,这种安排,无非是掩耳盗铃,虽然是不需要府里在给各地采买划拨银两,但是府里在各处的产业就要进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尔芙从来不曾小看人的贪心,一旦采买的权利,落到这些掌管产业的管事手里,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守住本心。
    二来,府里安排到各地的采买,必然不甘心丢掉到手的油水,很可能会联合起来找她这个嫡福晋的麻烦,她倒是不觉得这些采买联合起来就能威胁她的地位,但是她不愿意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毓秀姑姑连着给出两个建议都遭到了尔芙的否决,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前两个改革方案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她想出的第三个办法就比较靠谱了。
    那就是将采买这事连人带差事都外包给遍布各地的便利坊。
    便利坊是明里是四爷的私产,其实东家是尔芙,这件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敢轻易点破,而将采买人手统统打包转手给便利坊,也就不会闹出底下采买暴动的事情来,便利坊又是直接对百姓服务的一种连锁杂货铺,控制成本是最擅长的事情,也就不需要担心价格虚高的问题,同时掌握住采买的源头,也便于尔芙更好掌握府中中馈,这绝对是一件一举三得的事情。
    正如毓秀姑姑的信心满满,尔芙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拒绝的理由,只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她贸然插手采买这摊事,杜嬷嬷心里会觉得不痛快,所以她也没有说到底要从何时开始这种改革,便让毓秀姑姑先回去休息了,自个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叠罗纹纸勾勾画画,想着如何能更好地将采买这件事不伤害任何人利益的进行改革。
    只是这注定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任何改革都是会到伤害一些人的利益,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顶多就是将这种损害降低到最低,低到什么程度,那就需要聪明人想办法了,尔芙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完全没有想过一己承办这种事关改革的大问题,琢磨着等四爷那边清闲些,便将这件事交给前院那些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幕僚去处理。
    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四爷晚上回到后院用膳的时候,她抽空就提出了自个儿想要改革采买方式的决定,而素来讲究节俭为本的四爷,自是不会反对这种有利于府中开源节流的手段,大包大揽地将这个事就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四爷府的采买改革,终于定下了基调。
    --一切以省钱为主。
    “稍后就让人将这册子给前院的戴铎戴先生送过去吧。”甩锅成功的尔芙心里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活络起来,各种点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她忙活活地钻进书房,勾勾画画地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工夫,笑眯眯地拿着一叠罗纹纸交给诗兰去装订,转身对四爷说道,别看她不善于治家,也不善于勾心斗角的宅斗生活,但是她却是个有见识的嫡福晋。
    她来自现代,尔芙从小到大看过那些多连锁商场的铺货方式,她虽然做不到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照猫画虎,模仿个大概其,还是能做到的,便如她在各地设立起来的便利坊一般,那就是一个微缩古代版的连锁商场模式,她勾勾画画这么久,忙活地就是这种铺货经营的方式,尽量清晰明确地写出来,她相信戴铎那些幕僚一定会根据这些铺货方式,安排出一个最适合四爷府的采买办法来。
    至于说,这种采买改革会不会伤害到掌管采买的杜嬷嬷一派的利益,那她也没有办法事事周全了,不过她还是打算在改革前就给杜嬷嬷通个风,免得杜嬷嬷觉得自个儿过河拆桥,毕竟杜嬷嬷是最先投诚她的管事嬷嬷,一旦采买的事情都外包给便利坊负责,那杜嬷嬷手里的权利就再也比不上同级的其他管事嬷嬷了。
    务求将采买改革做到尽善尽美的尔芙,想到了权力交叉。
    之前,府里各处都有管事嬷嬷负责,但是这些管事嬷嬷的权利太大,除了她这个嫡福晋和四爷有权干涉外,便是府里其他女主子都没有资格掺和其中,致使各处管事嬷嬷的日子过得比一般侍妾格格还要更滋润,底下人更是争相讨好,既然她已经动了杜嬷嬷的蛋糕,便不在乎给其他管事嬷嬷都上一道绞索控制。
    权力交叉,让各处管事嬷嬷互相监督,彼此之间形成制约,那么她这个嫡福晋就更轻松些了,便如现在的毓秀姑姑和秦嬷嬷之间的制约一般,毓秀姑姑负责杂务和库房,秦嬷嬷亦是如此,二人一人占着管事嬷嬷的名头,做事更加名正言顺,一人占着是德妃娘娘亲信的名头,不好轻易得罪,所以两人形成了权力制约,显然府里杂务和库房的管理,更加正规了些,如果将这种权力交叉推广开,那各处都会更加井然有序,管事嬷嬷也不好再凭借一己好恶,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不过和采买改革一样,全府上下的势力改革,更不容易操控,对府里的日常影响,也会更大些,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等到她和府中众女都随着四爷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在进行,圆明园和四爷府这边,没有太多交集,人事自主,由内务府分摊安排,这样就算是府里乱起来,也不会影响到众人的日常生活。
    而为了防备影响过大,她就必须将府里主子都尽量带走,尤其是四爷那一连串出生的小娃娃们,偏偏圆明园到处都是清溪水流,对于这些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孩子太危险,这样要带过去伺候的宫婢就要大大增加,总之是一件很麻烦、也很琐碎的事情。
    原本已经准备地差不多的出行人员名单,又要重新拟定,掌管府中人事安排的桂嬷嬷,从尔芙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不过长久以来的惯性思维,让她并没有意识到尔芙正摩拳擦掌地要给各处管事嬷嬷搞事情,所以略微狐疑片刻,便也就安心配合尔芙挑选合适的人手,增添出行人员名单去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没有人注意玉洁一家人入京的事情去了。
    就在四爷府阖府上下要前往圆明园避暑的前一天,已做妇人装扮的玉洁给正院送来了请安帖子,明明已经是午后时分,正要简单小睡片刻的尔芙,一看到玉洁递过来的帖子,还是让诗兰去府外接人了。
    入府多年,玉洁等几个人陪着她从入府开始,一步步在府里站稳脚跟,这份感情是尔芙做梦都难以忘记的,只不过随着玉洁等人年岁渐长,她不愿意玉洁等人好好的年纪就在府里这样蹉跎下去,这才挑选了合适的夫家,将她们一个个地嫁出去,难得有机会见一面,她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小睡就错过呢!
    想想,她和玉洁等人也是多年未见,还有点小激动呢!
    激动地坐立难安地尔芙,笑着坐在了妆台前,她那时候最喜欢清丽如水的清秀打扮,加之因为四爷的偏爱,致使府里想要找个颜色鲜艳些的女子瞧瞧都难,如今想想,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不过随着年纪越长,心理年龄越来越大的尔芙,已经很少在正式场合穿着的那般清丽素雅,今个儿要和玉洁那丫头见面,她打算重温一下那时的打扮。
    “将柜子底下压着的那身白底淡蓝色折枝梅纹的大襟旗装给我找出来,另外再替我找套素银镶宝的头面过来。
    诗兰,你替我梳个精巧些的发髻。”
    尔芙笑着吩咐几句,便自顾自地从妆匣里,摸出了一对镶珠耳坠,放在了旁边,打算等着一会儿梳妆打扮好就戴起来,只不过还不等她这边梳妆打扮好,四爷就不知道被哪阵风给吹了过来。
    瞧着富贵平安牡丹屏风前的尔芙,四爷怔住了神,他随手拿过妆台上放着的那对镶珠耳坠子给站在屏风前臭美的尔芙戴好,随口问道:“今个儿怎么打扮得这般清秀?”
    “不好看么,会不会看着有些装嫩了?”尔芙听四爷的语气有些诡异,慌里慌张地跑到人高的穿衣镜前站定,左照右照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满脸迷茫地抬头问道,难道是她的审美和古代人不同,所以她这种打扮怪怪的,可是也不会啊,明明那时候四爷很喜欢她这样清秀淡雅的打扮,不然府里也不会吹起一股仙女风了。
    四爷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替尔芙扶正了鬓边略有些歪斜的镶蓝宝半月形镂空雕缠枝花纹的银簪,贴在尔芙的耳边,低语道:“当然不是,尔芙到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娇俏动人,只是好久没曾看到尔芙如此装扮,猛然一瞧,有些惊讶罢了,倒是尔芙今个儿怎么会想要做如此打扮呢,该不会是有什么旧人来给你请安吧!”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听好听话的,尤其说这话的人是她最心仪的男子,尔芙听完就笑弯了眼睛,她扯着一角袍摆,点着脚尖,微抬着有些重的脑袋瓜儿,转了个圈儿,笑眯眯的柔声说道:“四爷真聪明,玉洁那丫头递了帖子来给我请安了。”
    “她不是随丈夫去了江南道上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四爷扶着还打算臭美的尔芙到堂屋里坐定,一边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
    尔芙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敛,低声说起了采买上的人以次充好的事情,她实在没脸说起自个儿跟前出去的宫女会做出如此事情,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识人不明,说到最后,她又担心四爷会误会她存心包庇玉洁一家人,忙解释道:“玉洁进府请安,我不好不见见她,但如果她和她的亲人有贪墨公中的事实,我也不会包庇她们一家人的。”
    “她既是你身边出去的人,你就该对她多几分信任,也许就如毓秀姑姑所说,她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你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是对的,但是你也不能不顾及着你和她之间的主仆情分,便是她真有贪墨公中的事儿,还是该给她个机会。”四爷知道尔芙和玉洁冰清几个婢女的感情深厚,自然不会将往日的严苛作风带到家里来,他见尔芙有些慌了,笑着安抚道。
    “那我就先替玉洁谢谢你这位主子爷了。
    不过你说得对,我该相信我身边出去的人,她不是那般眼皮子浅的人,兴许这事是事出无奈、事急从权,但是若是她真的做出贪墨公中的事情来,我不会轻易放纵她,我会替她赔上公中的损失,再免了她和她家里人的差事,放她们自由,也算是全了我和她之间的这场主仆情分。”听完四爷的话,尔芙心里安稳了许多,她略微思考片刻,笑着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这话不是说出来敷衍四爷的,她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第2083章

    第2083章
    “是啊,明个儿去祭天完,咱们就去圆明园住些日子吧。”四爷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抚过尔芙散落在脸庞的零星碎发,沉声说道。
    “那敢情好,我就怕计划没有变化快。”尔芙瞟了眼下首坐着的众女,有些担忧的低语道。
    “想想你们这些男人也是,难道三妻四妾的日子就那么让你们欢喜……”
    “看着后院里的女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你们就不觉得苦恼……”
    “要是人人都能以求得一心人白首偕老为目标该多好……”
    四爷是真没有想到他一句话就引出尔芙这么多牢骚话来,他能看出尔芙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出自真心的,他并非贪新忘旧,也绝不是喜欢众美环绕的风流子,可是后院的女人还是一个个地往府里抬,有后宫娘娘塞进来替他开枝散叶的,有底下拥趸投诚送来的,他也没有能力拒绝这些以各种名头送过来的女人……还真是人生不如意事颇多啊!
    当然,如果有那些为每日如何填饱肚子发愁的穷苦百姓听到四爷的心声,一定会狠狠啐他一脸唾沫的。
    有些心虚的四爷,很快就转移话题地提起了其他事。
    尔芙见状,也并没有揪着这件事和四爷掰扯,顺着四爷的话就接了下去,尽量不让那点不愉快扩散开来。
    因为她太清楚这一切都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
    三妻四妾、金屋藏娇……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没有办法能根治,只能靠男人的自觉性,即便是法律、法规、乃至于伦理道德都不能约束。
    只不过越是不愿意提起的话题,越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钻出来,就在尔芙觉得气氛已经渐渐好转,可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四爷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佟佳氏的事情,“爷发现佟佳氏的身形有些变化,你看看什么时候安排个太医过去瞧瞧,要是有毛病就抓紧看,要是有孕的话,也别让她藏着掖着的。”
    “好神奇。”尔芙先是一恼,随即用揶揄地眼神打量着四爷的腿间,低喃道。
    “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四爷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个姿势,反问道。
    尔芙笑着收回了落在四爷腿间的眼神,对着身侧的四爷招了招手,压低声音,提醒道:“之前你把大李氏禁足以后,我曾经过去看过她,她后来良心发现地告诉我说,她可是在佟佳氏进府后就开始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现在佟佳氏突然有孕,这件事有些奇怪。”
    “佟佳氏出身大族,身边能人颇多,就大李氏那猪脑子能算计得了谁!”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不然他也不会放过大李氏一次又一次。
    “好吧,那我明个儿就安排太医给她请平安脉。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容不得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有孕,我是怕有人借假孕生事。”尔芙也就是随口说一嘴儿就算了,想想四爷说得也很有几分道理,便也就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她还是担心四爷会误会,所以解释了一句。
    “那是,你多大方,连宫里的娘娘都夸你大度。”四爷不高兴地反唇相讥道。
    “娘娘要是真觉得我大方就不会突然塞给我雨桐和雨桠这对姐妹花啦。
    算了,以后咱们还是别提后院里这些女人,说着就觉得窝火,恨不得当场就给你两巴掌。”说完,尔芙就摆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四爷,径自往内室里走去,她表示她需要冷静冷静了,因为这一天受的刺激比较多,她显然又要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了,为了不让局面越变越遭,必要的距离美,还是需要维持的。
    四爷似也明白尔芙的做法,并没有追不上解释,笑着拿过尔芙丢在旁边的话本子,不紧不慢地翻着,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眼内室里的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坐在上房里,直等到外面的小宫女提醒传膳,尔芙才哈欠连天地来到外间,她有些不自在地对着四爷笑了笑,挠头道:“今个儿里里外外折腾一溜够,刚才坐在新晾过的被子边就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挺好,能吃能睡,爷也能放心些。”四爷撂下手里的话本子,淡声说道。
    “还好还好。”尔芙笑着应道,随即扬声通知外面候着的宫人进来摆饭了。
    不得不说,住在圆明园里就一件事不方便,吃饭。
    因为圆明园的厨房是集中在一处的,所以即便是距离长春仙馆比较近,却也比不得在府里的时候,后院井亭旁边就是小厨房那样方便,这一路让宫人拎着食盒送过来,夏日里还好说,饭菜用保温的食盒送过来,还都是温乎乎的,这要真是冬日里,怕是送过来就都是凉的了。
    照样是两荤两素的四盘菜和点心、饽饽、米饭这些吃食。
    简单用过晚饭,四爷拉着想要窝在罗汉床上看话本子的尔芙去了绿荫轩找小七,又叫了在林虚桂静背书练字的弘轩,在长春仙馆附近转了转,还很有兴致地吩咐苏培盛准备几只风筝,约好过几日就带着孩子们去园子里放风筝,这才拖着无精打采的尔芙回到了长春仙馆的上房洗漱安歇。
    辛苦折腾一整天的尔芙头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真是能吃能睡。”撂下床幔,打算和尔芙好好亲近亲近的四爷,苦笑着摇头道。
    不过有尔芙陪伴在身边,他也并不是非要做些爱做的事情,静静地相拥而眠,四爷也是很喜欢的,四爷轻轻地调整了下姿势,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娃娃似的将尔芙揽入怀中,又替尔芙掖好了被角,抬头在尔芙的眉心落下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那么的迫切。
    而他之所以一直宠爱尔芙,一来是习惯所致,更多的则是他很享受和尔芙在一起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说来也是奇怪,有尔芙这个成功典型做榜样,府里那些女人自然不会错过有样学样的好机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到那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反而会觉得她们骄矜造作,若不是他这些年的脾气改善许多,估计他早就被这些装模作样的女人气死了。
    四爷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
    转眼三天,尔芙再次恢复了她混吃等死的米虫生活。
    她除了见见府里送账本的小太监,更多的时候就是和玉洁满园子的遛弯。
    相比起历史上在雍正在位期间还很寒酸的圆明园,现在的圆明园虽然没有万园之园的恢弘秀丽,却也是已经渐露规模,处处精致,步步美景,加之面积还不太大,更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我打算秋末拨笔款子过来,让人在前湖修一处水榭,四周镂空,旁边配上水车,这样以后四爷夏天过来圆明园避暑的时候,便可以在凉爽宜人的水榭和幕僚议事了,你觉得怎么样!”坐在长春仙馆前面凉亭里歇脚的尔芙指着不远处的前湖,微眯着眸子,笑吟吟地用茶水在石桌上勾勒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建筑物,柔声和玉洁解释道。
    “主子想法精妙,只是怕寻常工匠做不来这活计吧。”玉洁笑着附和道。
    “没事,一点点来呗,实在不行就花钱请了内务府的工匠过来弄。”尔芙倒是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她比玉洁还要相信这时代工匠的本事,也不怪如此,因为她见到太多太多巧手工匠,也见过后世的圆明园复原图,心知这种悬空于湖面上的水榭建起来,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其实奴婢一直有句话想和主子说。”说到这里,玉洁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尔芙,尔芙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玉洁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您将自个儿的私房钱和陪嫁出息都补贴在府里修葺这种事上,实在是不够聪明,还不如早早给弘轩阿哥多收揽几个幕僚来得实惠呢!”
    “当然,奴婢愚钝,也可能是奴婢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即便如此,玉洁还是生怕这话说得太直白,惹怒了心情大好的尔芙,忙最后找补了一句。
    “老话说得好,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我虽然是想要努力给弘轩他们多留些银钱做本钱,却也不愿意让他们就依赖我和四爷留下的东西过活,那样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些,而且弘轩那孩子学业的事情都有四爷去操心,我实在是有劲儿也没地方使,再说我也确实不擅长此道。”关于教养孩子这事,尔芙做到了大撒手,她笑眯眯地托着腮,望着前湖的方向,柔柔说道。
    “主子高见。”玉洁随口应道,她其实还是并不大理解尔芙的做法。
    这也不怪她会觉得尔芙往修葺四爷府和圆明园这种事填补银钱的做法奇怪。
    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嫁妆是和夫家财产完全分开的独立财产部分,最终是要交给子女继承,或者是重新归还本家的,一般没有哪个女子会用陪嫁贴补男方家用的,除非是男方家道中落,男方本身的财产已经不足以供养家族开支,这样作为当家主妇才会用嫁妆贴补,免得旁人觉得当家主妇治家无道,累及当家主妇在外的名誉,不过即便如此,女方也不会将大把私房钱贴补到修葺房屋院落这种事情上。
    --这是时代演变所造成的生活差异。
    而在尔芙看来,四爷府是四爷的家,也是她的家,她作为女主人给家里置办些家居摆设,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家有点太大了,人口也有点多,做客的客人比较多,但是这些却都不能阻止她想要将四爷府和圆明园变得更加舒服的原因。
    说到这里,尔芙笑吟吟地取出了袖管里藏着的那幅地图。
    这是一副展开后足有双人床大小的平面图,描画的正是圆明园的平面图,也是她前两日特地从四爷那里要来的,只不过现在这张地图上还有太多的地方都是空着的,有些位置是工匠根据圆明园原本的地方风貌堆砌起来的假山,有些则是真真正正的空地,种着她认不出的花草,还有些位置则是已经被圈进圆明园范围,还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荒野草地,这些位置都是尔芙想要用建筑物堆满的地方。
    只不过修建圆明园是一件足以撼动国库的大开销,她只能一点点来了。
    当然,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好对玉洁解释清楚的。
    圆明园是万园之园,清代建筑史上的巅峰之作,但是当八国联军进京,将耗资亿万两白银修建的圆明园焚毁一空的时候,还是不妨碍后世子孙痛骂清朝历代帝王的骄奢淫逸,而现在康熙帝的继承人雍正帝成为了她的老公,最可能被雍正帝选定为继承人的弘轩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不希望以后有人拿这件事攻讦四爷和弘轩,她又正好有能力出资修建圆明园,作为妻子和母亲,自然是责无旁贷地承担起这份不属于她的责任。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修圆明园,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太看中享乐的人,可是天知道后世帝王会不会又出现那种想要做十全老人的败家子,会不会再钻出来一个和珅,为了防患于未然,也为了能让四爷这个还没有登基的雍正帝在登基以后有一处和他身份相配的园林,她这个好妻子怎么可能抠门呢,所以……
    只不过即便如此,她每次想到那千千万的白银,她还是会心疼不已。
    好在她并不是要一股脑地将圆明园修建到最恢弘秀丽的时候,一点点的修,一年年的扩建,加之内务府那边了解四爷的性格,也不敢漫天加价、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所以这一笔笔的花费,还在她的能力和心理承受范围内。
    想想流水似的往外花钱,尔芙有些心塞,也没有心情和玉洁说她的宏图大志了,笑着将地图收敛好,重新塞回到袖管里,瞟了眼外面已经渐渐落到树梢的夕阳,柔声说道:“今个儿弘轩他们要在绿荫轩后面的空地烤肉,咱们也早些过去吧!”

第2084章

    第2084章
    那封奏疏是怎么被送到内阁文华殿大学士胡星澜手里,其实很快就被调查清楚了。
    而四爷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因为将这封奏疏送到胡星澜手里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冲动冒进的戴铎。
    戴铎,到底是年轻,一贯被四爷倚重,他也生出了几分飘飘然。
    当邬先生否定了他的建议,且四爷也颇为认同的时候,他就觉得来一出先斩后奏。
    他是府中幕僚,又是四爷颇为倚重的人,所以当他提出要进入书房的时候,前院书房这些当差伺候的小太监根本不敢阻拦,更不敢检查戴铎从书房里带走什么东西了。
    戴铎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拿着这份还未来得及补上封皮的奏疏离开书房,同时顺顺利利地通过府中护卫将这份奏疏转呈到了内阁。
    再然后……内阁之一的文华殿大学士胡星澜就看到了这份满是真知灼见的奏疏。
    胡星澜虽然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中立派,誓死不愿被牵扯到皇子夺嫡这种烂泥潭里,却还是将这份奏疏在大朝会的时候呈了上去,他是一番好意,但是也还是好心办了坏事,非本愿地坑了四爷。
    而戴铎贪功冒进,四爷虽气恼,却也让四爷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虽然这件事上,戴铎是有错,但是所幸康熙帝并不太计较,而且这些年戴铎在府里当差兢兢业业,替他出谋划策、助力不少,如果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大动肝火,实在是有些太过过河拆桥了些。
    再说不同于其他皇子府上,四爷府里的幕僚并不多,到今个儿为止,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真要舍弃了戴铎这样一位幕僚……
    说句实话,四爷还真是舍不得。
    就在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戴铎已经主动过来负荆请罪了。
    显然,宫里大朝会上,康熙帝震怒、四爷受罚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了府里来,戴铎也已经知道他的选择是不明智的。
    有时候,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如果说戴铎没有主动过来负荆请罪,兴许四爷还会狠下心肠做些什么,但是戴铎这主动送上门来了,想到往日戴铎替自个儿提出的那些真知灼见,他还真是不好太揪着此事不放了。
    四爷有些气闷地抬抬手,示意苏培盛将乱糟糟的书房收拾一番,虽然未曾恢复到往日那般整洁吧,起码已经不像是被台风刮过的那般无处下脚,他这才朗声将门口跪着请罪的戴铎请了进来。
    戴铎一进来,便直接跪在了房门口,蔫头耷脑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已。
    “起来!”四爷深吸了口气,单手一拍书案,暴喝道。
    “小人不敢起身,此事都怪小人自作聪明,不顾王爷吩咐,暗自做主,害得王爷在朝堂丢脸,更被皇上所怒……”戴铎闻言,叩首一礼,将背上绑束着的戒尺解下,双手捧着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语带哽咽地沉声说道。
    只不过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四爷一声长叹打断了。
    四爷压下满肚子的愤怒和不快,起身离开了书案后方摆着的那张太师椅,迈步来到戴铎的身边,双手扶起跪地请罪的戴铎,语重心长地感慨道:“你啊,聪颖睿智,满腹诗书,也有些鬼点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太气盛了。
    这次的事儿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做事多想想就是了,别弄这套假把戏了,如果本王真要怪你,便是你背着一整棵树过来负荆请罪,本王亦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说完,他就拉着戴铎走到了临窗摆着的官帽椅旁,招呼着戴铎坐下说话了。
    四爷虽然不忍心舍弃戴铎这个幕僚,却不代表他看不出戴铎的野心和戴铎这会儿刷的小把戏,人有野心是好事,人有进取之心,亦是理所应当,但是一个合格的幕僚决不能是个就会耍小聪明的人,所以他还是要适时敲打戴铎几句了。
    事实,亦是如此。
    戴铎在府里得知康熙帝当朝震怒、四爷被罚跪在乾清宫外,他就知道他这次这出先斩后奏的把戏玩陷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如何补救,甚至在邬先生找到他,想要和他商量如何解救下在宫里被罚的四爷时,他也是心不在焉,满心都在合计他自个儿的前程富贵,想着如何保住自个儿在府里、在四爷心目中的位置……
    虽然人都是自私的,少有那种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英雄圣人,但是戴铎作为一个幕僚,却在该想办法善后的时候,一心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显得有些没有职业道德了。
    不过还是那话,四爷还是舍不得舍弃这样一个对自个儿助力颇多的幕僚,不然……
    当然,这也是因为戴铎还算忠心,有些小过失,也并非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敲打几句,也就是了。
    戴铎闻言,脸上写满了莫名的感动,连连保证道:“小人以后定然会谨守本分。”
    “谨慎本分是对的,但是有什么好主意,也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出主意是你们这些幕僚的事儿,而该如何做主是本王的事儿,切莫再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儿了。”四爷笑着拍拍戴铎的肩膀,朗声说道。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罚你这个月都不许饮酒,这事儿就算了!”
    这绝对是四爷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惩罚手段了……
    对于旁人来说,一月不饮酒,许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戴铎这个习惯睡前喝两口的老酒鬼,那绝对是让他痛不欲生的责罚了,而且也不会伤到他这位幕僚的脸面。
    戴铎苦着一张脸离开了前院书房,回到了他在四爷府前院的居所。
    邬先生正坐在院里树下的书桌旁等着他呢……
    “知道错了么?”他对着蔫头耷脑的戴铎招招手,替戴铎斟上一杯清茶,笑问道。
    戴铎满脸苦闷地点点头,沉声道:“到底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说说……”邬先生笑着端起茶碗抿了口,低声问道。
    戴铎闻言,叹了口气,将手边的茶碗,一口将碗里微凉的茶水饮尽,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是如何自作聪明地一番好戏复述了一遍,如果换做旁人问,他绝对不会将这么丢人的事儿都说出来,但是邬先生是他的老师,他是不服气他的老师后来居上成为四爷府的第一幕僚,却不代表他不懂尊师重道。
    不过这次他也真是服气了……
    看来比起老师邬先生,他有时候还太稚嫩了些。
    “以后就收起你那点小算盘吧,你看李卫那小子入朝为官是风光无限,但是他那也是拿脑袋拼出来的前程,不管他是在江南做县令的时候,还是他出任杭州织造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虎口夺食、状况百出,他能够走到今个儿是他小子命好,也是他那个小子鬼机灵。
    不过在我看来,更重要的就是他命硬。
    如果换做是你身处他的位置,怕是你老师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邬先生撂下手里的茶碗,慢条斯理地捋着颌下的几缕花白胡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低声说道。
    邬先生和戴铎同院而居,又是多年师生关系,他太了解戴铎了。
    从李卫被四爷从江南召回来,待到李卫坐稳户部侍郎位子的时候,戴铎就不甘心做一个隐居幕后的幕僚了,他也希望能够如同李卫那般入仕为官,他也希望他满腹学识有展露人前的那天,他更希望能够荣归故里、光耀门楣。
    只是入朝为官、光耀门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先不说现今的朝堂上各党纠葛不断,也不说各皇子的势力盘根错节,单单戴铎曾做过四爷府的幕僚,掺和过四爷追讨各部官员在户部欠银这件事,便足够他被各部官员联合排外了。
    除此之外,戴铎的个性,也不适合踏足官场,很可能会走到四爷的对立面上。
    作为戴铎的老师,邬先生深知戴铎就不是一个能经得住诱惑的人,官场险恶,更充满诱惑,但是四爷最恨那些仗着手中权力就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从他这些年的做事手段来看,那可谓是除恶务尽,只要抓住就是斩草除根,戴铎和四爷旧日情分,早晚有被磨灭的那一天,他还真不愿意看到他这辈子最为珍重的两个人针锋相对。
    正因为如此,当四爷提出想要保举戴铎入仕为官的时候,邬先生拒绝了。
    这点,戴铎并不知道,戴铎以为四爷是厚此薄彼,实则是四爷曾动过几次要保举戴铎入仕的想法,一直都是邬先生竭力要压下戴铎,不允许戴铎入朝为官。
    以前邬先生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戴铎,但是今个儿他打算和戴铎好好谈一谈了。
    当戴铎知道自个儿的登云路都是被邬先生阻断的时候,戴铎满脸懵逼。
    当戴铎知道四爷曾几次想要保举他入仕,戴铎又觉得他的才干得到了四爷的首肯。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惑,对着他这位如父如友的老师,沉声质问道:“您为何不肯我入朝为官?”
    “安守本心,中正为官,你做不到。”邬先生没有扯任何旁的借口,直言答道。
    说完,他抬眸注视着眼前双目赤红如充血的戴铎,稍显失望地摇了摇头。
    “老师,您并非不知道我的能力,也并非不知道我的理想,您如何就判定我不能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呢!”戴铎被邬先生一句话说得脸都气红了,咬牙问道,如果他不是念着邬先生是自个儿的老师,真想给邬先生两巴掌,没有这么埋汰人的,这不就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那些鱼肉百姓的赃官贪官么!
    邬先生不急不躁,微微抬手,示意戴铎不必激动,缓声说道:“李卫为官,虽然是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在任杭州织造这般肥差的时候,却能青菜豆腐下饭,且甘之如饴,李卫虽然不如你见识广博,却是个至真性格,他能为了四爷的一句吩咐就上刀山、下火海,你能做到么?”
    “前一项,我能做到,而后一项,我还真是未必能做到。”
    “那我问你,如果有人捧着数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求你帮忙在四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你能否忍住不伸手!”邬先生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问道。
    “数十万两银子就换几句好话,谁能那么傻呢!”戴铎闻言,冷声嘲讽道。
    “这只是一种假设,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忍住不伸手,你实话实说,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个儿。”邬先生笑着摆摆手,摇头问道。
    戴铎闻言,登时傻眼了。
    他傻坐在树下,连邬先生离开都没有反应,认真思考着邬先生提出的问题,考虑了许久,似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承认邬先生的问题有些可笑,但是他就是给不出一个肯定回答,甚至觉得如果真有人捧着几十万两银子来贿赂他,便是做些无关大局的徇私之事,亦不是不可能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不觉得邬先生的问题可笑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邬先生的意思,他还真是未必能够一直保持本心,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好官。
    他也不是个蠢蛋,也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武先生为何压着他、不准他入仕为官了。
    因为他知道四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冷面王,四爷自个儿做到了清廉自守、不收下属孝敬,以身作则,他也就不能允许他的下属里有贪赃枉法的人了,如果他入朝为官,不犯事还好,别人找他的毛病,四爷会护着他,但是一旦他动了私心贪念,怕是第一个找他算账的人就是四爷。
    四爷不会允许他四爷府出来的人做出任何贪赃徇私的事儿……
    想到这里,坐在树下愣神的戴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幸好,幸好……
    幸好他的老师压下了四爷要保举他入仕的想法,不然他怕是早就成为菜市口被砍头抄家的一员了,哪里还有什么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那天呢……
    这么一看,留在四爷府里,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幕僚,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2085章

    第2085章
    那身颇为夸张的暗红色锦袍和身后簇拥着的那伙走起路来媲美螃蟹横行的家丁狗腿子们,任谁看都能看出这就是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公子哥儿。
    别看媚儿这小姑娘心思阴沉,上斗姨娘妾室,下斗庶子庶妹,可谓是一路披靡,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经历过这种被人当街调戏的尴尬局面,如果真有县衙门的差役捕快跟着,那自然是不会觉得害怕,可是现在她的身边就有个往常端茶递水的小丫头小蝶作伴,杀伤力不足五,一瞧见宁家小少爷宁良辰走上来,额角就冒出了几滴晶莹的汗珠。
    心慌意乱,如看到洪水猛兽般,恨不得拔腿就跑……
    不过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姑娘,并没有将心中想法表现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出那些家丁狗腿子们,看似随便落座,实则将她和小蝶牢牢地围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而外圈那些食客也不像是会做出英雄救美事情的好儿郎,不需要家丁狗腿子恐吓,便已经齐刷刷地招呼小二结账跑路。
    现在对她而言,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和宁家小少爷虚与委蛇地应酬着。
    当然,她也并非就是在白白拖延时间,她应酬着宁家小少爷在这个不起眼的饭馆里说话,一来她可以打发小蝶拿着她阿玛临出门塞给她的书信去附近衙门求救,二来也可以赌一赌运气,如果好运地等到四爷领着护卫过来,那么相信作风干练的四爷不会眼睁睁地瞧着她落入虎口,而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借着报恩的名头,缠住她的通天梯四爷了。
    不得不说,这媚儿真是深谙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明明已经一只脚踩在悬崖边儿上,还不忘谋求天大的富贵,若是这样的人不成功,那就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了。
    再说媚儿在宁家小少爷眼里就如同是已经落入盘丝洞的唐僧一般美味可口,不同于那些迎门卖笑的娼妓,虽然媚儿眉眼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媚态,但是她常与诗书琴棋作伴,气质脱俗,很有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思在,加之穿着打扮,也不似出门寒门的小家碧玉,举手投足都自带着一股子优雅做派,宁家小少爷还真起了几分想和她结成秦晋之好的想法。
    “不知小姐是哪家闺秀,我乃当地乡绅宁家的独子宁良辰。”既是有了心思,他自然不会表现得太过轻佻,宁良辰一板一眼地说着话,背地里却不忘给身边的狗腿子做着小动作,暗示他们去排演一处英雄救美的好戏,以展示他宁良辰威武不能屈、敢于恶势力作斗争的硬汉做派。
    媚儿虽然看不够宁良辰的小动作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她乐得轻松,笑吟吟地应承着,也没有遮掩自个儿的身份,直接将自个儿的出身来历说了个清楚,免得宁良辰真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来。
    女子家的闺誉最为重要,尤其是她一心要攀上四爷这个高枝儿,怎能不小心。
    虽然宁家是当地颇有些威望的乡绅,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别看媚儿的阿玛就是一个区区知县,但是官就是官,吓住宁良辰这么个不成器的小纨绔子弟,还是足够用的,随着媚儿介绍完自个儿的身份,本来还放肆打量媚儿身段的宁良辰更多了几分正色,满汉不通婚,宁良辰再糊涂,也不敢真和出身乌拉那拉望族的八旗格格犯糊涂,就在他想要招呼着狗腿子离开这处是非地的时候,临窗而坐的媚儿瞟到了楼下正在进门的四爷一行人。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绝对是话本子里最经典的桥段。
    媚儿估摸着楼下四爷等人上来需要的时间,掐着点,对宁良辰露出一抹可谓是倾城倾国的魅惑笑容,随即抬手抓住宁良辰放在茶碗边儿的手就奔着自个儿的脸上摸去,要说这也怪宁良辰这人太好美色,一上来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媚儿的身边,若是他没有动色心、起恶念,规规矩矩地和媚儿隔桌对坐,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就被媚儿抓住自个儿的手,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成为了这出英雄救美好戏里的邪恶配角。
    “阿……”惊慌失措、略显羞恼的叫声响起时,四爷刚好一只脚迈上二楼。
    随后就是一连串的杯碟碗筷摔碎的响动,其间还夹杂着狗腿子们的叫骂和呵斥,总之是要多乱有多乱,反倒是本主宁良辰整个人都是傻乎乎地任由媚儿为所欲为着,而那些狗腿子早就看惯自家小少爷骚扰美人儿的场景,根本没想到他家的小少爷是吃了哑巴亏,还一个个互相偷笑着。
    另一头的楼梯口位置,苏培盛瞟了眼乱糟糟的二楼,尽忠职守地挡在四爷的跟前,轻声提醒道:“主子爷,这饭馆里乱糟糟的,咱们还是换一家打尖吧。”说完,他便打算护着四爷下楼去了。
    四爷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才要说话,一直盯着楼梯口动静的媚儿就抢先惊呼一声,如乳燕归巢般地奔到四爷的跟前,哀声求救道:“公子救救我,公子救救我!”
    假,假,假……这出戏就只能用三个字来评论,那就是非常假。
    如果媚儿不是表现得这么急切,那么这出戏倒是可圈可点,可是当媚儿注意到四爷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她真是慌乱得没了主意,直接就甩开呆滞在原地的宁良辰,冲着她的目标就过去了,那番心急的做派,别说四爷这样从小就生活在宫中的皇子能看明白,便是做惯拈花惹草事情的宁良辰都看懂了。
    他明白他是偶然地撞进来,做了媚儿的棋子。
    不过他顾忌着媚儿出自官家的身份,也看出四爷的来历非凡,不想多做辩解,装作是拈花惹草失败的羞愤样子,便直接招呼着狗腿子下楼去了,下楼的时候,他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眼四爷,尽量让这出戏显得更加真实些。
    没办法,他也不想自个儿表现得这么没有骨气。
    但是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别看媚儿的阿玛是宜兴县的知县,但是也不是他们宁家这种在朝上没有半点根基依仗的乡绅富户能惹得起的,宁良辰之所以能在木渎镇上横行无忌,全赖于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可以招惹那些跳着扁担游街窜巷做小买卖的货郎,他却不会招惹那些落魄潦倒的穷困读书人,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哪天这些看起来穷得吃喝都成问题的酸秀才就成为了一方官吏,他宁可在花街柳巷一掷千金,却不会当街欺凌姑娘,因为谁也不知道街上不起眼的姑娘家里有没有富贵亲戚。
    言而总之吧,他就是个还算规矩的浪荡小子罢了。
    至于说,那场闹得宁家理亏词穷的放火烧屋、致使方老太爷惨死火场的大戏,他也是实打实地背了黑锅,具体原因,非是宁家人不能了解,哪怕是方家人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偏偏那些看戏的人人云亦云,传言也是越发无稽,他就是想解释,也没人肯听听他这个素有浪荡名声的公子哥是作何解释。
    此番又是如此,媚儿又让他背了黑锅,不过他也就是稍稍不痛快一瞬间,便自个儿想开了,左右他也没有太吃亏,还摸到了媚儿滑溜溜、粉嫩嫩的小脸,想到这里,他脸上挂着*****无比的笑容,抬手凑到鼻尖,狠狠深呼吸着,仿佛是在回味媚儿的味道,那模样是恶心急了。
    不过街上的行人并没有那种正义感过分的主儿,主动跳出来指责他的行为。
    饭馆二楼上,四爷看透了媚儿的戏,自然不会去追究背黑锅的宁良辰,而媚儿生怕留下宁良辰会拆穿自个儿的把戏,也就轻易放过了宁良辰,只想着过后要让阿玛的人去敲打敲打宁家人,叮嘱宁良辰管好嘴,不要出去胡说八道就是了,这会儿正一门心思地装软弱、装委屈地赖在四爷身边。
    “苏培盛,还不将这位姑娘扶起来!”对于媚儿抱着自个儿大腿就不撒手的行为,四爷很是嫌弃地蹙起了眉头,他冷冷丢给苏培盛一记眼刀,语气很是和缓的吩咐道,他可不是那种看到个女人就迈不动步子的性格,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女人是何出身来历罢了,所以这才没有一脚踹开这个弄皱自个儿衣裳的蠢女人。
    苏培盛闻言,忙上前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媚儿,刚要说话,一直愣在旁边的小蝶,总算是在媚儿的暗示下,反映了过来,忙冲过来,三两下拍开了苏培盛的大手,很是傲慢地尖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么,咱们小姐是什么身份,哪里是你能轻易碰触的!”
    红花还需绿叶配。
    媚儿这趟出来,舍弃掉颇善拳脚功夫的小兰,选择更加刁蛮的小蝶,便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让小蝶本性发挥地衬托自己的温柔如水,而眼下就是这么个局面,她小脸通红地扯了扯小蝶的袖管,低声道:“别胡说,他扶我起来,也是好心。”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的样子。
    这出红脸白脸的配合,比起刚刚那出戏就真实多了,不过已然看破漏洞的四爷,如何还能被这种粗浅的表面功夫欺骗呢,但是为了能问出这个女人的出身来历,他还是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很是客气地替苏培盛给媚儿赔了个不是。
    媚儿也不想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笑着屈膝一礼,便顺坡下驴地提出了要请四爷吃饭的事儿,她盈盈笑着,双眸羞中带怯地瞟着四爷,柔柔说道:“公子太客气了,媚儿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呢,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就让媚儿请公子小酌几杯吧!”
    “那如何好意思呢!”四爷很是配合地开口道。
    常规的客套,常规的挽留……
    最后,媚儿和四爷仍然是照着标准的套路,坐在了窗边的方桌旁,一个温婉,一个清冷,几道平平常常的小菜,一壶温热的黄酒,配合着窗外渐渐消失的夕阳,便如同画中人物般,要说媚儿真是不简单,虽说算不上博古通今,却也是满腹学识,和博学广识的四爷有来言有去语,倒是一团融洽,要不是苏培盛深谙四爷的喜好,还真以为四爷遇到了一位无话不说的红颜知己呢!
    “你说说你这个常随,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听墙根儿呢!”雅间的竹帘外,小蝶颇为不屑地瞟了眼苏培盛,低声嘲讽道,她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不顾规矩地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却也知道自家小姐聪明伶俐,必不会吃亏,所以她根本没有半点做丫鬟的自觉,反而很是看不上苏培盛听墙根儿的做派。
    “呵呵,咱家不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苏培盛闻声,敛了敛衣袖,淡笑道。
    “摆什么谱,还不是个奴才。”小蝶见状,没好气的嘀咕着,转身往旁边的桌边儿走去,媚儿为了表现自个儿是个性格温柔、且平易待人的主子,特地在二楼的散桌给小蝶和四爷的随行仆役定了桌席面,四爷身边的人,自是看不上这种席面,但是从小就跟在媚儿身边的小蝶,却是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好的吃食,之前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上桌,不过见苏培盛等人都没有落座的意思,她便也就不需要再客气了,直接就撸胳膊、挽袖子地吃了起来。
    ------
    雅间里,四爷和媚儿说说笑笑,套出了媚儿的来历,心里的迷雾,总算是揭开了。
    宜兴知县之女,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分支远房,英雄救美……
    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为了笼络住他这个四王爷,还真是花招奇出呢!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四爷也不愿意和媚儿坐在夕阳下磨嘴皮子了、
    别看坐在阳光下,旁人看过来是美不胜收,可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斜阳落日,也是很晃眼的,他端起酒盅,一口喝光酒盅里的残酒,摆出还有正事要做的架势,婉言提出了告辞的想法。

第2086章

    第2086章
    虽说她脸上的不舍,并不是特别明显,还不能达到不瞎就能看出来的地步,但是四爷那双眼睛是如何锐利的存在,他只是随意一瞟,便已经看出尔芙的心思,再联想到听雨斋的位置和布置,四爷自是能想到这里是尔芙的自留地这个在明白不过的答案了,所以他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道:“听雨斋的地方太大了,按照府里规矩,格格才不过住一进小院,她不过是侍妾,即便是身怀有孕,却也不好太过出挑,还是另外选个地方安置她吧。”
    说完,他就吩咐苏培盛将四爷府的平面俯瞰图找了出来。
    少时片刻,苏培盛就从前院书房抱着一卷足有半人高的画卷过来了。
    一张画案被抬进上房,俯瞰图打开,尔芙看着画上一处处精致的小院子,抬手勾出了几处空着的院子,轻声说道:“这几处院子都是最后修葺的,油漆都还没有干透呢,怕是不适合媚儿姑娘住进去。”
    “那这边儿呢?”四爷闻言,点点头,指了指其他几处院落。
    那几处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道墙,将几间比较靠近的房间包进去,根本就不成规格,考虑到媚儿肚子里有孩子在,尔芙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点,连忙摇头,“虽然说府里的空院子看似不少,不过除去那些还不能住的地方,其他的那些大多都是位置不好,或者是不成规格的犄角旮旯地方,安排个得脸的宫女,或者是嬷嬷还好,但是要是安排媚儿姑娘这样的主子,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完,她很是为难地看了眼坐在下首等结果的媚儿。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等定下院子就抓紧搬过去吧,省得吵吵闹闹地烦人。”四爷似是也注意到了媚儿还坐在下首等结果,他敛着袖摆,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淡声吩咐道,说完就直接摆手催促苏培盛领着媚儿下去了。
    “那婢妾就先回去了。”媚儿也算懂规矩,并没有哭哭闹闹,也没有玩暧/昧。
    说完话,媚儿就乖巧地跟着苏培盛离开了正院上房。
    尔芙目送着媚儿走远,也转身坐回到了四爷的身边儿,遥遥地瞧着摆着俯瞰图的画案,苦着脸问道:“爷打算将她安排到哪里去,话和您说明白,听雨斋是我给咱们小七特别留下的,不然也总不能一直让小七占着西小院那边吧,这李荷茱李侧福晋是喜欢住在无双阁那边,可是稍后还有一位侧福晋要进府,总该给人家把地方腾出来吧!”
    “你不喜欢乌拉那拉氏的这个侍妾?”四爷笑着问道,但是却是肯定的意思。
    尔芙也不藏着掖着,很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同时还顺理成章地拉扯上了那位还未进府的瑞溪格格,连小乌拉那拉氏一块都拉扯上了,语带落寞地低喃道:“我不喜欢乌拉那拉氏的所有人,一看见她们,我就想起曾经的先福晋,想到乌拉那拉氏对我做过的一切事情。”
    “难道不是醋了?”四爷挑眉调侃道。
    “为了她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吃醋,妾身可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尔芙淡定道,摆着一副傲娇脸。
    “放心吧,甭管是谁,也绝对越不过你这位嫡福晋去。”四爷保证道。
    他不是看不出尔芙眼底的失落,也不是听不出尔芙是在死鸭子嘴硬,但是他也有他的为难和无奈,有了老八福晋郭络罗氏的事做前车之鉴,康熙帝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皇子做出独宠的事情来的,也亏得现在孝庄文皇后、那位孝庄太皇太后已经过世,不然经历过皇太极独宠宸妃海兰珠,顺治帝独宠贤妃董鄂氏这些事的孝庄太皇太后,早就要干涉四爷府里的家务事了,而相比起孝庄太皇太后,康熙帝还是能稍微理解四爷点的,做法还算比较温和,只是顺水推舟地往四爷府里塞几个女人。
    可惜,让四爷在尔芙面前承认自个儿的无能为力,他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不过四爷以为他不说,尔芙就看不透,却也是着实小看尔芙了,因为后世对清朝几代帝王都是情种,以及那位对清朝几代帝王都有很深影响的孝庄太皇太后都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剖析,即便尔芙并非是专门研究那段历史的,却也通过各种资讯有所了解,所以她比四爷还明白康熙帝的这种安排为何,无非是打着分宠的心思,无非是希望四爷能将注意力从自个儿的身上稍稍移开些。
    曾经孝庄太皇太后往死了地教导康熙帝博爱!
    可结果呢,康熙帝还不是倾倒在了德妃娘娘的袍摆下,不然凭德妃一届宫女如何能坐稳四妃之一的宝座,且恩宠大半辈子呢。
    一切都在于一个情字。
    是人就有情,不论王侯将相,不论贩夫走卒,总会碰上那个让你一见到就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人,也许她/他不够完美,也许她/他并不优秀,但是就是会让你一见难忘倾心,这就是命中注定。
    只可惜,很多时候,很多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命中注定的缘分。
    而显然康熙帝、顺治帝、哪怕是皇太极和现在的四爷,他们是幸运的男人,他们是拥有权力的男人,他们有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总会让他们碰到那个喜欢且钟情的女人,而尔芙就是幸运的其中之一。
    她从遥远的未来而来,命运使然地遇到四爷,成为四爷府里的女人,本不过是想着安稳度过余生,却巧合又巧合地和四爷越走越近地相伴一生。
    康熙帝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所以他没有如孝庄弄死董鄂妃似的要赐死尔芙,反而许给尔芙尊荣和体面,让她成为四爷府的嫡福晋,更加相衬地站在四爷身边,并且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教导尔芙学会宽容和大度,而另一面则尽量多地给四爷塞各种各样的女人,让四爷不会走上顺治帝的老路。
    对此,尔芙能看明白,却并没有想过点破挑明。
    因为点破以后,四爷会觉得尴尬、难堪,甚至选择疏远自个儿,而逃避真相,而不挑破的话,四爷就会一直对自己保持着愧疚的想法,继而更加宠爱自个儿,让自个儿坐稳嫡福晋的宝座,所以见四爷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时,她并没有质疑,温婉笑着,柔声说道:“我可不会想那么多,我就是在烦心该怎么安顿媚儿的事,你说说你也是的,给她个什么位分不好,偏偏给个侍妾,你说说你带她什么时候回府不好,也不早点告诉我一声,突然就领着人回来,现在还闹出有孕的事情,也难怪小乌拉那拉氏会容不下她,反而弄得我这个嫡福晋跟着为难、犯愁!”
    “劳烦福晋了,你就能者多劳,给她挑个合适的住处吧!”四爷笑道。
    尔芙无语地抿了抿唇,指着一处犄角旮旯的院子,故意挑着眉梢,满是挑衅地开口道:“那要我将她安顿到这种院子,你也不会觉得我故意慢待她,故意为难她,故意轻视她么?”
    “不会,这府里的女人就该你管着的,你想怎么安排都好。”四爷继续笑道。
    尔芙见状,也不再装温婉贤淑,嘟着嘴儿,闹脾气似的低喃道:“那就让她住到飘雪苑去吧,虽说院子小些,只有一处上房和一处西厢,不过住着她一个侍妾,倒也算是合适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地,再将附近的流云阁圈进去,地方也就足够用了,只是要辛苦她每日多走些路来给我这个嫡福晋请安了!”
    “那就让她住到飘雪苑好了。”四爷倒是无所谓地点头同意了。
    “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让人过去传话了,别看那院子是新修葺的,可是还是得好好打扫打扫,该填充进去的家具,也要抓紧选择合适地送过去,不然怕是晚上,你那位新宠媚儿姑娘就要睡在花园里头看月亮了。”尔芙笑着,随口打趣道,见四爷没有发对的意思,便朗声唤进诗兰进来伺候,轻声吩咐了几句,交代底下人去忙活了。
    至于说小乌拉那拉氏那边,也已经有赵德柱过去传口信了。
    那些出言侮辱媚儿姑娘的宫女,一律罚三个月月钱,小惩大诫。
    安排好这些,尔芙重新坐回到了四爷身边,指着四爷府平面俯瞰图,勾勾选选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四爷问过才知道,敢情尔芙是觉得府里以后还会增添新女人,正在琢磨着该将那些院子早些准备出来,听得四爷一阵苦笑,忙让人将俯瞰图给收起来,免得尔芙继续瞎忙活。
    没有了俯瞰图能勾选院落的尔芙,有些无趣地抠了抠手指,又张罗着给媚儿去挑选家具,这次就算是四爷想要掩耳盗铃地当看不见,也不能继续装傻了,他有些怀疑地板正尔芙的身子,正色道:“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和爷在一块吧!”
    “不是!”尔芙红着脸低头道。
    “那你为何老是忙活活的,难道这府里的事情就这么多?”四爷追问道。
    “我是怕我管不住嘴。”尔芙有些犹豫地绞着手指头,低喃道。
    “有什么想问的话就问,咱们夫妻,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不需要藏着掖着。”
    尔芙闻言,有些惊喜地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如蚊子哼哼般的低声问道:“我是想问你媚儿肚子里的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虽说现在问得有点早吧,但是不问问的话,我总是想要问个清楚,这府里格格们自个儿养着孩子就已经算是不合规矩,而她又是侍妾,生下来以后,你是打算给她提位分呢,还是要抱到其他女人的院子里去养着呢!”说着,她好似觉得自个儿说话有些冒失了似的连忙摆手,补充道,“其实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想要说,或者是没想好,也不一定非要回答我。”
    “即便是你不问,其实爷亦是想早些告诉你,爷有个早年就夭折的弟弟胤祚,你知道的吧,爷想着,如果她这胎儿生下来是男孩儿的话,便直接交给额娘养着,待到合适的机会就求了皇上的旨意,将其过继到六弟胤祚那一脉去,也免得胤祚没有血脉承继香火,如果是女孩儿的话,便交给她自个儿养着,给她个格格的分明,也使得。”关于媚儿肚子里的胎儿,不得不说,四爷也是费尽心思,这才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安排,其实本来他是想要在小三、小四阿哥里挑选合适的小阿哥过继给六弟胤祚的,不过还没等他将这话说出去,媚儿就有孕了,与其将已经养出几分感情的小阿哥过继到弟弟膝下,还不如将媚儿肚子里这胎儿许出去,所以就有了他刚才这番话。
    “那媚儿会同意么?”尔芙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事,容不得她做主。当然,若是她真不识抬举,不愿意的话,那爷就让她去城外的慈云庵去守节,给胤祚做个未亡人好了。”关于这点,四爷根本没有半点担心,因为他知道这能进来府里伺候的女人就没有不聪明的,但是既然尔芙问起,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心里早就想好的答案,很是无情的回答道。
    对此,尔芙讪讪一笑,也不知是该同情媚儿,还是该为四爷的冷心绝情自怨自艾,反正表情很是诡异,好半天才扯出一抹傻笑,轻声呢喃道:“那我更期盼媚儿生出一个格格来,这母女分离的痛苦,不是母亲不能理解的。”
    “这府里就容不得你这样的滥好人,你觉得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生下个小格格来,但是她们怕是巴不得能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因为这宫里宫外就没有人不知道皇上如何喜爱爷的六弟,一旦过继过去,虽说不是六弟的亲生血脉,却也能爱屋及乌地得到皇上看重,到时候别说是格格,便是侧福晋都能做的,而且孩子过继出去一个,她们还是可以继续生的,但是有一个有爵位的子嗣在外头,她们在府里说话,也更有底气些。”只是尔芙却没有想到,她这话一落地,四爷就冷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一番更加绝情的话来。

第2087章

    第2087章
    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有话要好好说,还是你们觉得被人看的热闹不够多,再说李氏你,茉雅琦年纪还小、不懂事、性格急、说话冲,这些我能理解,你是做长辈的,怎么也和她一块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和你说的话都放在心上,还是你故意想要找我的麻烦,让我日日都不得清闲。”
    “妾身失态,还请福晋恕罪。”李氏强忍怒火,不去看坐在大炕上默默抹眼泪的茉雅琦,咬牙俯身道,她不能让尔芙知道她看到的事情,不然茉雅琦这辈子就完了。
    就在刚刚,李氏拉着茉雅琦进了内室就拉开了茉雅琦的袖子。
    “你还知道你失态了……
    行了,你之前惦记着茉雅琦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敢说,现在你也亲自看过她一切都好好的样子,应该能放心了吧,那你就先回去吧。”尔芙本来还想要数落李氏几句,不过她才瞟了眼茉雅琦就注意到了茉雅琦微微褶皱的衣袖,心下发慌的她顾不上去教训李氏了,忙摆了摆手,如赶苍蝇似的下了逐客令。
    心神大乱的李氏,并没有注意到尔芙态度的诡异。
    茉雅琦小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让李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太清楚女子贞操的重要性,又不敢将这事告诉给尔芙知道,见尔芙发话,自是忙不迭地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外走去,她告诉自个儿要尽快冷静下来,茉雅琦不懂得轻重,她却是心知肚明,如果不能在四爷回府前就将一切都安排好,那么茉雅琦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兴许连弘昀都会被四爷以她不能教养好子女的借口抢走……
    快步走出静思居,自觉疏忽了什么的李氏堪堪停住脚步,因为她的动作太突然,也太过果断,致使她身后跟着的婢女一时恍神,没能及时止住脚步,直接撞在了她的后背上,将她撞了个踉跄,也亏得她今个儿没有穿花盆底绣花鞋,不然一定会摔倒在地。
    “你这个死丫头事怎么当差的,没有张眼睛吗!”李氏气急,转身就是一巴掌呼在坠儿嫩滑无暇的脸上,厉声骂道,为了能在四爷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事事效仿对外温婉柔顺的德妃娘娘,从不曾在外面做出这样不顾脸面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会如此失态,可见茉雅琦身子有暇的事,让她有多么慌张了。
    “奴婢知罪,请主子息怒。”被李氏打得满脸通红的坠儿,当即也顾不上去抚摸疼痛不已的脸颊,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来,忙跪地求饶道。
    “起来吧!”有了坠儿这事打岔,李氏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她是因为茉雅琦的事情在迁怒坠儿,也知道坠儿之所以会撞到她,也怪她突然想起她刚刚没有提醒茉雅琦不可以将自个儿与人有染的事情告诉给尔芙知道,有些犹豫要不要转身回到静思居去,这才猛然收住脚步,所以这事归根究底都怪不得坠儿,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大度地说了一句就算了。
    只是李氏却忘记奴仆也是人,而每个人都是有自个儿情绪的,即便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也不会愿意被主家无故打骂,更何况是旗下包衣出身的宫女,这些在家里都是娇娇小姐养大的宫女,记恨心就更强了,被无故扇了个巴掌的坠儿低垂着头,遮掩下眼底闪烁的冷光,规规矩矩地俯身谢恩,心里却是将李氏恨了个半死,如同一颗定时炸弹般的隐藏在了李氏身边,随时都可以变身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狠咬李氏一口。
    不过发生在静思居外面的这一幕,尔芙并不知道。
    她眼下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情绪激动的茉雅琦身上,她轻轻坐在茉雅琦的身边,打发了在旁边伺候的葵儿,随手取出袖管里塞着的帕子,动作轻柔温暖地拂去茉雅琦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不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和冯家小少爷的事情,早晚都会被你额娘知道的,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办,或者是你在这么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身份和他是否相配,他又是否当真如同话本子里的男子一般完美,一心一意呵护你、照顾你、疼惜你……”
    “您知道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哭得有些打嗝的茉雅琦,神情呆滞地抬眸看了看尔芙,很快又低下头,似是不敢面对尔芙一般的喃喃问道。
    “我曾经有过这种猜测,毕竟冯总兵亲自从镇江来到京城,带着他府中的小少爷上门道歉是我和府中长史招待的,如果不是他家小少爷做错事,他这样一位镇守一方的总兵就不会私自回京了,不过我知道你小姑娘脸皮薄,激动之下做出冲动的举动后,应该需要些时间冷静,需要些时间去调整心情,想清楚该如何将这事告诉家中长辈,所以我就连夜将你禁足在院子里,希望你能趁着这些日子想清楚自个儿和他的以后,想明白你这么做是否值得,不过我没想到你额娘会这么急躁地跑过来验证这事,反倒伤害到了你。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追问你这些事情的,但是现在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我也就不能再装聋作哑地当做没有发生,只好为难你尽快做出决定了。”论起劝说早恋少女,尔芙的经验比李氏丰富多了,因为她曾经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也能明白茉雅琦此时的心态,她鼓励地拍了拍茉雅琦,语重心长的低声劝道。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而且我想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和他分开,因为我不知道我如果等着您和阿玛、额娘为我去安排亲事还需要等多久,但是我已经快十八岁了,我不能不替自个儿想想,我不想成为堂姐妹之间的笑话,我也是真的不愿意再留在我额娘的身边,额娘根本不在意我,她心里只有弘昀弟弟。”茉雅琦深深吸了口气,仿若打定主意似的坐直身子,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望着尔芙,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你和他不过相识不到月余而已,真的这么肯定么?”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是我心悦的男子。”
    “你还太年轻,你从小生活在四爷府里,接触到的男子就只有你阿玛四爷、那些叔伯长辈,再有就是你叔伯长辈家的孩子们,见识太少,猛然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就动了心,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大,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并非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啊。”
    “嫡额娘,您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想如果他就是司马相如,我愿意做当户卖酒的卓文君。”
    “你其实就是个傻丫头。”尔芙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已经情迷心窍的茉雅琦,而且她也怕真的劝通了茉雅琦,茉雅琦要死要活地不肯再嫁到冯家去,给四爷添麻烦,见说了几句说不通,便也就死了这条心,轻轻拍了拍茉雅琦的肩膀,低语了一句,又将四爷已经来信说要替她和冯家小少爷结亲这个消息告诉了茉雅琦,让她不要在四爷回府前就将她这些日子的去向告诉李氏,免得李氏瞧不上冯家的家世,做出破坏亲事的举动,又叮嘱葵儿小心照顾茉雅琦,便起身回到了正院。
    只是回到正院,她的心并不能平静。
    初恋这件事,往往不会有很美好的结果,何况如茉雅琦这样,还没有和冯家少爷成婚就先做出不合礼教的事情来,难免会被冯总兵的妻子瞧不起,茉雅琦也并非是个任人欺负都不出声的软包子,估计冯家内宅有的闹腾了。
    婆媳纠纷,最容引起夫妻矛盾。
    一面是自个儿心仪的女子,一面是有养育之恩的母亲,哪怕是在现代,那些夹在媳妇和老妈之间左右为难的丈夫,也没有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分开,可是这是在孝悌最重的古代,当事人又是茉雅琦和冯家少爷这样感情基础并不牢固的男女,而且还是在这个纳妾合法化的时代,总之尔芙是真的很不看好茉雅琦和冯家少爷的亲事。
    茉雅琦,到底是尔芙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哪怕尔芙在心里一遍遍地劝说自个儿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也并非她不看好茉雅琦和冯家少爷冯林的关系,两人就一定过不好,一遍遍的劝说自个儿有四爷这样一个强势的阿玛做靠山,冯家未必敢把茉雅琦怎么样,但是尔芙心里却并不好受,或者该说她已经从茉雅琦的事情上,联想到了还没有长大的小七身上,让她在不自觉间就烦忧不止。
    眼瞧着尔芙把一条新帕子拧成破抹布,摆好饭的诗情走上前,伸手将一盏宁神茶送到尔芙手边,轻声劝慰道:“主子,您从静思居回来就脸色不大好看,您是不是还在担心茉雅琦格格的事情,依奴婢浅见,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实在不必如此忧心,何况凭冯家少爷的身份就想要迎娶咱们府的二格格,便已经是高攀了,他绝不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就算他真的糊涂到这个份上,外面的事情有主子爷操心,您又何必担心呢!”
    “其实我也不想担心,但是我就是安心不下来。
    茉雅琦是府里头的格格,从小娇生惯养,便是李氏不看重她,可是底下人也不敢怠慢她分毫,而嫁出去做人家媳妇了,总不能如在府里这般自在如意,冯家又是个根基不深的暴发户,我是真怕她和冯家人格格不入,最终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尔芙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茶碗抿了口,低声叹气道。
    “主子,您就是想得太多了,也太小看咱们二格格了。
    您看看咱们茉雅琦格格胆子那么大,连私自出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一走就是一个月,怎么可能在小小的冯家吃亏,而且傅鼐大人不是也说过,那冯总兵是个聪明人,他想要子孙后代在朝堂都能站稳脚跟,单靠他自个儿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可是做了咱们四爷府的亲家就不一样了,他只要不是想要自寻死路就不会让人为难咱们二格格的,所以就奴婢看,先不论咱们二格格和冯家少爷能不能情深义重地过完一生,但是她想要从心所欲地过完一辈子,却是绝对不难的。
    再说这女子的依靠不是男人,而是子女。
    与其您坐在这里忧心二格格嫁过去会不会被欺负,还不如请了大夫给她好好调理身体,让她能一索得男,有着嫡长子护身,她的日子也过得更痛快些。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诗情听完,笑着劝道。
    当然,这些话并非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她一个未嫁姑娘,便是她再聪明能干,也没有这番总结,这些话都是伊尔根觉罗氏交代给诗情记下的,不过伊尔根觉罗氏让她记住这些话,却不是用来劝慰担心二格格的尔芙的,而是担心有天四爷不再钟情于尔芙,尔芙这个一根筋的孩子想不通,特地让诗情将这个伊尔根觉罗氏总结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一点点地灌输给尔芙,让尔芙就算失宠,也能高高兴兴地过自个儿的小日子。
    不过用在这里,倒也算是合适吧。
    本来还一直愁眉不展的尔芙,听完诗情一番话,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却也是好转了许多,她勉强自个儿对诗情笑了笑,起身来到了摆好饭的圆桌旁边,端起已经不知道在灶上温了多久的热粥,小小口地抿着,不再去想茉雅琦的事情,将一切事情发展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胃口也就渐渐打开了。
    一碗热粥,两个胖嘟嘟的肉包子下了肚,她笑着撂了筷子。
    虽说是不再去担心茉雅琦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但是她还要给茉雅琦准备嫁妆,她决定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考虑,压箱银要丰厚,免得冯家笑话茉雅琦一个堂堂亲王府格格出手寒酸小气,这也算是她在另一方面给的补偿吧。

第2088章

    第2088章
    人就是这么回事,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觉得什么珍贵。
    虽然弘晖等诸位阿哥是四爷的血脉传承,四爷在意着,也用心培养着,但是到底这些粗胳膊笨腿的小男孩儿是不如粉嫩嫩、软嘟嘟的小格格更招人疼,尤其是李氏日日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和四爷亲近,所以四爷这个很少能得到孩子们亲近依赖的父亲,自然而然就更加偏疼茉雅琦这个娇嫩如花的小格格了。
    只可惜茉雅琦这种装出来的亲近,怎么可能瞒过四爷那双锐眼。
    一来二去,虽然四爷仍宠着她,经常赏赐些好东西下来,但是到底比不得从前,加之那段时间新进府的尔芙已经在四爷跟前崭露头角,风头也盖过了李氏去,李氏在四爷跟前不得脸,想着尔芙院里新出生的小格格得宠,不自觉就迁怒到茉雅琦的头上去了。
    这倒不是李氏就真的没有半点慈母心肠,更在意能为她挣来脸面的小阿哥罢了。
    重重不平待遇下,茉雅琦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尤其是在李氏被夺位,圈禁在后院僻静小院后。
    当然,她并不会反思自个儿的过错,只会将所有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她到了议亲的岁数,尔芙和四爷不为她张罗着,她怨恨着。
    四爷坏了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天赐姻缘,她怨恨着。
    尔芙又出料子、又出工钱,给小七添置新衣,却没有给她置办新衣,她怨恨着。
    康熙帝指来的孙嬷嬷不喜她的骄矜做派,几次罚她抄书,她怨恨着。
    四爷禁足了她的额娘,却将尔芙这个侧福晋扶上嫡福晋的宝座,她怨恨着。
    太多的怨恨堆砌在心底,压得她太辛苦,但是这一切都比不得她亲眼瞧见小七在尔芙跟前是如何受重视,来得让她更痛苦,她瞧着小七越出众,她心里就越是烦躁,不过她从未在小七面前表露出来过,一直保持着她知心大姐姐的好身份,还几次在小七跟前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忏悔,为了让自个儿的忏悔显得更真实,她还做过以血抄书的表面功夫,别看这些都不曾被尔芙当真,却当真骗住了见识不多的小七。
    而她也终于发现了小七的短处,这个短处也是尔芙惯出来的。
    一向被尔芙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七,哪里被孙嬷嬷这般严苛的老师教导过,猛然过上规律的学生生活,自然是千百个的不情愿,只不过这份不情愿,她一直压在心里,只是对茉雅琦吐槽过几句,便被茉雅琦给记住了,茉雅琦看似是好言好语的劝小七,劝小七收心读书,却是在偷偷挑拨着小七和尔芙的母女情分。
    她苦口婆心劝说足有月余,总算盼来了小七和尔芙翻脸的希望,却转眼就得到小宫女送来的两母女已经和好如初的消息,如何能够甘心呢!
    茉雅琦愤怒之下,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的花瓶、茶碗,将偌大的房间里,所有她能推得动、搬得动、摔得动的东西都丢到了地上,仍余怒未消如困兽般在一片狼藉中,恨恨的咒骂着:“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每日新首饰换着带……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得到她额娘的娇宠……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管着府里的庶务……”
    可惜,她也就能在自个儿房里折腾,这还是她早早就将四爷指派过来照顾她的管事嬷嬷洪嬷嬷给打发去针线房取绣线,不然她在自个儿屋里都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四爷指派洪嬷嬷过来,不单单是为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更是为了监督她的一言一行。
    茉雅琦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狠狠搓了搓脸,终于冷静下来。
    她指着满地的狼藉,冷声吩咐道:“快些收拾,再去库房挑选出合适的摆设替换,若是谁管不住嘴儿,将这事传到洪嬷嬷耳朵里,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她就转身将这满室狼藉都丢在了身后,径直往厢房那边儿找自个儿的大伴李娉婷去商量事情了。
    李娉婷是李家现任族长的庶出长女,其母孟佳氏是李家族长的贵妾。
    坐在琴桌前的李娉婷着淡妆素服,回眸一笑,似仙女临凡般清丽脱俗,她瞧着余怒未消的茉雅琦,很是随意地指了指身前摆着的绣墩,柔声问道:“又闹小性子了?”
    说完,她又是一笑,微提袍摆地来到了茉雅琦跟前儿坐定。
    “你都听见了?”茉雅琦有些羞怯的红着脸,喃喃道。
    “嗯,我这儿和你住的上房离着近,你也没想着遮掩些,我自是听见了。”李娉婷含笑替自个儿和茉雅琦添上茶,轻声调侃道。
    “为何不过去劝我呢?”茉雅琦抿抿嘴儿,挑眉问道。
    李娉婷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劝得住你?
    我没那么蠢笨,主动送上门去让你教训,说我是你的大伴,说我是你的陪读,但是说到底,你和我是主仆有别,到时候我受了委屈,我那位阿玛不但不会怪你,还会觉得是我不中用,兴许这在亲王府里的逍遥日子就要落在我的妹妹头上了,我还没有忘记我的额娘为了让我能躲开李家的是非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别人视四爷府如龙潭虎穴,我却觉得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
    说着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一直虚搭在桌边儿的纤纤玉手,也攥成了拳头。
    这还是茉雅琦头回瞧见李聘婷如此失态,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却到底没说话。
    因为她记得她额娘李氏几次提起过她那位族长舅父府里的宠妾孟佳氏,皆表现得很是佩服孟佳氏的手段,不然李氏也不能让庶出的外侄女来府里给堂堂亲王格格做大伴,怎么现在这个李娉婷却好像是跑到自个儿家里来躲清静的呢!!
    李娉婷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很快就收敛起她那满脸的怨恨神情,重新挂起了笑脸。
    “但是舅父让你进府来做我的大伴,不就是为了让你规劝我的言行,不就是为了让你和我早早将我额娘从佳思院里解救出来的么?”见李娉婷重展笑颜,茉雅琦这才提出了心底的疑问,说句实话,猛然瞧见李娉婷那般清丽如秋水般的姑娘流露出凌厉杀机,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李娉婷笑脸微凝,正色道:“阿玛是这么想,不过我就是个寄居于此的外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儿,也仅仅是能略尽绵力,尽力劝说罢了,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你,我是否说过你要收敛本性,多做些疼爱幼弟幼妹的事儿,孝顺嫡母,早晚请安,风雨不误,但是你不听,我又能将这么一位亲王府的小格格如何呢,总不能让我以下犯上地压着你去照办吧,那样的话,又能让谁对你改变印象呢!”
    “你就是这样应付你阿玛交代给你的事,你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给舅父知道。”茉雅琦闻言,略显羞恼,却仍然是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只是茉雅琦这话说完,李娉婷也不过是嗤鼻一笑罢了。
    “你大可以和我阿玛告状去,不过我也有应付他的办法。”说着,她对着茉雅琦招了招手,示意茉雅琦附耳过来,这才压低声音的威胁道,“你说是妹妹亲呢,还是自个儿的闺女亲呢,如果我告诉阿玛说,我那位姑姑已然是再不能复宠的废棋,我那位功利心极重的阿玛会不会借机将我这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女儿送进府来,到时候你这位亲王格格还能得到李家送于你的便利么?”
    说完,她就满眼娇媚的掩唇笑了。
    她还没有告诉茉雅琦,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收到阿玛传来的密信,希望她能找机会成为四爷府里的新格格。
    可惜茉雅琦和她的关系太寻常,她还不想给茉雅琦提醒,而且她也想要趁机试试,如果成功,她的额娘就不会被她的嫡母压着欺负了,她的幼弟就有了依靠,而如果她失败了,好似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她过了年就到了及笄之年,照着府里的规矩,便不能再留在四爷府里了,所以这也算是最后一搏吧!
    不得不说,四爷府几次添人,不单单是让四爷府里的这些女人们心底难安,也让外面不少人都动起了旁的心思,比如已经失宠的李氏族人,尤其是曾经借着李氏盛宠,几次被四爷提拔的李成博。
    果然,李娉婷如此一说,茉雅琦整个人都慌了,不为别的,只为银钱。
    因为李氏被夺位圈禁,所有私产并没有直接交到茉雅琦、或是尔芙手里,而是被四爷一纸封条封入库房,账目由前院书房里伺候的王以诚亲自负责,由四爷负责监督,还特地在顺天府那边备过案,这让一向有李氏私下里替补过日子的茉雅琦,不得依仗着府里每月发放的那点份例银子过日子了,只可惜那点份例银子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很多,但是放在四爷府的后院里,连打赏下人都不够用,好在李氏的长兄李成博,也就是现在的李家族长并没有忘记茉雅琦这个外侄女,私下里塞了两个手艺不错的铺子给茉雅琦做零花,还偷偷让人送了不少银两进来,不然她哪里有银钱去摔着听响玩儿呢!
    如果李娉婷要是入府伺候的话,李成博哪里还会理会她这个不得四爷待见的侄女,茉雅琦眨眼间就将这里面的个中细节想了个明白,她哪里还给威胁李娉婷了,忙扯出满脸假笑,摆手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虽说我和你不是一块长大,但是也在一个院里住两年了,还不知道你的性格,你这眼下无尘的个性,哪里受得了这后院里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着,她就好似是要李娉婷保证似的,直接抓住了李娉婷的胳膊,紧紧盯着李娉婷的双眸,等着李娉婷的回答。
    左右她也想好了,如果李娉婷心有非分的话,她就要直接去戳破李家的阴险打算,她不信她的阿玛会那么不顾德行,看上她院里同住两年的大伴,关于这点,茉雅琦还是有些信心的。
    李娉婷也不是个傻子,哪里会看不出茉雅琦眼底那抹破釜沉舟的狠辣,她笑着摇摇头,拉开了茉雅琦紧抓着自个儿胳膊的手,柔声说道:“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我还会和你说,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身份,还有你弟弟的身份,于整个李家而言,当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在我阿玛眼里,唯有能带给他利益的人,那才能得到他的谄媚逢迎,如同你额娘在四爷府里得宠的时候,而现在……难道你没发现我阿玛托人送给你的银钱,已经是越来越少了么!”
    说完,她眼含同情地瞟着茉雅琦,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若不是我额娘替你阿玛求情讨赏,你阿玛如何能以一白身跻身正五品官位,你又如何能逃脱入宫小选的命运!”茉雅琦羞恼不已得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嘴角微扬的李娉婷,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李家,在她看来,便是她予取予求的地方,若不是李娉婷提醒,她都没有注意过李家送来的银子越来越少这件事,只要想想那些曾经对她逢迎讨好的人,竟然在心里时刻计划着要踩到自个儿的头上,茉雅琦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碎李娉婷那张写满虚伪的笑脸。
    只不过这次,李娉婷没有哄她,也没有再扬起笑脸劝她,而是冷冷瞧着她撒泼,一直等到茉雅琦的话说完,她才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曾经我劝你,你还记得你怎么教训我的么,你说我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府里的庶出格格而已,没资格管你的事儿,现在我也不想管你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没有了雍亲王的宠爱,你这个亲王格格,还真是不那么值得别人讨好。”
    说完,她就假得不能再假地掩唇打了个哈欠,给茉雅琦下了逐客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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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