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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9章

    第2089章
    尔芙抬眸窥了眼下首坐着的白娇,侧了侧身子,有些为难地拧着秀美的眉头,低声说道:“照说妾身现在留在庄子上养病,爷能陪着妾身回娘家见额娘最后一面,已经是给了妾身天大的脸面了,可是现在天色这么早,让妾身在这巴巴的等明天,妾身这心里头真是不大舒坦。”
    “那你的意思呢!”四爷挑眉问道。
    “爷,您看现在天色这么早,不如咱们抓紧凑合垫补一口,便让张保他们备了车,趁着天黑前就回城吧!”说起来,要不是为了等四爷过来,她早起就随着刘嬷嬷一行人回去了,她到底越来越入乡随俗了,居然也学着遵起了规矩。
    也许旁人会说,郭络罗氏并不是她的额娘,她素日里和郭络罗氏都没个来往,偏在这时候摆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实在是假的很,这话说得不错,郭络罗氏虽然不是尔芙的亲生额娘,待她也并不那么亲近,更是几次暗算她,但是她到底继承了原主的这幅驱壳,不论怎么说,她总该替原主去上柱香吧。
    她想没有女儿会舍得远离母亲吧,便如同她一般,哪怕是来到这里已经几年,闲暇下来的时候,也总是会怀念在现代的时候,赖在老妈怀里撒娇的日子呢!
    尔芙这般要求,四爷自是不好拒绝。
    他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朗声唤进了留在廊下伺候着的苏培盛,轻声交代了几句,便让尔芙安排小丫鬟传菜了。
    午饭,相对来说是清淡到了一个极致了。
    几样素炒,并一道早起就煨着的山参鸡汤,白娇作为尔芙颇为倚重的人,也和四爷同坐在了桌边,含含糊糊地对付了一口,便被四爷塞到了尔芙的车上,陪着情绪低落的尔芙,一块往京城赶去。
    车中,丫儿早就预备好的红枣茶和四样精致的点心。
    在桌上过于拘谨的白娇一上车,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她就这么就着温热的茶水,连吃了几块点心,总算是糊弄了个半饱,刚要招呼着尔芙也垫补一口,她就瞧见尔芙还在魂游天外的望着车篷发愣,心知尔芙还在为把百合从盛京带回来的事情自责,忙笑着打趣了一句:“四爷待你,果然很是不同,瞧瞧你一说,便这般连件衣裳都没换的陪你回娘家了。”
    “嘁……全都是些个贪新忘旧的陈世美。”尔芙闻言,不假思索的反驳了一句,随即羞涩地低了低头,摸着梳得光溜水滑的发髻,似是感叹般的呢喃道,“你瞧见的就是现在,若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四爷怕是早就不知道陪伴在谁的身边了!”
    “你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不论是多么深厚的感情都需要细心维系,也许几十年后,你韶华不再,容颜衰退,但是我相信你也不会成为被厌弃的那一个人。”白娇没想到尔芙会将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劝慰着。
    这些话,尔芙何尝不明白。
    那种相伴几十年的感情,并非不存在,只是太稀罕。
    她想着郭络罗氏非要用那般过激的手段送走木苏里氏,何尝不是因为郭络罗氏对裕满深沉的爱,也许这份爱在裕满看来是沉重的,可是那也是郭络罗氏对他的情太深,才不愿意有人和她分享,不然郭络罗氏作为裕满的嫡福晋,大可以做一个大度平和的嫡福晋,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全不理会府中的莺莺燕燕,还会落下个贤良的美名。
    马车嘎吱嘎吱的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尔芙听着隔墙传过来的隐隐哭声,深吸了口气,对着坐在对面的白娇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怕是这会儿府里都乱了套了,也没人能顾得上你这边了,你一会儿就坐着这马车回炫彩坊去吧!”
    “今个儿,怕是你不能出城了吧!”白娇点了点头问道。
    “估计是不会出城了!”尔芙闻言,摸出衣襟内兜放着的怀表看了看,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那你是留在瓜尔佳府,还是要回到皇城根儿的亲王府去!”趁着马车还没有停稳,白娇急忙问道,她并不是非要关心尔芙的去向,她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带着小七去庄子上的机会,所以才会表现得这般急切。
    尔芙不明就里的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知道晚上会怎么安排。
    “你听我说,若是你晚上回亲王府去休息,那你不就可以将小七名正言顺地带回庄子去了,也免得你成日担心她自己个儿留在府里头有危险了!”白娇撩着车帘,瞟了眼近在眼前的侧门,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便忙按下了话头,等着马车一停稳就扶着尔芙下了马车,很是客气地提出了告辞。
    白娇说完就走,尔芙脑子转得慢,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白娇都已经坐着马车,绕过巷子走远了,她又不能这般失态的追上去,问个明白,最终只能哀怨地看着马车消失的巷子口叹了口气,便随着迎出侧门的刘嬷嬷,来到了已经布置成灵堂的正院。
    布置得庄严、肃穆的灵堂上,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就那样摆在堂屋当间,几个郭络罗氏身边亲近的仆妇,穿着整套的孝服跪在一侧,正哀哀地烧着纸钱,庭院里,几位身披土黄色僧袍的高僧,正在做着法事,围着高僧的身旁,便是这阖府上下的女眷在放声痛哭了。
    尔芙听见的隐约哭声就是出自她们的口中,看着昔日花枝招展的各位庶母都是一袭素服,瞧着明明心底欢喜极了,却又要故作悲伤的哭泣,她有种说不出来的荒唐感觉。
    她还是个俗人,只能看着这些人做戏。
    尔芙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就来到了正堂上,她看着上首方桌上的那尊紫檀木滚金边的灵位,竟然也有鼻子发酸的感觉,不待她吩咐旁边的仆妇送上清香,穿着一袭孝服的百合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满眼含泪的对着尔芙哽咽道:“姐姐,您可算回来了,快过去看看额娘吧!”
    “嗯!”
    尔芙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百合饰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淡淡应了个声,便扭头对着丫儿点了点头,丫儿立马就送上了三根点燃的线香。
    “安息吧,额娘!”
    她无声地注视着黑漆漆的棺材,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扶着丫儿的手腕,站起了身子,对着引路的刘嬷嬷,低声询问道:“我大嫂苏都里氏的灵堂布置在了哪里?”
    “那个毒妇,已经被阿玛送回本家去了!”不待刘嬷嬷开口,百合就恨恨地后面接了一句,一副很是气愤苏都里氏所作所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郭络罗氏的亲生女儿呢!
    尔芙闻声,也不回头,只盯着刘嬷嬷,便见刘嬷嬷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苏都里氏暴怒残杀婆母,这确实是忤逆不孝的大罪过,别说是将尸身送回本家,便是直接一张破席子裹了,丢到乱葬岗去,也没有旁人能说出半个不字来,但是她却觉得太过残忍了。
    不同于现代,在这个朝代,各家各户都有祖坟,而女儿是没有资格进入娘家祖坟的,要是被夫家厌弃的,便只能孤零零的埋在荒郊野外,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苏都里氏是做过错了,却也是暴怒下的冲动举动,又为巴图鲁生下过子嗣,哪怕那些孩子不在了,也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得到了另一个让她震惊的讯息,苏都里氏手弑婆母,犯下忤逆不孝的大罪,被府中婢仆用一张薄皮棺材装了就送回了本家,这个事件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小郭络罗氏却因为对婆母郭络罗氏以身相救,在死后被抬成了嫡福晋,这会儿正在一旁的跨院停尸,享受瓜尔佳氏一族的香火。
    满族八旗对嫡庶尊卑,看得并不是那么重,但是这妾室扶正,也绝对是说不通的事情,何况苏都里氏之所以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小郭络罗氏这个不安为妾本分的女人引起的,难道就因为她也是死在苏都里氏的手里,便能获得和苏都里氏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么,她实在是想不通。
    除此之外,她在来的路上,还曾听白娇说起过一件事。
    这苏都里氏出身将门,父兄五人皆在正黄旗麾下领着差事,作为家中的唯一一个女儿,同族唯二的女儿之一,她绝对是苏都里氏一族的明珠,如今苏都里氏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想到这里,尔芙不禁将狐疑地眼神,落在了百合的身上。
    难道这就是百合和老八的打算,利用苏都里氏和小郭络罗氏之间的矛盾,蓄意削弱四爷这边能联络起来的势力,毕竟苏都里氏的另一颗‘明珠’就是老九府里的一位庶福晋。
    因着那个小苏都里氏是个庶出的女儿,其父又是族里名声极烂的烂赌徒,所以这个‘明珠’的称号都是带引号的,远不如苏都里氏这般受族人的看重,能成为老九的枕边人,还是因为小苏都里氏的阿玛吉拉图,将她押上了赌桌,又经了几道手,这才阴差阳错的落在了老九的手里,最终从一个小小的侍妾,成为了府里的庶福晋之一。
    不过就算是如此,小苏都里氏也不被苏都里氏的族人所承认,毕竟小苏都里氏这样的出身,实在是让这些大家族长、族老们脸上无光。
    而现在苏都里氏一族的真正明珠蒙尘了,那么这颗冒牌货,也总该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吧,再加上老八的个人魅力,要想说服愤怒的苏都里氏的父兄,应该很容易吧!
    不得不说,这次白娇的猜测是正确的。
    表面上,看起来苏都里氏和小郭络罗氏不合是一件小事,可是只要利用得当,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引起惊天动地的变化,比如尔芙的搅和,四爷身边就没有了年羹尧这位一心要做大将军王的男人,和老十四之间颇为紧张的关系,也得到了大大的缓和。
    灵堂里的气氛太沉重、压抑,尔芙作为皇室女眷,不好一直留在那里,借着出去透透气就来到了花园里,本来一直守在灵堂里做样子的百合,居然也跟了出来。
    尔芙看着石子路旁的盆盆娇花,听着身后轻轻的脚步声,放慢了脚步,站在了假山旁边,注视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锦鲤,似笑非笑的低声问道:“妹妹,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后悔将你从那个小庄子上带出来呢!”
    百合现在在瓜尔佳府,已经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儿,唯一一个能为难她的嫡母郭络罗氏也不在了,当着尔芙这个如面团似和气的人的面,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她勾唇一笑,便来到了尔芙的身侧,挑衅似的挑眉说道:“也许吧,姐姐,你现在就后悔了吧!”
    看着锋芒毕露的百合,尔芙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下来的碎发,凝眸一笑,叹气了口气。
    历史上的老八就是个失败者,哪怕有她这个小蝴蝶在,哪怕她并不聪明,可是也从康熙老爷子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二,而老八的身边,连老十四这个糊涂小子都没了,他又该扶持谁登基呢!
    这么一个注定失败的人。
    尔芙看着笑得格外张扬的百合,说出了最后的忠告,“就如你说得一般,也许后悔了吧,你当真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但是有时候一个人太聪明了,也未必就能有好的结局,比如你攀着八爷的事情,也许你觉得是我故意污蔑他,可是我觉得他那样的男人,并不值得你信赖、托付终生。”
    百合压根就没把尔芙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尔芙就是个单纯的傻子,这样一个傻子,哪里会明白那些男人的大事呢,她笑着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淡定说道:“他会以嫡福晋之礼,迎我入门。”

第2090章

    第2090章
    想到这里,尔芙细细回想了一下,她初入府给乌拉那拉氏行妾礼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说的那番话,更觉得心底发寒,敢情这位在她看来最近才黑化的嫡福晋,其实早在她进府之前就已经学坏了,而之前那副平易近人的好心性,定然是因为弘晖的身子坏了,她彻底没了希望,又不愿意收养其他人的孩子,过上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生活,这才会拉拢她这个脑子不好的,而她最近又变了样子,那自然是因为她唯一的儿子--弘晖的身体没问题了。
    脑洞大开的尔芙,总算是理顺了乌拉那拉氏前后不一致的行为是为了哪般,暗暗为自己突然上线的智商点赞,同时对这位拥有矜持笑容的乌拉那拉氏,生出了许多的戒备。
    ----
    在正院听着那些小酸话,听得耳朵都有些轻微耳鸣,肚子里的小火苗似淋了热油一般噌噌冒着,总算平安顺利的回到西小院,尔芙一边招呼着瑶琴替她拆下发间的饰品,一边替珍珠那个小可怜的叹了口气,发泄似的吐槽道道:“乌拉那拉氏真狠。”
    “主子,慎言。”瑶琴低声道,同时眼神不自觉的往外瞟着。
    尔芙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瑶琴,笑着点了点头,越描越黑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同样是一家出来的姑娘,本该是相互扶持,没想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给珍珠下马威,想想珍珠,也不过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罢了,也难为她能忍着没在正院就哭出来。”
    表情越发纠结的瑶琴,袖管下的小手,偷偷摆动地都要断了,可是尔芙这嘴就是完全没有把门的,说得那叫一个痛快,听得瑶琴都快哭了,恨不得伸手堵住尔芙的嘴,但是一想到屏风另一侧时隐时现的那双暗金色的官靴,她也只能替尔芙默默祈福了。
    说得正是兴起的尔芙并没有留意瑶琴的表情,只笑吟吟地对镜梳理着有些弯曲的长发,说着她打从进府以来,乌拉那拉氏可能给她刨地坑,一直说到她行妾礼时的那杯滚烫的烫得她脖子上起了一圈水泡的热茶,站在屏风另一侧做壁上观的四爷,终于耐不住性子了,“爷倒是不知道侧福晋是这样子喜欢背后议论人的性子!”
    尔芙听着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耳朵,又瞟了眼窗边条几上的那尊珐琅彩铜胎座钟,见上面的时间,分明该是四爷在朝堂上与人唇枪舌战的时候,只当是自己最近思觉失调,出现幻觉了,却不想她还没有顺利的安抚好自己,便从镜子中,看到了穿着一袭石青色亲王袍服的四爷,正面色不愉的注视着她的背影,忙惊慌地站起了身子,惊声问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爷要是不在这里,哪里知道侧福晋的这番高谈大论呢!”四爷似笑非笑的答道。
    “呵呵……”听墙角这习惯,当真是不好。
    想到这里,她斜了眼瑶琴,难怪这丫头除了最开始说了句‘慎言’,便再也没说话了,偏她今个儿受的刺激太大,按耐不住的想要发表些心中感想,这才会闹出这么一出来。
    只是,这四爷是不是太偏心了,老话说的话,何人背后无人说,就算是当今万岁爷,那背地里骂他的人,也不知凡几好么,何况是做事的确让人诟病的乌拉那拉氏呢,她相信就四爷质问她的这会儿工夫,这府里的人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议论乌拉那拉氏呢,偏偏就她倒霉好伐,正好被四爷逮了个正着。
    “你还好意思笑!”无语傻笑的尔芙,才想要说些什么,转一下四爷的注意力,便看见四爷唰唰两大步凑到了她的跟前,照着她的脑门就是重重一敲,满是不痛快的沉声说道。
    被敲得两眼一花的尔芙,登时就怒了有木有。
    她狠狠一推四爷,将四爷推了个踉跄,一手掐腰,一手伸出食指的指着四爷,做茶壶状的冷哼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的老话儿,您这位堂堂亲王爷就不明白?您站在墙根底下偷听,您还有理了不成?怎么着,敢情您一大老爷们儿一大早不去上朝忙活那些事关万民的大事,就为了跑到妾身这里来找存在感,替您的嫡福晋来抱不平,要是真没有半点正事了,您就想想晚上吃点啥,这管得住别人在外面说什么,人家这回到自己个儿的房间里发发牢骚,您还管,您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尔芙这一番如同泼妇似的言论,当场就将四爷给震了。
    素来在朝堂上能舌战群臣的四爷,居然有一种找不到自己声音的感觉,只能对尔芙动起了家暴,一把就将尔芙从不远处拉到了怀里头,大手如敲鼓似的噼啪落在尔芙的凸出翘处,直打得尔芙又叫又闹又哭又求的,这才停住了手,一脸不痛快的哼道:“爷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呢,你就这样子没规没矩的,当真是爷把你惯坏了。”
    “你不讲道理!”尔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嘴硬道。
    “爷要是再跟你讲理,那爷就是将你惯出毛病了,你这脾气怎么这么急,爷进门说什么了就把你刺激成这个样子,爷从头到尾说过责怪你的话么,怎么的,爷在你这连句心里话都不能说了!”四爷一边拧着帕子给尔芙擦眼泪,一边有些无奈的叹气道。
    那细心的样子,怕是对上小七都没有这么细致过。
    看得瑶琴在一旁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最后还是苏培盛眼疾手快,在四爷发飙之前,将她从房间里扯了出去,拉到了廊下,这才算是免除了瑶琴无辜成为四爷和尔芙战争中的炮灰。
    “瞧瞧,要不是你,爷能让她们看笑话么?”四爷丢了出气筒,只能将注意力落在了尔芙身上,重重地用帕子蹭着尔芙眼底的嫩肉,低声吐槽道。
    尔芙反唇相讥,哭丧着脸说道:“要不是您动手打人,您也不能被人看笑话,堂堂大老爷们,七尺男儿,居然对个弱质女流动手,这也就是没外人瞧见,不然您这脸面往哪里放呢!”
    说完,她就一把从四爷手里抢过了帕子,起身来到了妆台前,细细擦拭着脸上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痕迹,尤其是擦到耳边的位置上的时候,她就更加不敢用力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帕子上沾到的泪水太多了,盐分过高,她居然察觉到了刺痛的感觉。
    四爷注意到尔芙连连吸气,再看她那副不敢碰不敢动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烫伤的位置又痛了起来,也就顾不上坐那生闷气了,忙起身来到了尔芙的身边,伸手制止了尔芙的动作,轻轻吹着尔芙脸颊的伤处,低声发着牢骚:“别擦了,让人准备水洗洗吧,让你不要再上妆了,也免得碰到了伤处,你偏不听,爷也说让你要是怕丢脸,那就先不要过去正院请安,你也是不同意,你说说,你这是个什么脾气,爷记得你原来是那么乖巧懂事,怎么有了孩子以后,这脾气越来越爆了……”
    “哎呦,我耳鸣,我头晕,您就别唠叨了!
    我还没说您呢,您怎么越来越唠叨了,您这是年纪大了,还是最近没人在朝上和您打嘴仗,把您给憋坏了,跑我这里来痛快嘴了。”尔芙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笑了起来,眨巴着哭得有些肿的杏核眼,笑嘻嘻的吐槽道。
    “不许胡说。
    爷跟你说,你这嘴上没有把门的这点,你可一定得改改,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个儿您在院子里说得痛快,被爷听了个正着,爷明白你是心情不好,只是痛快痛快嘴儿就算了,可是落在旁人耳朵里,那就是你非议嫡福晋,往大了说,那是你不懂尊卑,定会被族里的王叔把你丢进宗人府去教训,往小了说,在府里惹出乱子来,为了平衡,那爷也只能委屈你!
    你说你痛快痛快嘴儿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值得么?
    爷不是不明白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但是你下次不要再说的这么直白了,哪怕是隐晦些的说,这传扬出去的话,爷也能帮你遮掩遮掩。”四爷是发自心底的心疼着尔芙,他也知道乌拉那拉氏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好,可是女子都是心思狭窄的,难免有些没有容人之量,他也试着全说过几次,不过效果当真不明显,再则乌拉那拉氏到底是嫡福晋,他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只能从中调和了,比如此时,他为了让尔芙不被人揪到错处,不得不提出了这种小心机的法子给她,免得她大大咧咧的满脑袋小辫儿让人随便揪。
    不过尔芙这个没脑子的,可是半点没有体谅到四爷的苦心,只觉得四爷这副贼兮兮的样子是格外的搞笑,乐不可支的抱着肚子就笑了起来,一双穿着雪白色细棉布袜子的脚丫在半空着蹬着、踹着,其中有半数以上都踹在了四爷的身上,同时笑出来的那些眼泪和鼻涕,更是一点没糟蹋地往四爷身上的官袍上抹着,将熨烫平整的官袍揉得就像是擦地用的破抹布似的,这才揉着笑痛了的肚子,扬声叫进了瑶琴,起身去一侧的娟纱屏风后面洗漱了。
    “让人送去浣洗上吧!”有些小洁癖的四爷,无奈地看着身上脏兮兮的官袍,满眼嫌弃地叫进了苏培盛,一边解着领口的鎏金铜扣,一边对苏培盛吩咐着,同时也没有忘记让苏培盛打发了小太监去前院取些消肿的药膏,免得尔芙这哭肿的眼睛就这样肿得好像大核桃似的,这个有些爱美的小丫头又不开心。
    两人重新洗漱过,同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迎着窗边洒下的暖暖阳光,四爷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京郊闹了疫症,他知道尔芙每月末都要往京郊的庄子上去两趟,而各庄子、铺面的管事,也会进府给尔芙回禀店里和庄子上的出息情况,和外面接触的机会比较多,所以他不能不提醒一句,这疫症来了是猛如虎,它可不分你是高低贵贱,沾上就是非死即伤。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这个时候不在朝上,而是在府里头,那就是因为朝上的官员都不放心家里头,所以这才这么早就散了朝,各自回府去安顿了。
    “这事,我知道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还没有研究出治疗疫症的方子吗?”
    所谓的疫症就是现代所说的大型流行病,若是严格来说,就连每年都会闹上几次的流感,那都算得上是瘟疫,只是古代的医疗条件差,人们的抵抗力也低些,所以才会提起疫症就谈之色变,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那就是宫里太医院出力的时候了。
    可是研究治疗疫症的方子,哪就那么容易研究的出来呢,所以尔芙问起的时候,那也不过就是顺口一句而已,心里早就暗暗决定要提前备好艾草、陈醋、烈酒这些有消毒作用的东西了,她也没有藏私,将这事也告诉了四爷,希望能尽量减少人员伤亡的情况。
    说起这些消毒的东西,其实古代人不比尔芙懂得少,也没有尔芙想象的那般孤陋寡闻,所以早在四爷一回府就让人备下了,只是各家各户都在抢购这些东西,这京中的储备量就那么多,所以难免会有些不足,不过好在他们府高门大户的,接触到外人的机会少,也就没有那么危险了,“这些东西都预备下了,你一会儿让人去公中那边领回来就可以了,最近千千万万不能出府去了,就连外面的管事,你也先不要让她们进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想到这里,尔芙往四爷的肩上倚了过去,结果她这脑袋瓜儿刚挨到四爷的肩膀上,四爷的脸色就变了,一下子就栽倒了美人榻上,那身雪白色绣柳絮纹的中衣,也渗出了点点血色。
    “这是怎么弄的?”尔芙脸色大变地半跪在了宫毯上,急声问道。

第2091章

    第2091章
    说完,她就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转过身去,不再看那盒蜜饯了。
    从小娇生惯养,尔柔最是怕苦,但是她现在却不能吃这些东西,她千辛万苦地从老御医手里求来这固本培元的良方,日日拜佛烧香地祈求自个儿能够再诞龙子,怎么可能贪图口腹之欲呢!
    她早就听御医说了,这蜜饯、茶水都是解药性的东西。
    小宫女捧着蜜饯攒盒走了。
    旁边杵着的嬷嬷来到了和妃的跟前儿,她笑吟吟地接过宫女送上的山泉水,亲手递到了和妃娘娘手边儿,柔声道:“娘娘,您还是要放宽心,这种事是不能急的,再说您也还年轻呢!”
    “我不急,我不急……”尔柔苦笑着应承道。
    话是这样说不假,但是真是谁急谁知道,眼瞧着宫里冒出一批又一批的美人,眼瞧着和她年纪相差不多的妃嫔都已经过上有子万事足的日子,眼瞧着康熙帝来自个儿宫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尔柔怎么可能不急呢!
    她心里都快急得火上房了好伐!
    只是尔柔知道自个儿不能急,更不能乱,还要表现得更加从容,不然她这个延禧宫的一宫之主都乱了,那底下人就更要慌乱无措了!
    如果仅仅是底下人慌乱些,那情况还算好的,最怕就是这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要生出旁的心思来,另攀高枝,或者是成为别人安插在自个儿跟前儿的眼线,那她这位子就真要坐不稳当了。
    说完,她就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转过身去,不再看那盒蜜饯了。
    不过这会儿身边没有了那些外人在,她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
    尔柔紧紧抓着老嬷嬷的手臂,沉声问道:“嬷嬷所言可真?我到现在还未曾有孕,仅仅是因为这延禧宫里的没有生气不足,只要我能将四福晋所出的小阿哥抱过来,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老嬷嬷闻言,笑着拍了拍尔柔的手背,满脸笃定自信地点点头。
    她是尔柔的嫡亲额娘郭络罗氏的乳母奶娘,随着郭络罗氏在祜满府上的日子越发如意,早就已经到了荣养年纪的她,也就自然而然地退居幕后了,但是随着郭络罗氏过往的阴私手段被揭穿,随着祜满阖府上下获罪被流放西北,她这个早就没有了家人的孤老婆子就被尔柔接进了宫里来。
    尔柔这么做,也是不愿意看到从小将自个儿当亲孙女疼爱的老嬷嬷晚景凄凉。
    虽然老嬷嬷已经老迈,却是保养不错,眼不花、耳不聋,身子骨比一些年轻人都要更加健朗,来到宫里,不但没有给尔柔添麻烦,反而还真给她帮了不少忙。
    这次,老嬷嬷更是给她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这事有没有谱,也不知道这样安排有没有用,但是想到让尔芙和亲子分离的那种痛苦,尔柔还是很果断地同意了,更是迫不及待地就给尔芙下了帖子,按部就班地实施着这个有些残忍的决定。
    而她却不知道老嬷嬷这会儿心里都快后悔死了。
    老嬷嬷瞧着尔柔眼底时不时闪现出的怨毒,在心里摇了摇头。
    人老心善,这点在老嬷嬷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她是疼爱尔柔不假,她也是眼瞧着尔芙从懵懂稚子到娉婷少女的,虽然她是更偏心尔柔些,但是也不可能对尔芙就半点慈爱心肠都没有。
    她不忍心瞧着尔柔日日寡欢,想着市井里流传着的这种偏方,便嘴快说了出来,却不愿意让上一代人的恩怨延伸到子孙后辈身上。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已然不是她能够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所以……她也唯有尽量安抚着尔柔,看着尔柔,免得尔柔做出太过残忍的是了。
    想到这里,老嬷嬷勉强地撑起一张温善可亲的笑脸,轻声提醒道:“娘娘,您稍安勿躁,嬷嬷这话儿都是有根据的,怎么可能用假话哄您高兴呢!
    这就是您在这深宫内苑里,市井百姓都知道这事儿的,谁家要是一直没有孩子,又不愿意过继族中子弟的,便会使出这个偏方来,先收养个孩子过来,这慢慢就会带来子孙缘,生下自个儿的亲生骨肉。
    您这身份,肯定是不能收养其他人家的孩子,但是您将自个儿亲妹妹的孩子养在跟前儿,这孩子和您同脉相承,也就差不多了。
    何况这小阿哥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效果肯定能更好。
    只是嬷嬷还要提醒您一句,您可得好好善待着小阿哥,不然着孩子和您不亲近,可未必能达到您要的效果。”
    “放心,我虽然恨四福晋恩将仇报,却不是那种心如蛇蝎的人,再恨再怨,我也不可能对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下手,再说现在这种情况,也轮不到我这个有宠无子的妃子和尊容优渥的四福晋计较,有她这个福晋妹妹在,我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啊!”尔柔好似感慨般叹口气,笑着说道。
    这也是一个很尴尬的现实。
    虽然尔芙现在顶着钮祜禄氏的姓氏,也正儿八经地入了钮祜禄氏一族的族谱,但是这宫里宫外的宗亲权贵,谁又不知道这位响当当的四福晋和宫里这位和妃娘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有尔芙这个四福晋在外面,便是和妃的娘家落寞了,又是个空有位分的无子妃嫔,但是内务府那些跟红顶白成习惯的宦官,也不敢为难和妃娘娘。
    正是因为如此,尔柔才会忍着心里的不痛快和怨愤,年节不忘给尔芙下帖子。
    尔芙也知道尔柔记恨自个儿,也明白尔柔这么做的原因,所以除非是阖宫饮宴的时候,不然都是礼到人不到,既不让那些外人知道她和尔柔不睦已久,也不会主动登门去坐冷板凳。
    显然,这对从未做过姐妹的姐妹俩,在这事上,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也是尔芙为何会觉得尔柔突然给自个儿下请帖是一件很惊悚的事儿,不然姐妹俩的大和解,绝对能算得上是喜事一桩啊。
    按下延禧宫的尔柔不提,永和宫里的德妃娘娘也说起了尔芙今个儿进宫的事儿。
    作为四爷的额娘,德妃娘娘还是很关注四爷府的大事小情的。
    对此,尔芙和四爷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该回答的问题,总还是要回答的。
    尔芙苦笑着挠挠头,有些尴尬,有些迷惘地恭声答道:“娘娘,其实就是您不问,媳妇也想要找您讨个主意呢……
    今个儿和妃娘娘下了请帖邀媳妇进宫喝茶赏花,媳妇亦是不清楚怎么回事,而且和妃娘娘也并不曾说什么事情,只是和媳妇唠唠家常而已。
    媳妇到底是阅历少些,实在猜不透和妃娘娘的心思,娘娘在宫中和和妃娘娘打交道的时间更多些,不知道娘娘您怎么看呢!”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似在为自个儿竟然用娘家事来烦德妃娘娘,而心里觉得抱歉着。
    只是就凭借尔芙的三言两语,德妃娘娘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猜到尔柔的想法,但是既然被问到了,她又不可能不给出一个建议,所以她略微沉默片刻,便给出了一个万金油的回答:“虽然说和妃娘娘和你曾经闹过不快,但是她到底是你的亲姐姐,姐妹俩聚到一块说说话,也是正常,你倒是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谨慎些,也就是了。”
    “媳妇明白。”尔芙扯起嘴角笑了笑,柔声答道。
    德妃娘娘又留着四爷和尔芙在永和宫用了一顿午膳,说了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老段子,倒是也没有让他们在宫里多呆,借口要小睡休息片刻,便让尔芙和四爷跪安出宫了。
    这趟回府,四爷没有如往常那般骑马走在前头,而是和尔芙一块坐上了马车。
    “和爷仔细说说,和妃都和你说了什么!”上了马车,四爷接过诗兰奉上的热茶,摆摆手就将在车厢里伺候着的诗兰等人都轰了出去,压低声音的询问道,显然他是有些不放心这位和妃娘娘的,刚刚没有在永和宫里直接询问,也是顾及着尔芙的面子,怕尔芙在德妃跟前儿丢脸。
    四爷的询问,尔芙并不意外,却还是娇嗔地丢给了四爷一记白眼,似乎是在怪四爷太不信任自个儿的娘家人,又似是小两口在耍花枪,反正怎么瞧着都不像是真不高兴,而且尔芙也没有给四爷继续开口的机会,便将她进到延禧宫的桩桩件件,清清楚楚地复述了一遍。
    至于她和尔柔的聊天内容,她倒是一带而过,因为她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爷这么听着你说,倒是没有感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爷还是那句老话,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尤其是你去延禧宫的时候,最好还是带着诗兰她们,有什么事儿的话,她们也好能替你出来给德妃那边传个信。
    虽说德妃娘娘和爷的母子情份淡薄些,却也不会眼瞧着你这个儿媳妇吃亏的。”四爷耐心听完,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
    尔芙闻言,先是笑着捶了捶四爷的肩膀,好似怪四爷将和妃形容成吃人的老虎,但是随后她又是满脸赞同的点头说道:“切,你不说,我也不会丢开诗兰她们的。
    我也不怕你笑话,今个儿我去延禧宫见和妃娘娘,我瞧着和妃那眼神,这心里头都觉得毛毛的,别提多不自在了,这要是不带着诗兰她们壮胆,又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她,不好一进门就离开,我真是恨不能拔腿就跑啊,你现在要是让我自个儿去见她,我还真是没有胆子去。”
    说完,她又连忙搓了搓胳膊,好似胳膊上窜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浑身抖动着。
    “瞧瞧你这胆子吧,我觉得咱们小七都比你胆子大了,什么都害怕,爷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四爷瞧着尔芙如此反应,笑着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打趣道。
    “切,你是没瞧见和妃娘娘那眼神多慎人……”对于四爷的形容,尔芙不满极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胆子不小,那下次进宫,爷可就不陪你去了,这要是有你和孩子们在旁边插科打诨的时候,或者是老十四那个皮猴子在还好些,就爷和德妃坐在一块,也是别扭极了,比起朝堂上的气氛,还要更凝重几分呢!
    爷算是看明白了,咱们俩就是两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啊!”显然,四爷爱极了尔芙这种小俏皮,笑呵呵地揽着尔芙靠在车厢包着的软垫上,带着几分自嘲的轻声调侃道。
    尔芙闻言,撇撇嘴,道:“那是您,伊尔根觉罗福晋不知道多疼我呢!”
    说着,还好似炫耀似地将自个儿衣襟上挂着的坠珠压襟扯了扯,满脸傲娇的说道:“瞧瞧,前些日子伊尔根觉罗福晋新收的东珠,没舍得给自个儿打新首饰,特地请了造办处的能工巧匠给我做了个压襟,别瞧着压襟不起眼,这镂空的金珠子就是一个小小的香囊,等到夏日里,放上点干花瓣、香粉什么的,一定很出彩。”
    “这么说,皇上还替你找了个好额娘呢!”四爷抬手拨动着那颗镶嵌在几颗东珠之间的镂空小金球,他还真有些不相信这么指甲盖大小的小金球里能放香料。
    “切,嫉妒吧,这小玩意儿瞧着是不大起眼,但是做工精细,复杂着呢!”尔芙笑着推开了四爷还在研究着小金球的大手,熟练地在小金球的一侧一抠,原本严丝合缝的小金球就变成了两个半球,露出了里面的小小凹槽,边说,边指点着四爷看清楚开合处的小机关。
    “喜欢就带着呗,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对于尔芙这种赤果果的炫耀行为,四爷颇为不快,但是谁让他的额娘就没有想着送点体己给自个儿呢,他也就剩下死鸭子嘴硬这点了。
    不过他心里却在琢磨着,看来自个儿这些日子是对小妮子关心的少了些,竟然连小妮子身边多了这么件心爱的玩意儿都不知道,他可不能落后了!

第2092章

    第20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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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跟在四爷身边当差,苏培盛是明面上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但是张保和陈福是暗处里的苏培盛,地位相当,且隐隐要高于跟在四爷身边走动的苏培盛,所以苏培盛对这二位的态度是很友好的,左右没有什么竞争关系,他也怕得罪了张保和陈福,让那些无处不在的暗探盯着自个儿不愿意被四爷知道的那点私事。
    比如他在四爷府外,偷偷养在一处宅院里两个娇妾和嗣子。
    张保半侧身,停住脚步,幽幽叹了口气,沉声答道:“这次的事是要麻烦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和兄弟仔细说说?”苏培盛带着小心地客气问道,他是日日跟在四爷身边当差的倒霉蛋儿,最怕四爷有什么忌讳是他不知道的,当然是希望对府里的大事小情都越了解越好,免得一不留神就踩中地雷,被四爷踹到旁边去坐冷板凳。
    张保闻言,微微怔了怔神,随后将他和陈福的调查结果,对苏培盛简单说了说。
    说完,他就直接绕过还呆滞在身侧的苏培盛,迈步往上房门口走去。
    好一会工夫,张保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上房门口,苏培盛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搓了把脸,暗叫倒霉地耷拉着脑袋,回到门口守着。
    他心里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根据张保所说,这后花园因为是各种意外频发的敏感地区,府里现在又有两位女眷有孕,所以除非必要,已经很少有人往园子里走动,即便是那些专门饲弄花草的花匠都是三人成行,就怕一不留神就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和嫌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下梦蝶姑娘被福寿公公请进小厨房这点小事不说,苏培盛才刚刚回到东小院上房门口,便瞧见张保拉长着苦瓜脸从回廊绕过来,忙迎上前去,低声询问道:“怎么样,可是莲花池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主子爷这会儿脾气可不大好,你回禀的时候要多加点小心!”
    当然,她并不会反思自个儿的过错,只会将所有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她到了议亲的岁数,尔芙和四爷不为她张罗着,她怨恨着。
    四爷坏了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天赐姻缘,她怨恨着。
    今个儿之前,园子里做洒扫的粗使宫女才特别清理过莲池里的绿藻等漂浮物,连莲池旁边几处汉白玉雕的护栏都特地擦拭一心,更别提是踩着就容易滑跤的青苔,更是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些人在干活的时候,不但有同行的粗使宫女做证,还有验收的老婆子作证明,所以佟佳氏必然不可能是意外摔倒了。
    另外,佟佳氏摔倒以后,张保曾安排他安插在东小院做耳目的小宫女偷偷检查过佟佳氏出事时候穿着的那双软底绣花鞋,在鞋底上,发现了些许菜油的痕迹,虽然那痕迹并不算明显,但是还是没能瞒过小宫女聪颖锐利的双眼。
    而除此之外,还有花匠证明,嫡福晋所居正院的小宫女曾偷偷在池边停留过。
    虽然被花匠看到的小宫女身份不高,瞧着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小宫女,但是她那身专供正院的宫女制式袍服,还是泄露了她的身份,加之有和她相熟的洒扫宫女打过照面,更是可以肯定这个偷偷摸摸在池边儿不知做了些什么事情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跟在诗兰身边跑腿的小宫女水袖。
    毫无疑问,佟佳氏小产这件事和正院有了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苏培盛从尔芙过来的所作所为,虽然愿意相信这事和尔芙这位嫡福晋扯不上关系,但是却也不敢肯定尔芙那番做派不是在四爷跟前做戏,这后院里的女人就没有哪个是真正清清白白的,所以不怪他会往最坏处考虑。
    如果这事被证实是尔芙所谓,满心信任着嫡福晋的四爷会如何反应……
    苏培盛表示他不敢想象,十有八/9是天塌地陷,兴许这大清朝的第一位被废亲王福晋就要出现了。
    而作为每日都跟在四爷身边当差的倒霉蛋儿,他必须面对一个如火山爆发般状态的四爷,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后背发凉、脚下发软……
    好在,他到底还算镇定,这种心虚气软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压在了心底,为了更好的把握局面,他做起了听墙角的事情,只见苏培盛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竹帘旁,屏息凝神地听起了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西次间,坐在窗边太师椅上喝茶的尔芙和四爷已经听完了张保的回禀。
    出现这样的调查结果,尔芙表示她并不意外,虽然她早就安排诗兰严格约束正院宫婢的出入,但是正院人多事多,这出出入入的人就更多了,难免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只是她没想到被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人是水袖。
    说起水袖这丫头,她对水袖的印象还不错,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嘴角弯弯,瞧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轻松愉快,还总是在发髻边儿簪着一对精巧别致的碧蓝色绢花,是个挺会打扮的小姑娘,连四爷都曾夸赞过水袖的眼力见,不然她也不会将水袖调到诗兰身边跟着跑腿儿,本就是打着要提拔水袖的打算,而且水袖那丫头做事稳妥,虽然还不够老练,却足够小心谨慎,照说是不该被搅进浑水里,可是现在就偏偏出现了意外。
    虽说想不通,但是尔芙还是很快就有了决断,打定主意要让四爷将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不然这件事就会如同一根刺似的刺在四爷的心底,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所以她不但不能替水袖做任何担保,更不能大包大揽地将这事揽上身,安排自己的人出面调查。
    所以尔芙在四爷沉默的时候,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既然这事和我身边的丫头牵扯上关系,我还是回避的好!”
    “不必如此。”四爷回眸,看了尔芙片刻,摇头说道。
    他虽然在听到张保说出那番调查结果的时候,有过片刻的怀疑,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尔芙,一来是因为尔芙进府多年,在大是大非方面都表现得很守规矩,而且佟佳氏这胎儿从爆出来那天起,她都在刻意回避,如果真要说尔芙想对佟佳氏这胎儿动手脚,那么就该主动承担起照顾佟佳氏的责任,抢在他回府之前动手,这样也更方便她扫除首尾,二来就是因为他在尔芙身边安插的人手不少,如果尔芙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必然瞒不过他,而现在他安排在正院那些耳目都没有任何反应,偏偏这事和尔芙身边伺候的宫女扯上关系,显然是有人故意在坑尔芙,所以四爷选择了相信尔芙。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可能不让人去调查,所以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命人细细调查清楚真相,爷不希望听到这样那样的揣测和怀疑,而是要实打实地真凭实据,至于说那个被人瞧见在池边儿鬼鬼祟祟的小丫头,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必顾忌太多。”
    说完,四爷就一摆手让张保下去了。
    张保领着四爷的交代离开,四爷瞧了眼身侧有些不安的尔芙,轻声解释道:“爷相信这件事和你无关,但是却不能完全相信你身边的人,所以你别怪爷不经你的同意就将你身边的人交给张保去审问。”
    “我明白!”尔芙淡笑答道。
    四爷不可能完全信任她,这是尔芙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儿,不过四爷居然肯对她解释几分,尔芙还是觉得很意外的,有哪里会有什么怪罪可说,这样仔细调查也好,起码能够彻底洗清她的嫌疑,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就是她还是没能防范住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算计和构陷,同时有点点失望,因为佟佳氏突然小产的事儿,她想要领着孩子和四爷去街上转转,想要去和白娇叙叙旧的安排,也彻底泡汤了。
    “你能明白就好,其实让张保好好查查水袖也好,毕竟她是你要留在身边伺候的,虽说之前查过,确定她的身后没有其他主子,但是还是要彻底调查一番,这样爷才能放心。”
    “难得四爷能够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妾身先行谢过爷疼惜了。”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话。”
    西次间里,尔芙和四爷说话的工夫,催产药生效的佟佳氏终于顺利诞下死婴。
    六个月大的胎儿,已经长成人形,且手脚俱全,连腿间的小玩意儿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立刻昏死过去的佟佳氏趴在床边,在霍嬷嬷的搀扶下,勉强打起精神地瞧了眼朱漆恭桶里的死婴,不禁是悲从中来,紧咬着软木塞的嘴里,毫不意外地渗出了几缕猩红,只见她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哀嚎一声,眼泪如泉涌般从眼眶滚落出来,还不待她开口说话,便已经彻彻底底的昏死了过去。
    “我先去瞧瞧佟佳氏,爷在这里坐坐!”虽说佟佳氏并非正常生产,但是产房这等沾染了血腥的地方,四爷也不好过去,尔芙见四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内室虚掩着的碧纱橱,她很是体贴地起身说道,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不过不等尔芙走到内室门口,霍嬷嬷就已经领着提着恭桶的稳婆从内室里出来了。
    此时,装着死婴的全新朱漆描金边儿恭桶上,已经罩上了一层红绸,遮住了恭桶里的死婴,显然是有人怕冲撞了外面等候着的四爷和尔芙,特地安排的。
    四爷是什么样的人,那是真真正正在战场上拼杀过的男儿,哪里会害怕佟佳氏所生的这个没落地就咽气的死婴,不过考虑到身边还有尔芙,他也没有让稳婆揭开红绸,只是问了问佟佳氏的身体,便让稳婆将恭桶和恭桶里的死婴送去外面给太医检验,确定死婴的死因去了。
    然后他又叫了苏培盛进来,冷声吩咐道:“命太医检查完毕,便让人用快马送往庄上好生安葬,虽说小阿哥没落地就咽了气,但是到底是爷的亲生骨血,爷不希望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排好这些,四爷扭头看了眼尔芙,轻声说道:“你先回去正院休息吧,爷在这里等着就是,稍后有了结果,爷再派人给你传信。”
    “好。”尔芙淡淡应道,对着四爷微微屈膝,招呼着诗兰就往外走去。
    说句实话,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是片刻都不想在东小院停留的,上房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药味,虽说算不上难闻,却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现在既然四爷主动下了逐客令,她也就不必继续守在东小院这边儿了。
    至于说,死因和结果,尔芙真是并不在意。
    因为左不过是佟佳氏孕期受寒,或者是跌伤所致,具体死因也未必能查明白,四爷不想小阿哥尸骨无存,太医就不能给小阿哥验尸,单凭外表的体态特征,想要彻彻底底地分辨清楚是因何原因小产,难度系数,不可谓不高,太医是人,医术再高,也成不了神仙。
    而敢于做出伤害皇嗣血脉这种事的人,更不可能是一时冲动,必然会计划周详,所以最后这件事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就如同府里之前所有夭折和落胎的孩子一样,即便能抓到,被抓到的也无非是奉命动手的人,或者是被幕后主脑推出来的替罪羊,亦或是倒霉的背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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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芙不敢肯定说投胎到皇家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是显然大多数都是不幸的,幼年要陪着自家额娘争来斗去,为了能得到自家阿玛一星半点的关注,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辛苦努力,等到长大成人,又要被迫被嫁去和亲,或者是拉拢朝中权贵,甭管是阿哥,亦还是格格,总之少不得要为皇室的利益牺牲,而格格还好些,只要心境开阔,总能获得优渥尊荣的生活,阿哥就更惨,不管有没有野心,最终都要难免被牵扯到夺嫡之战中,最后能够获胜的人,只有一个而已,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少有能够独善其身的皇室子孙。
    “咱们回吧!”心有失落的尔芙瞧了眼欲语还休的诗兰,淡淡摇头道。

第2093章

    第2093章
    当然,这也是吴嬷嬷从中挑拨所致,不然就算是乌雅赫赫吃拧乐、吃撑了,她也不会这般费心费力地安排这么一出戏,为了这出好戏,她足足折腾进去了近千两银子。
    少时片刻,宫女带回了一张泛着檀香的佛签。
    这也是乌雅赫赫进宫时候,特地塞到这个小宫女手里的,上面写着一些方位词,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禅语,总之要是按照这张纸上所说的内容在四爷府里找个居所,那唯一合适的就是尔芙在花厅旁边的那处暖阁。
    一处月余用不上一次的专属暖阁,如果德妃娘娘开口让尔芙将这处暖阁腾出来给乌雅赫赫居住,乌雅赫赫不信尔芙敢违逆德妃娘娘的意思。
    不过德妃娘娘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就知道摆婆婆谱儿的人,必须要有理由。
    乌雅赫赫为了给尔芙添点堵,真是愁白了头。
    如乌雅赫赫所预料的一般,德妃娘娘果然很看重她腹中的胎儿,看过那张借用土登法师名义送过来的佛签,便吩咐宫婢铺纸研墨,命她将一封信带给了四爷。
    同时,也让她捎回去了一个口信,传尔芙进宫。
    安排好这些,德妃娘娘示意宫女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摆摆手将殿里伺候的一众婢仆都赶了出去,冷声道:“你还真行啊,算计到你姑母我的头上了!”
    “姑母,您这话是何意啊?”乌雅赫赫满脸不解的问道。
    “你不明白,还是你故意装糊涂呢,这佛签是怎么送到本宫手里的,怕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你这手伸得够长了,连本宫身边的人,你都敢收买拉拢了!”德妃娘娘将手里端着的茶盏往桌上一摔,指着才刚出殿门没一会儿的某宫女背影,冷声喝道。
    乌雅赫赫闻言,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自个儿还有孕在身,直接就跪倒在地了。
    她能够在四爷府里混得如鱼得水,一切都仗着背后有德妃娘娘这尊大佛做靠山,她敢如此安排算计德妃娘娘,那都是本着不被德妃娘娘发现为原则的,现在德妃娘娘却突然变脸,她根本不敢想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此时此刻,她暗悔不该无事生非地闹出这场幺蛾子来……
    好在,德妃娘娘并没有想要和她计较,不然刚刚她也不会写下那封给老四的信了。
    德妃娘娘之所以来这么一手秋后算账的把戏,无非是敲打敲打乌雅赫赫,免得乌雅赫赫这胆子越来越大,现在就敢拿她当枪使,如果她不将这层窗户纸戳破,乌雅赫赫以后不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如果不是看在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面子上,她真想甩乌雅赫赫几巴掌。
    因为她就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女人……
    “你起来!”德妃娘娘冷眼瞧着跪地做请罪状的乌雅赫赫,冷声道,“今个儿这事儿,本宫全了你的脸面是瞧在你阿玛的面子上,可一不可再,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本宫不顾情面了。”说完,待乌雅赫赫站起身来,她就冷笑着起身走到了虚掩着的殿门旁,抬手将眼前虚掩着的描金对开隔扇门大力推开了。
    还不等乌雅赫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德妃娘娘指着刚送佛签过来的小宫女,厉声道:“你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连皇上送给本宫的金凤玉簪都敢偷,这次就是本宫想要保下你,亦是不成了!”
    说完,德妃娘娘一招手,旁边那些一脸懵逼的围观群众就将小宫女架住了。
    “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小宫女同样是满脸懵,她连声叫冤道。
    只是德妃娘娘在宫里一向是个宽和待人、温顿厚道的好人形象,怎么可能做出不占理的事儿呢,不需要她吩咐,旁边就有机灵的小宫女上前替德妃娘娘将戏补足了,只见后站出来的小宫女动作迅速地在被小太监架住胳膊的小宫女身上一摸,变如同变戏法似的从那小宫女身上掏出了一支玉质上乘、雕工精美的金凤玉簪。
    栩栩如生的展翅金凤上,点缀着数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搭配着羊脂美玉雕琢出来的牡丹花簪杆儿,既华丽,又精致,迎着阳光,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柔光闪闪。
    “娘娘,幸好您发现得早,不然怕是就要让这蹄子送出去了!”小宫女双手捧着金凤玉簪,躬身送到德妃娘娘的跟前儿,带着几分后怕的说道。
    “找到了就好。”德妃娘娘亦是深以为然的点头答道。
    说完,她就将这支金凤玉簪小心翼翼地簪在了发髻的一侧,摆摆手,命小太监将那个被冤枉的小宫女压下去了。
    旁边一脸懵的吃瓜群众瞧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对那小宫女投去了可惜的眼神。
    宫里私相授受、坑蒙偷窃这种事,一直都是屡禁不止的,加之这各宫主子们的金银玉器、首饰珠宝、甚至是房间里的家居摆设,那都是季季换新的,只要做得小心些,轻易不会被抓到,因为很少有主子们会清点那些已经被送到库房的旧物。
    不过他们也知道有一种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那就是御赐之物。
    别看各宫各院的花瓶玉器等摆件、主子们贴身簪戴的珠宝首饰等物上,全部都雕刻着独有的花纹标识,宫外那些接收赃物的铺面,却根本不管那套,宫外不知道多少人就想着能买上件宫里的玩意儿彰显身份呢!
    与之相反,只要这样东西是沾到御赐之物边儿的,那就是谁也不敢收了!
    因为这不单单是收赃买赃这点小事了,被抓住就是欺君重罪,发配流放都是轻的,稍有不慎就是连诛九族,谁敢挨边儿,那不是要钱不要命了么!
    正因为如此,这就成了宫里那些偷儿里的一项禁忌了。
    现在这个名为小秋的宫女,等着她的就是一条死路,甚至还可能牵扯到她的家族。
    当然,如这般心生同情的宫婢仆从,多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粗使宫婢和小太监,眼界不够,让他们习惯于听风就是雨。
    永和宫里那些聪明人,却都是心有戚戚地低着脑袋瓜儿,等着旋风刮过。
    这个叫小秋的宫女,别看她才不过十九岁,却是德妃娘娘身边数一数二的大宫女,德妃娘娘更是将自个儿的首饰金器都交给她去打理,可见信任,真可谓是前途无量,这样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宫女怎么可能为了一根金凤玉簪就动了偷盗的想法。
    再看旁边那个上前搜身的蝶兰,那也是德妃娘娘身边信赖的大宫女。
    这分明就是一处栽赃陷害的戏码好伐……
    至于,这出戏是演给谁看的呢?
    在场这些聪明人不想去猜测,只要不是自己就好,不过这也给这些人提了个醒,别看德妃娘娘总是那副菩萨心肠的做派,但是这处置人的手段是真狠,以后当差是要更小心些了。
    尤其是那些曾经生出过背叛念头的人,皆是一身冷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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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德妃娘娘可不管她们怎么想,对着蝶兰点点头,又满含深意地瞧了瞧小秋,转身回到了殿里,她瞧着已经吓傻的乌雅赫赫,抬手指着被小太监如同拖死狗似的拖着往外走的小秋,冷声说道:“瞧见了吧,这都是你害得她,你不但害了她,还害了她一家人。”
    “姑母,您都知道了?”乌雅赫赫傻愣愣地擦着冷汗,忐忑问道。
    “小秋是本宫身边掌管衣饰簪冠的大宫女,时时陪伴在本宫左右伺候,本宫怎么可能不盯紧她呢,五百两银子和一条她亲手绣的罗帕就逼着她替你办事,你还真是天真,如果本宫能被这样的手段算计到的话,本宫还如何坐稳这永和宫宫主的宝座呢!”德妃娘娘脸上写满了不屑二字,冷笑着回答道。
    乌雅赫赫继续擦着冷汗,颤声问道:“那姑母为何会任由她替赫赫传信呢!”
    “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
    如今这东西六宫里,多少人都在说本宫是个年华韶去的老人儿了,空守着这永和宫发霉衰败,又不知从哪里钻出了那么几个新人,难免会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想要攀高枝儿去,本宫是不爱见血光,却也不能瞧着这宫里被人弄得乱糟糟的,正好小秋这个蠢货撞上来了,那就正好用她还杀杀那些人的二心好了。
    至于你的事儿,本宫虽然是不知道你这般费心费力的闹什么,但是念在你替本宫演了一出好戏,本宫成全你又如何呢!”德妃娘娘冷冷地瞧着浑身都在打颤的乌雅赫赫,面带浅笑地说出了一番沁着血腥味道的话。
    说完,德妃娘娘就一副懒得再和乌雅赫赫多废话的样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乌雅赫赫来时风风光光,坐着德妃娘娘派过去的软轿,那脸上写满了得意二字,离开的时候,虽然仍然是坐着那顶舒适如云朵般的软轿,却是脸色刷白,连染着口脂的朱唇都被咬得泛起了血丝,可见她心里是多么恐惧、多么害怕了。
    一直到回到府里,见到吴嬷嬷,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惊恐,这才发泄了出来。
    迁怒。
    这就是毫无底线的迁怒。
    当毓秀姑姑看到跪在秋雨楼前、汗如雨下的吴嬷嬷时,满脸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宫里宫外就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德妃娘娘的性情了,永和宫里有多少自作聪明的人,一个不剩地倒在了背叛德妃娘娘的路上,又有多少被德妃娘娘那层柔善亲和光环所欺骗的人,前赴后继地成全着德妃娘娘的上位路,其中不乏和德妃娘娘同出一脉的姐妹,也不乏和德妃娘娘曾姐妹相称的手帕交……
    不过她是真没有想到乌雅赫赫这样从小就经常出入永和宫的人,也会走上这条路,真是愚蠢至极,亏她之前还担心乌雅赫赫的存在、乌雅赫赫腹中的子嗣会威胁到尔芙的地位。
    如果连乌雅赫赫这般愚蠢的人都能抢占尔芙嫡福晋的身份,那真是荒唐极了。
    “毓秀姑姑,求求你,求求你替我和格格说说情吧!”就在毓秀姑姑胡思乱想的时候,跪在秋雨楼前的吴嬷嬷拉住了毓秀姑姑的裤腿,低声恳求道。
    毓秀姑姑闻言,微微俯身,从袖管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到吴嬷嬷的手里,一边催着吴嬷嬷快些擦擦脸上如泥浆般的汗水,一边柔声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惹格格不高兴了,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我又怎么替你去找格格求情呢?”
    “嗐,都是些个不好说的事儿呗!”吴嬷嬷接过帕子,一边擦拭着已经流到眼睛里的汗水,一边叹气道,却也不再提让毓秀姑姑替自个儿求情的事儿了。
    毓秀姑姑这话儿说得没错,自个儿连自个儿是怎么得罪了乌雅格格都不能对人讲,别人又怎么知道该怎么替她说些好话呢,兴许还会适得其反,看来自个儿就剩下卖惨这条路了,但愿被德妃娘娘吓坏了的乌雅格格能快些消气,不然她都快挺不住了!
    “既然是不好说的,那就不要说了。
    我这就去里面替你探探口风,另外再让人送些茶水过来,你先坚持坚持,兴许一会儿格格就消气了呢!”毓秀姑姑闻言,也没有多问,一副我理解你模样地拍拍吴嬷嬷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往秋雨楼的里面走去。
    秋雨楼里,乌雅赫赫正歪在榻上假寐,她听见毓秀姑姑的脚步声,噌地坐起身来。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这厨上煎好的安胎药,怕是都要放凉了吧!”毓秀姑姑笑着走到乌雅赫赫的跟前儿,她瞧瞧旁边角几上摆放着的药碗,伸手摸摸碗壁的外侧,柔声提醒道。
    “这药太苦了,而且太医不也说过是药三分毒么,我不想喝!”乌雅赫赫调整了下姿势,怀抱着软趴趴的抱枕,娇声说道,同时满脸嫌弃地蹙了蹙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胡太医故意坑她,那药汤比黄连水还要更苦几分,真是难以下咽。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虽然几位太医都曾说过是药三分毒,但是你现在胎像不稳,实在离不得这安胎药,何况您今个儿还曾早起就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一路劳顿,更是要小心些了!”毓秀姑姑好脾气地劝说道。

第2094章

    第2094章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她是想着等自个儿这边先定好菜单,再由膳房的大厨做出来,先办上一场家宴,将府里的内眷和孩子们都聚到一块试菜,这样也比较容易选出更适合所有人口味的菜单。
    不过尔芙还没有将这打算告诉膳房那边儿,那边的大厨就为了露脸杠上了。
    今个儿秦嬷嬷通过诗兰将这事转告给了尔芙,尔芙也就打算彻底解决菜单问题,定好了菜单,也好安排其他宫婢挑选出更为合适的碗碟盘筷等餐具,加之这两天的天气比较凉爽,趁着这时候摆上一场家宴,将大家伙儿都凑到一块热闹热闹,也挺有意思的。
    “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也去膳房那边儿走动走动吧。”她拂拂鬓边垂下的攒珠流苏穗子,柔声吩咐道。
    一头青丝梳得油光水亮,配上两支赤金累丝坠攒珠流苏穗子的步摇,换上一套绣兰草花纹的大襟宽袖旗装,脚下穿上有些累人的花盆底绣花鞋,梳妆齐整的尔芙就这样领着诗情等人一块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膳房距离长春仙馆比较近,仅隔着一片稀稀疏疏的枫树林。
    尔芙一行人出行,又是比较引人注目的,所以尔芙还没进膳房的门,她来膳房的消息就传到长春仙馆住着的乌拉那拉氏的耳朵里去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拂拂耳边的碎发,对着宫婢招招手,也紧跟着就去膳房了。
    她就是要时时刻刻地出现在尔芙跟前儿,紧紧盯住尔芙的一举一动。
    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她就是那条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等到合适时机就可以将尔芙除掉,但是她却不知道她自以为神秘的境遇,早已经被尔芙这位穿越女猜出来了。
    大热天的,膳房里的温度就更高了。
    尔芙怕热怕闷,也不担心新上身的衣裳弄上油烟味,所以她并没有钻进那处面阔五间有余的厨房里面去凑热闹,而是直接将躲在偏房里歇乏解闷的大厨们请到了树荫下,和这些成日和锅碗瓢勺打交道的大厨搞起了排排坐、吃果果的座谈会。
    诗兰已经将她做好的菜单送到了在场这些大厨的手里边儿了。
    尔芙也不需要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和他们探讨起菜单的问题了。
    其实,主要就是她发问,大厨们负责作答。
    她问的内容,也是比较详细和广泛的。
    比如,谁更加擅长哪道菜。
    比如,谁更加擅长点心的制作。
    比如,谁更加擅长雕工摆盘。
    其实她还真不是故意要耽误这些大厨们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息时间,她就是想张罗出一桌更加完美的席面。
    就在她和这些大厨详聊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拎着盒已经剔好杂质的燕窝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笑吟吟地走到了尔芙跟前儿,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在这里似的,屈膝见礼道:“福晋万福,妾身真没想到福晋姐姐能在这里,没耽误姐姐的事吧。”
    说完,她就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掩唇笑了。
    尔芙闻声抬眸看去,笑着摇摇头道:“算不上耽误,我就是过来和咱们园子里这些大厨商量一下过些日子赏景宴上要用到的席面菜单,正好你也过来了,那就一块研究研究吧,你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淑女,见过吃过的好东西不少,给我们好好出出主意。”
    说完,她就对着旁边伺候的诗兰摆摆手,让诗兰将旁边空着的小矮凳搬到了跟前。
    乌拉那拉氏的目的就是想要探听一下尔芙来膳房的目的,也是想要露露脸、刷足存在感的,怎么会拒绝尔芙的邀请呢,虽然她很不习惯被这么一群红头胀脸、满身臭汗的厨子围在跟前儿。
    不过为了更多地和尔芙接触,她也就忍了。
    “诗兰啊,将刚刚我让你送过来的菜单给乌拉那拉侧福晋瞧瞧。”尔芙笑着对乌拉那拉氏点了点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乌拉那拉氏脸上的嫌弃,柔声吩咐道。
    说着,她转过头瞧瞧乌拉那拉氏,继续客套道:“乌拉那拉妹妹帮忙看看。”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随手接过诗兰手里捏着的菜单,乌拉那拉氏浅笑着答道。
    这份菜单是尔芙费很多心思整理好的,但是再完美的东西,只要有心人想要挑出些缺点和不足,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比如此时的乌拉那拉氏。
    她怎么可能愿意承认尔芙这种米虫能将一次赏景宴的席面安排得如此完美呢……
    乌拉那拉氏上上下下地将菜单看了几个来回,费尽心思地挑出了一些不妥的地方。
    比如尔芙考虑到这次宴请的客人比较多,要是单人单桌怕是在圆明园里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摆宴,所以她打算在后湖当间的水榭上摆开十来张大圆桌,这样就又一个比较关键的排位问题了,因为在安排座位的时候需要考虑到同桌邻座的宾客是否有罅隙,也要顾及到将一些关系亲近的宾客安排在一块,还有还要安排好每桌招待客人的东主们。
    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乌拉那拉氏不认为尔芙有这个能力,所以她决定以这点来挑刺。
    可惜,她却忘记了府里有一尊大佛般的存在,毓秀姑姑。
    毓秀姑姑是德妃娘娘跟前儿的老人儿,连宴请百官家眷的宫宴都操持过数次,尔芙宴请妯娌和宗中福晋来圆明园赏景的一次家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儿,她玩着闹着就安排好了。
    “这些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我已经拜托毓秀姑姑帮忙安排了。”尔芙笑着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不尴不尬地笑笑,又说起了菜色的安排。
    满洲八旗出自关外,从古以来就是众多游牧民族之一,早已经习惯比较油腻的饮食习惯,便是入关多年,这饮食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改变的,而尔芙来自现代,更讲究科学的饮食观念,所以尔芙安排的菜色在乌拉那拉氏看来就显得有些清淡了。
    不过关于这点,尔芙也自有解释。
    “现在这天气这么热,咱们又是要宴请各府的内眷,弄些大鱼大肉的荤菜,看着就觉得倒胃口,还是清淡些好,尤其是那几道爽口开胃的小菜,到时候妹妹就知道这清淡的小菜吃着舒坦了。”
    接下来,旁边那些在膳房当差的大厨就如同背景板般存在似的看了一场辩论赛。
    主要是由乌拉那拉氏各种挑刺,再有尔芙各种反驳。
    他们瞧着热闹,视线整齐划一地在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二人身上来回游走着,同时他们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嫡福晋对这份菜单很满意,请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研究下每道菜该由谁来负责而已,而不是和他们商量菜色的安排问题。
    这样的辩论,持续了越一炷香的时间,
    乌拉那拉氏彻底败退,将菜单原封不动地交回到了诗兰手里,讪讪离去。
    尔芙也开始正式和这些大厨们商量起谁来负责哪道菜这些小问题了。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本来我还打算今个儿就让你们照着菜单做上两桌来试菜呢,看来是赶不及了,那就明个儿吧,明个儿晚上先办一场家宴。”尔芙按着菜单上的排序和大厨们商量好工作分配,接过诗兰递过来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润润嗓子,面露遗憾的吩咐道。
    尔芙如此安排,大厨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呢,乖乖地应承了下来。
    定好菜单,也定好了试菜的时间,她趁机也订好了晚上的菜单,避免了前几日的悲剧再次重演,这才抬头瞧瞧已经高悬在天际之上的太阳,坐上座椅都被晒得有些热的肩舆往后湖当间的水榭赶去。
    这里是她早早定下要举办赏景宴的主要场合之一。
    窗纱、垂幔、家具摆设都已经摆好,皆选择了清淡通透的颜色,地毯也换成了寓意祥和平安的淡青色手织纯羊毛毡毯,四周紧贴着围栏摆着的一圈冰鉴,让湖面上吹来的微风,泛起丝丝凉意,唯一缺点就是冰鉴里的冰块要两个时辰更换一次。
    不过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时代,这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了。
    尔芙这趟过来的目的,主要是想要检查一下水榭上临时搭起来的戏台。
    戏台在水榭一侧,因为考虑到通风问题,仅仅在戏台后侧立起了一面深蓝色银丝绣缠枝纹的屏风,又用娟纱在屏风后面围出了一块后台更衣上妆的地方。
    她撩开表演者登台口的门帘,细细地瞧瞧左右,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扭头对着身侧候着的小管事吩咐道:“你一会儿将这次来园子里献艺的戏班班主请过来,我要问问他戏码的事儿。”
    说完,她就转身往戏台对面的几张圆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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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芙一会儿打算先体验下坐在这里会不会觉得闷热不适,毕竟戏台后侧的屏风可能会挡住迎面吹来的清风,再说她也想要试试开戏以后,这个位置上的客人会不会觉得锣鼓点很吵……
    不亲自试试,她担心下面这些当差的人会糊弄事儿。
    她坐在圆桌一侧,宫婢很快就送上了热茶和点心,这也让她不至于枯燥地等待。
    一会儿的工夫,刚刚她吩咐到的那个小管事就领着一个穿着身藏青色府绸短褂配素色细棉布长袍的小老头儿赶过来了。
    两人是坐着一艘小船过来的,瞧着他们忙活活从船上往水榭上趴的模样,尔芙忙招呼道:“别急,别急,这上船下船的要注意安全啊!”
    说完,她还不忘让旁边忙活着布置摆设的小太监过去拉他们一把。
    水榭一角的小码头有些高,毕竟这里主要是方便女眷乘坐画舫游船来水榭吹风赏景的码头,画舫游船的甲板都是那种高出水面足有两三米高的高度,这小船的甲板……或者该说是船头,比小码头最低层的台阶都要矮上一米多,要是没有人帮忙,真不知道这管事和班主该怎么爬上来了。
    尔芙也明白他们乘船来回的原因,毕竟通往岸边的抄手回廊为追求美感太绕远了。
    “这位就是洪班主吧!”尔芙笑着瞧着行完礼就缩手缩脚站在一旁的班主,态度亲切平和地指指身侧空着的官帽椅,主动开口招呼道,“快请坐下说话吧!”
    “多谢福晋抬爱。”洪班主闻言,又是拱手一礼道。
    待他如坐钉板似的坐在和尔芙隔着两个空位的官帽椅上,尔芙这才笑着继续说道:“其实我请你过来,主要是希望你能让你的戏班子一会儿过来走走场,熟悉熟悉这才搭好的戏台,毕竟这水榭里临时搭起来的戏台,真是比不上府里揽月楼那边的布置。”
    “这都是小人们分内的事儿,一会儿小人就领着人过来走场。”洪班主忙答道。
    “嗯嗯嗯,不着急,你这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也是辛苦,喝杯茶歇会儿。”尔芙笑着将手边儿的茶壶和点心盘子往洪班主的方向推了推,又让宫婢取来一个空杯子,柔声招呼着洪班主用些。
    洪班主表示,自个儿能够在嫡福晋跟前儿坐着回话就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
    他哪敢对着这些美如娇花般的宫女给嫡福晋准备的点心动手呢,连忙摆摆手,表示自个儿才刚刚用过午膳,并不饿,也不渴,还是抓紧给嫡福晋办事去要紧,简直是连滚带爬地往小码头的方向跑去。
    对此,尔芙也就剩下讪讪一笑来缓和尴尬的气氛了。
    她本来还想让洪班主先看看后台那边准备的梳妆间合不合用呢,没想到这小老头儿的腿脚这么快,自个儿就一个眨眼的工夫,这小老头就已经动作迅速地窜上那条小船走远了。
    算了,还是等一会儿再问问洪班主手下那些献艺者使用后的感想吧。
    想到一会儿要先试试戏,尔芙对着旁边还在忙活着整理细节的宫婢招招手,朗声吩咐道:“你们把手里的活儿都先停一停,一块过来坐下歇一会儿,瓜子花生、茶水、手帕都预备起来,只当你们就是到了戏园子里边儿,一会儿陪我一块试试戏,然后再跟着一块提提改进的意见!”
    说完,她就让诗兰和诗情她们给其他宫婢做榜样,先坐下来了。

第2095章

    第2095章

    在她跟在弘晖身边有些日子以后,一个很是偶然的机会,她感觉到了血脉的呼唤。

    那是瑞溪被家中庶妹暗害,推入莲池,命悬一线时,用最后一口气、最后一丝气力所留下的诅咒,她要报仇,她希望她的存在能给家中额娘带来尊荣,她希望那个从小和她争尽阿玛宠爱庶妹宝珠身败名裂……

    而她用最后一丝气力留下的诅咒,找来了对世间有所留恋的乌拉那拉氏。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这抹幽魂顺利接受了瑞溪还未凉透的尸身,可是她等到的并非是原主阿玛和额娘疼惜的安抚和怀抱,而是一方浸满水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口鼻,不得不小心隐忍地假做死亡,任由那些人将她装进棺椁,忍着周身僵硬的不适,忍着腹中阵阵嗡鸣,待到外面响起阵阵的哀哭声,她这才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还未钉死的棺盖。

    “有人要害我,额娘救我!”她装作瑞溪的样子,对着为首哭得最惨的一位妇人,满脸虚弱地伸出了胳膊求救。

    被宫中留牌子入选的秀女在家里被迫害至此,竟要靠在棺椁中假死保命,若是被传扬出去,这就是连累整个家族都被灭族的重罪,所幸原主是家中小辈,因家中长辈仍在世,所以葬礼并不能大操大办,所以在场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族人和原主额娘高佳氏的族人。

    即便是如此,原主的额娘高佳氏亦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大有要拉着瑞溪去大理寺告状的意思,噶尔拉为了掩盖住这桩丑闻,为了不被高佳氏作闹不休,还是不得不亲手处置了后院宠妾于氏,并责罚了和原主争尽阿玛宠爱的庶妹宝珠,同时将名下的一处私产田庄过到了瑞溪的名下。

    至此,乌拉那拉氏在噶尔拉府上的安全就算是有了少许保证。

    不过为了完全原主的愿望,也为了能够更近距离地照顾到弘晖,她并没有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而是撺掇着高佳氏频频出入乌拉那拉氏族中其他福晋组织的簪花宴,最终终于将自个儿推荐到了乌拉那拉氏老族长福晋喜塔腊氏跟前,并且成为了喜塔腊氏跟前的大红人儿,获得了家族的帮助,再次来到了四爷府,和尔芙调换身份的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

    正因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变了芯子,才有了她入府这桩事,才有了珍珠对她的怀疑。

    “瓜尔佳氏,我和你的账,咱们有机会算清楚。”顶着瑞溪的皮囊,却难以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满腹怨恨,她早早就驱散了房中侍候的婢仆,独自坐在烛光照不见的阴暗处,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咬着牙,狠狠咒骂道。

    不怪她会如此动怒,她其实明白她并非是败在了瓜尔佳氏尔芙那个蠢女人的手里,她心里明白她会落到被病故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她踩到了四爷的底线,本来她是并没有想要故意和尔芙为难,也想过做个乖巧安分的妾室,躲在暗处保护好她可怜的嫡长子弘晖就好,甚至想过和尔芙联手,帮助尔芙坐稳嫡福晋的宝座,不过因为她实在瞧不上尔芙这种如菟丝花般依仗着男人恩宠过日子的女人,而且同为女子,她难免会嫉妒,何况事关四爷是她从豆蔻之年就爱慕上的男子,所以当她看到四爷脖颈处那枚粉嘟嘟的唇印时,整个人都抓狂了。

    只一个瞬间,只是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嫉妒眼神,四爷就走了。

    深夜时分,本该是二人在床笫间欢/好的时候,但是就因为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个嫉恨眼神,四爷就抽身而去,将红果果躺在床上等着四爷品尝的她丢下了,她这个脸丢大发了,如何能让她不去怨恨那个在四爷脖颈处留下吻痕的尔芙呢!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她裹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院的方向,想象着正院里正满眼嘲笑瞧着她的尔芙,心底就是止不住的怒火喷涌,直到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收敛起满眼的羞恼和嫉恨之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平和,朗声招呼着在外间等着伺候的绿意和青柳。

    绿意和青柳是喜塔腊氏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安排的两个陪嫁宫女,虽然不如她以前身边的琦香、琦珍等人得力,却胜在忠心,尤其是她和乌拉那拉氏一族没有利益纷争的时候,她也乐得留下二人在自个儿身边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比如此时。

    穿着一身青蓝色宫女服饰的绿意小心翼翼地凑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身边,瞧着乌拉那拉氏瑞溪身上那身轻薄的寝衣,忙抬手取过床边儿衣架上搭着的云锦披风搭在瑞溪的肩头,同时轻声安慰道:“主子,您听奴婢一句劝,千万往开了想着些,兴许是主子爷前院有要紧事呢,兴许是后院里的什么人在主子爷跟前说了坏话,您不能这么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呵呵,这些事儿,我都明白,我就是坐在这儿有些乏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反倒是让你们跟着担心了。”这会儿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可不会让底下人瞧笑话,自是扯出满脸淡然的笑容,如同往常似的含笑说道,说着就让绿意去后面小厨房去准备热水了。

    身体是自个儿的,原主留给她的身体就不算康健,她不会再糟践自个儿的身体。

    就这样,乌拉那拉氏将所有不甘和委屈都压在了心底,笑吟吟地和近身伺候的绿意和青柳说着不咸不淡的家常话打发时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将自个儿打理得清清爽爽地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待到困意上涌,这才让绿意和青柳都下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她再睁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乌拉那拉氏没有赖床的毛病,做福晋这么许多年养尊处优是不假,却每日都要早早地在正堂接受各院女眷过来虚情假意的请安,她的生物钟都已经习惯了这点,所以即便是她整夜都难以安枕,却仍然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徐徐睁开了双眼。

    “绿意……”她半倚着软枕靠坐在床头位置,哑着嗓子唤道。

    早就等在床边的绿意听见,忙满脸带笑地迎上前来,撩起了绣着并蒂莲花纹样的床幔,细致地用床柱边儿垂下的金钩挽好,柔声唤道:“主子,您醒了!”

    同时,将一盏晾得温热的茶水递到乌拉那拉氏的唇边儿,伺候着她喝下。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倚着软枕,顺顺当当地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下,又闭着眼睛歇息了片刻,这才伸手让绿意伺候着自个儿起身梳妆打扮,她早就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举一动都自带威仪,即便是披头散发如疯妇般,却难掩起骨子里的那份华贵,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入了喜塔腊氏的眼。

    简单洗漱过就坐在妆台前的乌拉那拉氏瞧着铜镜里越发华贵张扬的装扮,笑着制止了绿意和青柳的动作,柔声说道:“不必打扮得太张扬了。

    后院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即便我满头珠翠、周身绫罗,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亦是躲不过去,还不如打扮得冷清些、憔悴些,让那些女人都过足了瘾头。”说完,她就动手取下了发间那些过于奢华的赤金镶宝石的凤簪步摇,又从妆匣里找出了一对颇为素净的素银镶玉的发簪和坠水滴状珍珠的耳坠子放在了旁边备用。

    少时片刻,一个气质如百合花般的淡雅风乌拉那拉氏瑞溪就出现在了铜镜里。

    “主子,您看看还满意么?”绿意捧着一面铜镜,让乌拉那拉氏能清晰地看到脑后的装扮,笑眯眯的问道,她对自个儿梳头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这可是她从小跟着府里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的本事,那位老嬷嬷曾说过就凭着她这手本事就不愁在贵人跟前找不着饭辙。

    乌拉那拉氏左右端详着,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绿意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说完,她又喝了一碗小厨房送来的八宝滋养粥,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交代着肖嬷嬷把守好门户,便领着绿意和青柳二人去正院给尔芙请安了。

    之前乌拉那拉氏瑞溪还不觉得,但是自打发生了昨个儿四爷抽身而去的事情后,她就不愿意再对着尔芙这个女人卑躬屈膝的请安问好,但是嫡庶尊卑是四爷最看重的规矩之一,她又并非是府中宠妾,也没有恃宠生娇的底气在,只能做这些在她看来有些委曲求全的事儿了。

    一路上,几番心情反复,瑞溪在走到正院门口前,终于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妾身乌拉那拉氏瑞溪请福晋安,福晋吉祥。”瞧着眼前打扮得尊荣华贵的瓜尔佳氏尔芙,乌拉那拉氏屈膝见礼道,同时垂眸掩下了眼底泛滥而起的嫉妒之色,一举一动都如最规矩本分的妾室般,全然看不出往日做福晋时候的那股傲然气质。

    “坐吧。”尔芙嘴角噙笑地抬手道。

    昨个儿西小院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有机灵的小宫女跑到她跟前讨赏回禀,她也蛮同情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遭遇,但是这后院里就容不得心软和怜惜,何况瑞溪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同宗同族,单单就是这一点就足够她冷下心肠来看瑞溪的热闹了。

    不过作为府里的嫡福晋,为了府里众女的和睦和平衡,哪怕是她心里偷笑,面上却还是要安抚两句,免得后院里那些说话没有遮掩的女人刺激到瑞溪,所以她在瑞溪刚刚坐定,其他女人都没有开口前,便已经先开口说道:“昨个儿夜里头,宫里突然派了魏珠魏公公传话,四爷也不敢怠慢了,倒是委屈了瑞溪妹妹,还望瑞溪妹妹不要在意,也希望在做的诸位妹妹不要听风就是雨地传闲话,平白坏了瑞溪妹妹的名声。”

    说完,她就眼神凌厉地在在座众女的脸上扫了一圈。

    在座众女就算是知道尔芙是在替乌拉那拉氏瑞溪遮掩,却也不敢不信,忙齐齐一礼道:“妾身、婢妾不敢。”

    “诸位知道就好,那就约束好身边的宫婢仆从,若是让我发现谁私下授意宫婢们传瞎话地抹黑瑞溪妹妹的名声,那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手辣。”尔芙闻言,笑着抬抬手,示意大家伙儿都坐下说话,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并不那么客气,甚至还有着几分狠辣的味道在。

    乌拉那拉氏坐在下首第一张官帽椅上,适时地抬眸看向尔芙,满眼都是感激。

    尔芙三言两语地压下四爷深夜离开西小院的这条花边新闻,又和在座众女都说了些家常体己话,便故作疲惫地打着哈欠,给众女下了逐客令,留下了乌拉那拉氏瑞溪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佟佳氏佟佳侧福晋三位侧福晋,领着三人去上房堂屋里说话了。

    进到上房堂屋,尔芙也没有和三人兜来兜去得绕圈子,指着身侧八仙桌上摆着的一摞账本和一个装着对牌的锦盒,开门见山地说起了她叫三人来上房说话的本意:“府里庶务甚多,我这人又是个爱偷懒的,便想着能让三位妹妹帮我分担些,三位妹妹也不必推辞,除了李侧福晋是藩国嫁过来的公主,兴许不曾接触过后院庶务这些事,两位妹妹都出自名门望族,定是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辈学习治家这些事儿,对府里中馈这点事,必然不会陌生,所以也就不要躲懒了。”

    说着话,她就让诗兰将桌上一摞账册里,挑出几本,送到了佟佳氏和瑞溪跟前。

    “府里大厨房这摊事,往后就要指望着佟佳侧福晋了。”

    “府里公中库房有秦嬷嬷和毓秀姑姑一块管着,但是有些事,还是需要个能做主的人管着,乌拉那拉侧福晋刚入府,我就将这些事都交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负责了。”

    “针线房是相对轻省些的地方,便留给李侧福晋练手吧。”

第2096章

    第2096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四爷和尔芙相拥而坐的说着心里话,东小院那边却已经闹开锅了。

    苏培盛遵照四爷吩咐,领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婆子来到东小院的院门口,最先惊慌失措的人,并非李氏,而是佟佳氏。

    已经下手除掉嫡妻,四爷不愿意手上再沾染亲眷的鲜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略带抱歉地看了眼尔芙,叫过苏培盛上前来,低声吩咐道:“你带人过去东小院,传爷的吩咐,将李氏挪到爷看不见的地方关起来,终生不许她再出来,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婢女仆从,留下两个底子清白的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其余地都发卖出去吧,至于那些宫女,也不必她们在府里伺候,直接送到慎刑司去做苦力吧。”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催促苏培盛抓紧下去安排了。

    “别怪爷,爷并非是不舍得处置李氏,实在不愿意让茉雅琦和弘昀那俩孩子记恨爷,那到底是他们的亲生额娘,便是冲着两个孩子的面子,爷总归要荣养她一辈子。”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都打发出去,四爷将尔芙抱入怀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犹豫地开口解释道。

    “你的为难,我都明白。”尔芙笑着答道。

    这样的结果是尔芙早就预料到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四爷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情,尤其是四爷和李氏之间,不但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在,还牵扯着孩子的问题,所以能这般处置大李氏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毕竟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处置方法,已然有弘晖做例子摆在眼前,四爷不可能不顾虑弘昀和茉雅琦的想法。

    当然,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在。

    不过听着四爷略带抱歉的解释,那点不甘心,便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既是接受了注定会有三妻四妾、七十二嫔妃的四爷,又何必心胸狭窄地去和大李氏计较,最终不过是为难了四爷,也将四爷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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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四爷和尔芙相拥而坐的说着心里话,东小院那边却已经闹开锅了。

    苏培盛遵照四爷吩咐,领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婆子来到东小院的院门口,最先惊慌失措的人,并非李氏,而是佟佳氏。

    佟佳氏得到信儿的时候,苏培盛已经领着大力婆子进门了。

    她茫然地看着院里一字排开的十数个大力婆子和站在最前头的苏培盛,腿都软了,虽然她知道四爷不会废弃她侧福晋的位分,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娘家做靠山,想要在府里过得如鱼得水,一切都指望着四爷,而现在四爷这样落她的脸面,苏培盛还领着十来个大力婆子在她院子里示威似的一字排开,她如何能不惶恐……

    佟佳氏再也顾不得摆侧福晋的谱,反应比身边伺候的宫女还要快,几步就走到了苏培盛的身边,一边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塞给苏培盛,一边陪笑道:“原来是苏公公过来,快请上房喝茶吧。”

    “侧福晋,奴才苏培盛有礼。”只不过苏培盛并没有半点挪步上房说话的意思,躬身避开佟佳氏塞过来的白玉镯,一板正经地说起了来意。

    知道苏培盛和这些大力婆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佟佳氏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升腾起了一缕不痛快,不过这点不痛快,很快就被她强压了下去,她可不认为苏培盛会如此没规矩地领着一群大力婆子冲进来,这必然是四爷在故意敲打她,既然明白这是四爷的安排,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半点怨怼之心来,陪着笑脸,让宫女领着苏培盛去了同往跨院的月洞门,目送着苏培盛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这才转身回到了上房里坐下。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才刚刚坐稳,她的陪嫁丫鬟菊香就捧着一杯热茶来到了她的身边。

    菊香将热茶放在佟佳氏手心里,抬手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其他婢女,半跪在佟佳氏的身前,拿过刚放在旁边的药罐,一边替佟佳氏跪得青紫的膝盖上药,一边有些担心的提醒道:“格格,您说主子爷怎么会突然就有这么大的动作,那李庶福晋虽说是不在册,可到底是有子嗣绕膝的妾室,这事该不会又是正院那边存心挑拨吧。”说完,她微微挑眉,看了眼愣神的佟佳氏。

    只是往常最爱听这些话的佟佳氏,却再没有流露出半点鄙夷和嘲讽来,反而伸腿儿踹开了半跪在身前替自个儿上药的菊香,她冷着一张脸,沉声教训道:“这些话,你以后少说。

    钮祜禄氏是嫡福晋,又先于我入府,不论是从哪里论起,我都要尊敬于她,再拿你那点小心思来撺掇我和嫡福晋对着干,别怪我不顾念多年相伴的情分,直接将你送回本家去。”说完,她也不给菊香解释的机会,直接朗声唤进了其他宫女过来伺候,命菊香去外面候着了。

    替代菊香跪在佟佳氏身前,替佟佳氏上药的是府里安排过来伺候的宫女桂兰,桂兰虽然不知道为何往常最得佟佳氏欢心的菊香姐姐被罚到外面去跪着,但是却很珍惜能在佟佳氏跟前露脸的机会。

    别看她是内务府分拨到四爷府伺候的宫女,空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银子,但是却并不受佟佳氏的看重,加之她本来就不善言辞,所以她这个一等宫女,却连个正经差事都没领到,在这东小院就是跑腿打杂的小透明,难得有机会来佟佳氏跟前伺候,她自是要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了,只不过她实在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话,来安慰眼前心情不大好的佟佳氏。

    不过错有错着,或者该说是时来运转,本就心情有些不痛快的佟佳氏这会儿就是想要清静清静,桂兰这笨嘴拙舌的宫女,便也入了她的眼,她勉强扯出一抹还算和善的笑容,低头看着全神贯注地给自个儿上药的桂兰,幽幽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桂兰被佟佳氏的突然问话吓了一跳,忙撂下手里捧着的药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恭声答道:“奴婢今年虚岁十三了。”

    十三岁的宫女,模样、身段都没有张开,性格也比较单纯,加之桂兰看起来就是个憨直的性子,佟佳氏很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吩咐到:“我瞧着你挺伶俐的,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说完,她就命人取来了一支素银鎏金的杜鹃花簪,随手赏给了桂兰。

    东小院的上房就这样多了一位叫桂兰的大宫女。

    而菊香这个昨个儿还风风光光的大丫鬟,自然而然地就要退居二位,这也是佟佳氏深思熟虑过的安排,菊香和她年纪一般大,加之从小就跟着她一块学诗作画,一身温润气质,在宫婢里是很出类拔萃的,模样也算娇俏,虽然现在菊香还算本分,可是难保以后不会生出旁的心思,防备于未然,这是她额娘从小就教会她的本事,所以她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淡化菊香这个人在东小院里的影响力,最终让菊香心甘情愿地自梳头,成为她身边的嬷嬷,一点点接替她的奶嬷嬷霍嬷嬷的位置。

    其实佟佳氏还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比如将菊香配人嫁出去。

    左右现在霍嬷嬷的年纪不算太大,佟佳氏大可以等到菊香在外生下子嗣以后,再回到府里来当差,由霍嬷嬷一点点带着,最后成为她院里的管事嬷嬷,不过她认为女子一旦成婚生子就难免会有私心,也容易被人抓住短处威胁,反而不如从年轻时候就自梳头的不嫁宫女好用,所以她就自私的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路,至于桂兰,这样憨直的宫女留在自个儿身边伺候,也就更能映衬她的伶俐和聪慧了,所以今天佟佳氏借题发挥地夺了菊香的差事,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另一边,东小院一侧的跨院里,李氏可以说是如丧考般沮丧地坐在堂屋里发呆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培盛领着大力婆子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婢仆都押了出去,却没有办法替这些宫婢解围,也没有办法阻止苏培盛继续在她的院子里胡作非为,她哭过、骂过,甚至还要闯到正院去找嫡福晋辩个明白,可是当她看到苏培盛丢到她眼前的册子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李庶福晋,您就别慎着了,将您库房的记档册子交出来,让咱家好好核算过数目,也好早些上封条送到公中库房去。”苏培盛阴着脸,坐在大李氏下首的官帽椅上,沉声说道。

    他实在搞不懂大李氏到现在这下场,还在挣扎什么,难道她以为她这么拖着,便能等来四爷的心软和宽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还不如早早就起身挪院子,也免得惹四爷不痛快,落得个自个儿遭罪的下场么!

    其实李氏不是想要抗命,也不是在等待不可能出现的宽恕,她只不过是不甘心就这样从高高在上的侧福晋跌落谷底,加之也是没有力气起身去给苏培盛找账册,最终她还是没有敢继续磨蹭下去,她哭丧着脸,语带哀求的低喃道:“苏公公,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老朋友,若是您还愿意给我这个废人几分脸面,便请你自个儿去内室妆台那边取下账本吧,至于我,让我在这间房子里稍坐坐吧,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间屋子了。”

    说完,她眼底一直打转的泪珠子就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是很美,不过她藏在这层美好皮囊下的阴狠,早已经被四爷和苏培盛都记在了心底,又怎么可能被她的这番做派迷惑,但是苏培盛是聪明人,他不会将事情做绝,更不会糊涂地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他见李氏这么说,便也就没有麻烦李氏动手,自顾自地去内室里取账本了。

    厚厚的一册账本,这就是李氏这些年积攒下的身家。

    苏培盛捧着沉甸甸的账本走出房间,又回头看了眼坐在堂屋里发呆的李氏,幽幽叹了口气,便直接往安置在后罩房的库房走去。

    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领着两个擅长账目的小宫女,这会儿正盯着大力婆子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件件精致、件件华贵,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烙着四爷府徽章的公中之物,不过这会儿秦嬷嬷就只当瞧不见了,她对照着苏培盛送过来的账本,一样样清点、装箱,登记造册,最后再贴上封条,命大力婆子装上独轮小车送去公中库房那边,忙忙活活一个多小时,折腾出了一身大汗,她这活儿就算是干完了。

    秦嬷嬷捧着重新抄录过的账册和之前苏培盛送过来的账册,起身来到堂屋,将其中一份交给大李氏保管,对着大李氏浅浅福礼,又对着苏培盛点点头,便直接去正院那边给尔芙回话去了。

    而李氏这边,本来摆设华贵的房间,除了李氏身下的那张太师椅,早已经是空空如也,她抬眸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再也找不回自个儿做侧福晋时的风光,眼底闪过了一丝凄苦和无奈,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来,一边慢慢往外走着,一边轻声问道:“不知道四爷要如何安置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庶福晋呢?”

    “回李庶福晋的话,府里西北角上有一处两进小院,虽然不如东小院这边宽敞,但是也是刚刚翻修过的,家居摆设都算齐整,也足够清静,主子爷吩咐,以后那个院子就是您禁足的地方,不许您再随意在府中走动。”苏培盛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打开,指着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低声回答道。

    说得好听,刚刚翻修过的两进小院,但是李氏曾协助乌拉那拉氏执掌中馈,如何不知道那偏僻的院子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能留在府里就已经是四爷开恩,她又怎么敢要求太多,她苦笑着点点头,便随着抬着她随身行李的大力婆子往西北角的僻静院子走去。

第2097章

    第2097章

    起码他就没有见过自家福晋如此不顾脸面地放声大哭,还是自家福晋好些,端庄、雍容,瞧着就是秀外慧中、出身名门的贵女……

    想到自家福晋,老十四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失落,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记得他年后出京的时候,自家福晋也是眼泪汪汪的模样,现在算计算计日子,也过去有四五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的小儿子怎么样了,想想也是蛮惦记着他们的。

    只是自家四哥眨眼儿就能回京去,他却不能就这么轻易随便的离开,毕竟这新建水师的事儿毒都不开他。

    这会儿,老十四还不知道他阿玛已经发恩旨给尔芙了。

    其实也是他自个儿想偏了,忘记了康熙帝不但是一位金口玉言、杀伐果断的帝王,更是他们的阿玛,如果康熙帝不亲眼看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怎么能够彻底安稳下来,相比起儿子们的安慰,水师的兴建工作,似乎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这会儿尔芙还没有闲心告诉他们这些事儿呢!

    再说对面的尔芙,她真是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的,一会儿工夫就将自个儿哭成了小花脸儿,一张脸如同小花猫似的,正满脸羞红地捂着小脸儿不敢见人呢……

    “你这一转眼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将军府了吧,不然丁将军还不得派出兵丁满城搜寻你啊。”四爷和尔芙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话,见外面天色渐阴,这才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提醒道。

    他现在真是一刻都不想和尔芙分开,但是尔芙现在还是一身男装装扮,又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号,他和老十四怎么能跟着尔芙这位钦差大臣一块去将军府里住着呢……

    想到这里,四爷脸色微沉,他又有些怪自家阿玛怎么这么儿戏,竟然让尔芙女扮男装地来这么远的地方呢,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出什么事儿,自个儿该怎么面对府里的儿女呢,而且他又该如何坦然地面对自个儿呢……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一想到自家小妮子一路寝食难安的模样,他就心疼……

    四爷怪自个儿,怪老十四,怪所有人,恨不能连宫里的德妃娘娘都埋怨上了,敢情老十四失踪了,她就千方百计地安抚着十四福晋,到自个儿这儿,她就这么直眉楞眼地将自个儿落海失踪的消息告诉尔芙,这是害怕吓不死尔芙啊!

    不过他也明白他这种不满是一种不理智的迁怒行为,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当然,这种不满情绪,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淡忘掉,但是四爷对尔芙那种打心眼儿里的心疼,却是半点都不打折扣的。

    而对面的尔芙,一听说四爷和十四爷还要去客栈里小住,她忙拒绝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你们哥俩的,怎么能让你们离开我的眼前儿,而且我觉得丁将军也不是其他皇子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安排来,你们就和我一块回将军府去吧。”

    说着,她还担心四爷会拒绝,直接吩咐诗兰去给将军府那边儿报信了。

    四爷见状,果然不再坚持,他也确实是不舍得和尔芙分开了。

    一个只有屏风围出来的临时雅间,显然并不适合说太多太私密太隐秘的事儿,既然四爷和十四爷都要和自个儿回到将军府去小住了,她也不是那种分不清楚场合的人,所以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尔芙就已经动作神速地站起身来,先吩咐着陈福先一步回到将军府去给丁志胜丁将军报信,又派诗兰去街上雇来拉脚的马车。

    之前她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见到了四爷,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再让她悠悠逛逛地走回到将军府去,那就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乘坐车轿,这会儿想要坐车回去,唯有麻烦诗兰跑腿去街上临时雇两辆马车过来了。

    所幸,这茶楼虽然不在崇武城的旺街上,但是也算是一处比较热闹的地方。

    诗兰走出去不远,便发现了两三辆等在街边拉活儿的马车。

    她并没有忙着雇上马车就往回走,毕竟自家主子可不是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眷,那吃穿住行都讲究着呢,就算是自家主子不太讲究这些事儿,她们这些婢仆不能不注意着些。

    so……

    诗兰先是围着几辆马车转一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下车厢框架,确认没有任何可能会破损的地方,这才挨着个地撩起车帘,认真查看内部的布置和整洁程度。

    虽然这几辆车都不是什么华丽大马车,但是胜在还算整洁。

    几辆马车的车厢布置,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车厢尽头是一整排的软包座椅,上面还铺着凉爽整洁的竹席,左侧的车厢壁上,固定着一张半圆形的小茶桌,上面摆着让人一瞧就觉得清爽干净的青花瓷茶具和凉碟小吃,仔细瞧瞧,车厢一角还挂着提神醒脑的药包,让车厢里保持着淡淡的清香味道。

    诗兰就这样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将这一溜三辆马车都雇了。

    因为她不知道自家主子爷是要和自家主子同车,还是要单独坐一辆车,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爷会不会和十四爷同车,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情况,或者是存着私心想要偷懒蹭车回去,反正自家主子也不差这点散碎银子,所以她很是大方地将这里停着的三辆比较干净的大马车都雇下来了。

    她坐在领头的马车里,一路将马车带到了茶楼的楼下,动作麻利地下了马车,拎着裙摆,踢踢踏踏地跑上楼去请几位主子了。

    别看她匆匆忙忙的模样,但是却没有忘记吩咐几位车夫拎着车里的茶壶,在茶楼里买上几壶更好些的茶水给主子们备着,连小食点心都没有漏下,路过茶楼门口一个摆摊卖时令水果的小摊子,她还特地买了些水果,让跑堂小伙计帮忙洗干净,一并送到了马车里。

    安排好这些,她这才上了楼。

    楼上,尔芙和四爷等人得到信儿,各自喝光了茶碗里的茶水,就着跑堂伙计送来的湿帕子擦把脸,也没有再在茶楼里多停留,直接就领着婢仆护卫下楼了。

    与此同时的将军府里,秦有良正巧舌如簧地劝说着丁志胜帮忙试探尔芙呢。

    如果不是因为他偶然发现了尔芙是女子身份的秘密,他昨个儿就该出现在坤峰园,见到落难难归的四爷和十四爷,这也是时也命也,他就没有那种出门遇贵人的好命,要是他帮助了那两位,又何必如此百般游说不愿冒险的丁志胜呢,区区一个官绅的身份,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可惜,可惜,不过也不算可惜,一个一门心思往官场里扎的人,必有小算盘。

    四爷那样一位眼里不揉沙子的冷面王,怎么容许自个儿替一个心里满是小算计、全无济世爱民之心的人铺路呢!

    就在此时,丁志胜被秦有良烦得满肚子泻火的时候,陈福来报信了。

    “你说雍亲王和抚远大将军找到了!”丁志胜本来是根本不打算见陈福的,但是他实在被秦有良弄得太烦了,为了躲开如苍蝇般嗡嗡嗡围着自个儿转的秦有良,他笑容满面地迎到了廊下,然后就毫无意外地被这个喜讯惊呆了。

    只见一脸络腮胡须、目如铜铃的丁志胜,震惊得连手里把玩的一对核桃都捏碎了,可见其震惊程度了。

    他呆滞了足足有三五个呼吸,这才在陈福的提醒下,赶忙叫来副将廖文清去安排两位皇子的住所,自个儿则急急忙忙地点齐亲卫,骑着快马往靠近城门的小茶楼赶去。

    不过在路上,他就遇到了已经坐在马车里的四爷和十四爷了。

    路上,并不是个适合说话请安的地方。

    丁志胜就如同虎卫营的候补队员似的跟在车边儿,那模样比迎接尔芙到来的时候,可是显得恭顺了许多,也显得谦卑了许多,全然看不出那副目中无人的嘴脸了,瞧得和四爷同坐一辆马车的尔芙一个劲儿的撇嘴翻白眼儿。

    对此,一向有着护妻狂魔潜质的四爷,肯定不能当做看不见啊。

    他一边替贪吃的尔芙剥着龙眼壳,一边低声询问道:“爷瞧着你好似有些瞧不上这位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他慢待你这位钦差大臣了吧!”

    “可不就是慢待我这位钦差大臣了。”尔芙嘴里嚼着甜甜的龙眼肉,轻声吐槽道。

    随即,她就将当日丁志胜是如何将她晾在城门口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又是如何敷衍自个儿不用心搜救四爷和十四爷的事儿,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也不怪她会这般不客气的直接告状,实在是她之前被丁志胜那副敷衍应付的做派给气坏了,但是那会儿她还需要丁志胜在搜救四爷和十四爷这件事上帮忙,不得不好言好气地哄着丁志胜帮忙,这让身居高位多年的尔芙很不适应。

    四爷听着,心里满满都是对尔芙的心疼,对丁志胜,那就剩下满满的不喜了。

    一来是四爷本就是护妻狂魔,在京里的时候,在康熙帝和德妃娘娘跟前儿,为了不让康熙帝和德妃娘娘联想到已经过世的八皇子胤禩和八福晋郭络罗氏,他还会稍稍收敛下自个儿的本性,但是出了京城,自家小妮子又是这样一路千辛万苦地赶来找自个儿,他又怎么能够不表达下自个儿对尔芙的偏疼偏宠呢。

    不然,那不显得他四爷这个丈夫太不尽责、也太过没人情味了。

    二来就是四爷作为这场落海失踪大戏的主角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当时有多么的危险。

    他和老十四这一路从偏僻荒滩到崇武城卫所,为何就一直没有人找到他的行踪,当真是他们将行踪隐藏得半点不漏么……

    四爷觉得,未必啊。

    也许更多的原因就是这些官员的敷衍应付,毕竟朝中皇子众多,康熙爷留下的皇位就一个,他又是个刚直不阿、铁面黑脸的冷面王形象,这些官员抱不上他的大腿,总会另寻门路去找其他皇子,以谋求那份从龙之功,那又如何能够尽心竭力地搜寻他和老十四的踪迹呢!

    如果有那么几个倾尽心力搜寻他们踪迹的人,怕也是一门心思要弄死他们的。

    毕竟这沿海一带,那可是老九胤禟的大本营啊。

    如果在这些各有心思的官员搜救同时,还有那么几个肯费心思搜寻他们踪迹的官员兵将,也是老十四在兵营结交下的知己好友,或者是他那为数不多的潜邸奴才了,比如时任绍兴知府的郭通。

    而在这些人里最担心自个儿安危的人就是自个儿身边这位小妮子了。

    想到这里,四爷将尔芙紧紧地揽在了怀里,不顾跟前儿还有婢仆伺候的,感慨道:“有你在,爷心里就觉得特别安稳,你一定要永永远远地陪在爷身边。”

    “我倒是想不陪着你呢,那宗人府那些黑面神也不能放过我啊!”尔芙见状,有些尴尬地挣扎着嘴硬道,她就是这么一个别别扭扭的人,她才不愿意让四爷知道自个儿对他亦是情根深种呢,何况还是当着诗兰这些婢仆的面呢。

    好在四爷了解尔芙别扭的性格,笑笑就将尔芙整个人都搂紧在了怀里。

    他面上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独有的浪荡笑容,似是挑衅,又似是安抚般的喃喃道:“没有宗人府那些黑面神,爷也不会放你走,你要走,爷就将弘昪和小七他们都丢到佳思院去,看你这个额娘心不心疼……”

    “你舍得么!?”尔芙亦是一脸挑衅的反驳道。

    “怎么不舍得呢,孩子娘都跑了,那孩子不就成了爷的出气筒了,爷这趟来民间,可是听说了一句民间谚语,那就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到时候有了继福晋从中挑拨,估计爷就算开始是为了逼你出来,最后也会真的遗忘了咱们那些小可怜孩子们了!”四爷笑着揉揉尔芙的脑袋瓜儿,低声呢喃道。

第2098章

    第2098章

    耿老三原本是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收入不低,不然也置办不起一套院子。

    这样一个还算义气的老小子,竟然将自个儿的结拜兄弟安排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留在耿老三家外头的探子不需要多合计,便基本可以肯定慧如一家就被关在这里了。

    不过出于谨慎,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跟梢的探子并没有急着跟进去,而是鸟悄鸟悄地顺着院墙上了房顶,整个人如同相片似的贴着房顶,屏息凝神地倾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耿老三带来了酒水和小菜,还有馒头、菜汤等吃食……

    这酒水和小菜,自然是给自家结拜兄弟准备的好东西了,他招呼着两个兄弟吃喝,自个儿就蹲到地当间摆着的炭盆旁边烤火去了,顺道盯着炭盆里的烤红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两个结拜兄弟说着闲话。

    不同于耿老三是官门里的刽子手出身,耿老三这对结拜兄弟都是差役出身,别看这差役也算是个正经差事,但是架不住这三个学着桃园三结义的哥们都太向往替天行道、高举义旗的水泊梁山了,一个个都脱了这身官衣,开始在市面上胡混瞎混,左右也没有混出个什么名堂,所以耿老三这对结拜兄弟还不如耿老三呢,起码耿老三在离开官门前就已经赚了一笔购买房子的银钱了,日子过得苦哈哈不说,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条。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当耿老三拿着银子找到这老哥俩的时候,这老哥俩连合计都没合计就应了这事。

    左右就是将几口人关些日子,但是每人都能领到上百两银子,好差事啊,也不知道是这老哥俩真那么信任耿老三,还是该说这财帛动人心,反正他们都没有考虑过天上是否真会掉馅饼这件事,谁能够花上这么多银子,只为了找几个人的晦气呢……

    反正,耿老三和这两个结拜兄弟就这样含含糊糊地过着日子呢!

    老哥俩吃得嘴角流油,满面红光,一个个都抱着鼓溜溜的小肚子,喜滋滋地躺倒在了热烘烘的炕上假寐,耿老三则是拎着冰凉梆硬的馒头和菜汤,往厢房那边去送饭了。

    慧如的婚事是乌拉那拉氏所赐,丈夫姓周,祖辈都是专门在内务府当差的工匠,一手木匠活,除了能从内务府那边领上一份不薄的月钱,平时也会在外面接些零活,所以算得上是生活富足了,老两口对慧如这个曾经在先福晋跟前伺候过的大宫女儿媳妇也挺满意的,慧如进门不久就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到了小两口手里,专心带孩子,当三个蒙面凶徒闯进家里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想到是在四爷府前院厨房伺候的慧如惹上了麻烦,只当他们是图财,心里并不是特别惊慌。

    不过随着老老小小六口人被关押的时间越来越久,老两口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今个儿瞧见耿老三连脸都没遮掩下就进来送饭,登时就将身前的孩子搂进了怀里。

    “看来你们都猜出来了!”耿老三将装着馒头的油纸包往地上一放,苦笑道。

    “大侠,好汉,咱们是看出来了几分,咱们也不求大侠能放咱们这些个棺材瓤子一条性命,只是你看这孩子们还小,还请您高抬贵手……”周老头安慰似的拍拍老妻的肩膀,示意她照顾好几个孩子,转身跪行到耿老三的跟前儿,语带哽咽地苦求道。

    “这你们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却还没有那么心狠。”耿老三答道。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周老头闻言,抹着眼泪的笑着道。

    耿老三见状,只觉得心里微苦,他转头瞧瞧外面还大亮着的天,抿抿嘴儿,压低声音道:“别怪我心狠,这都是那些大人物交代下来的差事,你们趁着这工夫就和孩子们多说说话吧,也好好吃点东西,等会儿我再过来!”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热烘烘的烤红薯和一只包裹着层层油纸的烧鸡。

    耿老三将这些吃食放在地上摆着的碗碟里,颇为同情地瞧了瞧哭作一团的几个人,叹着气,将厢房的门锁好,转身往还算完整的上屋走去。

    而就在耿老三转身离开的瞬间,一直趴在房顶上盯梢的探子有了动作。

    嗖……一声细微的锐响,探子将怀里带着的信号弹发了出去,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上屋外头,将随身带着的**烟将耿老三等人迷晕,这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周老头等人的跟前儿。

    之所以要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一来是这个做惯了鬼鬼祟祟盯梢差事的探子想要展现一下自个儿的伟光正,二来也是时间紧张,探子需要尽快将慧如的公婆、丈夫和三个孩子带走,这老老小小的一家人,除了大周是个健壮汉子外,其他真是老的老、小的小了,他真是不想一个人和耿老三兄弟三人硬碰硬,即便他认为耿老三等人就是有点力气的大老粗。

    “跟我走吧!”探子推开厢房的门,扯出随身带着的腰牌晃了晃,淡定道。

    说完,他就已经快速地跑到了院门口,打开了耿老三进来以后就用门栓锁好的黑漆木门。

    厢房里,大周抱着两个连话都说不大灵光的小儿女,周老汉扯着已经有六岁大的大孙子,周老太不需要照顾别人,自个儿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这一家六口人就这么跟着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探子跑出了厢房,一路不回头的离开了这个荒宅野院。

    不过探子并没有带着他们直接往城里赶,而是找到了附近的一户人家,使银子租了两间屋子,先将他们安顿在了这里。

    “你们先在这里歇歇乏,稍后会有人过来接你们的。”探子说。

    “不知道您是……”周老汉揉着还酸着的后腰,带着几分疑虑和防备的问道。

    “我是四爷府里伺候的仆从,叫六子,也是四爷吩咐我来找你们的。”探子没有隐瞒来历,却也没有细致说明自个儿在四爷府里的身份,直接拿出怀里收着的腰牌,丢到周老汉的跟前儿,淡然说道。

    粘杆处是秘密组织,可不是周老汉这种普通人能了解到的存在。

    周老汉将六子丢过来的腰牌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片刻,仔细检查过腰牌上不甚明显的花纹防伪,对着身边反手拎着门栓的儿子点点头,迈步来到六子的跟前儿,态度谦卑地将腰牌交回到了六子的手里,深施一礼,道:“小老儿携合家老小,谢过壮士救命之恩。”

    “别玩这些虚的了,我也是奉命办差而已。”六子有些尴尬地挠头道。

    “六兄弟对我们周家有救命大恩,只是小老儿还是有一事不解,我周家也是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好人家,到底为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呢?”周老汉见状笑了笑,接茬问道。

    六子闻言,微微一怔,倒是也没有想要隐瞒,简单答道:“你家媳妇出事了。”

    “慧如?”大周听六子提起自家媳妇,满脸疑惑的低喃了一句。

    “就是你家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你家媳妇将府里一个同样当差的小宫女弄死了,而且好像还牵扯上了已经仙逝的先福晋,四爷让人去找你们的时候,便发现你们失踪了,然后就派人到处寻找你们。

    不过还没等找你们,你家媳妇就畏罪自尽了。”六子满脸同情地瞧着已经在自家奶奶怀里睡过去的两个小娃娃,扭头对着周老汉和大周解释道。

    “怎么会这样呢!”大周有些不敢相信地抱着脑袋蹲在了墙角,喃喃自语着。

    周老汉亦是一脸遭雷劈似的懵逼状……

    虽然被耿老三等人抓起来好些日子都不见这些人有什么动作,周老汉就已经怀疑是和在四爷府里当差的儿媳妇有关,毕竟他也是内务府包衣旗出身的包衣奴才,这大宅门里的那些阴私事儿,便是不曾亲身经历过吧,却并非一无所知,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慧如在四爷府前院厨房当差,怎么还能沾染上这样的麻烦。

    早知道如此,当初他就不该同意慧如重新回到四爷府里去伺候的……

    不过事到如今在后悔,实在是有些为时已晚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合计自个儿这一家老老小小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到底是阅历丰富的老头子了,比起大周来说,周老汉就聪明多了。

    他逼着自个儿冷静下来,借着租住的庄户人家男主人送过来的酒菜,开始和六子唠家常,时不时地问些个四爷府里的事儿,更加隐蔽地探听着慧如到底是惹上什么样的麻烦,这要真是个随随便便的仆役,对上周老汉是肯定要被套话的,但是六子到底是经过训练的探子,挑拣着一些能说的问题说了说,对于那些还算是秘密的问题,就直接装不知道糊弄过去了,同时也侧面询问着周老汉和大周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六子等人就这样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地等来了四爷府过来接应的护卫等人了。

    这会儿,被迷烟迷晕的耿老三等人还倒在荒宅野院里呼呼大睡着呢,这也就得亏是房间里有炭盆取暖,不然早就冻死了。

    等这一帮十来口人被送到四爷府,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前院陈福得到信儿,不敢耽搁,直接将在荿格格房里休息的四爷请了回来,又特地拜托月嬷嬷去照顾着老周家这一大两小的三个孩子,安排好这些,刚好赶上四爷满脸阴郁地从外面走进来。

    “这大半夜的,到底得到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了!”四爷瞧见陈福,冷声问道。

    陈福笑着上前打千见礼,恭声答道:“主子爷,您先消消气,这没有大事,奴才也不敢让人这会儿去打扰您休息啊。”

    说完,他就已经恭恭敬敬地让着四爷来到了上房。

    上房里,大周有些紧张、忐忑地等在这里,旁边还有同样一脸肾疼的周老汉和张保等人,随着四爷一进来,这房间里的气氛就更加紧张了几分,好在陈福了解四爷,将愣在远处不知该如何回话的大周拉到四爷跟前儿,一脚踹在大周的膝盖处,将大周踹得跪下身来,笑着道:“主子爷,这就是那个慧如的丈夫大周,他偶然听慧如说起过一些事情,奴才觉得这事儿挺有些意思的,便壮着胆子将您从后院请过来了!”

    说完,他就又轻轻踹了踹大周的脚尖,催促着大周快些将刚才说的那些事儿说说。

    四爷见状,抬手揉了揉因为没有休息好而隐隐作痛的脑门,对着陈福摆摆手,扭头瞧着浑身颤抖地跪在地当间的大周和周老汉,尽量放缓语气地询问道:“你们不必怕,爷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虽然说慧如犯了错,但是这事儿也怪不到你们的头上,让人将你们带进府里来,也是怕你们遇到危险,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说完,他还很是好脾气地让陈福将已经胡子一大把的周老汉扶了起来。

    虽然是主仆有别、尊卑有序,包衣旗的包衣,更是爱新觉罗氏宗族的家奴,四爷怎么折腾周老汉等人都不算过分,但是这周老汉到底是胡子花白的老人了,真瞧见他跪在自个儿跟前,四爷还真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你们都坐下说话吧。苏培盛,上茶。”说完,四爷就指了指下首摆着的椅子。

    四爷如此宽待周老汉和大周,别说陈福和张保有些愣神儿,便是苏培盛都有一种想要瞧瞧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荒谬感觉,不过既然四爷吩咐道了,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叫着在廊下伺候着的小太监替自个儿引路去准备茶水了,为了避免有人行灭口之事,他更是连烧水都自个儿亲力亲为了。

    反正等到他这壶茶泡好,周老汉和大周都已经不在上房里了,四爷也移步到了次间的圆桌旁边,正在翻看着一本没有封皮的册子,陈福和张保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边。

    四爷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热茶,指了指桌边的空位,道:“你们也坐吧。”

第2099章

    第2099章

    此时,四爷的反应,充分地证明了尔芙对四爷的了解之深、之准确。

    那么既然尔芙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怎么可能不替自个儿留下一条合适的退路呢,比如选择的礼物有暇,那也就意味着她对这桩喜事的反对,之所以送上贺礼,也不过是身份所限,不得不表示出这份表面上的恭贺罢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命诗晴挑选的这份礼物,看似精致,实则廉价得很。

    府里也不是没有外嫁宫女的先例,尔芙素来大方,便是其他女眷手下的宫女出阁,她也是大方赏赐,非金既银,便是送上玉器,也多是更为贵重的玉镯一类,且皆是玉质上乘、有些出处的好玩意。

    如这般一对青玉簪子,连造办处的工艺都不是,显然是寒酸极了。

    而这份贺礼还是送给要指给弘晖阿哥做格格的宫女,那更是显出了她对这桩喜事的不赞同之意。

    果然,四爷见到礼盒里的玉簪,眼底就显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还在心里暗想:尔芙果然不负他的信任,便是不得不维持着和府里众女的平和,却也孩子气地做出这样幼稚的小把戏,也亏得自个儿还算了解尔芙,不然尔芙又要被乌拉那拉氏的毒妇算计了。

    想到这里,四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一挥手就将进来送到自个儿眼前的锦盒,丢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厉声呵斥道:“这就是嫡福晋送过来的贺礼,该不会是你房里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将嫡福晋送过来的礼物换成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了吧,还是你想说嫡福晋小气到连份像模像样的贺礼都不愿意送呢!”

    啪嗒……

    锦盒掉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那对雕喜鹊登梅的玉簪,登时就断成了两截。

    乌拉那拉氏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玉簪,仍然没能抓住四爷话里的重点,最终将四爷如此反常的举动,只当做是四爷对尔芙的偏疼和呵护之心在作祟,默默认下了这个委屈。

    她认了,却不代表弘晖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弘晖一心惦记着如花似玉的小丽娘,连呼吸之间都好似能感觉到小丽娘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幽香,用句较为直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他色迷心窍了,连察言观色的警惕心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他竟然不顾激怒四爷的可能,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了。

    他站起身,两步走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侧,拱手一礼道:“阿玛容禀,孩儿觉得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安排并无不妥之处,还请阿玛能将那丫头赐给孩儿。”

    “你在说什么?”四爷怒极反笑的冷声问道。

    弘晖见状,心里有些发慌,但是想到他此时一退就再也没机会拥有小丽娘那般如解语花似的清秀佳人,愣是在四爷如刀如剑的目光下,坚持将他还未说完的话,统统都说出来了,甚至连他曾拜托乌拉那拉氏替自个儿和四爷说情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四爷是越听越怒、越听越惊,恨不能立刻就将扰乱家宅的戏班子众人都轰出去。

    乌拉那拉氏则是心里发苦,气弘晖如此不知进退、不知分寸,色令智昏,活脱脱一副被狐狸精迷住心窍的德行,也发愁被弘晖三言两语都戳穿她玩的小把戏,愣生生地将这口给尔芙准备的黑锅,实实在在地扣在了她自个儿的头上。

    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懊恼无奈,却也不可能说她之前所有的安排都是在糊弄弘晖,那样不但会弄僵她和弘晖的关系,还会让四爷觉得她是在信口胡言,妄图将自个儿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除非她表明自个儿的真实身份,不然谁会相信她是不愿意弘晖为这些儿女私情所困扰呢……

    乌拉那拉氏心塞无比地调整了下跪姿,让自个儿显得更加谦卑、诚恳一些。

    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四爷会是如何反应,必是如雷霆风暴等天灾般猛烈地撕碎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事实亦是如此。

    四爷耐心地等弘晖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似笑非笑地瞧着乌拉那拉氏,冷声将门外候着的苏培盛叫进来,直接让苏培盛领着人将弘晖带回到弘晖自个儿的住所看管起来了,又命诗晴以尔芙的名义,去耕织轩请来了洪家班的班主,安排好这些之后,他就脸色阴沉地端起了茶盏。

    至于跪在地当间的乌拉那拉氏,也就唯有一直跪着等待了。

    可怜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请安,或是出席祭天、祭祖等重大场合,这双膝盖还真是没有沾过地面呢,更别提是当着满院子的宫婢被四爷如此对待了,如此陌生的体验,让她心底满是屈辱和怨恨。

    少时片刻,洪家班的班主就随着诗晴过来了。

    四爷也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命他交出小丽娘的卖身契。

    只是小丽娘的卖身契,早已经被洪班主交给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宫婢,这会儿他手里哪里有东西可交,他也看出这长春仙馆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也预感到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再抱上雍亲王的大腿了,所以他很爽快地将乌拉那拉氏出银子买下小丽娘的事儿给说了,然后就不等四爷下逐客令地直接请辞了。

    洪班主的识时务,让四爷放弃追究他连带责任的打算,点点头,对着尔芙吩咐道:“此番请戏班子来府里办堂会,洪班主尽心尽力,也跟着没少吃苦受累的,福晋切莫亏待了洪班主。”

    “王爷放心,妾身有分寸。”尔芙笑着答道。

    说完,她就对着诗晴使了个眼色,示意诗晴送洪班主出去,同时送上一份封红。

    洪班主见状,感恩戴德地给四爷和尔芙磕了头,这才猫腰弓背地随着诗晴离开了长春仙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张写着壹千两纹银的银票时,他更是觉得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白过。

    至于丢了一个传艺兼打杂的师傅和两个已经等登台献艺的大青衣,也无所谓了。

    当然,他也明白了这份封红的意义,无非就是让他管紧戏班这些人的嘴巴,尽快地离开京城罢了。

    “小老儿也是年纪大了,本以为要在外漂泊终生,再没机会回到家乡去瞧瞧那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了,却没想到此番能得福晋如此厚赏,这倒是让小老儿能回乡去安度晚年了。”洪班主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塞进衣襟内兜,望着天边绚烂夺目的太阳,一脸唏嘘的感慨道。

    其实他就是借着这番感慨做出保证罢了。

    诗晴也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柔声恭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恭喜洪班主得偿所愿了。”说完,她就借口主子跟前儿离不开人伺候,将送洪班主和其戏班子离开的差事,交给了赵德柱负责,自个儿回去报信了。

    长春仙馆里,诗晴蹑手蹑脚地走回到尔芙的身后,低声将洪班主近日就将携戏班子众人回归故里的事儿禀报完,又将自个儿自作主张地派人将小丽娘看管起来的事儿,简单说说,这才神情肃穆地退回到了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地做着背景板。

    “今个儿这处闹剧,真是有意思。”四爷听完尔芙的转述,微微点头,笑着道。

    尔芙稍显无奈地皱皱眉,压低声音地催促道:“时间也不早了,抓紧将这边的事儿处理处理,可别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闹得府里人心不安、沸沸扬扬的,新姑爷阿兴阿和茉雅琦还在府里呢,家丑不外扬,你也不希望让新姑爷看笑话吧!”

    说完,她就清清嗓子地坐正了身子,颇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四爷虽然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但是他也没想过就这样轻易揭过此事,不过尔芙的话也有些道理,毕竟府里还有阿兴阿这个外人在呢,真要是为着这点事就闹得惊天动地的,那就显得太大惊小怪了,也容易让阿兴阿这个新姑爷生出不好的印象来,所以他稍作思考,便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了。

    他故作随意地整理着袖摆,目光清冷地落在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声吩咐道:“乌拉那拉氏,此事由你而起,爷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是爷要提醒你一点,在这隔府里能真正做主的人,唯有爷和嫡福晋二人而已,即便你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但是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妾室,别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白白丢了脸面。”

    说到这里,四爷的声音抬高了几分,朗声道:“乌拉那拉氏不遵本分,恣意妄为,即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停发三个月的份例,罚抄女则、女戒十卷,以示惩戒。”说完,他就直接起身往外走去,从头到尾,也没看过跪在地上扮可怜的乌拉那拉氏一眼,真是绝情得很。

    不单单是如此,连尔芙和李荷茱等人,他也没有理会一下,显然就算是尔芙和李荷茱没有被乌拉那拉氏拖下水,但是四爷还是不高兴尔芙未曾阻拦此事,气恼李荷茱的凑热闹不怕事大。

    只是有了乌拉那拉氏这个被禁足一个月的倒霉蛋对比,二人还算是比较幸运了。

    尔芙望着四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对着李荷茱李侧福晋耸肩一笑,柔声道:“得,今个儿咱们都跟着白高兴一场,也跟着领了次教训,虽然四爷没有明言教训,咱们也别在外面转悠了,老老实实地回去歇着吧。”

    “妾身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本是好意,却受罚被禁足了。”李荷茱李侧福晋哪里看不出尔芙这话是说给乌拉那拉氏听的,她笑呵呵的配合道。

    跪在地当间有小半个时辰的乌拉那拉氏闻言,自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好发作。

    尔芙见状,笑着吩咐诗晴扶起还跪在地当间的乌拉那拉氏,柔声劝道:“是啊,可怜了乌拉那拉妹妹,我知道你本是好意,但是谁没想到四爷来这么一出,不过你也别怪四爷会动怒,要怪就怪小丽娘那丫头心怀叵测、动机不纯,不然四爷也不会如此动怒,害得你也被四爷责罚。”

    “妾身不怪四爷,只怪妾身一时心软,竟然连是非都不分了。”乌拉那拉氏答道。

    她就算是心里恨四爷恨得要死,却也不会将话说明了,何况是当着尔芙和李荷茱这两个一看就在幸灾乐祸的人跟前儿呢,再说就算是她说她怨恨四爷的做法,也不能改变她的处境,她又何必说些不知分寸的胡话给自个儿找麻烦呢……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招呼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走了。

    今个儿这出戏,真是有意思,虽然是没能搅合了乌拉那拉氏的安排,错有错着地成全了乌拉那拉氏的安排,但是也让乌拉那拉氏备受奚落和苛责,四爷更是将她禁足在长春仙馆,所以尔芙觉得这结果还算是挺满意的吧!

    她走在绿荫环绕的小路上,这嘴角就止不住地往上扬着。

    说起来,打从她发现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起,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乌拉那拉氏倒霉的样子呢,这种事是有一就有二,再加上弘晖那个猪队友的拖累,她想要替自个儿和孩子们报仇的心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真了。

    想到这里,尔芙竟然高兴得笑出声来了。

    “主子,这还是在外面呢,您可得注意着些。”诗晴见状,忙提醒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拧着帕子,捂住了止不住上扬的小嘴儿,低声吩咐道:“你可得安排人看住了小丽娘那丫头,别让人把她的小命算计了去,你家主子我还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好给乌拉那拉氏添添堵呢!”

    说完,她就又一次地笑出声了。

    这还真不能怪尔芙,谁让乌拉那拉氏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太好笑呢,明明气得要死,却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脸都气绿了,偏偏还要挤出笑脸来,想想乌拉那拉氏面容扭曲的模样,尔芙就觉得自个儿如同是三伏天饮冰水一般的畅快极了。

第2100章

    第2100章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有人过来通知我?”尔芙真有些生气了,不同于水袖和不知名的粗使宫女,白芷在尔芙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特别的,这个精通医理的宫女,虽然顶着宫女的名,但是尔芙却是从来没有将她当过下人奴婢,不说当做自家妹妹真心疼爱着,却也是差不多了,现在连白芷都折进去了,她如何能不动怒呢!

    尤其是白芷被抓进去足足有一下午了,竟然没有人通知她……

    虽然她是带走了近身伺候的大宫女诗兰和诗情,但是院里还有玉洁做主呢!

    玉洁其实也是满脸懵,她到底是太长时间没有在府里伺候了,回府以后,又一直被留在房间里养身体,出来当差没几天,这正院上上下下的宫婢仆从不敢怠慢她是不假,却也并不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她,更甭提交好的姐妹了,也就没人告诉她白芷的特别了,所以当白芷被带走以后,她也没有想过要安排人给不在院里的尔芙报信了。

    一直到尔芙回来,她这才过来汇报消息。

    “主子息怒,这都是奴婢的错。”正当玉洁想要屈膝请罪的时候,站在玉洁身边做背景板的青黛抢先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尔芙冷着脸问道。

    “其实是奴婢故意瞒着您的……”青黛上前一步,挡在了玉洁的身前,低声道。

    “为何?”尔芙强压心中怒火地继续问道。

    青黛闻言,瞟了眼房间里伺候的宫婢,待尔芙将这些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几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奴婢当时就想给您报信的,但是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奴婢无意中注意到有外人盯着正院这边的动静,怕是有人故意盯梢,更怕有人趁机要设计主子,便自作主张地将这白芷被带走的消息给压了下来,还请主子宽恕。”说完,她还不忘指了指门边闪过的人影。

    “张保领着人将白芷带走,可曾说过什么?”尔芙见状,便也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她对着青黛等人招招手,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招呼到近前来,轻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张保并没有留话,只说主子爷稍晚时候会过来用晚膳。”

    “行吧,白芷的事就先这样吧,其他院里都有什么动静,总不能被抓过去审问的都是咱们正院的人吧?”尔芙闻言,扶额问道,她刚刚是真着急了,几句话的工夫就急出了一身汗。

    “主子出门前交代过,不许下头宫婢出去,所以外面有什么动静,奴婢不知。”

    尔芙再次扶额,她是真佩服死青黛这个死心眼儿的姑娘了,不过她也确实是吩咐过玉洁和青黛守好门户,不让院里伺候的宫婢出去走动,免得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儿她也不能怪青黛,所以她所有的牢骚都唯有压在心底了,她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诗兰,你交代小厨房那边儿多准备几道四爷爱吃的小菜,另外再让他们抓紧准备些热水送过来。”说完,她就招呼着诗情进房里换衣裳去了。

    这在外溜溜达达地走了大半天,即便是有宫婢拎着冰壶跟着降温,尔芙还是热出了一身汗,之前有小七在身边说说笑笑的,她还不觉得难受,这会儿回到自个儿房间里,她觉得里面的小衣裳都黏在自个儿身上了,恨不得立时三刻就钻进净室里洗漱。

    尔芙坐在妆台前,取下发髻上沉甸甸的发饰,立马就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不过还不等小厨房那边送来热水,四爷就先一步过来了。

    四爷进门,下意识地寻找着尔芙的身影,随即他动作迅速地挡住了还要跟着伺候的苏培盛等人,自顾自地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因为他注意到尔芙正披头散发、仅穿着一袭中衣坐在内室临窗摆着的美人榻上。

    虽说苏培盛等人都是太监,算不得正经男人,但是到底曾经做过男人,四爷可不想尔芙衣衫不整的样子被这些人看见。

    “怎么这么早就卸了妆,还连件外袍都不穿地坐在这儿,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你这个嫡福晋没规矩!”四爷几大步走到内室里,抬手扯下衣架上搭着的外袍,很是利落地披在尔芙身上,有些不高兴地数落道。

    “我这不是等着后院小厨房送热水过来洗漱呢么!”尔芙很是无语地回答道。

    四爷闻言,疑惑地瞧了眼妆台上摆着的精巧座钟,低声道:“这时候洗漱……”

    “我今个儿陪着小七去听雨斋转了转,看看哪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免得她以后住过去觉得别扭,后来又在西小院那边用了顿午膳,刚刚才回到房里,一身汗,可不是要洗漱下!”尔芙敛了敛披在肩头的长发,随口回答道,同时有些嫌弃地将四爷披在她肩头的外袍脱了下来,动作利落地往身旁摆着的冰山蹭了蹭。

    这四爷别看喜欢板着那张冰山脸,但是一到夏天就格外爱出汗,尔芙表示:四爷站在身边儿,她就觉得她身边如同摆了炭盆似的发光发热着。

    显然,尔芙这点小动作,并没有能瞒过眼神锐利的四爷。

    四爷随手搬过一张绣墩,华丽丽地坐在了冰山前,同时拿起妆台上放着的团扇,含笑递给了尔芙,沉声道:“天气热,但是你也不好太贪凉地往冰山跟前凑,实在热得慌,那就用扇子吧!”

    “不要,那更热。”尔芙懒洋洋地躺倒在美人榻上,耍赖道。

    “……”四爷见状,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拿过团扇,轻轻扇着,低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爷么?”

    “问什么?问您为什么让张保把白芷抓起来?”尔芙揶揄地笑着答道。

    “嗯!”四爷淡淡道。

    “不想问,问了,你要是不说,那我都没面子啊!”尔芙挑了挑眉梢,傲娇道。

    “……”四爷闻言,抬手刮了刮尔芙的鼻尖,露出了些许笑意,却也没有继续调尔芙的胃口,直接说起了白娇被张保抓去前院问话的事儿。

    不过真相,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尔芙惊诧地坐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颤声问道:“你说白芷是天地会?”

    “对,这也是张保他们偶然发现的。”四爷满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

    尔芙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虽然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民间有反清势力的存在,但是她一直以为这种反清复明的造反组织,离自个儿的生活很远,猛然听说白芷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是天地会,她甚至都怀疑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了,或者是四爷在开玩笑……

    “虽然白芷到现在都不肯招认自个儿在天地会的身份,也没有供出和她接头人的联络方式,不过她臂弯处的隐蔽纹身,却还是证明了张保等人的发现,现在爷就怕安排她进府的白娇和她一样,也是天地会特地安排过来接触你的暗探,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被牵扯上,那就是灭九族的重罪,所以爷不能不谨慎些。”四爷抬手压了压,示意尔芙不要太惊讶地尖声惊叫,接茬说道。

    天了个噜……

    尔芙的心里犹如千万头神兽疾驰而过般无语,暗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呢!

    从未听说过穿越女还会遇到天地会,这反清复明的哥们,怎么就溜达到自个儿的身边来了,亏得她刚刚还满脸镇定地和四爷玩高傲……

    “不过你也不必紧张,白芷的来历就张保和陈福二人知道,即便是查明白娇也是天地会的人,爷也不会让她们牵扯到你。”事实证明,四爷的眼力见是一等一的好,他笑着伸手拍了拍尔芙的发顶,不必尔芙开口问,便已经开口安抚道。

    尔芙闻言,满脸苦涩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但愿白娇不会和天地会有关吧。”

    同时,她已经在心里合计,如果白娇也是天地会,那炫彩坊和百味居、霓裳阁等产业会有多大的损失,估计就距离关门大吉不远了吧,毕竟她一直都将打理这些产业的事儿交给白娇负责,连淘沙居和霓裳阁的掌柜都是白娇推荐的,天知道这里面会有多少天地会的人……

    整个人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里的宁静被诗兰的声音打破,尔芙就这样晕头转向地跟着诗兰进了净室,一直到整个人都坐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打湿她的秀发,她才缓过神来,想起了被她丢在旁边好半天的四爷,急忙问道:“四爷呢?”

    啊咧!

    诗兰被问得发懵,随即傻傻地指了指净室的外面,低声道:“主子爷在练字呢!”

    “哦!”尔芙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到了浴桶里,任由诗兰撩着水替自个儿清理脑后及腰的长发。

    等到她洗漱好,穿着素白色绣缠枝纹领口袖口的青丝绸中衣走出净室的时候,四爷已经坐在堂屋里喝茶了,她顾不上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更顾不上去梳妆,挥手打发了身后伺候的诗兰等人,快步来到了四爷身边儿,低声说道:“爷,你手下有没有可靠的掌柜的和账房?”

    “怎么了?”四爷有些不解地挑眉问道。

    尔芙扯着干布,动作粗鲁地擦拭着及腰的长发,尴尬的笑着道:“要是白娇出事,那妾身在外面那些产业里的管事和账房,怕是就都不能信任了,妾身总不能将那些铺子都关了吧,但是您也知道妾身并不大擅长驭下之道,手下能用的人也有限,所以妾身想着是不是先早些挑选出合适的人预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这不也是您常说的,有备无患么!”

    “你就是个视财如命的财迷啊,亏得爷还担心你会被这消息吓坏了,敢情你这么长时间就在考虑这些事!”四爷被尔芙的回答气得想笑,他抬手点了点尔芙的脑门,低声骂道,同时顺手接过了尔芙手里拿着的干布帕子,轻轻替尔芙擦拭着她那头如黑缎般柔滑顺爽的长发。

    “妾身是财迷,但是妾身可不是视财如命。”尔芙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

    四爷闻言,无语地摇了摇头,不过却也放下心来,起码自家小妮子没有被吓坏。

    可惜,他这口气松下来的太早了,因为尔芙现在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去考虑天地会谋逆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房间里的烛火都被熄灭,洗漱过的四爷和尔芙并肩躺在床上,尔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连连摇晃着四爷的胳膊,将已经睡着的四爷从睡梦中弄醒,颤声问道:“爷,要是白娇和白芷都是天地会的,那会不会影响到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宗人府那边是不是也会插手调查,那会不会把我也抓到宗人府的小黑屋里去,我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主动去找宗人府的宗人令说清楚……”

    “停,现在已经很晚了,咱们该休息了!”四爷无语地抓着尔芙的肩膀,沉声道。

    “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候,这要是被人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去,我该怎么回答,我该怎么替自个儿辩解啊,你知道我当初救下白娇的时候就是顺手做件好事而已,根本就不认识她,而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有经商头脑,想着那些压箱银都压在库房里也是浪费,想着她没事做,才拜托她帮忙开家铺子,绝对不是故意资助天地会造反的。”只是尔芙现在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她也根本听不见四爷的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四爷的大手,连声说道。

    四爷见状,也知道尔芙是吓坏了,只能强忍着困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别急,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爷手下的忠仆,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即便是真调查出白娇是天地会,也不会牵扯到你的头上,你是正儿八经的旗人,还是堂堂亲王福晋,便是爷那些兄弟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也不会用这件事做借口,你就放心吧!”

第2101章

    第2101章

    “知道了!”四爷闻言,微微颔首道。

    说完,他就随着转身离开的傅鼐往外面走去。

    虽然登门到访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的地位不如四爷尊贵,但是到底是长辈登门拜访,他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厅堂里等呢,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出去透透气,不然这心里泛滥起伏的情绪都快要压制不住了,又如何耐心和过来解决问题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商量解决办法呢……

    随着四爷起身,尔芙也站起身来。

    她有些犹豫地站在座位前,并没有如同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那般跟上去,而是驻足原地地低头思考着。

    因为她不知道是该选择退避三舍,还是该迎难而上。

    这种犹豫的根源就在她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那些相爱相杀的往事上,因为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便是尔芙心性豁达,却也难以将即将到来的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看作是寻常长辈到访,但是她又是府里的嫡福晋、当家主母,如果在这个时候缺席,难免会显得有些突兀怪异……

    尔芙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却也是不知道如何选择。

    好在,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很快就从前院来到了后宅,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去犹豫该如何选择,听着外面接连的通传声响起,再瞧瞧乌拉那拉氏如同还是曾经的先福晋那般站在四爷身边,她果断来到了穿堂的门口。

    四爷身边的位置是她光明正大得来的,她不让。

    尔芙作为当家主母、作为四爷府的女主人,便是她不喜和乌拉那拉氏一族的人打交道,却也不会躲躲闪闪地避而不见,好似自个儿做错事情一般,真要追根溯源,她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乌拉那拉氏之处,反而是乌拉那拉氏面上和自个儿交好,恨不能和自个儿做一双同胞姐妹,背地里却屡屡想算计自个儿的性命,最后更是夺走了她一双儿女的性命。

    想到这里,她眼神笃定且无情地来到了四爷的身边,站定了脚步。

    至于刚刚一直占着她位置的乌拉那拉氏,则被她狠狠地撞到旁边去了。

    她不曾对乌拉那拉氏和弘晖下手,不曾暗害府里其他出自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内眷,那是因为她不想自个儿血染双手、沾上血债,但是却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从今天起,她要守住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树立起威信来。

    乌拉那拉氏有些茫然地瞧着态度转变太快的尔芙,眼露怨愤地张张嘴儿,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而是乖乖地走到了自个儿合适的位置上站定。

    旁边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佟佳氏见状,丢给了乌拉那拉氏一记大大的嘲讽笑容。

    少时片刻,傅鼐就引领着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老族长达哈苏和其福晋喜塔腊氏从院门口进来了。

    达哈苏戎马半生,虽未建下赫赫战功、青史留名,但是他那身冷肃英武的气质,却也让他多了些铁骨铮铮的霸气。

    只见他身着一袭暗灰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扎着一条镶嵌着玛瑙石的宽腰带,腰带两侧还悬挂着叮里当啷的玉佩压襟,脚下是一双皂色长靴,如果不是身后少了条猩红刺目的锦缎披风,便如同是沙场归来的猛将般英姿勃发。

    用英姿勃发形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却很合适用在达哈苏身上。

    用句俗话来形容达哈苏,那就是男人不可一日无权。

    别看他早已经是六旬老人一枚,但是久居高位、又是族长之尊,他并没有同龄人那种老态龙钟的感觉,反而多了些壮年男子的野心勃勃。

    相比起达哈苏来,他身旁的喜塔腊氏就显得自然多了。

    喜塔腊氏身着一套靛蓝色绣福禄寿全纹路的旗装,一头花白斑驳的长发挽着圆髻,仅在脑后簪了一对坠珠步摇点缀,眉眼含笑,虽然是韶华不再,却透着股老人独有的慈爱和蔼气质。

    就在尔芙伸长脖子打量来人的时候,四爷已经迈步上前见礼道:“胤禛见过达哈苏族长、见过老福晋。”

    他并没有摆亲王皇子的谱儿,而是仍然按照乌拉那拉氏还在世时持晚辈礼。

    达哈苏见状,忙抬手扶住就要打千见礼的四爷,笑着说道:“王爷,您太客气了,奴才哪里担得起您如此抬爱,快请起,快请起!”

    说完,他已经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四爷跟前儿,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

    四爷都已经带头见礼,尔芙等人也不好端着架子不放了,忙走到四爷跟前儿,对着达哈苏和紧随达哈苏左右的喜塔腊氏见礼道:“妾身钮祜禄氏、佟佳氏、瑞溪,见过达哈苏族长、见过老福晋。”

    “快起,快起!”喜塔腊氏却并没有如达哈苏那般话里藏针,笑着扶起尔芙道。

    她很是热络地拉着尔芙的手,好似全然不记得已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尔芙之间的龌龊般唠起家常来了,便如同是尔芙娘家的慈爱长辈般,满满都是关心。

    尔芙有些尴尬地笑着,扭头对着四爷说道:“夜深露重,咱们还是屋里说话吧!”

    “对对对,瞧爷这脑子都被那点酒给弄糊涂了。”四爷闻言,笑着拍拍自个儿的脑袋瓜儿,好似自责般的低喃了一句,转身扶着达哈苏的胳膊就往穿堂里让道,“达哈苏族长、老福晋,快请厅堂里落座用茶吧!”

    说完,他就扶着达哈苏往穿堂里走,边走边吩咐苏培盛备茶点小吃。

    一会儿工夫,众人就都各归各位地落座了。

    弘晖作为在场最小辈的一个孩子,苦着脸坐在最下首的位置,紧挨着乌拉那拉氏。

    达哈苏瞧着蔫头耷脑地缩在座位上的弘晖,心里有些不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子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咱们弘晖阿哥了,今个儿一见,咱们弘晖阿哥果然是已经长大了,得空回家里玩,你表兄弟们都想念你了,天天张罗着要和你去庄上赛马呢!”

    “老族长勿怪,都是弘晖疏待了,改日定领着内眷回去瞧瞧。”弘晖恭声答道。

    “这么晚还要辛苦老族长和老福晋过来,实在是胤禛现在有一种为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理,特地请老族长和老福晋帮忙给出个主意。”四爷待达哈苏的目光转过来后,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开口说道。

    他可不想兜来兜去地绕弯子、耽误彼此的时间,大晚上的不睡觉,真够遭罪了!

    达哈苏显然是没有想到四爷会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件事,登时就愣住了,沉默了几个呼吸以后,这才深吸一口气的答道:“四爷有事,尽管直说就是,老头子虽然不敢说自个儿足智多谋,但是到底比四爷多吃了几十年的咸盐,见过的事也多些,想来也有能力给四爷提几个不算好的愚见。”

    说完,他就很是放松地将背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说不出的闲散。

    四爷见状,一直藏在袖管里的手攥起了拳头,就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人。

    不过他的目光在弘晖身上游走一圈,心底泛起的那点邪火就被彻底压下去了,毕竟今个儿闹出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自个儿儿子的责任更大些,作为过错方的家长,对方又是连亲带故的前姻亲长辈,除了忍耐,又能如何呢!

    他苦笑着抬抬手,礼让道:“想来侧福晋已经在信里告诉老族长和老福晋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这本该是两好合一好的事情,但是我真没想到弘晖这孩子这么混,竟然弄得贵府小格格才进门就撞了柱子……”

    说到这里,四爷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他从记事起就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时候,也从未给人服过软,现在为了保证自家儿子的名誉不受损,为了保证这种荒唐事不会影响到自家儿子的亲事,他作为父亲,也唯有放下骨子里的骄傲,希望能够和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和老福晋达成和解。

    此时此刻,四爷却浑然忘记了他原本打算让乌拉那拉氏解决此事的打算。

    达哈苏端起茶碗,还没有抿上一口,便将茶碗放回到了桌上。

    这样的四爷是他从未见过的,弄得他思路都乱了,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迟疑了好久,支吾道:“这事说起来,其实也不能怪咱们弘晖阿哥一个人,针尖对麦芒,又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也怪族里挑选出的小格格太任性,竟然连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懂。”

    “不是,不是,这事还真不能怪新格格,新格格才入府第一天就被冷待,心里不高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四爷闻言,忙接茬道。

    他可不能让达哈苏老族长将所有过错都揽到新格格的身上,不然达哈苏还不得顺坡下驴就将才进门一天的小格格送到庙里去苦熬一生,然后趁机送来新人,明明是一副替自个儿和弘晖排忧解难的模样,却将弘晖的名声都毁了。

    显然,达哈苏也不是傻瓜。

    他不顾府里还未出嫁的小格格们的闺誉,硬要将所有过错揽上身,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格格能够占住弘晖嫡福晋的空缺,总不能自个儿府里搭上两个小格格的一生和府里未出嫁小格格们的前途,最后四爷还是随随便便用两个侍妾的位子来糊弄自个儿……

    而下首坐着的弘晖,并不知道这些老滑头话里话外打得主意,还在暗暗自喜着。

    他巴不得能够趁着这事将才进门的两个小格格都退货,然后自个儿守着戴斯和甄妮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

    就在他想要主动配合达哈苏的时候,更为老练些的乌拉那拉氏拦住了他。

    乌拉那拉氏难得地对着弘晖流露出失望、不满之色,低声道:“长辈们在谈正事,你是小孩子,要懂事些。”

    说完,她又丢给尔芙一个白眼。

    她真不知道尔芙这个嫡福晋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内宅琐事,还需要家里的爷们出面去处理调和,真是够废物的,她也真不知道四爷看重这废物什么地方了,要是她是男人的话,留个妾室的位子给尔芙这种废物,那都得说是她忍耐度高了。

    乌拉那拉氏的心路历程,尔芙没兴趣去了解,但是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她也不能就呆呆地坐在旁边装背景墙,所以就在她收获到乌拉那拉氏的一记白眼后,接茬说道:“小格格才刚及笄,年纪太年轻,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再说咱们满八旗的这些格格还没出嫁之前,那哪个不是阿玛、额娘、玛法……全家老老小小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过些时候就自然而然好了!”

    “是啊,小格格性格爽直倔强,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再大些就好了。”乌拉那拉氏也赶忙在旁边帮腔道,她已经看出达哈苏老族长的打算了,但是她却不能同意这样的安排,她还想着要给自家弘晖挑选一个家世显赫的福晋做助力呢,哪能将好好的嫡福晋位置就这样送出去呢……

    只是她却忘记了她身边有个对她怨念满满的佟佳侧福晋。

    佟佳氏就等着乌拉那拉氏开腔呢,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就抢在四爷之前开口了,“乌拉那拉妹妹这话儿,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小格格入府第一天就这般不管不顾地耍性子、闹脾气,连府里宾客都没散呢,一个婢仆都不带就从前院往后宅跑,半路上出点意外的话,后果都不敢想,再说要真是这事被传扬出去,咱们府里得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个做事全无顾忌、任着性子胡来的妾室,哪家哪府能容得下。

    乌拉那拉妹妹还觉得她是性格爽直,真是太偏疼你娘家侄女了吧!”

    说着,她还隔着面色发青的乌拉那拉氏对着弘晖安慰道:“要庶额娘说,这件事真不怪咱们大阿哥,像她这种性格的妾室,真该让教习嬷嬷好好管教管教,不然以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随着佟佳氏话音一落,四爷和尔芙脸都绿了。

    而坐在客位上的达哈苏,则是一脸藏都藏不住的欣喜欢乐。

第2102章

    第2102章

    “以往本宫见你,你可不似现在这般拘束,你这是和本宫疏远了啊!”瞧着下面太过拘束的尔芙,佟佳贵妃稍显失落,颇为感慨的低语道。

    “娘娘容禀,这宫里规矩森严,妾身不敢太过轻佻。”尔芙规规矩矩地答道。

    佟佳贵妃轻笑两声,却并未答话。

    尔芙见状,贼头贼脑地瞧着周围伺候着的一众宫婢,接茬道:“娘娘,您瞧瞧您这身边左右是多少人,要是妾身表现得太轻佻,这不但是丢了妾身这个亲王福晋的脸,更怕旁人说妾身不懂规矩,您若实在是不喜欢妾身这般拘谨约束的样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她倒并非是故意卖乖讨好,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佟佳贵妃流露出失落之态。

    同为女人,佟佳贵妃明白她要求尔芙做的事太强人所难,尔芙也同样明白佟佳贵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乐天安命,不过是无奈,不过是不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尔芙对佟佳贵妃不但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亦是同情的,亦是怜悯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看到佟佳贵妃郁郁不欢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这番小女儿的做派,不为旁的事儿,也不是存心讨好,仅仅是想让佟佳贵妃高兴些。

    “好好好,要顾着你亲王福晋的脸面!”佟佳贵妃见状,笑着打趣道。

    说完,她就冲着这殿中伺候的诸多宫婢摆摆手,将这些似木头人般地戳在柱子边儿候差的宫婢都轰出去了,只留下若兰一人在旁,待到殿门被关起的刹那,更是拎着袍摆就走到了尔芙身边,拉着尔芙往偏殿走去。

    不同于正殿的庄重肃穆布置,偏殿的摆设,更显清新雅致。

    当间是一张罩着明紫色绣金丝暗纹云锦坠流苏桌布的镂空雕花圆桌,上摆着冰裂纹的素色茶具,周围是有同色同花纹软垫的三足圆凳绣墩,临墙位置是一截刷着朱红色镶琉璃同心花纹的大炕,上摆着软垫、靠垫、软枕等同色同花纹的装饰,而临窗位置上,则是一张和窗子齐平的红褐色长几案,摆着一对插有红梅花枝的淡青釉冰裂纹双耳花瓶和一个巴掌大的剔红锦盒。

    佟佳贵妃拉着尔芙同坐在圆桌旁,又招呼若兰将正殿摆着的点心和蜜饯都挪过来,笑呵呵地端着茶碗,柔声道:“早晨就知道你要过来,我知道你爱吃零食,特地让御膳房赶制送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娘娘,早知道您这有好吃的等着妾身,妾身早就过来了!”尔芙也放松下来,乐滋滋地捻着一块如意糕送到嘴边儿,含笑答道。

    她还真是已经有些饿了,早起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在从顺贞门走到永和宫的路上了,在永和宫里,更是连口茶都没混上,忙叨叨地来到景仁宫,闻着这些泛着甜味的精致点心,不说是口水直流,却也是口中生津、馋虫闹海,这会儿她也不必端架子了,先填饱肚子是正事。

    佟佳贵妃亦是随性,见尔芙吃得香甜,又让若兰去端了两杯奶酥茶过来,和尔芙一块吃起来了。

    一盘如意糕、一盘桂花糖糕、一盘马蹄红枣糕、一盘水晶碗糕……

    四样点心,并一碗热乎乎的油酥茶,尔芙吃得是肚儿圆,她拧着帕子擦擦嘴角儿,笑着提起了自个儿的来意,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不需要和佟佳贵妃多绕弯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很是直接的说道:“您之前让小太监给我传话,我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不过想想您也为难,到底是同族晚辈求到您这儿了,甭管是冲着谁的面子,您总归是要替她说说话,所以我也就理解了,只可惜这事儿到底如何,并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是要看四爷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佟佳氏借假孕小产构陷我的事儿,四爷是抓了现行,动了大怒的,现在四爷疏远她,亦是一种惩罚,只有四爷自个儿接纳她,不然就是我也就似劝劝罢了!”

    “这些本宫都是明白的,其实本宫给您传过信,便也就后悔了,只是……

    这宫里宫外的,来往多有不便,想要将传信的小太监拦回来的时候,那小太监都已经告假离宫了。”佟佳贵妃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道,她就是喜欢尔芙这副直爽不做作的样子,不然她也不会将自个儿在外的产业都交给尔芙去打理,她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亲戚能帮忙了,所以尔芙直话直说,她还真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此,尔芙亦是明白的,笑着摇头道:“其实就是您不传信,我也会劝四爷的。

    恕我说句难听的,这佟佳侧福晋的姓氏和身份就是她的免罪牌。

    虽然她阿玛掺和进科举舞弊一案,却也不过是被发配至边陲,但是您也知道,其他犯官都是何下场,我敢说,不出五年时间,佟佳侧福晋的父母兄弟必被召回。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只要佟佳氏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不但是我拿她没辙,连四爷都不能轻易的责罚她,现在四爷不过是疏远她,这也是四爷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惩罚了,不然就算您不管,皇上也不会不管佟佳氏,所以我早前就已经准备劝说四爷,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有您派人来传信,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还免得让人觉得是我想要拉拢佟佳侧福晋,引得四爷不高兴。”说完,尔芙就无所谓地笑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你我同为女子,我明白你的苦。”不过佟佳贵妃并没有就此展露欢颜,反而眉头紧蹙地拍着尔芙的肩膀,安慰道,“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不好当,尤其是你这个四福晋,后院里的几个侧福晋不是秀出名门吧,便是番邦属国的公主,哪个都不好管,现在还多个和老四是表兄妹的乌雅格格,但是你也不需要烦,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是嫡福晋,你是府里的女主人。

    因为不论侧福晋的出身是如何尊贵,进了雍亲王府的大门,就是雍亲王府的人,真要有那种桀骜不驯、不尊规矩的人,你该打打,该罚罚,再不行就送到宗人府去管教,不必太在意她们的出身,依着规矩行事,让那些妾室的家族想为她们出头都没有借口就是了。”说完,佟佳贵妃又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趴在尔芙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愣是吓出了尔芙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是不论如何,不能让乌雅格格有诞育子嗣的机会。

    尔芙闻言,心中大惊,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自个儿该不该追问是何原因让佟佳贵妃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据史料记载,佟佳贵妃终生未育,佟佳皇后虽产下一女,却早早夭折,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闻,比如近亲结合多出畸形儿,会不会佟佳皇后所出的女儿有什么异样……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乌雅赫赫进府才对,可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佟佳贵妃为何劝自个儿不要给乌雅赫赫诞育子嗣的机会,总不可能是担心德妃娘娘干涉继承人人选的事儿吧,因为毕竟这宫里就没有人不知道四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并不亲近,所以德妃娘娘想要以额娘的身份干预四爷的选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尔芙还有些纠结不定的时候,佟佳贵妃给出了答案。

    “别怕,本宫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佟佳贵妃哪里看不出尔芙脸色突变,笑着劝道,她抬手拂过自个儿平坦如女儿身的小腹,忍着尴尬,说出了一件连她近身宫婢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她到如今都仍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身。

    尔芙听佟佳贵妃如此一说,还有何不明白呢!

    近亲结合,隐性基因被激发出来,生出畸形儿的几率大大提高。

    佟佳贵妃微微停顿,然后说出了一段隐藏了三十年的秘闻,这个秘密是仅有佟佳皇后和康熙帝、佟佳贵妃三人知晓的秘密,其余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人都被康熙帝处置了。

    当年佟佳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爆出有孕,康熙帝大喜。

    佟佳皇后不同于现在的佟佳贵妃,她不但是康熙帝的表妹,更曾经在康熙帝身染豆疾的时候,伴随康熙帝左右,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她从康熙十六年以贵妃之尊入宫,至康熙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有孕,让康熙帝如何不欣喜若狂呢,不过很快就有烦恼找上门了。

    太医指出佟佳皇后的脉象有些不妥,这种说词一直持续到佟佳皇后诞下一个不算康健的小格格为止,虽然小格格不算康健硬朗,但是太医诊脉觉得细心调养,亦是能平安长大,只是康熙帝、还有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以及接生的稳婆和照养小格格的奶嬷嬷都知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

    因为小格格的尾椎骨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尾巴,软软的,肉肉的,很是古怪。

    在这个封建迷信满天飞的年代,这无疑是妖异之象,即便是康熙帝亦不能做到冷静自持,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更是惶惶不安,最终小格格未能熬过满月,便在闰六月的一个夜里,安安静静地过世了。

    近亲结合,小格格不但体弱,身有异样,其五脏六腑都有些异变。

    过后,康熙帝召数位太医探究此事,翻看无数典籍发现,这种事不常见,却也不少见,多发生在近亲结合的人家里,不过典籍记载隐晦,康熙帝亦不能确定小格格的异常是因为他为帝不慈被天谴责,还是是血脉所致,但是打那以后,他却再未和佟佳皇后行亲密之事,仅在彤史里做假记录,保持着佟佳皇后的尊荣。

    现在的佟佳贵妃入宫时,他更是百般推搪,但是到底拗不过母族坚持。

    当时佟佳皇后所出的小格格夭折,虽有胤禛这个养子在身边作伴,不过佟佳氏一族还是坚持送小佟佳氏入宫,一来是希望佟佳皇后和佟佳贵妃两姐妹相互扶持,更容易在宫里站稳脚跟,二来亦是希望宫里能有一个有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降世。

    可惜佟佳皇后产下身形有异的小格格这件事是皇上不愿意言明的秘辛,佟佳皇后和康熙帝没有合理的理由推拒,小佟佳氏就这样在不被期待中进宫了,进宫以后,数年未曾得到晋封,一直是享受着妃位份例的庶妃,且从未侍寝,小佟佳氏一直以为是姐姐不愿意她和康熙帝有所接近,屡次和亲姐闹内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佟佳氏撕开了多年前的伤疤,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小佟佳氏,让小佟佳氏熄了争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个空有尊荣的摆设妃子。

    而如今佟佳贵妃将此事和尔芙说起,其目的就是不想有人借机攻讦胤禛的德行。

    胤禛是佟佳皇后的养子,虽然其母子情分淡薄,仅仅数年,甚至未必真实,很可能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但是胤禛到底是佟佳皇后曾抚育过的,佟佳贵妃也喜欢尔芙这个性格,加之她知晓康熙帝有意传位胤禛,自是愿意给尔芙提个醒了,也算是提前卖好吧,毕竟比起其他皇子,还是胤禛和佟佳氏一族的关系亲近些,即便家里那些还看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族人未必赞同她的想法,深谙康熙帝性格的佟佳贵妃还是更看好胤禛些。

    “多谢娘娘提醒,妾身回去以后,定然会提醒四爷。”尔芙听佟佳氏说完秘辛,有种早就预料到的失望感,不过还是很感谢佟佳氏的好心提醒,她很是郑重地起身谢道。

    佟佳贵妃说了这么多话,心力憔悴,便也没有多留尔芙,招呼若兰送客了。

    站在景仁宫门外,尔芙还有一种分不清是梦是真的荒唐感觉,她从未想过佟佳贵妃会如此和自个儿掏心掏肺的说话,这种宫中秘闻,非至交亲朋是不会说起的,虽然佟佳贵妃有故意卖好的想法,但是她还是很感激佟佳贵妃。

第2103章

    第2103章

    “什么时辰了?”她哑着嗓子问道,顺手撩起了眼前挡着的床帏。

    尔芙的脸色很难看,主要是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昨个儿临睡前的那杯浓茶所致,也许是她睡前胡思乱想地猜测乌拉那拉氏的想法所致,反正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比昨个儿晚上睡前还难受呢!

    诗晴,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之一,她也是最熟悉尔芙作息习惯的人。

    床榻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诗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是将刚刚拧好的湿帕子,掉回到了铜盆里,溅起满桌子的水花儿,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尔芙的床边,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才卯时正,时间还早呢,您要不要再躺会儿……”

    尔芙懒洋洋地倚着雕刻着松鼠、葡萄等吉祥象征的床围栏,摇头道:“睡不着啦。”

    说着,她抬手指指床边角几上放着的茶壶,示意诗晴给自个儿倒一杯清茶。

    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尔芙这会儿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咕嘟咕嘟……

    一杯有些凉的清茶下肚,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虽然尔芙还是一副精力不济的疲惫模样,但是总归不是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这倒是让旁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请胡太医他们过来替尔芙请平安脉的诗晴,稍稍放心些了。

    “昨个儿没睡好,脑袋瓜儿昏昏沉沉地就好像一锅粥似的,你帮我捏捏吧。”

    说着,尔芙调整了下姿势,扯过床榻上的软枕,脑袋瓜儿朝外、脚丫朝里地横躺在了床上,以方便诗晴各处替自个儿拿捏脑袋瓜儿上的穴道,舒缓脑袋发沉的症状。

    虽然诗晴推拿的手艺不如晴岚,但是也是特别练过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觉得自个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轻轻拍拍诗晴的手背,柔声吩咐道:“停停吧,拧条热帕子来敷敷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耳边的碎发都往后拢了拢,免得一会打湿了,粘在脸颊旁不舒服。

    因为是晨起时分,铜盘里的热水都是现成的,诗晴也不需要招呼旁人,自顾自地拧了条湿帕子,又稍微抖了抖,免得湿帕子的温度太高,烫伤自家主子的娇嫩肌肤,这才叠好敷在尔芙的额头位置,顺带着连尔芙那双布满血丝的杏核眼,也用湿帕子捂住了。

    “奴婢见主子的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也用帕子捂捂吧。”

    尔芙双眼微阖地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答道:“行,那我就再躺会儿吧,你也别守着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抽空跑趟咱们自个儿的小厨房,让小生子给我多准备几碟开胃的小咸菜。”

    说完,她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奴婢再过来给您换敷脸的帕子。”诗晴恭声答道。

    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尔芙的房间,走出内室后,她还不忘让堂屋里正在擦拭桌椅板凳的晴岚替自个儿进去伺候着,免得尔芙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找不到人。

    而尔芙呢,她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竟然还真是有些犯困了。

    整晚不知道在哪里玩耍的瞌睡虫,也一只只地钻出来了,伴随着外间传来的窸窣声音,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脸上的湿帕子还热着呢……

    她打着哈欠,闷声闷气的问道:“诗晴回来了么?”

    “诗晴姐姐去小厨房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晴岚忙凑到床边,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掀起脸上蒙着的湿帕子,一翻身就坐起来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她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

    虽然她睡得时间并不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质量够高,连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都彻底清楚了,她趿拉着鞋子走到地当间,瞧着外间还在做洒扫工作的小宫女,低声吩咐道:“让她们都先下去吧,等过会儿我去长春仙馆的时候,再让她们进来收拾吧,瞧着怪闹得慌的。”

    说完,尔芙就已经走到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稳稳当当地落座了。

    该洗漱洗漱,该梳妆梳妆。

    自打成为这四爷府的嫡福晋以来,真是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更是忍着气温上的各种不舒适,穿着或是太厚、或是太薄的大礼服进宫去刷存在感,连跪带拜,一天下来,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但是你还得保持着优雅和美感,见人三分笑,不然没准谁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了。

    这差事太苦了。

    要是这差事的痛苦就来自于宫中诸妃和宗人府诸位宗亲等上级的压制还好,背后还有等着放冷箭的一众妾室内眷,简直就是腹背受敌,而你却连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连自个儿的住所、别院,亦是如此。

    比如此时,尔芙身体不适,正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府里的庶长女茉雅琦携夫婿回府省亲归宁,她作为嫡母,作为府里的嫡福晋,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怎么敢躺在床上静养,不然不需要别人发难,怕是连四爷这位男主人都会觉得尔芙是在装病。

    为了不被人揪住小辫子往死里坑害,她唯有强撑精神地起来梳妆打扮,甚至还必须要用胭脂替自个儿修饰出一个好气色,免得别人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导致得脸色难看。

    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论起补品,燕窝最是平和,不挑人,也是这府里女眷们最常用的补品,每月府里要花在燕窝这类补品上的银两,便足以让寻常百姓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因为晴岚不常在尔芙身边伺候,她不知道尔芙用过燕窝,总要用些清茶漱口。

    而尔芙等了有几个呼吸,还未等到漱口用的清茶,这眉头越蹙越紧了,因为她感觉她就要控制不住正在造反的五脏庙了。

    就在此时,去小厨房取早膳的诗晴回来了。

    诗晴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尔芙手边已经空了的白玉汤碗,也注意到了尔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忙撂下沉甸甸的食盒,倒上一杯微凉的清茶,利落果断地送到了尔芙的手边。

    “喝杯茶漱漱口吧,主子。”她笑着说道。

    尔芙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得亏你这丫头聪明,不然你家主子我今个儿就要出丑了。”她拧着帕子,擦擦耳后和脑门上的薄汗,轻声感慨道。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主子恕罪。”晴岚呢,则是立马屈膝请罪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儿,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你很少有早起就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便是平时,总有诗晴她们在,我用惯了她们,也少叫你,不过你也得多留心些,好好注意注意诗晴她们照顾我的细节,你也是我跟前儿的大宫女,总不能一直跟在诗晴她们身后做个端茶送水的小透明。”

    说完,她亲手将屈膝见礼的晴岚拉起来了,笑着拍拍晴岚的手背,以作安抚。

    尔芙如此做,一来是她不觉得这种事是晴岚的错,毕竟晴岚才在她身边伺候几天,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总要给晴岚留下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晴岚是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四爷的面子,她也不好太为难晴岚;

    更别说,晴岚还是曾跟着太医学习过简单医术的医女,四爷将她安排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成为照顾尔芙日常起居的普通宫婢,所以这晴岚有些疏忽,那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事儿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晴岚并非不仔细、不尽心,或是认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如果晴岚有上述几个毛病,别说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宫婢,便是宫里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尔芙照样是要收拾她的,因为不论是四爷,还是德妃娘娘,谁都不会允许有认不清自个儿位置的宫婢出现。

    尔芙表现得越是温婉,晴岚也就越是自责。

    因为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的大宫女,便是有着医女的身份,便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本分,没能照顾好主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失责,不过她也了解尔芙的性格,并没有故作姿态地请罪认错,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尔芙。

    她不是一进内务府就被分过来伺候尔芙的幸运儿,她更没有强势的母族做靠山,她虽然是在籍的包衣奴才,但是她孤女的身份,注定她被安排去做那些宫女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好在她遇到了刚扩建完府邸,正需要补充宫女的四爷派张保来内务府选人。

    一向是她短板的家世背景,让她在一众宫女中,迅速地脱颖而出,被张保选中了。

    这也让正在宫里打理御花园花木的她,再不需要去整日整日的捡拾花瓣,也不需要费心讨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摇身一变地成为了四爷府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宫女。

    而她曾经被一众宫妃视弱洪水猛兽的清秀容颜,也成了她伺候尔芙的一张通行证,更何况尔芙还安排她去跟随太医学习医术,简直对她有再造之恩,但是尔芙却从未想过让她报答分毫,甚至在知道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耳目眼线时,也不曾疏远她,还是照样将她留在自个儿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玉洁姐姐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真的。

    尔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在她跟前儿伺候,不需要做任何有损阴德的事儿,也不需要谄媚奉承,只要自个儿能守住本分,便能够成为宫婢们钦羡的幸运儿。

    明白这些的晴岚,看着尔芙的眼神,不禁更加钦佩了几分。

    因为五岁就跟着老嬷嬷在宫里领差事的晴岚,她最清楚宫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婢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不说是各个手下都沾着人命,日日寝食难安吧,却也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守在她们各自的主子身边,因为她们都曾经替她们各自的主子办过见不得光的事儿,她们的主子怎么敢放心放她们出宫嫁人。

    而跟在尔芙身边就不同了,她现在已经有些期待她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了,虽然她才刚满双九年华。

    据她所知,那些曾在尔芙跟前儿伺候的前辈们,大约都是二十一二岁就嫁人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诗晴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一边拍,一边急声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呢,主子的头发都快被你拧成麻绳了,快松手。”

    “奴婢走神了!”晴岚有些慌的垂首说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呢,别乱想了,我不怪你,不过今个儿呢,你就别在我身边转悠了,好好回去歇歇,免得你又手忙脚乱地做错什么事儿,弄坏我不要紧,万一弄坏了我屋里的什么摆设,我可是要翻脸的。”

    说着,她还故意摆出一副吝啬鬼的模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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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