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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4章

    第2104章

    他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福在给他递眼色。

    他和陈福一块共事多年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些什么,陈福是在制止他。

    他虽然不懂,虽然费解,不过他不会怀疑陈福对四爷的忠诚,他更清楚陈福是个老奸巨猾、头发丝都长空了的家伙儿,不可能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只要继续逼问慧如背后主使者是谁,一定有所收获,但是陈福却突然做小动作阻止自个儿问下去,那唯有一个理由,陈福有其他更加重大的发现了。

    所以……他稍稍一犹豫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了。

    陈福则适时地站了出来,他得四爷恩典,特准黏着花白色假胡须在府里行走,让他比张保显得老成持重,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为温善和煦,他上前两步,俯身扶起了已经无力站起的慧如,似是邻家坐在树下晒太阳的和蔼老人似的替慧如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含笑安慰道:“咱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该如何选择,心里必是早有打算,所以根本没必要一味地对你用刑,还不如留给你个清静的地方,让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呢!

    得了,该说的话,咱家都说了,你自个儿琢磨着。”

    说完这话,他转身瞧着门口守着的一众小太监,沉声吩咐道:“好好守着。”

    同时,他又拜托月嬷嬷在房间里陪着慧如,免得慧如钻了牛角尖,做出不理智的事。

    安排好这些,陈福清清嗓子,叫过张保,一块往外面走去。

    刚刚就在慧如支吾着,似是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是谁的刹那,正站在慧如对面的张保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的小动作,但是当时侧身站在张保身边儿的陈福,却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因为视线所限,他瞧得并不真切,只是恍恍惚惚地瞧见那些守门小太监里的一个从袖管里取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并未曾看见,到底是谁在做小动作,他亦是不清楚,但是他却通过慧如那一刹那的瞳孔收缩,猜测出了几分,正是因为如此,陈福才会出手阻拦张保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张保磨破嘴皮,也不可能让慧如吐露出任何线索,还不如先揪出藏在粘杆处里的内奸。

    陈福拉扯着张保走到庭院当中,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自个儿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老哥您怎么不将那些个小太监都抓起来审审清楚呢!”张保闻言,眼神凌厉地望向了偏厢门口,厉声道。

    “呵呵,没证没据的,抓起来审问,根本是白费劲儿。”

    “那咱们就这样将慧如丢给月嬷嬷不管了?”

    “也不是不管,耐心点,这是狐狸就有藏不住的尾巴,咱们着急,但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使者比咱们还要更着急,这人急起来,便会方寸大乱,与其逼着慧如交代,还不如等着那人急不可耐地从暗处跳出来!”

    “我是怕,怕那幕后主使者又要杀人灭口了!”

    “你不相信月嬷嬷,还是觉得那人能当着那门口四双眼睛动手呢!”

    “那咱们就这么继续等着……”

    “不不不不,你一会儿去趟演武场那边儿,找到伊尔泰大人,拜托伊尔泰大人去查查慧如的家人亲眷,我觉得那幕后主使者为了能够封住慧如的嘴儿,可能会对她的家人动手,最可能的就是用她的子女要挟她,如果救出她的子女,不需要用刑,慧如就会将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那好,我现在就去!”张保闻言,赶忙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他才迈步,便又被陈福抓住了胳膊,他满脸不解地回头,陈福笑着摇头道:“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你是咱们粘杆处的管事,这么急火火地往外冲,谁不得在心里合计合计,叫你等会儿去就等会儿去,起码让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消停消停的。”

    “好好好,老哥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回屋躺着去。”

    “那也太假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不亚于是掩耳盗铃,还不如消消停停地和我去屋里商量商量该如何说服慧如开**代得好,待到各处都用过膳的时候,你再照着你往常的习惯去演武场那边遛弯消食,顺道找到伊尔泰安排这些事。”陈福知道张保这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他却并不气恼,笑呵呵得如同说闲话似的继续嘱咐道。

    此时,便是张保有满腹牢骚要说,却也不得不服气陈福这老狐狸的计策了。

    今个儿是大年初二,随着各处用过晚膳,府门、侧门、角门都要落锁,没有四爷、长史傅鼐、嫡福晋尔芙的对牌,谁也甭想着能出去报信传话,而唯有伊尔泰统领的护卫旗不在这范围内,到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到他的打算,再想要安排什么事儿,却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天明时分了。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今个儿后院的各位女主子是要在揽月楼听戏的。

    张保和陈福二人似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上房里,窗门紧闭,叽叽咕咕地商量着慧如的事儿,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这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就越大,连守在廊下的小太监都隐隐约约能听见二人的争执声了。

    “这年过得……还真是够乱的。”一个平素就爱发牢骚的小太监,轻声呢喃道。

    “闭嘴,少说两句,这顶头的主子们不高兴,肯定是要为难咱们上头的管事,咱们上头这些管事们,还没来找咱们麻烦呢,你就管不住嘴儿地瞎叨叨,你是怕咱们的日子不够惨啊!”和他一块当值的一个大太监闻言,脸色陡变,稍显心虚地瞧瞧上房那边的动静,压低声音教训道。

    “切,我也不就是和老哥说上两句么!”小太监不以为然地嘀咕道。

    “别别别,你胆子肥,你不怕事儿,但是千万别牵扯我,我这人胆子最小,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也不想冒险去求什么前程,能吃饱穿暖就好,能安稳一天是一天,所以这些闲话,你爱和谁说就找谁说去,千万别找我说,我可不想找麻烦。”旁边的太监却是满脸戚戚地摆手道。

    这年头,压根就没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说法,小心谨慎是保命诀窍,能在府里安安稳稳回到老的奴才少,并不是上面的主子有多么难伺候,其实最大的危险就来自于自个儿身边这些一块共事的同僚伙计们,一旦管不住嘴儿,说不准就让谁牵扯死了,所以想要安稳地活到老,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儿。

    显然,这个和自个儿一块当差的小太监不是个能管住嘴儿的聪明人。

    想到这里,刚刚还劝着小太监不要老是发牢骚的大太监就往旁边躲了躲,暗暗告诫自个儿,千万不要和这个糊涂蛋走得太近,太危险了,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往门旁边让去的瞬间,刚刚还一脸苦闷的小太监,眼底闪过了一丝窃喜。

    ------

    而与此同时,正院里的尔芙才换下一身厚重的大礼服,懒懒散散地躺在大炕上。

    大年初二是出嫁姑娘回门的日子,她现在是府里的嫡福晋,四爷这尊大佛是肯定要跟着她一块回去的,估计是钮祜禄氏的那些族人也早早就预料到这点了,竟然都丢下自个儿家里的一滩事去凌柱府上扎堆了。

    本来这凌柱府上就不算是个多么大的府邸,但是也绝不算是小门小户……

    不过即便如此,等她和四爷回到凌柱府上的时候,迎接她的亦是一幕堪比戏台底下似的胡乱场面,虽说算不上人挤人、人挨人吧,可是这一个厅堂就坐了有三十几号人,还是让尔芙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拥挤感觉,而且个顶个都是族中长辈,她是和谁都不敢摆冷脸,这一整天折腾下来,她觉得她这脸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她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快帮我揉揉我这脖子吧,我觉得我这脖子都快被脑袋上的冠帽压断了!”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尔芙哎哎呦呦地坐起身来,瞧着又端起书卷苦读的四爷,既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招呼道,到底是身为皇子,这女婿上门,不但不需要小心讨好丈母娘和老丈人,还被奉为上宾招呼着,可是比她这个回门的亲王福晋待遇好多了。

    四爷闻言,抬头看向抚着脖子哎呦唬叫的尔芙,笑着撂下手里的书卷,打趣道:“你是该好好锻炼锻炼身子了,这也就是现在咱们入关了,不然就你这身子骨,让你去骑马放牧,还不得要了你的老命啊!”

    “谁老?谁老了!”尔芙挑眉问道。

    “你不老,你不老,爷老了,爷老了!”四爷忙服软道,大过年的,他还是不要招惹这小妮子不痛快了。

    说完,他就认命地站起身,迈步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替她拿捏着脖颈。

    “你倒是轻点,我又不是你练拳用的木头人,这都是肉做的,疼着呢!”

    “稍微再往下点,稍微再往下点……”

    “你真是当惯了大爷,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没吃饭啊,让你轻点捏,你就直接改成摸,还是你故意糊弄我啊!”

    自觉自个儿累坏了的尔芙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伺候,也可着劲地刁难着四爷,直说得四爷老脸通红,她这才一翻身坐了起来,嫌弃得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将还要替自个儿揉捏肩膀的四爷赶到旁边,一边招呼着诗兰取来热水伺候自个儿洗手净脸,一边嫌弃道:“你真是够笨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弄得我这身上更疼了!”

    “看来爷是太宠惯着你了,再胡说,爷就要家法伺候了!”早就被尔芙撩拨得满心是火的四爷闻言,脸色一沉,威胁似的扬了扬大手,压低声音恐吓道。

    说着,他就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尔芙的身边,大爷似的指了指自个儿的肩膀,朗声招呼道:“爷都伺候你这么半天了,你也该好好伺候伺候爷了,爷这肩膀啊、这脖子啊、这腰啊、腿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着的,快点好好给爷捏捏……”

    “好的呢!”尔芙闻言,脸颊泛红地呢喃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庭暴力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刚才是何意思,不过就是威胁自个儿要打屁/股呗,要不是自个儿嫌丢脸,鬼才要理会她呢!

    当然,这些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就是了。

    尔芙满脸嫌弃地凑到四爷的身后,有一搭无一搭地替四爷捏着肩膀,只捏了有十几下就停下了,她是真累了,这还不单单是心累,这会儿身上也累,累得要死……

    显然,四爷也知道尔芙这趟回门累坏了,直接就将靠坐在自个儿身边的尔芙,揽进了怀里,继续替尔芙拿捏肩颈和腰肢,免得尔芙这个妮子就这么硬挺着,那还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彻底缓过乏来呢!

    尔芙就这样半倚在四爷的怀里,双腿搭在炕边儿。

    诗兰则蹲在脚踏旁边,小心翼翼地替她褪下了鞋袜,将她已经懒得抬动一下的脚丫泡在了热水里,轻轻揉捏着她脚上的穴位,希望能借此替她消除疲惫。

    只是尔芙实在是太累了,还不等脚丫洗完,便已经趴在四爷的腿上睡着了。

    “你下去吧。”四爷侧耳听着尔芙越来越清晰的鼾声,轻声吩咐道,将诗兰打发出了暖阁,便这样以一种诡异且艰难的姿势,抱着赖在自个儿腿上睡着的尔芙挪到了炕里面,又用指尖挑下了摆在炕柜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尔芙盖好,做完这些,四爷这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汗珠。

    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过人呢!

    不过四爷却是甘之如饴,他手肘杵在微凉的窗台上,大手托着脑袋瓜儿,歪着脑袋瓜儿,打量着已经睡熟过去的尔芙,嘴角挂着甜滋滋的笑容,其实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只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一个这样爱撒娇、爱拈酸吃醋的婆娘在屋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第2105章

    第2105章

    基本上也都被送到庄上去荣养了,加之其中涉及的数目,也不是太大,实在不需要太追根究底。

    废物利用,拿来给初学掌家理财之事的小七做练手功课就再合适不过了。

    如此时小七就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其中一行墨字,怎么都挪不开圆溜溜的杏核眼了,即便已经得到自家额娘的肯定回答,她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又一次反问道:“他们怎么敢呢?”

    “有何不敢呢,自古以来就不乏这种财帛动心、背主藏私的奴仆,所以你永远也不要相信这些奴仆会忠心耿耿,无非是利益不够大,不足以吸引他们背叛你而已。”尔芙笑了笑,抬手摸摸小七柔软绵绵的发顶,说出了她在这时代生活十余年总结出来的一条经验。

    人非圣贤,谁能全无私心呢……

    即便是卖身契掐在手里的家生子,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他们也会豁出命去拼命试试的。

    当然,也不能说就没有那种可以性命相托的忠仆,但是终归是少数的。

    尔芙丝毫不想对小七隐瞒这种人性阴暗面,毕竟小七的身份,注定她平日最常打交道的人就是心思深沉的主儿,但凡少想一丝,兴许就会钻进别人设下的陷阱,与其等到她长大在面对这种事,还不如让她早些接触,也免得她亲历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

    相比起对人性越发失望的尔芙,小七还有一份难得的天真,她相信下面人会偷摸捞油水,但是却不敢相信下面人能如此大肆贪墨,不禁诧然道:“那她们也不该连最基本的遮掩工夫都不做吧,瞧瞧,小七真没想到这府里大厨房一月竟然要消耗猪肉三千余斤,鸡鸭生禽上千只,还有其他的各种野味河鲜,便是宫里御膳房的消耗,也不过如此吧!”

    “其实也并不是一直如此,只是那时候府里的规矩都还没有个准呢,府里各处的内外管事,又都是内务府直接指派过来的,别说乌拉那拉氏指挥不动,便是你阿玛四爷,他们也敢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把戏,做事可不就是全无收敛了。

    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四爷将外院管事都归到了傅鼐手下,内院管事也都归到了乌拉那拉氏手里,一个是府里的长史,一个是执掌中馈的大妇,两人一起发力,很快就将府里那些中饱私囊的管事都一一收拾掉了。

    那些贪墨徇私的管事,也都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

    有些是背后有大家族做靠山的,四爷为了不和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闹得太僵,寻个借口就送回内务府了,少数一些太出格的,则直接交到宗人府,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送去了庄上荣养,剩下的都是些踏实肯干的本分人,再没有这种连遮掩都不做地贪墨行为了。”

    “那是不是就是说现在府里就没有中饱私囊的恶奴了呢?”小七有些天真的问道。

    尔芙闻言,好笑地点点小七的脑门,低声提醒道:“怎么可能呢,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你面前,便是知道这些银子拿着烫手,却也难免会有人心生侥幸,拿一点点,少拿一点点,或者是吃拿卡要,从商家那边收些封红,这种事是斩不尽杀不灭的。”

    随着小七的年纪越来越大,也开始经营自个儿的朋友圈,母女对坐畅聊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她知道德妃娘娘派来的教习嬷嬷能干,却也希望将自个儿的一些经验分享给小七,所以她彻底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变身成为碎嘴子,一个劲地唠叨着。

    “不过你也要记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凡事没必要太泾渭分明,只要他们不把事做绝,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当做没发现,但是一旦动手处置了,那就要彻底打疼她们、打狠她们,让她们心生畏惧,不然就如同隔靴搔痒般平添苦恼了。”

    “毕竟谁不怕死、谁又不怕受罚呢,便是如蝼蚁般的小人物,你触及到她的利益,她也没有引颈就戮的道理,必是要好好折腾一番,闹得你犯愁不已,因为她们也会往好处想,兴许这样折腾折腾就糊弄过去了。”

    说到后面,她甚至不惜将自个儿当作反面教材。

    外人看起来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尔芙童鞋,难得地和小七提起往日的丢脸事,“你还记得当初额娘才接手府里中馈的时候,李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留下那些老人儿,为了不丢了手里的肥差,可是没轻折腾,这府里上上下下,也是正经乱了些日子呢,连额娘小厨房去大厨房取些白菜萝卜都要被那边的管事为难一番,如果不是你阿玛信任我,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我这边儿,帮我打压下一批不懂规矩的刁奴去,那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也就不一定了。”

    “额娘好似从未说过呢?”小七听得兴致勃勃,却也不忘提问,毕竟她真没想到自家性格直率如孩提少女般的额娘能藏住这么严重的事儿呢……

    “告诉你,无非是让你跟着一块烦恼,又不能为额娘分忧。”尔芙笑着调侃道。

    她那会儿是真不好意思将这种事告诉给小七,谁还不想在孩子面前,保持一个完美的好形象呢,一想到在自家孩子面前自揭老底,让自家孩子知道自个儿这么废物,尔芙就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不过现在那些苦闷日子都过去了,再提起那些往事,好似也就没有了那种感受了。

    母女俩越聊,心贴得越紧,一直未曾将教习嬷嬷敦敦教诲放在心上的小七,也不流露出了认真的神情,这让说得口干舌燥的尔芙心情好了许多,瞧瞧,这就是自家孩子,听话懂事,俏皮娇憨,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天色渐晚,外面又是阴涔涔地连月亮都见不到,尔芙见小七明白了教习嬷嬷的用意之后,也没有留小七在正院多耽搁,吩咐诗兰将小七爱吃的小点心装上两盒,就吩咐诗兰和晴岚一块送她回去听雨阁休息了。

    毕竟小七年纪还小,还是要保持一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虽然没有亲自送小七回住所休息,尔芙还是一直站在院门口,望着小七进了听雨阁的院门口,瞧着听雨阁那边儿亮起了烛光,这才重新回到了内室里坐下。

    “将这些都收拾起来,明个儿早起再安排人去给教习嬷嬷那边儿送过去就是。”

    她瞧着茶桌上的账本和零碎丢弃的纸张,又瞧瞧旁边摆着的珐琅彩铜胎座钟,见时间确实有些晚了,也不想折腾宫婢往听风楼那边跑一趟了,随口吩咐一句,便让诗情备水洗漱了。

    一切收拾停当,尔芙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素雅寝衣,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勤恳的人,她抽空就想躺在哪里歇歇儿盹,这会儿闲下来,她也不想再去翻看枕边放着的一堆账本惹气生,带着几分窃笑地从枕头下翻出一个话本子,无赖似的丢到了诗情怀里,撒娇道:“你家主子我好累好累,现在连翻书的劲儿都没有啦,乖丫头,替我念念书吧。”

    说完,她就缩回到了暖暖的被窝里,笑眯眯地等着烛光下贴着床边落座的诗情念书给自个儿听。

    诗情有一把好嗓子,更有一份别人没有的天赋,那就是口技。

    她的口技,并非是那种坊间模仿某个人、某种动物的口技艺人们的那种口技,而是能够让一些平淡故事变得更为吸引人的模仿特技,比如说,书里娇俏顽皮的富家千金、彬彬有礼的士子秀才,亦或是严肃古板的夫子,她都能够很好的还原书中人物的语气和态度,让听故事的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原来尔芙也不知道诗情有这本事,还是偶然间发现的呢。

    那是诗情去自个儿那个便宜娘家送年礼回来,路上碰到一家已经定亲的秦晋之好,竟然当街撕扯开了,她见自个儿就当做笑话讲出来哄自个儿高兴,尔芙这才发现了诗情这点特长。

    再然后,诗情就成为了尔芙房里的专属说书人。

    诗情倒是挺喜欢这差事的,她也是个爱热闹、爱八卦的小姑娘,每每摆弄尔芙书房那满满几箱子的话本子,她就如同打鸡血似的,别提多起劲儿了。

    只是这些话本子都是管事那边儿特别给尔芙寻来的,便是她这种大宫女不经尔芙的允许,也不能私自翻看,所以有时她差事办得好,尔芙想要赏她些珠钗首饰什么的,她都会主动要求尔芙赏她两册话本子。

    尔芙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开始还没看出这点来,后来发现了,便让她专门打理书房里的那些话本子,除了一些内容比较出格敏感的话本子,其他的话本子,也就随她随便翻看了,只是不许她贪玩误事。

    不过才刚送到的话本子,仍是尔芙独属,毕竟她怎么都不能抢到主子前面去吧。

    这个在别人看来有些烦的念书差事,对诗情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美差,因为给尔芙念书的过程,她也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先睹为快了。

    诗情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又情感丰富,尔芙半眯眸子地躺在床上,耳边是诗情低低的声音环绕,格外享受。

    享受着,享受着,太舒服的尔芙也就自然地睡过去了。

    诗情并没有错过尔芙睡过去这一讯息,她念书的速度越来越慢,声音亦是越来越低了,最后更是渐渐消失了,她动作轻柔地取过手边的桃花签在话本子里做好记号,也不着急到旁边已经铺好被褥的矮榻上去休息,就着床边飞鹤展翅烛台上撒落下的烛光,捧着话本子,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她可以完全放松心神地沉浸于各种美妙的故事里。

    只是今个儿,这种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下寂静,一阵有些急促且遥远的叩门声,惊动了这个还沉迷在故事里不能自拔的小丫头,她撩起床幔的一角,瞧着自家主子还睡得香甜,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叫过院里上夜的小太监,低声询问着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被问得一愣,忙快步跑到前面去打探情况。

    这院子太大,既是优点,却也是缺点,因为要是小小的一进院,那院门外有个什么事儿,上房这边儿都能很快得到消息了,但是却过于狭窄,主仆混居一块,也会显得太没有规矩,可是院子大了,消息传得就有些慢了。

    比如此时。

    诗情站在廊下,踮脚探头地望着回廊尽头小太监消失的方向,等得心急火燎,却还是没有盼来小太监的身影,反倒是尔芙先听到了动静,从梦乡里醒来了,正哑着嗓子招呼她呢。

    她不敢耽搁,忙应了个声,便往上房里走去。

    就在此时,诗情指派去前面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小太监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个有些眼生的小宫女。

    “诗情姐姐,出事了!”小太监瞧见了诗情正要往上房里走去的动作,忙招呼道。

    小太监的声音不低,诗情听见内室里传来尔芙让她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吩咐,便将已经迈过门槛的一条腿儿收了回来,她扭头瞧向奔着自个儿跑来的小太监,压着嗓子教训了一句:“什么就出事了,不怕犯了主子的忌讳。”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上夜的小太监就突然领着一个陌生小宫女过来了。

    还不等小太监回答,跟在小太监身后的小宫女就快跑两步地来到了诗情跟前儿,噗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求姐姐替奴婢跟福晋禀报下吧,乌雅格格好像是要生了!”

    啊咧……

    诗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快步往上房里走去,她虽然没听明白小宫女的意思,心里还有些犯糊涂,却没有错过小宫女焦急的眼神,怕是这事儿不能耽搁,不然小太监也不会将她直接领到自个儿跟前儿来了,所以她才会决定先进去通报。

第2106章

    第2106章

    除此之外,这位王爷还有一位同样身份贵重的嫡福晋,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当今太后是一对焦不离孟的闺蜜,经常乘坐太后专属的金顶凤辇出入宫闱,要是能得到这尊大佛的眼缘,不说地位稳固如磐石吧,却也是能够尽情嘚瑟了。

    毕竟康熙帝的贤孝是举世皆知,有太后为其背书,不愁日子不好过。

    乌拉那拉瑞溪能知道这点,那是因为她原本是四爷的嫡福晋,虽然说现在是换了一副皮囊,但是芯儿没变,一些宫中秘辛都还记得,不过佟佳氏就不大了解这些了,毕竟这位庄亲王是有些不太着调的,成日就知道招呼着一伙人耍牌九、斗蛐蛐,丁点正事都不做,也就不怪外人轻视这位庄亲王了。

    心里有底,各有算计的两个人就这样笑呵呵地离开了正院。

    尔芙稍显不解地挠着头,低喃道:“难得这两位见面不吵个你死我活了。”

    “到底是在主子您这,便是她们心里不痛快,总也是要收敛几分的。”诗兰笑道。

    “扯吧,这俩人啥时候顾及过场合,哪天请安礼上,不是要吵得我脑门疼,这今个儿还真是意外极了!”尔芙微微摇头,端起诗兰送过来的热茶抿了口,轻声反驳道。

    说完,她让诗兰将在倒座房那边养伤的赵德柱叫了过来。

    赵德柱的腿伤都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虽然站得时间久了,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是短距离地走动走动,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在尔芙跟前露面,他也是生怕位置不保呢,正愁没有个合适的机会出来刷刷存在感,突然见到诗兰过来叫他去正院,他忙不迭地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诗兰妹妹,你说主子这会儿叫我是什么事儿呢!”赵德柱拿起搭在帽架上的帽子往脑袋上扣,却也不忘谈谈口风,同时满脸堆笑地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玉坠子往诗兰手里塞。

    诗兰接过玉坠子掂掂分量,笑着道:“兴许就是让你去探探消息。”

    说着,她就对着赵德柱招招手,示意赵德柱附耳上来,将刚才上房里发生的一幕,尽量简单明了地复述一番,免得这个憨货摸不到头脑,跑过去惹了自家主子不高兴。

    赵德柱耐心听完,笑得是胸有成竹,拍着没有二两重的胸脯子,走进了上房。

    “坐吧,腿上的伤怎么样了!”尔芙指了指下首摆着的绣墩,笑着问道。

    “已经都没事了,奴才这身体杠杠的!”

    “那就好,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里里外外的事儿,可离不得你呢!”

    “主子,您就放心吧!”

    两人又寒暄几句,尔芙说起了叫赵德柱过来的正事,她还不知道赵德柱已经和诗兰那边儿探过口风了,带着几分尴尬地复述一遍后,低声吩咐道:“成,其实我今个儿找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想让你去看看西小院和东小院那两位都有些什么动静,你也知道她们二人不睦已久,现在却能够笑呵呵地跑一趟差事,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和好奇呢!”

    说完,她就不自在地端起了茶碗,这种盯梢、望风的事儿,好丢脸。

    赵德柱却不这么觉得,点头应下差事,便忙着去东西院安排去了。

    尔芙目送着赵德柱离开上房,这才放下了手里为掩饰情绪才端起来的茶碗,她揉揉微热的脸颊,带着几分羞涩地对着旁边伺候的诗兰,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太多心了,难得她们俩不吵闹了,我还这么多事……”

    “主子谨慎些,亦是对的。”诗兰恭声答道。

    “唉,你让赵德柱做事谨慎些,别留下什么把柄和尾巴!”尔芙微微点头,却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安,到底是头一次安排手下人去做这种盯梢望风的差事,忙补充了一句。

    诗兰点点头,便也就下去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得如同空房间般,只有上好的红箩炭燃烧发出的细微声响。

    尔芙拧着眉头,带着几分不快地拧着眉头,手里紧紧抱着南瓜状的淡蓝色抱枕,全身放松地靠着暄软的扇形靠枕,冲着还覆盖着一层薄雪的窗外望去。

    深宅大院的富足生活是很美好,呼奴唤婢的日子是很逍遥,但是这种除了自个儿,到处都是敌人的感觉,真心让她觉得太过疲惫,不过为了孩子能够过得如意顺心,为了自个儿不成为宅斗中的牺牲品,又不得不劳心劳力的盘算……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扬起嘴角笑了。

    这笑,不是为了其他,只为自个儿这突如其来的矫情。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穿越到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统治时代,享受了远超寻常人的尊贵生活,总会有些烦恼萦绕在心,不单是如此,即便是穿越大神没有关照到她这个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个废柴的凡人,她还留在自个儿从小就熟悉的时代,也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烦恼,所以自个儿现在的这些委屈就是实打实的矫情了。

    就这样,尔芙在不知不觉间就换了个心情,傲娇里透着不服输的倔劲儿,随手拿过身边丢着的绣活儿,穿针引线,动作熟练地绣着花儿,虽然她也知道自个儿做的这些贴片多数都要压在箱子底下落灰吃土,但是好歹算个打发时间的兴趣吧,总比闲着胡思乱想来得好吧。

    上好的丝线,勾在指尖,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待她察觉出脖颈微酸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她瞧着房间里已经点起来的盏盏红烛,微微勾唇,将已经初见模样的绣活放好,仔细收好细细的绣花针,免得不留神就扎到了自个儿,或者是没事就过来秀秀存在感的小米团,这才单手托颈地抬起头来,招呼着诗兰准备摆饭。

    虽说照着府里的规矩,今个儿是四爷不需要去其他院里留宿的休息时间,但是按照四爷的性子,估计不等到其他各院落锁,便得跑过来蹭饭,为了让四爷能够养好精神去多多宠幸其他女人,她总要问问小厨房那边都准备了什么菜肴做晚饭。

    这么一想,尔芙这心里就是忍不住的泛酸。

    到底不是从小接受本土教育的现代人,还是做不到那般平和的面对四爷府后院的那些情敌们,好在大面上,她还是个平和宽容的好福晋,这拈酸吃醋的劲儿,也就是在床榻间和四爷自个儿闹闹就是,不然宫里那位不知抱着什么想法的娘娘,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个儿呢。

    她笑吟吟地问过晚膳的菜单,示意诗兰取过搭在熏笼旁的厚棉袍穿好,抱着才换过炭火的汤婆子,离开了暖烘烘的大炕,迈着小碎步来到了堂屋里。

    这暖阁里是暖和,但是密封性太好,还真不是个适合摆饭用餐的好地方。

    尔芙合计着四爷过来的时辰,带着几分对温暖的留恋,抱着汤婆子,坐在了微凉的太师椅上,一边和诗兰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一边合计着是不是该在堂屋里多摆上几尊熏笼取暖,不然这堂屋里的温度,还真是够凉爽的了。

    不过还不等她吩咐,眼力见满分的诗兰就已经命人取来了炭炉。

    等到四爷披着挂雪的披风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这堂屋里的温度都已经有些热了。

    “还是你会享受,真暖和!”他一边脱下披风交给苏培盛挂好,一边走到炭炉旁烤着微凉的双手,带着几分随意地对着尔芙说道。

    “那是你赶得时间巧,不然这屋里就快赶上冰窖了!”尔芙没好气地答道。

    “这是怎么了?

    谁惹咱们福晋不痛快,仔细和爷说说,爷替你做主!”四爷听出了尔芙的不高兴,却也没听说今个儿后院出什么事儿,带着几分迷茫地瞧瞧旁边伺候的诗兰,语气轻松的笑问道,说着话,这人就也走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微微抿嘴,没有搭腔,缓缓摇了摇头,直接吩咐诗兰摆饭了。

    四爷见她不想说,倒是也没有追问,不过还是趁着进房更衣的空档,把耳目聪灵的苏培盛叫到跟前儿,仔细问了问,再确定了府里并没有发生任何可能致使尔芙不高兴的事端后,这才放下心地回到堂屋里陪尔芙用饭。

    夫妻相伴日久,两人同坐在桌边,虽然仍是肩并肩,却没有了以前那种眉目传情的腻歪劲儿,话题亦是都围绕着几个孩子的日常作息,孩子们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功课又是如何,如果是以往,尔芙也高兴和四爷说说这些琐事,挑上两件孩子们闹出来的糗事,一块笑笑孩子们的幼稚,只是今个儿她再说起孩子们的事儿,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失落,连带着饭都少吃了一碗,早早撂了筷子,直接拉着还在旁边伺候的诗兰就钻进了暖阁里生闷气了。

    “你说福晋这是怎么了,往常她可不是这样的!”四爷有些懵的问道。

    站在四爷身侧伺候的苏培盛望天流泪,他一个连男女之情是何物都不了解的太监,哪里明白自家这位心性不定的福晋在闹些什么,左不过是嫌弃自家这位主子爷哪里不够体贴了呗,不过他可不敢将这些揣测直白得说出来,那他还不得直接变身出气筒,被自家主子爷踹到犄角旮旯里去,但是被问到头上的他又不可能不回答,他微微俯身地凑到四爷跟前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回答道:“兴许是最近府里的事儿多,福晋主子累着了吧!”

    多么稳妥的回答,重新退回到自个儿位置上的苏培盛在心里给自个儿点了个赞。

    可惜,四爷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听不出他这回答的敷衍,也就是他躲得快,不然四爷筷子夹着的陈醋花生就要落在他的脸上了,不过四爷也明白苏培盛是个下人不好议论主子们的事儿,倒也没有再逼问,草草将碗里的小半碗饭吃光,叹了口气,便也就认命地进房去哄生闷气的尔芙了。

    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又做着这种最不擅长的事儿……

    结果,显然不如四爷预期的那般,不过尔芙也明白自个儿这股子邪火来得诡异,自个儿安慰着自个儿,考虑到四爷这般做小伏低地讨好自个儿已经是难得,便也就渐渐消气了,为了缓和气氛,不让这种不愉快过夜,平白便宜了后院里的那些情敌们,她还专门将自个儿之前绣好的一对做袖口用的松鹤延年绣片找了出来,笑嘻嘻的显摆道:“瞧瞧,我对你好吧,特地找绣娘要的花样,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这手艺能比得上府里那些成手绣娘们了吧!”

    “好好好,福晋的绣技,当然是最好的!”四爷配合的夸奖道。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明个儿我就让诗兰将这绣片送到针线房去,让绣娘用这对绣片给你做个褂子!”尔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面上却仍然是笑吟吟的,来回摆弄着那对绣片,带着几分娇嗔的轻声说道。

    “成,等到元宵节的阖宫夜宴时,爷就穿着去!”四爷抬手揽过尔芙,温声说道。

    尔芙笑着推推和自个儿越靠越近的四爷,随手将绣片递给了炕边伺候着的诗兰,甩了脚下穿着的羊皮靴子,缩回到了炕上摊着的锦被里,指着炕桌上已经摆放好的笔墨纸砚,柔声道:“快去练你的字吧,我可得要抓紧时间把之前没看完的话本子看完,明个儿早起就要领着人去给老亲王府上送年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给各府送年礼,放在百姓人家,那就是走亲戚、串门子的小事,但是放到皇室宗亲里说,那就是不再是一件小事,这绝对是各府福晋彰显端雅淑惠、体面周到的正经事儿了,尤其尔芙是头一回以嫡福晋的身份出面,那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几分,连四爷都不禁有些紧张了,他顾不上练字,拧眉道:“不说我都忘了,今年庄亲王回京过年了,你也是该过去瞧瞧。”

    说着话,他挑挑眉儿,朗声将已经去后面茶室里歇脚的苏培盛叫了过来。

第2107章

    第2107章

    不过到底是两人之间是有真感情的,哪怕尔芙一心想要和四爷保持距离,仍然难免被面露苦色的四爷吸引去注意力,她坐在李佳明磊从隔壁村子上租来的马车,时不时的撩开手边被风吹起的车帘,最终没有管住嘴儿,趁着四爷回头看过来的工夫,轻声道:“四爷,您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过,还是上来车上歇会儿吧。”

    李佳明磊租来的马车不算大,坐下尔芙、瑶琴和丫儿三人就已经很是拥挤了,跨坐在马背上的四爷,虽然整夜没有睡过,这会儿正腰酸背疼的难受,却也舍不得再辛苦尔芙。

    “爷一个大男人,哪能坐在马车里。”

    好话不会好好说的四爷,轻轻打马,来到了车旁,一摇头就拒绝了尔芙的提议,同时还好像逞能似的挺了挺腰肢,也亏得他骑着的马都是马夫精心调/教过的,不然就他这种耍帅的行为,定然会被摔下马去。

    没有得到回应的尔芙,自觉有种热脸贴到冷屁股的失落感,自嘲的笑了笑就将车帘狠狠地撂下了,负气地扭过头,故意气人似的扯着有些没精神的丫儿和瑶琴说说笑笑,一直到到了丰台庄子的大院外都没有再搭理四爷一句。

    通往庄子的小路口,一直守在车旁的四爷在李佳明磊的提醒下,掏出了内兜放着的怀表,瞧着上面徐徐走动着的秒针,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车窗口若隐若现露出的尔芙侧脸,微微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便用马鞭敲响了车窗,“时辰不早了,爷还要赶去宫里上朝,便不陪你进去了。”

    误会四爷是不耐烦了的尔芙,不待四爷说完就冷冷的开口了,“劳四爷一路护送,妾身已经是诚惶诚恐,万万不敢再多耽搁四爷了。”说完,她就对着车前赶车的把式招呼了一声,连个脸都没露就直接进了庄子里。

    尔芙在丰台的陪嫁庄子算得上是瓜尔佳氏一族的祖产了。

    不但面积广阔,且位置极好,又靠近丰台大营,庄子正当间的三进大院子,那更是请了能工巧匠修建了一年多才建成的,亭台楼阙、小桥流水是无一不有,就算是一路难展欢颜的瑶琴进了院子,也不禁露出了神往的小眼神儿。

    “我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跟着这丫头下去休息吧!”坐在上房的圈椅上,尔芙抬手接过庄头娘子送上的热茶,暖了暖手,微抿了一小口,扭头对着有些拘束的丫儿和瑶琴,轻声吩咐道。

    丫儿和瑶琴应声称是就随着引路的小丫头去了厢房休息。

    打发了二人的尔芙,放下了手里头的茶碗,扭头瞧着庄头娘子,莞尔一笑,轻声说道:“白娇在后面等久了吧,你还不赶紧把她请过来,仔细她等得不耐烦了,扣你的月钱!”

    别看尔芙来这里的机会少,但是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是熟悉。

    比如说庄头娘子,这个看起来年方二十、端方守礼的清秀少妇--林于氏,她就是尔芙在京中的第一家铺子里的一个女伙计,与尔芙打过好几次交道,很合尔芙的眼缘,就连刚才那个替丫儿和瑶琴引路的小丫鬟,那都是她亲自从人牙子那里挑选的,换句话说,这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尔芙趁着难得的出府机会,亲自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小姐,您又拿奴婢打趣。”林于氏说完就一跺脚往外跑去。

    尔芙望着林于氏离去的娇俏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了一脸的愁容。

    这次,她被李氏匆忙送出府,让她的安排出了纰漏。

    她虽然是出来了,可是小七还在府里,她实在是难以放心。

    “真是烦人。”想到这里,尔芙烦躁地一推手边的茶碗就往房门口走去,现在她迫切的需要和白娇商量商量,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她不能将小七弄出府来,也绝对不能让小七独自一人留在府里头。

    正当她这般想着,白娇就已经随着林于氏从后面过来了。

    尔芙一瞧着白娇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登时挺直了腰背,感觉心里的大石头都松快了不少的尔芙,笑着对着站在一旁的林于氏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你都出来了,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别是你又后悔了吧!”跟着尔芙进了上房,白娇自顾自地替自己个儿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着打趣道。

    尔芙没好气地对着白娇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么?

    小七那丫头还在府里头,对着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辣女人,我这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你要是没有主意的话,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呦呦呦,你还凶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白娇就越来越不怕尔芙这个没有半点架子的东家了,私底下,也能和尔芙开上几句玩笑,这不一瞧见尔芙色厉内荏的说出半点没有威胁的话,她登时就笑开了,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的几分,反手指着自己个儿的鼻尖,语带戏弄的对着尔芙调侃道。

    尔芙表示她对白娇有杀手锏。

    随着白娇的话音一落,她就伸出了一双保养得宜的小手,探到了白娇的腋下,如同弹钢琴似的连连点动起来,随着尔芙灵巧的动作,白娇的嘴角就扬了起来,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很快,刚才还一副宁死不屈样子的白娇就举手投降了。

    说起来,她这个人是天不怕、地不怕,打小就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胆大,不然也不会成为尔芙手下的第一大掌柜的,但是她就怕一点,那就是怕痒,她身上的痒痒肉就不知道怎么那么多。

    “快放开我,我已经有主意了,不然也不敢来见东家您呀!”白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高举着双手,急忙道。

    尔芙可不理她这套,手下动作不停的反驳道:“你先说!”

    白娇无奈,只得强忍着笑意,将她这些日子想出来的主意,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样真的行么?”尔芙手下的动作一怔,不放心的追问道。

    白娇一脸无语的摊了摊手,傲娇道:“我就这么一个主意,你爱用就用,不用就算了,我告诉你,这绝对是你眼下能用的最稳妥的法子,不管结果是怎么样,总归不会亏到你的小七,也能让那些一直盯着你的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转移转移目标,方便你脱离四爷府那个大泥潭。”

    “可是这会不会害了百合呀!”尔芙心下不安的喏喏道。

    “你怕害了她,那你就不怕她以后害你!

    我可跟你说,你在四爷府里,不知道外面的动静,你只要在京里转一圈,现在这权贵圈里,谁不知道你瓜尔佳氏出了个大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叫一个多才多艺,那就连琴艺大家墨子玉都亲自夸赞过的!”白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将被尔芙扯皱的衣裙抚平,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热茶,嗤鼻一笑的打开了话匣子。

    敢情这位百合姑娘,那真是个很有心计和头脑的姑娘。

    在盛京对着尔芙的那副无欲无求的嘴脸,如今早就丢到了九天之外,仗着有裕满在府里护着她,虽然面上对郭络罗氏是敬重有加,处处侍奉周到,背地里却将裕满的几个妾室都串联到了一起,挑唆着那些个本就不安分的妾室和郭络罗氏对着干,闹得郭络罗氏整日里焦头烂额,也没工夫管她,最后趁着裕满休沐回府的时候,提出了想要请教习嬷嬷学习规矩的想法,不但不动声色地阴了郭络罗氏一把,还得到了裕满更多的注意。

    那裕满是实心实意的想为自家姑娘好,又自认亏欠百合多年,费了好大的工夫,请了昔日在储秀宫教导诸多规矩的教习嬷嬷,教导百合的规矩,为了让这个长在乡野的女儿能更好的融入京中的贵族圈子,他可谓是煞费苦心,除了请教习嬷嬷教导百合规矩,还请了数个女先生来教导百合识文断字。

    百合也是个争气,这不一下子就混出了个大名声来。

    “不会吧!”尔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

    白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接茬道:“不会吧,你把那个吧字去了好么,现在这京里谁不知道瓜尔佳氏的有颗绝世明珠,才貌双全,且性格温婉,虽然是庶出的闺女,却也是个记名的嫡女,要不是她现在还在孝期里,估计那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能将你家的门槛子踩平了。”

    “果然这人都是有两面的。

    既然她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直到此时,尔芙才算是彻底相信了白娇的话,也就默认了白娇提出的那个有些阴损的法子,这小姨子住到出嫁的姐姐家里去,还真是怎么听都怎么让人觉得不靠谱,但是为了小七,她表示背上个拉亲妹妹固宠的难听名声,也算不了什么,不过就算是心知如此,尔芙还是决定先问问百合的意思再说,如果百合真有这样攀龙附凤的打算,那她也就不算将百合拉近火坑了。

    “我写封信,你想法子交给她!”想到这里,尔芙指了指一旁的书房,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对着身后的白娇,轻声说道。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白娇远比尔芙要果断的多,所以她顶看不惯尔芙这种妇人之仁的行为,也顾不上说出的话是否会刺痛尔芙了,不等尔芙说完就站起了身子,几大步就来到了站在书桌旁研墨的尔芙身边,一把抢下了尔芙已经拿在手里的毛笔,冷冷说了一句,“你这个人就是太心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家小七还在龙潭虎穴里住着呢,你还这么磨磨蹭蹭的,你是真不怕再出意外呀!”

    “你……”

    意外,弘轩的死是意外,小九和玖儿染疾是意外。

    ‘意外’二字就是尔芙心底的痛,但是她也明白白娇是为了她好,哪怕做法是阴损了些,可能会害了百合的一声,但是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退了一步,喃喃道:“我同意按你说的法子做,但是必须要百合同意,来回写信,实在是太麻烦了,你一会儿就拿着我的帖子,去趟我娘家,让百合来见我一面,我要亲自问问她,最好是让我今天就见到百合。”

    “你就是个娘们。”被尔芙气得咬牙切齿的白娇,边说边往外走去。

    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的尔芙,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并不是白娇想得那么善良,她之所以坚持要问过百合的想法再决定,那是因为她发现百合是个很有心计、头脑、且心狠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算是现在比不上她的权势,她可以硬逼着百合顾不上名声有暇的进府去照顾小七,但是却无疑会得罪了百合,有了这样一个仇人在,她怕是真要连觉都睡不着了。

    至于说百合会不会借小七争宠,那是必然的。

    不过小七聪明,又有戴先生跟在小七身边,想来百合明白该怎么选择,必然不会在初初进府的时候就选择伤害小七去争宠,反而会尽力表现她善良温婉、贤惠能干的一面给四爷看,至于以后,她就已经带着小七远走高飞了,而就凭百合的心计和手段,定然会比她这个失败者在府里混得更风光,她也算是对得住百合了。

    毕竟那可是要成为皇帝的四爷的妾室,凭着瓜尔佳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百合最次最次也能成为四妃之一吧。

    总算是将小七的安全安排好,尔芙算是松了一口气,一直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馋虫,也顺利地钻了出来,她迈步走出上房,看了眼厢房那边的动静就沿着抄手回廊,来到了厢房的门口,“你们还没歇下,那就和我一块去吃顿好的吧!”说完,尔芙就笑着推开了厢房的门,只是这一眼,却彻底的将她给吓着了。

第2108章

    第2108章

    这听雨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便是窗棂上的雕花和回廊椽子上的苏式彩绘画作,亦是尔芙亲自挑选,又交代赵德柱和内务府工匠沟通过的,所以眼前的听雨斋,小七瞧着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喜欢,如果不是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宫婢仆从候着,她恨不得立刻就跳着脚搬过来。

    相比起西小院,显然是新修建的听雨斋更加和小七的心思些。

    “你也别光是看着,这趁着还有些时间,瞧瞧哪里有想改动的地方,说出来,额娘也好请你阿玛通知内务府那边过来修整,不然等你住进来,再想要改动,怕是就不容易了!”虽说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如汉家约束森严,但是这也没有谁家姑娘的院子是随随便便让工匠出出入入的,所以尔芙说的这番话是大实话,要是过了这村这店,再想改动院子,那就只能等到下次全府上下去圆明园避暑了。

    听到这话,小七挠挠脑袋瓜儿,很是认真地点头道:“那小七可得好好想想了。”

    “行,那你慢慢想着,咱们进上房里瞧瞧,然后再去厢房看看,往后这听雨斋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你的居所,你也着实该想想怎么布置才好,总不能事事都让额娘做主,额娘可不想额娘的小七是个没主意的傻姑娘!”尔芙笑着揉了揉小七的发顶,招呼着小七往上房里走去。

    上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当间开门,明间南北向有隔断墙,墙前摆着长几、八仙桌和太师椅是一处待人接物的正经厅堂,墙后则是暗室,内里布置有矮榻和柜橱等家具,既是守夜宫女小憩休息的地方,也是平日里烧水泡茶的茶室,柜橱里有茶具、碗筷和攒盒等一些常用的琐碎东西。

    东侧次间里,则摆罗汉床和博古架等家具,布置雅致舒适,这里是尔芙特地为小七小憩休息和亲近姐妹说话闲聊的地方,与东梢间的卧室相连,既可以用碧纱橱隔断,也可以悬挂着珠帘遮挡,因为这会儿正值闷热的酷暑,所以现在这东次间和梢间卧室的阻隔,正是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串的珠帘。

    东梢间,也就是内室里,亦有落地罩做隔断,紧贴着后墙根儿摆着一张雕工精细的架子床,上挂轻纱床幔,床边有衣架,床前摆脚踏和角几,而珠帘隔断前,窗边摆美人榻,美人榻边是一张镶嵌着缠枝花纹边儿大铜镜的妆台和贴墙摆着的剔红衣柜,柜子上有箱笼,而妆台和衣柜之间,则是同往耳房的小门,门前摆着屏风,地当间则是一张精巧的圆桌和绣墩,桌上摆着天青釉的茶具,和小七在西小院的闺房一般无二。

    西侧次间是书房,说是书房,亦可以算作是琴房、课堂。

    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窗,靠墙根儿是整面墙的落地大书架,书架前则是书案和太师椅等寻常家具,显得颇为空落,因为书架上是半页纸都没有,桌案上亦是空荡荡的,这些东西只等从西小院那边挪过来就是。

    西梢间是一处搭着大炕的暖阁,进门的位置有些蹩脚,需要从书房绕到隔断后,房门并非是对着厅堂开的,而是对着后墙所开,墙上嵌着鎏金铜胎飞鹤样的烛台,亦是为了避风寒,临窗边儿是火炕,炕上有炕柜和炕桌等家具,挨着炕边,贴墙根儿摆着一对太师椅和角几,并没有布置妆台和衣柜,照样在地当间摆着圆桌和绣墩,梳洗打扮等一应家伙式都摆到了耳房里,另一侧贴墙根儿是一溜儿博古架,现在亦是空空如也,还需要再置办摆设。

    “额娘,这房门开得真别扭。”因为西梢间暖阁的开门方向,小七嘟着嘴儿发了句牢骚,不过倒也没有胡闹地要求重开房门,毕竟这房间里的大件家具都已经摆好,要是再重开房门,实在是太麻烦了。

    对此,其实尔芙也不甚满意,当初她就特意过问过,不过工匠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听雨斋不同于西小院那边,前后左右都有重重院落,后面紧挨着莲花池,全无遮挡,仅有一处四面透风的水榭,根本起不到遮挡池中水汽的作用,如果和西小院上房暖阁房门开向相同,等到冬日里的时候,透过上房门口钻进来的凛冽寒风,裹挟着湿气直冲暖阁,那住在暖阁里,可就不再是一种享受了,很容易就会沾染上风寒等症,尤其这听雨斋住着的是府里得宠的小七格格,所以工匠就别出心裁地想出了这么一种有些蹩脚的设计了,窗边的窗子也故意设计成了双层,皆是内务府出品的透明玻璃,防寒防风,又不遮光挡阳,住着亦是舒坦。

    正因为如此,尔芙才同意了这种有些出格的设计方式。

    她将这些话和小七说完,小七也就懂事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点有些别扭的设计方式了。

    尔芙见状,勾唇笑笑,指着上房前的两侧厢房,柔声说道:“既然上房这边没有问题,不需要再修改,那咱们就去厢房瞧瞧吧。”

    说完,她就拉着还有些愣神的小七往外走去。

    小七是格格,身边有两大四小六个宫女伺候,另有奶嬷嬷兼管事嬷嬷一人和大伴二人,除此之外,因为百福和雪球从小就是一直养在西小院,后来尔芙假死离府后,这照顾两位狗主子的小太监耿璐,也就归了小七使唤,所以这些宫婢仆从要如何安置居所,也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东西厢房,必然是要留出一侧给小七的两个玩伴居住的,而奶嬷嬷因为哺育过小七的情分,现在还领着管事嬷嬷的差事,住所也要和其他宫女婢仆区别开,所以也就要住到厢房里去了,也亏得当初修建听雨斋的时候,尔芙没有忘记让人在旁边修出围房,不然还真是住不下这么许多人。

    除了厢房和围房,还有水榭旁边一处小小的小厨房。

    这些地方,尔芙都领着小七转了圈,最后当着身后随行伺候的婢仆面,将一串钥匙交到了小七手里头,郑重交代道:“往后你就不是赖在额娘身边撒娇卖乖的小孩子了,这院子里的大事小情,虽说有你的奶嬷嬷孙嬷嬷打理,你也别想着偷闲,今个儿额娘就将这听雨斋里里外外的钥匙交到你的手里,稍后额娘也会让玉洁把你这些年收到的礼物和银钱都整理成册,一样不漏地送过来,以后这些东西就要你自己管着了。”

    “啊!”这往后就要管着自个儿住着的小院子这事,小七显然是很意外地,她愣眉愣眼地接过钥匙,回头瞧了瞧听雨斋的上房,又看了看那些脸上变色的宫婢,当真是失态的叫出声来,好在她还算镇定,很快就将不自觉张开的小嘴儿合拢起来,满脸正色地点头道,“小七一定不会让额娘失望的。”

    吃过不懂治家理账亏的尔芙,肯定不会让小七和自个儿当初那般稀里糊涂地就嫁出去,她也明白自个儿还是个初学者,并不适合亲自教导小七学习治家本事,她本来是打算拜托四爷从内务府寻来经年的老嬷嬷细细教导小七的,但是在她得知孙嬷嬷出宫前,曾经做过理账宫女,还做的不错时,便将主意打到了孙嬷嬷的头上。

    她笑着瞧了眼同样呆滞状的孙嬷嬷,柔声说道:“别忘记你今个儿说的话,额娘以后是要每月检查你听雨斋账本的,如果有什么错漏的地方,额娘就罚你每月的份例,虽说不至于让你吃喝不足,却保管会让你浑身难受,所以你可得用心些。”说完,她又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揉得小七梳得光溜水滑的发髻都乱了,这才领着小七和孙嬷嬷等人回到西小院院,一块整理小七这些年积攒下的私房银子、金银玉器等物和年节收到的各种礼物。

    其实孙嬷嬷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这些东西都登记造册了,不过这搬院子人多手杂,还是要细细清点一遍,也好让小七自个儿心里有数,知道自个儿都有些什么东西,更加要让小七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不是一股脑地堆到库房里头,最后连自个儿丢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让底下人掏空家底。

    这也是毓秀姑姑特别提醒过的。

    要说不清点是真不知道,这小七还是个隐藏在四爷府里的小富婆。

    小七作为府里最为得宠的格格,尔芙又是习惯性的大手大脚,单单是她从尔芙和四爷这里得到的各类礼物就已经是价值不菲,更别提逢年过节入宫请安,皇上老爷子和各宫妃嫔赏下来的东西了,加之之前尔芙假死离府,留在府里那些嫁妆和体己,除了少部分给了弘轩,大部分都被四爷一股脑地塞到了小七手里头。

    当初瓜尔佳府给尔芙置办的嫁妆是件件精品,仅是古玩字画就有十几只大箱子,绝对是正经的十里红妆,现在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小七手里,便可以想象小七的家底有多么丰厚了。

    孙嬷嬷盯着小宫女一样样地将东西从库房里搬出来,对照着自己登记造册的记档和各类礼单等资料,配合着玉洁、诗兰等人,足足忙活了整个上午,总算是完成了清点工作,除了少许布料和毛皮有自然损坏,倒是也没有缺失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唯有私房体己银这一项上,和记档上的数目有些对不上,少了有上万两银子。

    在发现这结果以后,孙嬷嬷脸色惨白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孙嬷嬷,你先起来说话。

    小七这丫头跟我学的大手大脚,往常随手赏下去的碎银子就不少,未必就是你的原因。”尔芙打心眼里说,孙嬷嬷这人还算本分,所以也并没有想要因为这些事就故意为难孙嬷嬷,她很是和善地对着孙嬷嬷笑了笑,柔声说道。

    “不管主子和格格如何宽仁,但是奴婢负责照管着格格的私房体己的管事嬷嬷,现在格格的私房银子丢失许多,奴婢实在是罪责难恕,还请主子和格格责罚。”孙嬷嬷并没有顺坡下驴,她将手里捧着的记档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尔芙手边儿,正色道。

    “唉……

    你这是存心为难我啊,当初我离府,这里里外外乱糟糟的一片,有些缺失,也是很正常的,你非要将这责任揽上身,该不会是因为你想要借此推了我给你安排的差事,不想要陪着小七了吧!”有时候,这性格本分的人就是死脑筋,尔芙很是无奈地吩咐诗兰上前扶起孙嬷嬷,故意不讲理地刁难道。

    “奴婢舍不得离开格格身边。”孙嬷嬷也看出尔芙是真心不想要怪罪她,倒是也没有再坚持请罪,她抿了抿嘴儿,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她从小看着小七长大,不说比尔芙陪伴小七的时间还多,也未必就比尔芙还惦记小七这个孩子,但是却也是真正用心照顾小七的,对待小七,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加之能在亲王府里当差,对她和她家里头的孩子亦有好处,如果有希望,她自然不愿意离开了。

    尔芙见孙嬷嬷如此反应,也颇为动容。

    虽说她曾经不愿意小七和奶嬷嬷走得太近,却不愿意小七的身边就连个能撒娇的人都没有,尤其孙嬷嬷还是个本分忠厚的人,这么些年过去,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小七和自己的事情,尔芙就是这样一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所以也就渐渐放弃曾经想要赶走孙嬷嬷的念头了。

    “这库房里的东西都已经重新登记造册,体己银子也都重新称过重,分毫不差,我现在就将这记档册子交给孙嬷嬷了,孙嬷嬷务必要当好小七身边管事嬷嬷的差事,也千万不要藏私,一定要让小七学会治家理账的本事。”尔芙接过诗兰重新抄录过的记档册子,逐页翻看过,留下自个儿的印章留证,将副本交到了孙嬷嬷的手里,沉声嘱咐道。

第2109章

    第2109章

    以前尔芙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想在府里摆出灭绝师太的做派,少有的几次对府中婢仆动刑,亦是被惹怒了,但是这次她却不打算轻轻放下了,因为她发现这有时候就是得玩玩恩威并施的把戏,不然这底下人就是有那么一些不知道好歹的恶仆刁奴寻衅找事。

    比如这次的事儿,粗粗一统计,竟有几十号人掺和其中。

    也许这些人是觉得自个儿好说话,性格和善,也是这些人是觉得法不责众,反正这些人说起是非来是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一盆盆污水就往自个儿脑袋瓜儿上倒啊……真是气死人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尔芙既不是匹夫,也不是帝王,但是却是这四爷府里的半片天,所以她动怒了,这府里就乱套了。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些说起闲话就不管不顾的长舌妇在兴风作浪着。

    对着这些人,尔芙只能说佩服他们的胆量,无奈他们的智商了。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四爷府里是乱哄哄的一片,穿着盔甲、挎着钢刀的护卫在管事嬷嬷的引领下,照着尔芙统计出来的名单,将这些搬弄是非的人从一个个犄角旮旯揪了出来,统统抓到了四爷府后院面积最宽敞的花厅前庭。

    此时,这四爷府后院那些看热闹的各院主子,也被尔芙都叫到了花厅里。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金丝绣牡丹遍地纹的福晋礼服,头梳圆髻燕尾,簪着赤金累丝五凤衔珠的钿子,眉梢微微上挑,嘴角下沉,面带不悦之色地坐在鎏金宝座之上,俯视着下首神色各异的众女。

    许久,待下首众女都流露出了惶恐之态,她这才停下拨动护甲的动作,清清嗓子,面色阴沉地冷声说道:“想来诸位妹妹都已经知道这些日子府里这些个不着边际的传闻了吧,本福晋本想着谣言止于智者,不爱和这些不懂分寸的婢仆奴役计较,但是没想到这府里的愚夫愚妇太多了,竟然让这些传言都传到京中各处了。

    娘娘怪责我治家不严,这错儿,我认,也要知错就改,所以

    你们也瞧见了,我命管事嬷嬷领着护卫,将这些管不住嘴的恶仆刁奴都抓了过来,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一切依照着祖宗规矩来,若是伤到了诸位妹妹院里的人,还请诸位妹妹不要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你们这份脸面了!”

    说完,她也不等下首众女回话,便将目光落在了秦嬷嬷头上。

    秦嬷嬷见色知意,快步来到了花厅廊下,朗声道:“根据府规,重则杖百,轻则杖十,另扣月钱半年,禁止与家人会面三月,行刑。”

    说完,她微微侧身,将花厅正门口让了出来,退到了一侧窗边站定。

    花厅前庭,十来个拎着板子的大力婆子,登时上前来到了各自的目标跟前儿。

    霎时间,铺着汉白玉地砖的庭院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求饶声。

    尔芙双耳不闻地垂着头,仿佛要专心数清楚茶碗里有几片茶叶一般,瞧都不瞧下首众女一眼,只是她却没有忽略掉那些贼头贼脑往外望的情敌们,冷声吩咐道:“诸位妹妹,也一块去外面瞧瞧吧,何必这样探头探脑地偷瞄呢!”

    说完,她就摆摆手,命诗兰将这些情敌都请到了廊下。

    花厅前面的回廊,比起后院各处的回廊都要更华丽精致几分,也比各处都要宽敞几分,本是为了方便主子们看戏听曲的,这会儿倒是不怕站不下四爷府后院的这十余号女眷们,而且避免让别人说自个儿是趁机折腾各院女眷立规矩,尔芙还让人将各人的座位都搬到了廊下。

    当然,她自个儿也没有躲在花厅里,一样和这些情敌都坐到了廊下。

    廊下是一片哀嚎,廊上亦是一片死静。

    尔芙默默地瞧着那些被板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奴婢仆役,虽然是心有不忍,却仍然保持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那些个过错比较轻的,这会儿都已经行完刑被拖下去了,只剩下少有几位上钻下跳散播谣言的恶奴,这都是些背后有人支使的刁奴,也都是各院女眷颇为信赖的左右手,所以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开口求情了。

    这也是尔芙早早就预料到的事儿,只是她没想到最先开口求情的人,竟然是在场位分最低的侍妾梦蝶姑娘,到底是疑似老乡一枚,这心肠就是不如其他各院的女眷冷硬,明明这事儿和她全无干系,她却还是忍不住替那些哭爹喊娘求饶的婢仆们,求情道:“福晋,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会么?”尔芙闻言,一脸揶揄地扭头问道。

    梦蝶被瞧得满头都是汗珠子,却还是硬挺着答道:“是的,她们虽然是奴婢,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福晋又何必动这等大刑呢,实在是有些不合您的性格呢!”

    对此,尔芙也只剩下呵呵冷笑两声了。

    她目光清冷地在梦蝶的脸上滑过,瞧着下首正在被杖责的奴仆杂役,冷声说道:“梦蝶姑娘,这好心肠也要用对了地方才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你连这点事儿都不懂了,更何况本福晋如何处置,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长道短了呢!”

    说完,尔芙就让人将梦蝶的椅子撤了去,命她下去跪着了。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为难这个疑似老乡的梦蝶姑娘,实在是有些时候就需要这些个看不清自个儿位置的人站出来,让她使些杀鸡儆猴的手段。

    梦蝶面色不忿地跪在下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块地砖,暗暗许诺道:“早晚要撤下你这个恶毒女配的伪善面具。”

    对此,尔芙是全然不知,就算是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的。

    在这个被穿成筛子的时代里,还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主角。

    随着梦蝶被罚跪,吓住了其他几个想要趁机卖好于下首一众婢仆的格格侍妾,但是却吓不住乌拉那拉氏等位分颇高的侧福晋们。

    就在尔芙低头喝茶的空档,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的陆格格,对李荷茱李侧福晋递去了一个求救的小眼神,因为在下面受罚的婢仆里,竟然有两个都是她院里的人,一个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水仙,一个是她院里打杂跑腿的小太监小叶子。

    虽然她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被人揪住尾巴的,但是她这个主子也不能不管啊。

    只是她身份卑微,前有梦蝶被罚跪,这会儿实在是不好直言替二人求饶,好在她这些日子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倒是能让李荷茱李侧福晋替她出个头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并非没有注意到下面受罚的人里有陆格格院里的婢仆,但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她开始还真不想掺和进这滩浑水的打算,到底是这些人犯错在前,又被福晋抓住了证据,她便是身份高些,却也是妾室,哪能明晃晃和尔芙这位嫡福晋杠上呢。

    不过陆格格这一求救,她想着陆格格这些日子的殷勤伺候,便有些不好不管了。

    她思索片刻,还未言语就露出了满脸笑容,语气异常委婉的建议道:“福晋姐姐,你看这下面受刑的仆从都已经知错求饶,不如您就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吧!”

    说完,她又觉得自个儿有些莽撞了,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妹妹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个儿头上。

    尔芙闻言,笑着瞧瞧李荷茱李侧福晋,微微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便是我这个福晋亦要遵着府里的规矩,这个犯错求饶就要免罚,那个犯错求饶就要施恩,那这厚厚一本府规不就成为摆设了么!

    我也知道妹妹是好心,只是这治家之事是容不得心软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下首那些被杖责的奴仆身上。

    下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绝于耳,哭爹喊娘的求饶声,更是如同魔音入耳般,让人胆战心惊,再配上回廊上这一众面色阴沉的女眷,还真是有些瘆人,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尔芙坚定的想法。

    随着她话音一落,陆格格见求救无望,似是很为难地咬着唇,最终起身前行几步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儿,撩着袍摆就跪下了,语带哽咽地求情道:“福晋,您大人大量,便饶婢妾院里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命吧,这一百板子打下来,他们真是吃不消啊!”

    “看来我这个福晋说出来的话,你们还真是不当回事啊。”尔芙闻言,似是感慨般的低喃了一句,扭头瞧着梨花落雨的泪美人陆格格,冷声教训道,“陆格格,你也别哭了。

    想来你们和陆格格一眼,也都觉得他们不该罚,我也懒得车轱辘话来回说,便这会儿和你们把话说明白,他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入府伺候前,一个个都是在内务府学过规矩的人,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本就该是心中有数,犯了错就该认罚,难不成一句知道错了,便能免了责罚,你们不觉得这府中规矩太儿戏么!”

    说完,她就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旁边伺候的诗情将陆格格扶了起来,不再理会陆格格那如泣如诉的小眼神了。

    陆格格也并非是实心实意要替水仙和小叶子求情,仅仅是做做样子,免得她身边伺候的婢仆觉得她太狠心,生出二心来,这该做的都做了,诗情过来一搀扶,她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回到了自个儿的位子上,只是低头作抹泪状地装伤心去了。

    随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先后求情被拒,其他人也没有再开口了,倒是让尔芙清净了不少,这底下婢仆哀嚎求饶的动静,便也听得更加清楚了。

    一时间,没有人再言语了。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变故颇多,就在旁边秦嬷嬷数到八十三这个数字上的时候,就在眼看着就可以完活收工的刹那,第一排那些趴在长凳上受刑里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嬷嬷,脑袋垂了下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乌雅赫赫这位德妃娘娘宝贝侄女的奶嬷嬷。

    吴嬷嬷,虽不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却是哺育了乌雅赫赫十五年之久的奶嬷嬷,所以在乌雅赫赫进府以后,自然而然就被乌雅赫赫带到了四爷府,更是被纳入了包衣旗下,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旗人。

    她这一没了动静,别说乌雅赫赫如何反应,但是真把秦嬷嬷吓一跳,她忙示意掌刑的大力婆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快步走到了吴嬷嬷的跟前儿,伸手凑到吴嬷嬷的口鼻处,试探着吴嬷嬷的呼吸。

    呼……还好,还好。

    虽然吴嬷嬷的呼吸很微弱,但是秦嬷嬷还是松了口气,她忙回到尔芙跟前儿,轻声启禀道:“主子,瞧着似是有些危险了!”

    秦嬷嬷的声音虽低,却瞒不过一直注意着这边儿动静的乌雅赫赫,乌雅赫赫闻言,也顾不上其他了,连跑带颠地从回廊上跑下去了,一副被人刨了祖坟的痛苦样子,抱着趴在长凳上不知道死活的吴嬷嬷就哭起来了,连声唤道:“嬷嬷,吴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赫赫啊,赫赫不能没有你在身边啊……”

    哭完,她又转头跑回到回廊台阶下,撩着袍摆跪在地上,冲着尔芙求饶道:“福晋姐姐,您救救我的奶嬷嬷吧,赫赫求求您了!”边说,还边磕着头,显然是急坏了。

    “福晋啊,您看这事闹的,这些奴才犯错是可恨,照着规矩是该罚,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啊。”还不等尔芙给出回答,旁边一直等着看热闹的乌拉那拉氏就忍不住开口补刀了,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真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对此,尔芙也只不过是丢一个白眼儿,并没有和她多做纷争,冷声吩咐道:“既是吴嬷嬷晕过去了,那便先放她这次吧,将剩下的板子记下,下次一并责罚,命人抬她下去救治吧!”说完,她就命诗兰去将乌雅赫赫扶了起来,和吴嬷嬷一块送到了旁边的暖阁去了。

第2109章

    第2109章

    以前尔芙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想在府里摆出灭绝师太的做派,少有的几次对府中婢仆动刑,亦是被惹怒了,但是这次她却不打算轻轻放下了,因为她发现这有时候就是得玩玩恩威并施的把戏,不然这底下人就是有那么一些不知道好歹的恶仆刁奴寻衅找事。

    比如这次的事儿,粗粗一统计,竟有几十号人掺和其中。

    也许这些人是觉得自个儿好说话,性格和善,也是这些人是觉得法不责众,反正这些人说起是非来是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一盆盆污水就往自个儿脑袋瓜儿上倒啊……真是气死人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尔芙既不是匹夫,也不是帝王,但是却是这四爷府里的半片天,所以她动怒了,这府里就乱套了。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些说起闲话就不管不顾的长舌妇在兴风作浪着。

    对着这些人,尔芙只能说佩服他们的胆量,无奈他们的智商了。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四爷府里是乱哄哄的一片,穿着盔甲、挎着钢刀的护卫在管事嬷嬷的引领下,照着尔芙统计出来的名单,将这些搬弄是非的人从一个个犄角旮旯揪了出来,统统抓到了四爷府后院面积最宽敞的花厅前庭。

    此时,这四爷府后院那些看热闹的各院主子,也被尔芙都叫到了花厅里。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金丝绣牡丹遍地纹的福晋礼服,头梳圆髻燕尾,簪着赤金累丝五凤衔珠的钿子,眉梢微微上挑,嘴角下沉,面带不悦之色地坐在鎏金宝座之上,俯视着下首神色各异的众女。

    许久,待下首众女都流露出了惶恐之态,她这才停下拨动护甲的动作,清清嗓子,面色阴沉地冷声说道:“想来诸位妹妹都已经知道这些日子府里这些个不着边际的传闻了吧,本福晋本想着谣言止于智者,不爱和这些不懂分寸的婢仆奴役计较,但是没想到这府里的愚夫愚妇太多了,竟然让这些传言都传到京中各处了。

    娘娘怪责我治家不严,这错儿,我认,也要知错就改,所以

    你们也瞧见了,我命管事嬷嬷领着护卫,将这些管不住嘴的恶仆刁奴都抓了过来,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一切依照着祖宗规矩来,若是伤到了诸位妹妹院里的人,还请诸位妹妹不要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你们这份脸面了!”

    说完,她也不等下首众女回话,便将目光落在了秦嬷嬷头上。

    秦嬷嬷见色知意,快步来到了花厅廊下,朗声道:“根据府规,重则杖百,轻则杖十,另扣月钱半年,禁止与家人会面三月,行刑。”

    说完,她微微侧身,将花厅正门口让了出来,退到了一侧窗边站定。

    花厅前庭,十来个拎着板子的大力婆子,登时上前来到了各自的目标跟前儿。

    霎时间,铺着汉白玉地砖的庭院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求饶声。

    尔芙双耳不闻地垂着头,仿佛要专心数清楚茶碗里有几片茶叶一般,瞧都不瞧下首众女一眼,只是她却没有忽略掉那些贼头贼脑往外望的情敌们,冷声吩咐道:“诸位妹妹,也一块去外面瞧瞧吧,何必这样探头探脑地偷瞄呢!”

    说完,她就摆摆手,命诗兰将这些情敌都请到了廊下。

    花厅前面的回廊,比起后院各处的回廊都要更华丽精致几分,也比各处都要宽敞几分,本是为了方便主子们看戏听曲的,这会儿倒是不怕站不下四爷府后院的这十余号女眷们,而且避免让别人说自个儿是趁机折腾各院女眷立规矩,尔芙还让人将各人的座位都搬到了廊下。

    当然,她自个儿也没有躲在花厅里,一样和这些情敌都坐到了廊下。

    廊下是一片哀嚎,廊上亦是一片死静。

    尔芙默默地瞧着那些被板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奴婢仆役,虽然是心有不忍,却仍然保持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那些个过错比较轻的,这会儿都已经行完刑被拖下去了,只剩下少有几位上钻下跳散播谣言的恶奴,这都是些背后有人支使的刁奴,也都是各院女眷颇为信赖的左右手,所以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开口求情了。

    这也是尔芙早早就预料到的事儿,只是她没想到最先开口求情的人,竟然是在场位分最低的侍妾梦蝶姑娘,到底是疑似老乡一枚,这心肠就是不如其他各院的女眷冷硬,明明这事儿和她全无干系,她却还是忍不住替那些哭爹喊娘求饶的婢仆们,求情道:“福晋,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会么?”尔芙闻言,一脸揶揄地扭头问道。

    梦蝶被瞧得满头都是汗珠子,却还是硬挺着答道:“是的,她们虽然是奴婢,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福晋又何必动这等大刑呢,实在是有些不合您的性格呢!”

    对此,尔芙也只剩下呵呵冷笑两声了。

    她目光清冷地在梦蝶的脸上滑过,瞧着下首正在被杖责的奴仆杂役,冷声说道:“梦蝶姑娘,这好心肠也要用对了地方才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你连这点事儿都不懂了,更何况本福晋如何处置,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长道短了呢!”

    说完,尔芙就让人将梦蝶的椅子撤了去,命她下去跪着了。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为难这个疑似老乡的梦蝶姑娘,实在是有些时候就需要这些个看不清自个儿位置的人站出来,让她使些杀鸡儆猴的手段。

    梦蝶面色不忿地跪在下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块地砖,暗暗许诺道:“早晚要撤下你这个恶毒女配的伪善面具。”

    对此,尔芙是全然不知,就算是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的。

    在这个被穿成筛子的时代里,还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主角。

    随着梦蝶被罚跪,吓住了其他几个想要趁机卖好于下首一众婢仆的格格侍妾,但是却吓不住乌拉那拉氏等位分颇高的侧福晋们。

    就在尔芙低头喝茶的空档,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的陆格格,对李荷茱李侧福晋递去了一个求救的小眼神,因为在下面受罚的婢仆里,竟然有两个都是她院里的人,一个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水仙,一个是她院里打杂跑腿的小太监小叶子。

    虽然她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被人揪住尾巴的,但是她这个主子也不能不管啊。

    只是她身份卑微,前有梦蝶被罚跪,这会儿实在是不好直言替二人求饶,好在她这些日子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倒是能让李荷茱李侧福晋替她出个头了。

    李荷茱李侧福晋并非没有注意到下面受罚的人里有陆格格院里的婢仆,但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她开始还真不想掺和进这滩浑水的打算,到底是这些人犯错在前,又被福晋抓住了证据,她便是身份高些,却也是妾室,哪能明晃晃和尔芙这位嫡福晋杠上呢。

    不过陆格格这一求救,她想着陆格格这些日子的殷勤伺候,便有些不好不管了。

    她思索片刻,还未言语就露出了满脸笑容,语气异常委婉的建议道:“福晋姐姐,你看这下面受刑的仆从都已经知错求饶,不如您就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吧!”

    说完,她又觉得自个儿有些莽撞了,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妹妹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而已。”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个儿头上。

    尔芙闻言,笑着瞧瞧李荷茱李侧福晋,微微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便是我这个福晋亦要遵着府里的规矩,这个犯错求饶就要免罚,那个犯错求饶就要施恩,那这厚厚一本府规不就成为摆设了么!

    我也知道妹妹是好心,只是这治家之事是容不得心软的。”

    说完,她就转过身,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下首那些被杖责的奴仆身上。

    下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不绝于耳,哭爹喊娘的求饶声,更是如同魔音入耳般,让人胆战心惊,再配上回廊上这一众面色阴沉的女眷,还真是有些瘆人,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尔芙坚定的想法。

    随着她话音一落,陆格格见求救无望,似是很为难地咬着唇,最终起身前行几步地来到了尔芙跟前儿,撩着袍摆就跪下了,语带哽咽地求情道:“福晋,您大人大量,便饶婢妾院里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命吧,这一百板子打下来,他们真是吃不消啊!”

    “看来我这个福晋说出来的话,你们还真是不当回事啊。”尔芙闻言,似是感慨般的低喃了一句,扭头瞧着梨花落雨的泪美人陆格格,冷声教训道,“陆格格,你也别哭了。

    想来你们和陆格格一眼,也都觉得他们不该罚,我也懒得车轱辘话来回说,便这会儿和你们把话说明白,他们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入府伺候前,一个个都是在内务府学过规矩的人,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本就该是心中有数,犯了错就该认罚,难不成一句知道错了,便能免了责罚,你们不觉得这府中规矩太儿戏么!”

    说完,她就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旁边伺候的诗情将陆格格扶了起来,不再理会陆格格那如泣如诉的小眼神了。

    陆格格也并非是实心实意要替水仙和小叶子求情,仅仅是做做样子,免得她身边伺候的婢仆觉得她太狠心,生出二心来,这该做的都做了,诗情过来一搀扶,她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回到了自个儿的位子上,只是低头作抹泪状地装伤心去了。

    随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先后求情被拒,其他人也没有再开口了,倒是让尔芙清净了不少,这底下婢仆哀嚎求饶的动静,便也听得更加清楚了。

    一时间,没有人再言语了。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变故颇多,就在旁边秦嬷嬷数到八十三这个数字上的时候,就在眼看着就可以完活收工的刹那,第一排那些趴在长凳上受刑里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嬷嬷,脑袋垂了下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乌雅赫赫这位德妃娘娘宝贝侄女的奶嬷嬷。

    吴嬷嬷,虽不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却是哺育了乌雅赫赫十五年之久的奶嬷嬷,所以在乌雅赫赫进府以后,自然而然就被乌雅赫赫带到了四爷府,更是被纳入了包衣旗下,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旗人。

    她这一没了动静,别说乌雅赫赫如何反应,但是真把秦嬷嬷吓一跳,她忙示意掌刑的大力婆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快步走到了吴嬷嬷的跟前儿,伸手凑到吴嬷嬷的口鼻处,试探着吴嬷嬷的呼吸。

    呼……还好,还好。

    虽然吴嬷嬷的呼吸很微弱,但是秦嬷嬷还是松了口气,她忙回到尔芙跟前儿,轻声启禀道:“主子,瞧着似是有些危险了!”

    秦嬷嬷的声音虽低,却瞒不过一直注意着这边儿动静的乌雅赫赫,乌雅赫赫闻言,也顾不上其他了,连跑带颠地从回廊上跑下去了,一副被人刨了祖坟的痛苦样子,抱着趴在长凳上不知道死活的吴嬷嬷就哭起来了,连声唤道:“嬷嬷,吴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赫赫啊,赫赫不能没有你在身边啊……”

    哭完,她又转头跑回到回廊台阶下,撩着袍摆跪在地上,冲着尔芙求饶道:“福晋姐姐,您救救我的奶嬷嬷吧,赫赫求求您了!”边说,还边磕着头,显然是急坏了。

    “福晋啊,您看这事闹的,这些奴才犯错是可恨,照着规矩是该罚,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啊。”还不等尔芙给出回答,旁边一直等着看热闹的乌拉那拉氏就忍不住开口补刀了,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真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对此,尔芙也只不过是丢一个白眼儿,并没有和她多做纷争,冷声吩咐道:“既是吴嬷嬷晕过去了,那便先放她这次吧,将剩下的板子记下,下次一并责罚,命人抬她下去救治吧!”说完,她就命诗兰去将乌雅赫赫扶了起来,和吴嬷嬷一块送到了旁边的暖阁去了。

第2110章

    第2110章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四爷低头瞧瞧写满数目字的账本,又回头瞧瞧垫着脚儿努力往下取锦盒的尔芙,上前帮忙将尔芙取半天都没有取下来的锦盒拿到了手里头,不过他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

    尔芙微微摇头,示意四爷先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她俯身趴在书案上,勾画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从锦盒里取出几封书信,一一摊到了四爷的眼前儿,最后叹着气道:“您看看吧,我估计着京里是要闹灾了。”

    说完,她也将窗边摆着的靠背椅拖到了书案旁边,直接坐下了。

    “这么严重么?”四爷看着账本上的数目字,又瞧瞧尔芙拿出的几封书信,瞧着上面对比明显的收益,有些不敢相信的发问道。

    尔芙闻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低声回答道:“虽然现在各处庄子还未开始收割,但是各处庄上的庄头、管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庄稼汉了,若是一处、两处如此上报,兴许还会是有人从中偷奸耍滑,不过您看这京畿几处的庄头和管事都如此认为,这事就有些真了。”

    “其实不用他们上报,咱们也该想到的,这京里从入春起来就没怎么下过雨。”

    “是啊,靠近水源溪流的田地,情况还能好些,其他地方就指望不上了。”

    “如咱们这样的府邸还好说,总有存粮,那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只是如此严重的旱情,怎么到今个儿都不见有官员上报呢,而且京里也未见任何流民出现啊!”

    “你是犯糊涂了,虽然现在京畿等地是灾情严重,田里出息大减,但是这但凡家里还有余粮,哪儿的老百姓也不可能撇家舍业地去做难民、流民,跑到京城来讨活路啊,而且现在还未到秋末,庄户人家的存粮,那都是要攒着吃到隔年秋末初冬的,所以我觉得到冬日里,这灾情就要压不住了。

    至于你说的为何没有官员上报灾情的?

    我觉得原因有二,一来是如你这般,压根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农耕秋收事宜的达官贵人们,二来是专司农耕秋收的官员怕皇上怪罪,故意欺瞒吧。”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趁着秋围秋狩之前的空档,爷得下去走走了。”

    “这么一来,你又要得罪好些官员士绅了。”

    四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颇有些任劳任怨意味的低喃道:“谁让我领的就是这份差事呢,皇上信任我,我总不能为了一份好名声,便不管这天下百姓的死活吧。

    再说,农乃天下之本。

    这各地粮食歉收,不单是那些靠天吃饭的庄户百姓日子难过,便是普通百姓和商贾都会受到影响。”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叹息。

    尔芙却没考虑得那么深远,她考虑得还是眼巴前这些事。

    如今京里旱情严重,田里出息歉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府里有存粮,便是京城里饿殍遍地,也影响不到府里的日常吃喝,但是庄上那些佃户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要看尔芙这位当家嫡福晋的手段了。

    她今个儿提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便是打算和四爷商量免除掉各庄佃户们今年的地租,另外再将各庄所设粮仓里的存粮暂借给庄上一些活不下去的佃户们,以度过灾年,这是件大事,她自个儿做不得主。

    不过四爷这话题跑偏的厉害,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好在不等她开口,四爷便察觉到了她的神色有异,主动问起了她有何想法。

    她闻言,苦笑着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四爷听完,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咱们那些庄上的存粮有多少,这是件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要是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地方,怕是要闹出大乱子,你心里都想好了么?”说到这里,他将眼前摊着的账本拿到了近前儿,细细翻看着,生怕尔芙的一番好心,因为准备不充足被旁人误解。

    尔芙笑着凑到四爷的耳边儿,神秘兮兮地回答道:“这你就放心吧,咱们在各地庄上的存粮都不少,毕竟我早前就吩咐过庄头,一定要留够存粮,一年压一年,今年收进多少粮食,才能够从库里取出同等的陈粮卖出。

    虽然这样是影响了府里的出息,但是却是救急维稳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因为她这种胆小保守的做法,府里庄上的新粮都压在了库里,而陈粮的价格远远不如新粮,亏损了不少银子呢。

    此时,四爷却觉得尔芙这安排甚好,很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紫禁城里,又是生而尊贵的皇子,便是被一些眼高手低、喜欢跟红踩白的婢仆为难过,但是那些婢仆终究是不敢真将他这位不受重视的皇子怎么样,所以这位四爷便是这把年纪,却也不大明白金银这等俗物的珍贵性。

    比如,他就认为内务府分拨给他开府建牙的二十万两白银,并不多。

    二十万两白银,要是落到某个在社会底层艰苦努力活下去的老百姓手里,那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字,兴许还会惊喜到发疯、发狂呢……

    如此一个男人如何能将府里每年短少的那点田产出息放在心里呢。

    不得不说,一个根本不重视银子的人,却能够将百姓安危放在心上,若是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为皇帝,那真是这时代的莫大悲哀了,这并不是尔芙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不到四爷的缺点,实在是四爷在关心民事民生这点上,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四爷笑着点点头,接茬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本来这件事说到这里,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件事里牵扯地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他四爷府遍布京畿各地田庄别院的所有佃户们的生计,如果将权利下放到庄头的手里,谁敢保证这其中就没有想要从中求利的恶人呢,到时候好事没做成,反倒惹得一身的不是,那就太对不起尔芙这份心意了。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闪过些许为难,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先将救济各处田庄别院的佃户们所需要粮食的大概数目字统计出来,然后爷再想办法休沐几日,陪着一块下去走走,到底还是眼见为实。”

    说完,他挑眉瞧瞧旁边一脸懵妆台的尔芙,追问道:“你觉得如何呢?”

    尔芙对此,倒是全无意见,她本来也是担心自个儿弄不好这件事,还发愁要不要求助白娇和毓秀姑姑她们这些能人帮忙呢,现在四爷主动伸手帮忙,她更是求之不得了,连连点头道:“那敢情好了,有你坐镇此事,那些庄头做事,也会更加用心些,我也能轻松不少。”

    “别想着偷懒,这打理好府中庶务是你的责任,那些田庄别院也是在内宅账目下,要是出现任何查漏都是你的失职,到时候府里这些个女人找你麻烦,可别怪爷不帮你说话,不过爷倒是可以将陈福和张保暂时借给你用用,免得你身边连个适合跑腿办事的人都没有。”四爷闻言,故意搬起脸来,正色道。

    他可不能放任尔芙这样能懒就懒、能混就混的过日子了。

    尔芙是府里的嫡福晋,便是他能够多加回护,但是要是自个儿不能立起来,那以后要面对的难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便是他四爷是神人临凡,也不可能将尔芙保护得面面俱到,到时候稍有不慎,让尔芙惨死在别人的算计里,那他定会后悔终生,后悔自个儿对尔芙太呵护,让她如同温室里的花朵,连面对风雨的能力都没有,所以他必须要在这种可能性出现前就将尔芙扶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爷才会主动插手此事。

    他实在是太了解尔芙的性格了,若是他不干涉一二,尔芙这个散漫成性的丫头,转头就能将这件事交给府里的毓秀姑姑和炫彩坊里那个狡猾如狐的女人去处理。

    如果是这样,那又如何能体现出尔芙的能力呢?

    虽然这白娇是尔芙提拔起来的自己人,但是谁能保证她就不会生出害人的心思呢?

    四爷就觉得尔芙对白娇的信任太过,总担心尔芙会吃亏在白娇身上,偏偏他又不好干涉太多,谁让从始至终都不曾见到白娇有任何伤害尔芙的举动,要是无端猜疑,兴许还会坏了尔芙和白娇之间的难得情分,反倒害了尔芙。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四爷才会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尔芙呢,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她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放心吧,这府里的事儿,我还是很用心处理的,你看府里最近不是挺清净安稳的,可见我的治家手段,还是挺不错的。”

    说完,她还傲娇地挑挑眉儿,丢给四爷一记明朗的媚眼儿。

    四爷见状,也不好在这时候给尔芙泼冷水了,他苦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尔芙的说法,而他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让毓秀姑姑给尔芙补补课什么的,免得她那些稚嫩的治家手段搞不定府里这些喜欢无事生非的女人,同时他也在暗暗反思着,这男人享受妻妾成群的生活是否对女人太过不公平,不然为何这些养尊处优、生活优渥的女人为何要屡屡生事呢……

    “乌拉那拉氏媚儿那边,你还是要格外关注几分,她是入府前就侍奉过爷的人,也算是私德有亏,难免府里伺候的宫婢仆从对她有些怠慢之处,但是她到底是小五格格的生母,母以女贵,她的身份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

    四爷说完了有关成百上千佃户生计的问题,又一次说起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儿,可见乌拉那拉氏媚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有所提升的。

    尔芙闻言,虽然心底不喜,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淡然地点点头。

    她捋着耳边的碎发,目光瞟向窗外,轻声说道:“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这府里的妾室交到我手里,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苛待她们,也不会让府里婢仆杂役有苛待她们的机会,而乌拉那拉氏格格那边儿的事,我也会安排人特别关照几分的,稍后我还会从内务府那边儿挑选个嬷嬷指过去,有宫里出身的嬷嬷坐镇,这府里的宫婢仆从就算是胆子再大,做事都会谨慎些。”

    说完,她就捧着那一摞子账本往堂屋里走去。

    虽然说是那么说,但是她一想到四爷这心里对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惦记,尔芙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恨不能冲到古香斋去甩乌拉那拉氏媚儿几记大耳光,抓花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脸,但是如果她真这么做,不但丢了她嫡福晋的脸面,也让她和那些不分是非的怨妇原配一般无二。

    到底这件事错不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只怪四爷管不住他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如花似玉的娇媚美人儿,一个个地往府里抬,不然她又怎么可能过这种浸在醋缸里的酸楚日子呢……

    尔芙离去的失落背影,苦涩表情,四爷是看在眼里,甜在心上。

    他故意在这种时候提起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儿,其实就是想要证明尔芙对自个儿的心意而已,不然他要是真想保护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他只需要指派个粘杆处的密探过去伺候就是,根本不需要如此费事饶舌地请尔芙多关注乌拉那拉氏媚儿几分。

    苏培盛说的那些话,四爷信,却也不信。

    四爷从小生活在人心复杂的紫禁城里,看惯了奴才们讨好谄媚的笑脸,也听惯了下面的阿谀奉承之音,哪里不知道底下人都是为了讨好上面主子,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将好的说成坏的的巧嘴儿。

    而苏培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混不到四爷跟前儿。

    四爷留下他,且不计较他的那点小心思,只因为苏培盛对自个儿还算衷心,但是在这种小事上,他苏培盛就是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对苏培盛的那些话,他只能信三成,剩下七成就需要自个儿去细细观察了。

第2111章

    第2111章

    当然,乌拉那拉氏是不可能和小乌拉那拉氏、大李氏承认自个儿的无能为力的。

    她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碗,微抿一口,故作高深地浅笑着,但是心里却是慌得要死。

    就在乌拉那拉氏被自个儿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门外一闪而过的一个太监身影。

    似乎有那么一个不甚精妙的馊主意,突然地在她的心底里钻出了小苗苗。

    她脸上挂着阴毒的笑容,对着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说道:“这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宠,咱们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玩那些在路上挡驾的把戏,可一可二不可三,且凭借咱们三人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能够拦住四爷,但是我心里也有个不甚成熟的想法,那就是让咱们四爷不好意思再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房里走动,让她成为咱们王爷心里的一根刺,知道想到就恨不能除之后快。”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用点药。

    本来乌拉那拉氏是不打算防备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的,但是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这让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着要循规蹈矩、稳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在说办法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顺利地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路上。添了块大石头。

    “既然乌拉那拉氏妹妹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大李氏却并不在意乌拉那拉氏遮遮掩掩的做法,笑着提出了告辞。

    与此同时,她还心里暗暗嘲讽着,嘲讽着乌拉那拉氏族的家传就是这副德行。

    明明都是骨子里坏得流脓冒水的蛇蝎美人,面上还要摆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真是让人瞧不上,同时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起码她不用担心被乌拉那拉氏推出去做挡箭牌了,毕竟她连乌拉那拉氏想要做些什么事去坑害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不知道,便是这事露馅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不趁着这机会,抓紧离开这长春仙馆,避避嫌。

    与大李氏的态度相反,小乌拉那拉氏则是打心眼里好奇着乌拉那拉氏要如何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可惜她几番试探下来,乌拉那拉氏也没打算替她解开心里的困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有些别有居心的。

    因此,小乌拉那拉氏也不得不提出了告辞。

    乌拉那拉氏端坐在上首宝座之上,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对着身边伺候的近身宫婢,低声问道:“你去查查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走得太近了,本福晋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别到时候没有扳倒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丫头,我却在她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她就微提袍摆地往内室里走去。

    虽然这里曾经是她最讨厌的女人--瓜尔佳氏的居所,但是住着是真舒坦,前有绿荫环绕,后有溪水潺潺,左右有微风吹来的淡淡花香,后跨院里的那眼温泉,更是为这长春仙馆添了些许悠然缥缈之意,让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更加名副其实,犹如真正的瑶池仙境般。

    此时,她就是要去后跨院里好好泡泡温泉,解解乏。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去享受人生的时候,匆匆离开长春仙馆的小乌拉那拉氏,则是心神不宁地在自个儿住所的小院里,来来回回地兜转着。

    她正在等待着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隔墙碰头呢。

    从乌拉那拉氏那隐隐闪烁着的阴毒目光中,小乌拉那拉氏察觉到了几分惊险,她很担心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摔倒在乌拉那拉氏给她设计的圈套里,那她还有什么指望能够扳倒乌拉那拉氏这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堂姑姑呢。

    好吧,她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仇是从小就结下的。

    那时候,乌拉那拉氏瑞溪是继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后的长房嫡出格格,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未出阁前的身份等同,甚至隐隐有些超过。

    毕竟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前,这乌拉那拉氏族还不如此时这般兴旺荣耀。

    而等到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嫡长格格在族里崭露头角的时候,随着四爷封王开府,随着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在皇亲贵胄圈里站稳脚跟儿,乌拉那拉氏族彻底发达了。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族里捧在手心里疼护的贵女。

    阖族上下,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最耀眼的明珠,而乌拉那拉氏珍珠呢,空有一个好名字,但是家世所限,她却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瑞溪在族里的地位,不然同样是嫡出的格格,她比乌拉那拉氏瑞溪和先福晋小一辈呢,怎么也不可能被送到四爷府里做乌拉那拉氏固宠争宠的助力,为了避人口舌,还特地改了族谱上的排序,让她和先福晋成为同辈姐妹。

    如果真是她一进府就被四爷如珠似宝地珍视着、宠爱着,她也不会如此不平。

    偏偏呢,那时的四府里有瓜尔佳氏尔芙这位侧福晋独占四爷宠爱,而四爷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是面和心不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担心她得宠生子之后,妨碍到弘晖在母族的地位,根本不给她出头的机会,坑得她到现在,还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小格格。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仍然如小时候那般压在她头上,进门就是侧福晋之尊。

    如此际遇,怎能让小乌拉那拉氏不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瑞溪呢……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积聚在心底的不甘不平,这才让小乌拉那拉氏被乌拉那拉氏媚儿说动拉拢了。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想到乌拉那拉氏瑞溪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心慌。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媚儿谦和恭顺地送走了要去前院和幕僚商量政务的四爷,终于有机会来到随安室前的小院,和小乌拉那拉氏隔墙碰头了。

    事有凑巧,乌拉那拉氏也在这会儿来到了长春仙馆的跨院里了。

    长春仙馆的跨院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携小五格格居住的随安室,仅仅是一墙之隔,隔壁有个稍微大些的响动,总是瞒不过乌拉那拉氏的耳目,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全在于跨院这边伺候的宫婢不尽心罢了。

    而此时,乌拉那拉氏亲至,跨院的宫婢是自然而然要在院里小心伺候的。

    这也真是事有凑巧了。

    往常,乌拉那拉氏都是等宫婢们准备好,这才领着近身宫婢来到跨院的温泉泡澡,今个儿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又不想在秋日里用冰损害身体,便让宫婢捧着自个儿院里的当月账本,来到跨院这边的凉亭里,一边等待着宫婢准备洗漱要用的家伙什儿,一边坐在凉亭里整理账目,也就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隔壁古香斋、随安室里的动静。

    微风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窃窃私语,一丝不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乌拉那拉氏听得满肚子怒火,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她倒是要好好听听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

    风吹云散,尔芙终于搞定了晚上家宴的细节,她邀请着茉雅琦一块回到了牡丹台。

    本来她还有些发愁要和茉雅琦聊些什么,免得同处等待的时候太尴尬,结果她这边儿才回到院里,椅子还没坐热乎,霓裳阁来府里送新装的管事就抬着装满新衣的香樟木箱笼,随着毓秀姑姑过来了。

    整整两大箱的新衣。

    其中有她的,也有府里各院女眷的,更有茉雅琦的。

    主要都是茉雅琦的新衣,足足装满了一个箱笼。

    尔芙笑呵呵地接受了霓裳阁管事的请安礼,接过了礼单,粗略扫看了一眼,确认数目没问题,又让毓秀姑姑检查了下新衣的针脚绣活等细节,便让诗晴将准备好的荷包,交给了霓裳阁的管事,以作打赏。

    “也是巧了,这管事娘子真会选时间。”尔芙目送着管事娘子离开,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示意毓秀姑姑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摆在地当间的两个香樟木箱笼。

    时值秋日,正是各地藩王使臣进京面圣的时候,随后更有秋狩秋围等需要盛装出席的大型活动,所以尔芙在霓裳阁定的新衣,都是比较华丽端庄的锦服,用料上乘,绣工精致,且佩饰名贵,猛然打开,竟是晶光闪烁的一片绚烂。

    饶是茉雅琦是见惯好东西的亲王格格,郡主之尊,亦是有些眼光缭乱的感觉。

    “你是新嫁娘,这原本待字闺中时候的衣裳都不能穿戴了,所以额娘替你多定做了几套新衣。

    其中有四套常服,皆是用蜀锦杭绸等好料子,就是绣活稍简单了些。

    额娘是想着你平时穿着在府里处理庶务,或者是和亲近的妯娌闲聊小坐,不会显得寒酸失礼,另外那四套礼服,皆是按照你郡主的品级所制,进宫请安的时候穿着正好,还有几套锦服,皆是时下的新款式,供你外出交际应酬的时候穿戴。

    虽然还是不太充裕,但是总归能应付过一时了。”尔芙指点着其中一口箱子,轻声介绍道。

    说完,她又让人在内室里摆起屏风,留出单独的空间,让茉雅琦更好的试穿新装。

    “那孩儿就先失陪了。”茉雅琦猛然看到这么多套精致漂亮的新衣裳,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穿一二,见尔芙如此安排,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笑吟吟屈膝一礼地往内室里走去。

    而就在茉雅琦去内室里试穿新衣的时候,其他各院的女眷也都应邀前来了。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漂亮衣裳的。

    四爷府里的这些女眷,每季每月的份例里,皆有数套新衣,但是还是不影响她们对添置新衣的欢喜,更何况尔芙是府里众女人所周知的大方人,替她们在京中旺铺霓裳阁定制衣裳,便是她们早就知道了衣裳的款式,这心里亦是早就盼着看见实物的那天了。

    最先过来的,便是正养育着小四阿哥的陆格格了。

    陆格格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便是养着小四阿哥,又有尔芙辖制府里各处管事,让这些管事不敢克扣府中内眷的份例,但是那些稀罕的好玩意儿,亦是轮不到她这个如小透明般、还没有银子打点各处的小格格手里,难得尔芙替各院内眷在霓裳阁定制新衣锦服送到府里了,她得到消息,连正在苦恼的小四阿哥都顾不上,便匆忙赶过来了。

    “坐吧,别计较虚礼了。”难得陆格格心悦诚服地给尔芙请安见礼,但是尔芙却不稀罕,笑着摆摆手,免了她的请安礼。

    同时,她笑着命诗晴将已经叠好放在一个个托盘里的新衣裳,选出陆格格的那套,送到了陆格格的跟前儿,柔声说道:“这次要赶着给茉雅琦那孩子裁剪新衣,便是霓裳阁的绣娘不少,但是到底是有些应对不及,所以我就让她们先把制好的几套衣裳送过来了,左右咱们姐妹的衣裳都不缺,剩下的那些衣裳,过些日子送来,亦是一样的。”

    陆格格闻言,自是不会反对,笑呵呵地附和道:“福晋安排甚是妥帖呢,毕竟茉雅琦格格出嫁后,这原本闺阁里的那些衣裳就不大合适她的身份了,当时婚期又比较赶,针线房那边也忙不过来,仅准备了几套夏天穿的褂子,自是该替她将换季的新衣先准备上,至于咱们府里这些姐妹们,稍微等等,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能理解就好。”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说完,便也安排陆格格进内室里去试穿新衣了。

    紧跟在陆格格后面来的,便是董鄂氏格格了。

    董鄂氏格格倒是不在意几套新衣,毕竟她是名门望族出来的贵女,只是她正好闲着没事,得到尔芙这边的消息,安顿好小格格,便过来了,其实要不是她担心留给尔芙一个和其他内眷走得比较近的印象,她应该是和陆格格一块过来的。

第2112章

    第2112章

    惜儿一个毫无根基的宫女,承宠的手段又上不得台面,想想就知道是前途渺茫,但是已经走到这步了,也容不得他后悔了,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吧,贵福来到漆色斑驳的星辰阁门口,低喃一句,抚平了内心那些不甘和不愿,轻轻叩响了虚掩着的院门。

    别问院门为何没锁,这本来就是个空院子。

    爱新觉罗胤禛,皇四子,以亲王之尊开府至今,因其后院妻妾不多、子女不丰,这偌大的府邸里,空置闲置的院落不少,连带着那些做粗活洒扫的婢女仆从的生活条件都要比其他各府婢仆好上不少,这星辰阁的名字好听,旁边还有揽月楼这么个戏楼,但是地理位置是真不怎么的,因为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院子被前面三层楼高的揽月楼挡得严严实实,一条连软轿都抬不进去的小路尽头,一扇看起来都快零散碎落的朱漆院门,漆色都快掉干净了,加之从未有主子入主,这空院子里是一件家具摆设都没有,要不是西梢间的暖阁里盘有大炕,这会儿惜儿就要在打地铺了。

    送惜儿来这里的小太监也不管她怎么办,送着她到院门口就直接走人了。

    这会儿,还没有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的惜儿,还在盼着一大群宫婢仆从搬抗着各种精制家具和锦缎被褥来伺候自个儿呢,所以当她听见外面传来的叩门声,忙整理好身上那套满是褶皱的袍服,摆出了淡定自若的贵人做派,缓步来到了廊下,对着院门口轻轻唤道:“什么人,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进来回话!”

    贵福无语扶额,却到底蔫头耷脑地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荒凉的院子,黑黢黢的屋子,仅有一盏小太监随手丢下的灯笼照明。

    此情此景,发鬓散乱的惜儿站在廊下,有没有一种凌乱美,贵福真不知道,但是却有种见到鬼的恐怖感觉,后背不自觉地就渗出一层冷汗,这亏得他胆子大,不然就刚刚抬头瞄过去那一眼,便能吓得他尿出来。

    他没被吓得尿出来,站在廊下就着烛光看向门口的惜儿却叫出了声。

    不怪惜儿如此,实在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贵福能看到惜儿满身狼狈的德行,却忽略了他自个儿被四爷暴揍一通的事儿,鼻青脸肿,满身泥垢,身后还背着一个乌突突的大包袱,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窟窿里钻出来的耗子成精了,偏巧他还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院门口阴影里,月光稀疏,惜儿根本看不清贵福那张已经严重变形的脸。

    好在贵福这人心眼儿灵活,他见惜儿一副见鬼的样,忙低头瞧向自个儿的袍摆,瞧着袍摆上的道道痕迹,他又摸摸疼痛不已的脸颊,便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快步上前,边走边向惜儿表明了自个儿的身份:“惜儿,是我,我是贵福!”

    同时,他还特地将那张红肿青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往惜儿跟前儿凑了凑。

    惜儿听出是贵福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就着身侧打翻的气死风灯,总算是瞧清了来人的身份,她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身上那件满是褶皱的旗装,一边提出了自个儿的疑惑,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时候不在前院书房那边伺候,跑来这里干嘛,还是这幅做派,你就不怕被四爷怀疑到我和你的关系……”

    “怀疑,怕,呵呵……

    你真是太小看咱们这位主子爷了,咱们这位主子爷的眼睛里是半点不揉沙子,瞧瞧我这张脸,再瞧瞧我这丧家犬似的的德行,你还不明白,以后我就是这星辰阁里伺候的奴才了,往后还要指望着你搭救!”贵福怎么可能看不出惜儿眼神里的嫌弃,惜儿瞧见他不痛快,他特么的还不乐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伺候呢,他丢下身后背着的包袱,拎起了被惜儿丢在旁边的灯笼,冷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呢,要是四爷知道我们的事儿,那我以后还有什么指望!”惜儿闻言,如丧考般满脸灰白地颓坐在地上,她顾不上再考虑自个儿的仪态是否端庄从容,一把揪住贵福的衣襟,扯着嗓子问道。

    在这个夜风凄冷的荒院里,扯着嗓子哀嚎质问贵福的惜儿就好似是冤魂恶鬼般。

    贵福满脸嫌弃地推开揪着自个儿衣裳的惜儿,冷冷道:“自求多福,如果你的肚子够争气,兴许咱们还能有翻身的机会,不然我们就准备在这个荒院子里老死吧!”

    说完,他就直接跨过惜儿,往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屋子里走去。

    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贵福总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小的三间房里的情况,一侧是房门大开着的暖阁,一侧是落地罩隔开的内室,当间的堂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不起眼的青砖,到处都是灰蒙蒙、乌突突,他抬手摸摸落地罩上的灰尘,瞧着手指头上一层厚厚的积尘,转身将自个儿丢在门口的包袱拽了进来。

    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他屋里那些用得着、用不着的各种东西都搜罗打包带过来了,不然今个儿晚上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竟然是连张椅子都没有,说这地方是富丽堂皇的四爷府之一部分,估计就是那些最没见识的庄户婆娘都不会相信吧!

    想到这里,他又是忍不住一阵哀叹。

    “别在门口摆主子的谱儿了,你还指望着管事嬷嬷那边安排人来伺候你呢,那最快都得明个儿早起了,咱们还是琢磨琢磨今个儿晚上怎么过吧,我这边儿有整套被褥,还有些蜡烛头儿和半箱银丝炭,好歹能让这屋里有个亮,也能烤烤火、暖暖身子,咱们以后的日子是水深火热、还是如鱼得水,那都要指望你的肚子了!”贵福可不愿意自个儿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活,他将包袱皮打开,小心翼翼地将包袱里的那点体己私房钱塞进衣襟内兜里,扭头冲着还摊在地上抽泣抹眼泪的惜儿吼道。

    说白了,他也没把惜儿当做自个儿的主子看待。

    宫女一朝爬床成功的有,而且还不少,但是能不能在府里坐稳主子的宝座,能不能在府里站稳脚跟儿,那还真是个未知数,起码就眼下这个情况看,他觉得惜儿就是个白费心机的糊涂蛋,偏偏他怎么就没有管住自个儿的手,不然今个儿也不可能落到这样的下场,要他这会儿好声好气地哄着惜儿,他真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惜儿闻言,微微一怔,却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贵福一块忙乎着。

    因为她也知道,她现在没有资格和贵福叫板,和前院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贵福想比,她不论是人脉上,还是体面上,那都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以前她在正院伺候时,她还能和贵福掰掰手腕儿,但是现在她是背主爬床的贱婢,那些和她姐妹相称的小姐妹,谁还敢和她来往,估计正院那些人吃她的心都有了。

    没有烛台用,碗口粗的蜡烛头就直接摆在不碍事的地面上。

    没有桌椅用,整套的茶具就摆在西梢间暖阁的炕上。

    没有床榻用,脏兮兮、臭烘烘的被褥就直接铺在仅铺着草席的炕上。

    没有柜子用,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就用包袱皮包着,直接挂在镂雕的落地罩上。

    一个包袱,即便是有人高,也没有多少东西,一会儿工夫就也收拾好了,银丝炭堆在几块青砖搭起来的土灶里点燃,贵福也没有闲心再继续收拾屋子,直接围条褥子,和惜儿面对面地对在炕上,就着这点细微的温度,开始商量以后的事儿要怎么办。

    惜儿现在脑子里都懵了,哪里还有主意,自然是贵福怎么说,她就怎么应,一直到贵福说起要她马上去正院那边找玉洁认错,她这才摇头反对。

    “你一个没有家族依仗的小宫女,要是连以前的主子都不能依仗上,你觉得你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出路,我让你去正院那边找玉洁认错,也不是让你真心诚意去道歉,只是让你将这个事儿的错处都怪到主子爷头上,也唯有这样,你还有可能从正院那边获得些许帮助,起码能让你的日子不是太难过,而且你认错态度诚恳,即便是福晋回来,也不好太为难你了,不然就显得福晋的气量太小了些。”贵福无语地瞧着眼前这个蠢女人,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说,从他来到星辰阁开始,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自个儿没能管住当初的那点贪婪,就是这一点点贪心,可算是将他坑死了。

    惜儿仍是那副死样子,却也有些动摇了。

    她比贵福要了解尔芙心软的性格,兴许去求求这个旧主,这个旧主会救救她吧,只是去找玉洁认错,她心底那点小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仍然摇了摇头,拒绝了贵福的安排,为了让贵福打消这个念头,她甚至抬出了自个儿是四爷女人的这个身份,色厉内荏的低吼道:“别说了,不管我日子过得如何,但是玉洁和我是主仆有别,我怎么可能去找她认错服软!”

    “你不去认错,你丢不掉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是准备待在这个星辰阁里发霉么,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你就别怪我贵福不仗义,明个儿开始,咱们就个忙个的,我找找我以前的门路,我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你一块老死!”贵福闻言,冷笑着威胁道,他是认真的,虽然他被四爷赶出了前院书房,但是他从四爷府开府就在府里伺候,总是有些臭味相投的好朋友,拉他一把出火坑,还是能够做到的,总能找到一个稍微好一些的环境当差,也好过一辈子就窝在星辰阁里遭罪。

    惜儿也知道这一点,正因为如此,她忙拉住了贵福的胳膊,低声道:“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丢开我,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妹妹疼爱的,不然你也不会帮我得到四爷的宠爱,虽然现在的情况和之前预料得有些不同,但是我相信哥哥会保护我、帮助我!”

    贵福甩开惜儿的手,直接跳到了地上,指着还想要扮可怜的惜儿,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别和老子扯这些哥哥、妹妹的事儿,老子没有闲心和你瞎扯蛋,如果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安排,你就赶快去正院门口跪着请罪去,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分道扬镳,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

    之前我帮你,那就是笔交易,和什么兄妹情没有关系。

    你该知道狗屁的兄妹情,你不信这些事儿,我也不信这些事儿,不然咱们在这府里也活不到今个儿了,但凡能在这府里活下去的人,哪有一个是真相信感情这种事的!”说完,他就抱着胳膊蹲在了炭火旁边儿,一副彻底和惜儿划清界限的样子。

    惜儿见扮可怜这套说不动贵福,便也收敛了眼泪,咬着手指头琢磨片刻,点点头,最终还是答应按照贵福的意思办,她故意将发髻扯散了些,披头散发地来到贵福的跟前儿,低声道:“帮帮忙吧,我自个儿下不去手!”

    “你要干嘛?”贵福有些不解的问道。

    “打我,照着脸上打,打得惨些。

    既然是要做戏,这戏就要做全套,总要将今个儿晚上的事儿装成意外,我拗不过身强力壮的四爷,这才会做出背叛福晋的事儿来,一会儿我还要将这身衣裳弄脏些,不然瞒不过玉洁的眼睛,她是最早跟在福晋身边儿的人,瞧见我这身衣服,一定会发现端倪的,要不是我这边没有可以替换的衣裳,我就该换一身最普通的宫女袍服。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排了,兴许能糊弄过去呢!”惜儿比贵福更狠,且是一个能对自个儿下得去狠手的人,她一边拼命拉扯着那几缕垂在耳畔的长发,一边对贵福解释道,同时还不忘将身上的袍服扯出几道破口。

第2113章

    第2113章

    本来乌拉那拉氏是不打算防备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的,但是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这让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着要循规蹈矩、稳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在说办法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想想你们这些男人也是,难道三妻四妾的日子就那么让你们欢喜……”

    “看着后院里的女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你们就不觉得苦恼……”

    “要是人人都能以求得一心人白首偕老为目标该多好……”

    四爷是真没有想到他一句话就引出尔芙这么多牢骚话来,他能看出尔芙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出自真心的,他并非贪新忘旧,也绝不是喜欢众美环绕的风流子,可是后院的女人还是一个个地往府里抬,有后宫娘娘塞进来替他开枝散叶的,有底下拥趸投诚送来的,他也没有能力拒绝这些以各种名头送过来的女人……还真是人生不如意事颇多啊!

    当然,如果有那些为每日如何填饱肚子发愁的穷苦百姓听到四爷的心声,一定会狠狠啐他一脸唾沫的。

    有些心虚的四爷,很快就转移话题地提起了其他事。

    尔芙见状,也并没有揪着这件事和四爷掰扯,顺着四爷的话就接了下去,尽量不让那点不愉快扩散开来。

    因为她太清楚这一切都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

    三妻四妾、金屋藏娇……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没有办法能根治,只能靠男人的自觉性,即便是法律、法规、乃至于伦理道德都不能约束。

    只不过越是不愿意提起的话题,越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钻出来,就在尔芙觉得气氛已经渐渐好转,可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四爷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佟佳氏的事情,“爷发现佟佳氏的身形有些变化,你看看什么时候安排个太医过去瞧瞧,要是有毛病就抓紧看,要是有孕的话,也别让她藏着掖着的。”

    “好神奇。”尔芙先是一恼,随即用揶揄地眼神打量着四爷的腿间,低喃道。

    “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四爷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个姿势,反问道。

    尔芙笑着收回了落在四爷腿间的眼神,对着身侧的四爷招了招手,压低声音,提醒道:“之前你把大李氏禁足以后,我曾经过去看过她,她后来良心发现地告诉我说,她可是在佟佳氏进府后就开始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现在佟佳氏突然有孕,这件事有些奇怪。”

    “佟佳氏出身大族,身边能人颇多,就大李氏那猪脑子能算计得了谁!”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不然他也不会放过大李氏一次又一次。

    “好吧,那我明个儿就安排太医给她请平安脉。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容不得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有孕,我是怕有人借假孕生事。”尔芙也就是随口说一嘴儿就算了,想想四爷说得也很有几分道理,便也就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她还是担心四爷会误会,所以解释了一句。

    “那是,你多大方,连宫里的娘娘都夸你大度。”四爷不高兴地反唇相讥道。

    “娘娘要是真觉得我大方就不会突然塞给我雨桐和雨桠这对姐妹花啦。

    算了,以后咱们还是别提后院里这些女人,说着就觉得窝火,恨不得当场就给你两巴掌。”说完,尔芙就摆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四爷,径自往内室里走去,她表示她需要冷静冷静了,因为这一天受的刺激比较多,她显然又要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了,为了不让局面越变越遭,必要的距离美,还是需要维持的。

    四爷似也明白尔芙的做法,并没有追不上解释,笑着拿过尔芙丢在旁边的话本子,不紧不慢地翻着,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眼内室里的动静。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坐在上房里,直等到外面的小宫女提醒传膳,尔芙才哈欠连天地来到外间,她有些不自在地对着四爷笑了笑,挠头道:“今个儿里里外外折腾一溜够,刚才坐在新晾过的被子边就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挺好,能吃能睡,爷也能放心些。”四爷撂下手里的话本子,淡声说道。

    “还好还好。”尔芙笑着应道,随即扬声通知外面候着的宫人进来摆饭了。

    不得不说,住在圆明园里就一件事不方便,吃饭。

    因为圆明园的厨房是集中在一处的,所以即便是距离长春仙馆比较近,却也比不得在府里的时候,后院井亭旁边就是小厨房那样方便,这一路让宫人拎着食盒送过来,夏日里还好说,饭菜用保温的食盒送过来,还都是温乎乎的,这要真是冬日里,怕是送过来就都是凉的了。

    照样是两荤两素的四盘菜和点心、饽饽、米饭这些吃食。

    简单用过晚饭,四爷拉着想要窝在罗汉床上看话本子的尔芙去了绿荫轩找小七,又叫了在林虚桂静背书练字的弘轩,在长春仙馆附近转了转,还很有兴致地吩咐苏培盛准备几只风筝,约好过几日就带着孩子们去园子里放风筝,这才拖着无精打采的尔芙回到了长春仙馆的上房洗漱安歇。

    辛苦折腾一整天的尔芙头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真是能吃能睡。”撂下床幔,打算和尔芙好好亲近亲近的四爷,苦笑着摇头道。

    不过有尔芙陪伴在身边,他也并不是非要做些爱做的事情,静静地相拥而眠,四爷也是很喜欢的,四爷轻轻地调整了下姿势,小心翼翼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娃娃似的将尔芙揽入怀中,又替尔芙掖好了被角,抬头在尔芙的眉心落下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那么的迫切。

    而他之所以一直宠爱尔芙,一来是习惯所致,更多的则是他很享受和尔芙在一起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说来也是奇怪,有尔芙这个成功典型做榜样,府里那些女人自然不会错过有样学样的好机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到那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反而会觉得她们骄矜造作,若不是他这些年的脾气改善许多,估计他早就被这些装模作样的女人气死了。

    四爷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

    转眼三天,尔芙再次恢复了她混吃等死的米虫生活。

    她除了见见府里送账本的小太监,更多的时候就是和玉洁满园子的遛弯。

    相比起历史上在雍正在位期间还很寒酸的圆明园,现在的圆明园虽然没有万园之园的恢弘秀丽,却也是已经渐露规模,处处精致,步步美景,加之面积还不太大,更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我打算秋末拨笔款子过来,让人在前湖修一处水榭,四周镂空,旁边配上水车,这样以后四爷夏天过来圆明园避暑的时候,便可以在凉爽宜人的水榭和幕僚议事了,你觉得怎么样!”坐在长春仙馆前面凉亭里歇脚的尔芙指着不远处的前湖,微眯着眸子,笑吟吟地用茶水在石桌上勾勒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建筑物,柔声和玉洁解释道。

    “主子想法精妙,只是怕寻常工匠做不来这活计吧。”玉洁笑着附和道。

    “没事,一点点来呗,实在不行就花钱请了内务府的工匠过来弄。”尔芙倒是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她比玉洁还要相信这时代工匠的本事,也不怪如此,因为她见到太多太多巧手工匠,也见过后世的圆明园复原图,心知这种悬空于湖面上的水榭建起来,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其实奴婢一直有句话想和主子说。”说到这里,玉洁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尔芙,尔芙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玉洁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您将自个儿的私房钱和陪嫁出息都补贴在府里修葺这种事上,实在是不够聪明,还不如早早给弘轩阿哥多收揽几个幕僚来得实惠呢!”

    “当然,奴婢愚钝,也可能是奴婢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即便如此,玉洁还是生怕这话说得太直白,惹怒了心情大好的尔芙,忙最后找补了一句。

    “老话说得好,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我虽然是想要努力给弘轩他们多留些银钱做本钱,却也不愿意让他们就依赖我和四爷留下的东西过活,那样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些,而且弘轩那孩子学业的事情都有四爷去操心,我实在是有劲儿也没地方使,再说我也确实不擅长此道。”关于教养孩子这事,尔芙做到了大撒手,她笑眯眯地托着腮,望着前湖的方向,柔柔说道。

    “主子高见。”玉洁随口应道,她其实还是并不大理解尔芙的做法。

    这也不怪她会觉得尔芙往修葺四爷府和圆明园这种事填补银钱的做法奇怪。

    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嫁妆是和夫家财产完全分开的独立财产部分,最终是要交给子女继承,或者是重新归还本家的,一般没有哪个女子会用陪嫁贴补男方家用的,除非是男方家道中落,男方本身的财产已经不足以供养家族开支,这样作为当家主妇才会用嫁妆贴补,免得旁人觉得当家主妇治家无道,累及当家主妇在外的名誉,不过即便如此,女方也不会将大把私房钱贴补到修葺房屋院落这种事情上。

    --这是时代演变所造成的生活差异。

    而在尔芙看来,四爷府是四爷的家,也是她的家,她作为女主人给家里置办些家居摆设,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家有点太大了,人口也有点多,做客的客人比较多,但是这些却都不能阻止她想要将四爷府和圆明园变得更加舒服的原因。

    说到这里,尔芙笑吟吟地取出了袖管里藏着的那幅地图。

    这是一副展开后足有双人床大小的平面图,描画的正是圆明园的平面图,也是她前两日特地从四爷那里要来的,只不过现在这张地图上还有太多的地方都是空着的,有些位置是工匠根据圆明园原本的地方风貌堆砌起来的假山,有些则是真真正正的空地,种着她认不出的花草,还有些位置则是已经被圈进圆明园范围,还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荒野草地,这些位置都是尔芙想要用建筑物堆满的地方。

    只不过修建圆明园是一件足以撼动国库的大开销,她只能一点点来了。

    当然,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好对玉洁解释清楚的。

    圆明园是万园之园,清代建筑史上的巅峰之作,但是当八国联军进京,将耗资亿万两白银修建的圆明园焚毁一空的时候,还是不妨碍后世子孙痛骂清朝历代帝王的骄奢淫逸,而现在康熙帝的继承人雍正帝成为了她的老公,最可能被雍正帝选定为继承人的弘轩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不希望以后有人拿这件事攻讦四爷和弘轩,她又正好有能力出资修建圆明园,作为妻子和母亲,自然是责无旁贷地承担起这份不属于她的责任。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修圆明园,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太看中享乐的人,可是天知道后世帝王会不会又出现那种想要做十全老人的败家子,会不会再钻出来一个和珅,为了防患于未然,也为了能让四爷这个还没有登基的雍正帝在登基以后有一处和他身份相配的园林,她这个好妻子怎么可能抠门呢,所以……

    只不过即便如此,她每次想到那千千万的白银,她还是会心疼不已。

    好在她并不是要一股脑地将圆明园修建到最恢弘秀丽的时候,一点点的修,一年年的扩建,加之内务府那边了解四爷的性格,也不敢漫天加价、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所以这一笔笔的花费,还在她的能力和心理承受范围内。

    想想流水似的往外花钱,尔芙有些心塞,也没有心情和玉洁说她的宏图大志了,笑着将地图收敛好,重新塞回到袖管里,瞟了眼外面已经渐渐落到树梢的夕阳,柔声说道:“今个儿弘轩他们要在绿荫轩后面的空地烤肉,咱们也早些过去吧!”

第2114章

    第2114章

    德妃娘娘就已经说出了结果,也不知道她远在宫里这消息怎么还能这么灵通,反正她是直接将照顾乌雅赫赫这倒霉差事交给了尔芙,还让尔芙将一封信带回给乌雅赫赫。

    然后……毫无意外的下了逐客令。

    尔芙这真是连口润嗓子的茶水都没喝到,便直接被赶出了宫门。

    坐上马车,她这股子邪火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一杯温热的茶水下肚,又喝了一杯……连续喝了三杯茶水,直灌得自个儿一晃荡都是水声,尔芙这才将茶碗撂到了眼前的茶几上,叹气道:“这娘娘是越来越偏心了!”

    “主子,现在还在外头呢!”诗兰瞧着小性子犯了的自家主子,无奈提醒道。

    其实尔芙也就是一时气愤地想要吐槽两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再说起宫里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话题一转地说起了要去炫彩坊见白娇讨主意了。

    左右是出府一趟,左右这会儿也折腾精神了……

    一会儿工夫,马车就跑出了内城,来到了位于前门外不远处的炫彩坊总店。

    白娇正领着几个女伙计在后院清点库存,听说尔芙过来了,她也不好直接过去,只能委派了自个儿颇为信任的小文和小满去前面店里迎接。

    尔芙倒是不介意,因为她和白娇不单单是东家和掌柜的单纯关系,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了,笑着对不算熟悉的两个小伙计点点头,便跟着小文和小满,领着诗兰等人往炫彩坊后院去了。

    炫彩坊是标准的前店后居模式,而且白娇为了让存储金银首饰的库房更加宽敞些,还特地买了后巷的几套院子,将整个后院扩大成标准的两进院,一部分是炫彩坊里工匠加工金银首饰的地方,一部分是用青石粉末混合着糯米汁等东西修建出来的宝库。

    这会儿,白娇等人就在宝库外间的一个空落空间里。

    “又在清点库房过眼瘾啊!”尔芙瞧着宝库虚掩着的玄铁大门,含笑打趣道。

    白娇闻言,撇撇嘴道:“这转眼就要过季了,库房里那些年节时候赶制出来的金银首饰不得好好清点一下,不然你这位东家亏本,还不得拿我这个掌柜的出气……

    好了,正好你今个儿也过来了,要不要参观参观咱们炫彩坊的宝库?”

    “行啊,那我就去看看吧,我要不要学你们这样换身没有内兜、没有内衬的衣裳,如果要是太麻烦的话,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这身衣裳穿戴起来不容易啊!”尔芙笑着走到白娇身边儿,摆弄着长条桌案上的一支支精致金簪,随口问道。

    其实这炫彩坊经营至今都有八年多时间了,她还真没来看过炫彩坊宝库里是什么样子,她还真是挺好奇里面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和现代那些银行金库差不多,都是严丝合缝的钢板打造,成排成排的带锁保险柜……

    “你是咱们炫彩坊的东家,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还换什么衣裳呢!”白娇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回答道。

    说完,她就一伸手,将尔芙拿起来的一对牡丹花金簪放回到桌案上。

    这正在清点各类库存剩余,这位大东家不知道帮忙就算了,还一直跟着添乱……

    尔芙无语地嘟嘟嘴儿,示意诗兰等人留在外面候着,脱了身上颇为宽松且碍事的厚重披风,迈步往一旁的宝库里走去。

    嘎吱……

    玄铁打造的厚重铁门,足足有一尺后,重逾千斤,要不是有滑轮之类的零件帮忙,尔芙根本就推不动这扇需要炸药才能炸开的大铁门。

    除了这扇重逾千斤的大铁门,里面还有一扇对开的铁木门。

    “还真是够小心的!”尔芙迈过高高的门槛,瞧着铁木所致的对扇门内侧的纯钢门栓,笑着摇头道,她估计这是为了避免有人进去取货的时候,有人闯进去的防范吧。

    不过这会儿宝库外面的那间空屋子里有五六个人在,她也就不需要栓起门栓了。

    铁木所制的双扇门里是一个约莫有三米宽、十米长的宽敞过道,过道的尽头是另外一扇小门,两侧有三五个紧闭着的小门,每扇门上都挂着拳头大小的铜锁,看起来也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小库房,尔芙挨个走过瞧过,来到了最里面,推开了过道尽头那扇虚掩着的小门。

    “哇……”一进到小门里面,尔芙就不自觉地感叹起来。

    这是一座堪称堡垒的宝库,不但墙面上镶嵌着厚厚的铁皮,地面亦是黑乎乎的铁质地面,且没有一点点缝隙,显然是用铁水浇灌而成。

    沿着墙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排的铁质架子,紧挨着墙边的一排架子和其他位置上的架子造型不大相同,最下层距离地面颇高,摆着装满金锭银锭的包铁箱子,而架子上则是一个个朱漆描金的托盘,摆着一件件精致的首饰,每件首饰下侧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清楚记录着首饰所用金银的分量和各类宝石、以及制作者的专属记号。

    尔芙之所以会发出感叹声,倒不是因为这些绚烂夺目的首饰,也不是因为那一个个装满金银锭的箱子,而是那一面面镶嵌在架子上的琉璃镜子。

    这些镜子的位置都选择得很巧妙,刚好将门口摆着的那些火烛光线转射到宝库的每一个角落,让这间没有任何窗户的宝库,光线明亮如同白昼一般,又不必担心火烛引起火灾。

    看到这里,尔芙也就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代人的智慧了。

    不过再是觉得意外、再是觉得佩服,这么一间宝库,亦是一览无余了,根本不值得多参观,而且就算是这里光线明亮,但是没有窗户照明通风,还是让这间宝库显得太阴森压抑了些,所以她简单在宝库里兜转一圈,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外走去了。

    从阴冷阴冷的宝库走出来,尔芙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窗边儿。

    果然,还是这种有大窗户通风照明的房间最舒服了……

    “怎么样,我设计的宝库不错吧!”白娇已经将手边这点首饰都清点完毕,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一瞧见尔芙这种好似从地狱跑出来的反应,笑着调侃道。

    “还好,还好,就是一个窗户都没有,那里面显得太阴冷了些。”尔芙到底是见识过现代那些用厚重钢板包围的金库,倒是不觉得白娇设计的宝库多么的牛掰,直接泼了白娇一盆冷水,表示她并不是特别厉害。

    对此,白娇也是无奈了。

    她拧着眉,端着茶碗,迈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儿,单指敲敲糊着窗纱的花格窗棂,解释道:“我倒是想让这间宝库有着这样的大窗户,但是你瞧瞧这窗户,估计不用一个力大如牛的壮士就能将窗户踹碎吧,为了不让咱们炫彩坊和炫彩坊落得一个下场,我只能舍弃掉这些漂亮的花格窗了!”

    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往常的样子,做了个耸肩无奈的动作。

    尔芙当然也能猜出白娇舍弃窗户的原因,笑着指了指外间这铺着青砖的地面,柔声说道:“你能想出用铁水浇灌的办法,怎么就不用生铁塑个窗户出来呢!”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啊,但是铁窗户也不保险!”白娇瞧着自以为聪明的尔芙,有些无语的回答道。

    “好吧,那些还锁着的房间是怎么回事啊?”尔芙也知道自个儿提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建议,笑着转移话题道。

    白娇笑着答道:“一些还未切割出来的玉料和翡翠料、宝石料什么的……”

    “厉害啊,这宝库里的东西,总价值还不得超过百万两银子啊!”尔芙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她笑着拍了拍白娇的肩膀,低声感慨道。

    “一般般了,其实最值钱的还是那些你让我从外洋商人手里购置下的宝石。”白娇闻言,忙拉着尔芙来到更远离众人的角落里,压低声音的回答道,“以前因为咱们的打磨工艺有限,镶嵌用的各色宝石都要用顶好顶好的材料,不然还不如一些鹅卵石瞧着漂亮,但是现在按照你提出来的想法改革了雕刻、切割办法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红蓝宝石,这些白菜价买过来的宝石就值钱了。

    每每想到这个改变,我就后悔当初买过来的宝石太少了些,那时还是胆子小了!”

    说完,白娇就又叹了口气,显然她为自个儿当初没有能够将那些外洋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宝石都买过来后悔着,而且是很后悔。

    尔芙倒是无所谓,她并不是个特别贪财的人。

    她笑呵呵地拍拍白娇的肩膀,柔声说道:“这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而且吃独食不好,虽然我是身份尊贵,但是这京城里比我身份高的人不少,一旦其他人联合起来抵制咱们炫彩坊就真要完蛋大吉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一顿,露出了一抹格外得意的笑容,紧凑到白娇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忘记咱们往外洋送过去的那些孩子了,只要这一百个孩子里有几个孩子是有感恩之心的人,那么就意味着咱们已经在外洋割据了大片土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你说得很对,再说咱们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了,还是别做得太过火了!”那批被送出去的孩子,已经走得太久了,久到白娇都快不记得这个安排了,这会儿听尔芙突然提起,竟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感觉,笑呵呵地点头答道。

    “好啦,你这库房也清点得差不多了。

    要是你没事了,咱们就去前面说说话吧,我还有事找你商量呢!”尔芙不忍直视地白了眼笑得合不拢嘴的白娇,轻声道。

    虽然白娇也猜出尔芙不可能是闲着没事过来找自个儿玩的,但是听尔芙这么直接说出求帮助的话,她还是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即便她是个为梦想拼搏努力的女强人,也希望闲时有个插科打诨的小伙伴啊……

    不过白娇是个很靠谱的人,仅仅是在心里吐槽两句,便示意小文和小满一块帮忙,将长条桌案上堆放着的一个个托盘放回到了库房里,又仔细锁好了宝库外的大锁和里面小门的铜锁,捧着一厚摞账本,招呼着尔芙回到前面二楼的雅间里。

    “来人,上壶好茶,再来几样小点心……”从后院走过来的一路,白娇已经知道尔芙又是从宫里一出来就赶过来求救的,联想到宫里娘娘的性格,估计自个儿这位大东家又是饿着肚子过来的,所以……作为最为体贴的掌柜的,自然要抓紧安排好垫肚子的吃食和可口的茶饮。

    尔芙见状,讪讪一笑,撩起袍摆就坐在了矮桌一侧的毡毯上。

    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尤其是和知己闺蜜坐在一块品味美食,更是幸福备至的事儿了,她吃着甜滋滋的精致点心,品一口微涩回甘的香茗,长舒了一口气,挥手打发了身侧伺候的诗兰等人,苦着脸吐槽道:“德妃娘娘真是坑死人了,这四爷府的后院里,现在是群狼环饲,我怎么可能护得住身怀有孕的乌雅格格!”

    “呵呵……”白娇笑着将桌上的点心往尔芙的方向推了推。

    “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进宫去给她报喜了,直接打发个人去传句话,我就不信她好意思提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要求来……”尔芙又咬了一口点心,继续吐槽道。

    “你说得对。”白娇满是无奈地点头敷衍道。

    “乌雅格格是什么身份,那是四爷的亲亲表妹啊,连我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后院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些,要是她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我估计就要抓紧打包行李逃跑了!”尔芙也没有指望白娇能和自个儿同仇敌忾地吐槽德妃娘娘,她也就是想找个能随意说话的地方倒倒苦水而已。

    不过她没想到,这次白娇还真给出了反应,笑着问道:“那德妃娘娘就这么相信你不会生出坏心,将乌雅格格的身体交给你照顾着,难道她就不怕你会反其道行之,抢在别人之前对乌雅格格动手……”

第2114章

    第2114章

    德妃娘娘就已经说出了结果,也不知道她远在宫里这消息怎么还能这么灵通,反正她是直接将照顾乌雅赫赫这倒霉差事交给了尔芙,还让尔芙将一封信带回给乌雅赫赫。

    然后……毫无意外的下了逐客令。

    尔芙这真是连口润嗓子的茶水都没喝到,便直接被赶出了宫门。

    坐上马车,她这股子邪火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一杯温热的茶水下肚,又喝了一杯……连续喝了三杯茶水,直灌得自个儿一晃荡都是水声,尔芙这才将茶碗撂到了眼前的茶几上,叹气道:“这娘娘是越来越偏心了!”

    “主子,现在还在外头呢!”诗兰瞧着小性子犯了的自家主子,无奈提醒道。

    其实尔芙也就是一时气愤地想要吐槽两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再说起宫里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话题一转地说起了要去炫彩坊见白娇讨主意了。

    左右是出府一趟,左右这会儿也折腾精神了……

    一会儿工夫,马车就跑出了内城,来到了位于前门外不远处的炫彩坊总店。

    白娇正领着几个女伙计在后院清点库存,听说尔芙过来了,她也不好直接过去,只能委派了自个儿颇为信任的小文和小满去前面店里迎接。

    尔芙倒是不介意,因为她和白娇不单单是东家和掌柜的单纯关系,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了,笑着对不算熟悉的两个小伙计点点头,便跟着小文和小满,领着诗兰等人往炫彩坊后院去了。

    炫彩坊是标准的前店后居模式,而且白娇为了让存储金银首饰的库房更加宽敞些,还特地买了后巷的几套院子,将整个后院扩大成标准的两进院,一部分是炫彩坊里工匠加工金银首饰的地方,一部分是用青石粉末混合着糯米汁等东西修建出来的宝库。

    这会儿,白娇等人就在宝库外间的一个空落空间里。

    “又在清点库房过眼瘾啊!”尔芙瞧着宝库虚掩着的玄铁大门,含笑打趣道。

    白娇闻言,撇撇嘴道:“这转眼就要过季了,库房里那些年节时候赶制出来的金银首饰不得好好清点一下,不然你这位东家亏本,还不得拿我这个掌柜的出气……

    好了,正好你今个儿也过来了,要不要参观参观咱们炫彩坊的宝库?”

    “行啊,那我就去看看吧,我要不要学你们这样换身没有内兜、没有内衬的衣裳,如果要是太麻烦的话,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这身衣裳穿戴起来不容易啊!”尔芙笑着走到白娇身边儿,摆弄着长条桌案上的一支支精致金簪,随口问道。

    其实这炫彩坊经营至今都有八年多时间了,她还真没来看过炫彩坊宝库里是什么样子,她还真是挺好奇里面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和现代那些银行金库差不多,都是严丝合缝的钢板打造,成排成排的带锁保险柜……

    “你是咱们炫彩坊的东家,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还换什么衣裳呢!”白娇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回答道。

    说完,她就一伸手,将尔芙拿起来的一对牡丹花金簪放回到桌案上。

    这正在清点各类库存剩余,这位大东家不知道帮忙就算了,还一直跟着添乱……

    尔芙无语地嘟嘟嘴儿,示意诗兰等人留在外面候着,脱了身上颇为宽松且碍事的厚重披风,迈步往一旁的宝库里走去。

    嘎吱……

    玄铁打造的厚重铁门,足足有一尺后,重逾千斤,要不是有滑轮之类的零件帮忙,尔芙根本就推不动这扇需要炸药才能炸开的大铁门。

    除了这扇重逾千斤的大铁门,里面还有一扇对开的铁木门。

    “还真是够小心的!”尔芙迈过高高的门槛,瞧着铁木所致的对扇门内侧的纯钢门栓,笑着摇头道,她估计这是为了避免有人进去取货的时候,有人闯进去的防范吧。

    不过这会儿宝库外面的那间空屋子里有五六个人在,她也就不需要栓起门栓了。

    铁木所制的双扇门里是一个约莫有三米宽、十米长的宽敞过道,过道的尽头是另外一扇小门,两侧有三五个紧闭着的小门,每扇门上都挂着拳头大小的铜锁,看起来也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小库房,尔芙挨个走过瞧过,来到了最里面,推开了过道尽头那扇虚掩着的小门。

    “哇……”一进到小门里面,尔芙就不自觉地感叹起来。

    这是一座堪称堡垒的宝库,不但墙面上镶嵌着厚厚的铁皮,地面亦是黑乎乎的铁质地面,且没有一点点缝隙,显然是用铁水浇灌而成。

    沿着墙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排的铁质架子,紧挨着墙边的一排架子和其他位置上的架子造型不大相同,最下层距离地面颇高,摆着装满金锭银锭的包铁箱子,而架子上则是一个个朱漆描金的托盘,摆着一件件精致的首饰,每件首饰下侧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清楚记录着首饰所用金银的分量和各类宝石、以及制作者的专属记号。

    尔芙之所以会发出感叹声,倒不是因为这些绚烂夺目的首饰,也不是因为那一个个装满金银锭的箱子,而是那一面面镶嵌在架子上的琉璃镜子。

    这些镜子的位置都选择得很巧妙,刚好将门口摆着的那些火烛光线转射到宝库的每一个角落,让这间没有任何窗户的宝库,光线明亮如同白昼一般,又不必担心火烛引起火灾。

    看到这里,尔芙也就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代人的智慧了。

    不过再是觉得意外、再是觉得佩服,这么一间宝库,亦是一览无余了,根本不值得多参观,而且就算是这里光线明亮,但是没有窗户照明通风,还是让这间宝库显得太阴森压抑了些,所以她简单在宝库里兜转一圈,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外走去了。

    从阴冷阴冷的宝库走出来,尔芙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窗边儿。

    果然,还是这种有大窗户通风照明的房间最舒服了……

    “怎么样,我设计的宝库不错吧!”白娇已经将手边这点首饰都清点完毕,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一瞧见尔芙这种好似从地狱跑出来的反应,笑着调侃道。

    “还好,还好,就是一个窗户都没有,那里面显得太阴冷了些。”尔芙到底是见识过现代那些用厚重钢板包围的金库,倒是不觉得白娇设计的宝库多么的牛掰,直接泼了白娇一盆冷水,表示她并不是特别厉害。

    对此,白娇也是无奈了。

    她拧着眉,端着茶碗,迈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儿,单指敲敲糊着窗纱的花格窗棂,解释道:“我倒是想让这间宝库有着这样的大窗户,但是你瞧瞧这窗户,估计不用一个力大如牛的壮士就能将窗户踹碎吧,为了不让咱们炫彩坊和炫彩坊落得一个下场,我只能舍弃掉这些漂亮的花格窗了!”

    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往常的样子,做了个耸肩无奈的动作。

    尔芙当然也能猜出白娇舍弃窗户的原因,笑着指了指外间这铺着青砖的地面,柔声说道:“你能想出用铁水浇灌的办法,怎么就不用生铁塑个窗户出来呢!”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啊,但是铁窗户也不保险!”白娇瞧着自以为聪明的尔芙,有些无语的回答道。

    “好吧,那些还锁着的房间是怎么回事啊?”尔芙也知道自个儿提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建议,笑着转移话题道。

    白娇笑着答道:“一些还未切割出来的玉料和翡翠料、宝石料什么的……”

    “厉害啊,这宝库里的东西,总价值还不得超过百万两银子啊!”尔芙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她笑着拍了拍白娇的肩膀,低声感慨道。

    “一般般了,其实最值钱的还是那些你让我从外洋商人手里购置下的宝石。”白娇闻言,忙拉着尔芙来到更远离众人的角落里,压低声音的回答道,“以前因为咱们的打磨工艺有限,镶嵌用的各色宝石都要用顶好顶好的材料,不然还不如一些鹅卵石瞧着漂亮,但是现在按照你提出来的想法改革了雕刻、切割办法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红蓝宝石,这些白菜价买过来的宝石就值钱了。

    每每想到这个改变,我就后悔当初买过来的宝石太少了些,那时还是胆子小了!”

    说完,白娇就又叹了口气,显然她为自个儿当初没有能够将那些外洋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宝石都买过来后悔着,而且是很后悔。

    尔芙倒是无所谓,她并不是个特别贪财的人。

    她笑呵呵地拍拍白娇的肩膀,柔声说道:“这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而且吃独食不好,虽然我是身份尊贵,但是这京城里比我身份高的人不少,一旦其他人联合起来抵制咱们炫彩坊就真要完蛋大吉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一顿,露出了一抹格外得意的笑容,紧凑到白娇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忘记咱们往外洋送过去的那些孩子了,只要这一百个孩子里有几个孩子是有感恩之心的人,那么就意味着咱们已经在外洋割据了大片土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你说得很对,再说咱们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了,还是别做得太过火了!”那批被送出去的孩子,已经走得太久了,久到白娇都快不记得这个安排了,这会儿听尔芙突然提起,竟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感觉,笑呵呵地点头答道。

    “好啦,你这库房也清点得差不多了。

    要是你没事了,咱们就去前面说说话吧,我还有事找你商量呢!”尔芙不忍直视地白了眼笑得合不拢嘴的白娇,轻声道。

    虽然白娇也猜出尔芙不可能是闲着没事过来找自个儿玩的,但是听尔芙这么直接说出求帮助的话,她还是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即便她是个为梦想拼搏努力的女强人,也希望闲时有个插科打诨的小伙伴啊……

    不过白娇是个很靠谱的人,仅仅是在心里吐槽两句,便示意小文和小满一块帮忙,将长条桌案上堆放着的一个个托盘放回到了库房里,又仔细锁好了宝库外的大锁和里面小门的铜锁,捧着一厚摞账本,招呼着尔芙回到前面二楼的雅间里。

    “来人,上壶好茶,再来几样小点心……”从后院走过来的一路,白娇已经知道尔芙又是从宫里一出来就赶过来求救的,联想到宫里娘娘的性格,估计自个儿这位大东家又是饿着肚子过来的,所以……作为最为体贴的掌柜的,自然要抓紧安排好垫肚子的吃食和可口的茶饮。

    尔芙见状,讪讪一笑,撩起袍摆就坐在了矮桌一侧的毡毯上。

    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尤其是和知己闺蜜坐在一块品味美食,更是幸福备至的事儿了,她吃着甜滋滋的精致点心,品一口微涩回甘的香茗,长舒了一口气,挥手打发了身侧伺候的诗兰等人,苦着脸吐槽道:“德妃娘娘真是坑死人了,这四爷府的后院里,现在是群狼环饲,我怎么可能护得住身怀有孕的乌雅格格!”

    “呵呵……”白娇笑着将桌上的点心往尔芙的方向推了推。

    “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进宫去给她报喜了,直接打发个人去传句话,我就不信她好意思提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要求来……”尔芙又咬了一口点心,继续吐槽道。

    “你说得对。”白娇满是无奈地点头敷衍道。

    “乌雅格格是什么身份,那是四爷的亲亲表妹啊,连我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后院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些,要是她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我估计就要抓紧打包行李逃跑了!”尔芙也没有指望白娇能和自个儿同仇敌忾地吐槽德妃娘娘,她也就是想找个能随意说话的地方倒倒苦水而已。

    不过她没想到,这次白娇还真给出了反应,笑着问道:“那德妃娘娘就这么相信你不会生出坏心,将乌雅格格的身体交给你照顾着,难道她就不怕你会反其道行之,抢在别人之前对乌雅格格动手……”

第2115章

    第2115章

    只不过她不追究,却不代表跟着她混饭吃的诗兰等人会善罢甘休,更不代表四爷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随后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的赵德柱就彻底地忙起来了,他手下掌握的由尔芙出资刚成立的小势力也动起来了,在张保等人的暗中帮助下,那些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假山、回廊角落里传播小道消息不被人知的钉子耳目,很快就没有半点防备地被从四爷府的各处给揪出来了。

    心情愉快地用过早饭,尔芙接过赵德柱送来的调查结果,简单翻了翻,抿了口茶,无奈地叹气道:“这府里的能人真不少,后院里的女人更是没一个消停的,我要是不好好给她们送份礼物的话,她们怕是还当我是傻子糊弄呢。”

    不怪尔芙不高兴,因为恶意散播小道消息的人,囊括了四爷府后院的所有女人,连还没有正式成为四爷后院女人之一的雨桐、雨桠都掺和了进去,这还是乌雅家塞过来的人,这还是德妃娘娘口口声声说是来给她做帮手的人,这还是住在她正院里的人……只要想想这些人吃着自个儿的、喝着自个儿的,背后却玩了命地挖她的墙角,尔芙就觉得嗓子眼里梗着一口黑血,吞不下、吐不出地难受着。

    “诗兰,你去把秦嬷嬷叫过来。”放下赵德柱送过来的结果,她淡然吩咐道。

    少时片刻,不知道尔芙有何吩咐的秦嬷嬷顶着满脑袋的汗珠从跨院过来了。

    尔芙照旧很客气地吩咐诗兰上茶,又给秦嬷嬷赐座,说了好半天闲话,等到秦嬷嬷脸上的汗珠都落去,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如今江南水患频发,朝中虽然已经屡次拨出赈济银两,但是到底是杯水车薪,我和四爷商量过,打算削减府中各处开支,用节省下来的银两在城外开设粥场,所以还要辛苦你将府里的账目都整理下,定个必要开支的目录,这样也免得削减开支以后,搞乱了府里的安排。”

    秦嬷嬷闻言,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也知道尔芙这是在为之前府里各处冒出来的传闻流言算后账,忙配合道:“主子仁善,那老奴稍后就回去准备,只是不知道福晋准备削减多少,老奴也好按照您的意思仔细安排?”

    尔芙沉吟片刻,轻声吩咐道:“猛然减太多的话,怕是也不好安排。

    这样,除去底下宫婢仆从的份例月钱不动外,我这边正院的开支就削减五成吧,府中二位侧福晋那边的份例削减三成,格格们院里的小厨房一律裁撤,衣料香粉等各种体己份例也削减三成,月钱不动。

    至于说侍妾,她们的份例,本就不高,象征性地减上一成,便可以了。

    另外将各院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减少几个,如我身边有大宫女四人,二等宫女八人,粗使宫女和三等宫女若干,便一律减半,如果有人不愿意裁撤身边宫婢也无妨,那以后这些人的份例月钱,也不必从公中支出了。”

    说完,她又问了秦嬷嬷的意见,商定好削减份例的细节,便让秦嬷嬷去安排了。

    尔芙已然可以想象到后院那些女人知道这消息以后的精彩表情,不过她也明白这样做,根本不可能伤到那些女人分毫,她的本意就是想要给那些女人提个醒,免得那些女人当她是病猫,各个想着怎么拉自个儿下马,竟然连还没有成为四爷府后院一员的雨桐和雨桠二人都敢钻出来找自个儿的麻烦。

    安排好这些,她懒懒地舒展着胳膊腿儿,回房间里休息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作为一名合格的大米虫,尔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暄软舒适的床上做美梦,而更难得的就是今个儿早起这天就阴沉沉的,现在明明是大晌午的,外面更是黑得如同傍晚似的,她怎么能辜负这样的好时光呢!

    尔芙这一觉就是小半天,等她被肚子里的馋虫闹醒的时候,已然是大半夜了。

    她揉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倚在床柱上半晌,好不容易才睁开了发酸发涩的双眸,招呼外间候着的诗兰。

    诗兰捧着烛台,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室里,先点亮了门口一对立柱式烛台上的红烛,待到尔芙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度以后,她又将床边儿摆着的飞鹤烛台上的几盏蜡烛点起,这才对着床上打憩的尔芙,轻声建议道:“主子,时间不早了,不如奴婢伺候您起身用膳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夜里头的光线有限,尔芙眯着眼睛瞧了瞧妆台上摆着的精致座钟,却也看不清钟面上的指针,她揉了揉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抿了口诗兰递过来的温热茶水,润了润嗓子,打着哈欠问道。

    诗兰闻言,笑着回答道:“主子,已经是亥时正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早些叫我起来!”尔芙拉了拉身上搭着的薄被,却是并没有想要起身去用饭的想法,她懒洋洋地倚着身后的软枕,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好似还没有睡饱样子的轻声嘟哝道。

    “傍晚主子爷过来的时候,奴婢就曾经低声唤过您,不过您……

    之后主子爷进来瞧见您睡得正熟,便吩咐奴婢不许吵醒您,还说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怕是累坏了,所以奴婢便没有再唤您。”诗兰苦着脸答道。

    尔芙闻言,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是知道自个儿有赖床的毛病的,她倚着床柱,又迷迷糊糊地缓了会儿,这才反应慢半怕的问道:“你刚刚说四爷过来来的,那他现在人呢?”说完,她还歪头看了眼身边侧空空如也的位置,仿佛是在疑惑四爷来过以后,怎么没有出现在自个儿床上似的,当然,其实她就是习惯性地歪歪脖子,活动下脖子而已。

    诗兰闻言,脸色更苦……

    她能说就在四爷在西次间练字的时候,突然被人勾走了么!

    她想,如果她照实将这件事给说出来的话,自家主子就算是脾气再好,应该也不会高兴的吧,万一自家主子一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怕是还会惹了四爷不高兴吧,可但是要是不说,好似也瞒不住,明儿一早就会有其他人主动爆料,兴许后院其他主子还会趁机笑话自家主子……

    这真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尔芙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却并不是傻了,她见诗兰迟迟不语,便知道这事有问题,她已经几乎可以想见,一定是有人趁她安枕好眠的时候,将本来要在正院留宿的四爷给勾搭走了,不然诗兰不会如此为难,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起伏,笑着问道:“说说吧,到底是哪院的女人这么不守规矩,连四爷留宿在正院的日子都忘记了,竟然做出主动拉人的事情!”

    “主子,您别多想,还是奴婢先伺候您起身吧!”诗兰尴尬地笑了笑,轻声答道。

    “看来这勾着四爷离开的人,已经是我会觉得狠意外的人呢。

    说吧,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抢人,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不会深更半夜闯过去惹麻烦,而且你不说,明个儿也会有其他人说,你还不如早些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尔芙有些意外地坐正了身子,瞪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低声问道。

    诗兰不敢继续隐瞒,恭声答道:“奴婢不敢瞒着主子,将主子爷从正院请过去的人是飘雪苑的侍妾乌拉那拉氏媚儿,当时主子爷正在西次间里练字,媚儿姑娘身边的小宫女来求您请太医,说是媚儿姑娘的肚子不舒服,然后……”

    说到这里,诗兰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她没能及时叫醒尔芙的话,那么四爷就不会离开正院了。

    反倒是尔芙听完,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后院里的女人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趁机邀宠的事儿,其实并不少见,虽然在四爷府里,这还是第一次,但是从现代而来的尔芙在电视剧、小说里,看到的却不知道有多少,既然知道四爷是被媚儿拉走,她也就能猜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四爷看重子嗣,这是府里人人皆知的一点。

    既然让他碰上,他当然不可能不管,跟着太医过去瞧瞧,然后留宿在媚儿院里,也便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行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了。

    这媚儿姑娘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当,也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她肚子里的还怀着四爷的孩子,四爷会紧张些,陪着太医一块过去看看,留在飘雪苑,也是正常事儿,你家主子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说完,她故意装作很饿样子的揉着肚子,吩咐诗兰去小厨房传菜了。

    要问尔芙气不气,那总归是气的,但是这气破肚子也没用,而且若是让旁人知道她生气,还会说她没有容人之量,所以即便是尔芙心里恨不得将媚儿踹死,这会儿也必须表现得格外平常,该吃吃,该睡睡,表现得要多大度就能多大度,如果不是时间敏感,她还得耐着性子过去亲自探望。

    不过如果她真的现在过去探望,那就不是她关心媚儿和媚儿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她心性狭隘,竟然深夜过去抢人了。

    少时片刻,一桌堪比早餐的晚膳就送到了尔芙的房里。

    一笼香喷喷、热乎乎的小笼包子,一碗洒了香油的八宝粥,两小碟点心,几样清脆爽口的小菜,并一盅香飘四溢的牛骨汤上桌,尔芙也已经洗漱好地坐在了罗汉床上,她并没有要窝在床上吃东西,而且和诗兰说了那么久的话,她也就精神了,她有滋有味地喝着八宝粥,笑着对诗兰吩咐道:“你记得准备些不易动手脚的礼物备着,明个儿早起就给媚儿姑娘送过去,她怀着孕辛苦,又正巧赶上府里削减开支,怕是受委屈了。”

    “主子才委屈呢!”诗兰有些不甘心地嘟哝着。

    “知道我委屈,那你就记得挑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送过去,可不能白白将好东西都送出去做人情。”尔芙咬了口小包子,笑着说道,虽说她管着公中库房,但是这种人情往来的事情,她还是要从自个儿的私房里出,一想到要将自个儿的东西送给情敌,还真是有些闷闷地不痛快,不过好在她是财大气粗的小富婆,倒是也就不和那些带着小包袱进府的妾室计较了。

    舒舒服服地填饱肚子,她摆摆手,吩咐诗兰将茶桌和碗碟撤下去,便歪在了榻上,她拧着身子,辛辛苦苦地从罗汉床和软垫的缝隙里,找出她之前看过的话本子,略微翻了翻,又命诗兰将床上的薄被拿过来,调亮了身侧的烛光,便这样随弯就弯地躺在了榻上。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最好的催眠工具就是这些半白半文的话本子了。

    她是打算就这样看着话本子困了就睡,不过今个儿显然她的目的没有成功,因为这本话本子并不是她之前看过的,而且也并非是她以为的那些才子佳人的俗套话本子,而是一本描写精怪妖鬼的神怪小说,她越看越精神,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连诗兰几次催促她歇息,她都很是敷衍地应酬了过去,等到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休息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显出鱼肚白了。

    “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尔芙有些不高兴的嘀咕着,却也不得不坐起身来梳妆,因为眼看着就要到请安的时辰了,再不起身梳妆,估计她就要打着哈欠应酬那些不讨喜的情敌们了。

    只不过她却疏忽了她一夜没睡、气色不好的一面,让她毫无防备地被人给酸了。

    她梳妆齐整,穿着一袭碧蓝色绣水波纹大襟旗装来到前面穿堂不久,媚儿就穿着一身张扬的玫红色金丝绣海棠花的旗装,艳丽逼人地过来请安了。

    一个满脸憔悴、双眼无神。

    一个脸泛红光、眼波流转。

    一个穿着淡雅朴素,甚至有几分寒酸。

    一个穿着艳丽富贵,甚至有几分奢侈。

    这明晃晃的对比摆在眼前,底下人那诡异的小眼神,让尔芙有种未战先输的感觉。

第2116章

    第2116章

    大年初二,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都是要照着老礼回娘家的,府里护卫们少了,前院又没有个能拿主意的主子在,她只要赶在下半晌用点心的时辰之前,将这颗药丸子吞进肚子里,待到太阳落山前,便会出现假死的症状,而到时候府里这些个奴才为了能够顺利赶在府门落锁前回来,必然是将她的尸首往乱葬岗一丢就走,她也就不必担心被活埋了。

    只是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佑她……

    就在她琢磨着该要吃下药丸子的时候,月嬷嬷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其实月嬷嬷是个可怜人,她从小就被送进宫里伺候,一进宫就被同期入宫的宫女排挤在外,派差事的时候,又因为没有银钱打点、家族护佑的关系,直接被丢在了慎刑司里当差,这宫里的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都是犯错的宫人受罚遭罪的地方,入目都是冰冷和残酷的人性黑暗面,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真是从不知道何为温暖和感动。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苦熬到了二十五岁……

    为了能够出宫,她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存下了百余两银子,但是就在她打算拿着这些银子去贿赂掌管出宫名额的老太监时,一直当做没有她这个人似的娘家人托人捎信进宫来了,老母病重,正缺银子卖药。

    月嬷嬷就这样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左思右想了一整天,最终还是舍不得老母遭罪。

    银子是托了宫里那些能够自由出入宫门的太监捎回娘家的,为此她还将自个儿的两只素银鎏金的簪子塞给了小太监打点,为的就是能让这份银子能够尽快送回到娘家。

    这足有百余两的银子送回娘家了……

    不过老天爷也没有忘记这个可怜巴巴的月嬷嬷,慎刑司里的年轻宫女本就少,如月嬷嬷这样到年纪要出宫的人就更少了,接连好几年都没有派到名额,内务府那边掌管适龄宫女出宫名额的管事怕上头人觉得他们吃拿卡要,虽然没有收到月嬷嬷的红包,还是将一个名额分配到了月嬷嬷的头上。

    月嬷嬷如死囚蒙大赦般兴奋不已,拎着自个儿那可怜巴巴的行李卷就出了顺贞门。

    虽然她没能在宫门口瞧见自个儿的家人,但是她也没有觉得失望。

    因为她都以为她自个儿这次不可能出宫了,给家里去的信,亦是将这些猜测都写在信里,加之家中老母病重,想来家人都在忙着照顾老母,便也没有多想,跟着那些个经常出入外城的小太监,拿着自个儿仅剩的十余两银子,替家里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双亲都买了些小礼物,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身上是大包小裹的,但是手中银钱不多的她还是连马车都舍不得雇上一辆。

    突然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宫城,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月嬷嬷却并不紧张,心里满满都是对家人的牵挂,憧憬着家人见到她时的激动和温暖怀抱,想象着家里是否已经添丁进喜,总之这心里是暖烘烘的,眼圈**辣的,但是这种美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她沿着不算熟悉的路,回到那个已经二十年未曾回去过的家里以后,所有美好幻想都破灭了。

    迎接她的,没有半点温馨,只有嫂子嫌弃的眼神,侄子侄女鹦鹉学舌的奚落之语,连父母双亲都嫌弃她是个已过花信之年的老姑娘,连她顶替入宫的姐姐都觉得她出宫是在拖累娘家,更别提从小就和她争吃争穿的三妹妹和从未见过面的小妹妹了,仿佛她就是这个家里被排斥在外的陌生人一般。

    如果单单如此,月嬷嬷也就是觉得有些委屈,最让她心寒的是她的父母双亲。

    那封在她出宫前送到她手里的信上,曾经说起家中老母病重的事儿,竟然是骗局,仅仅是因为自个儿这对父母听人说起,这宫里的宫女每月月钱足有二两银子,合计着月嬷嬷这些年都未曾填补过家里,想着月嬷嬷在宫里不缺吃喝穿戴,必然是积攒了好大一笔银子,这才开动脑筋地想出了装病这个套路,将月嬷嬷辛苦积攒下的体己钱都掏了个精光。

    这还仅仅是侄子、侄女们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

    其实月嬷嬷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父母兄弟知道这宫里适龄的宫女出宫要贿赂管事,而且需要一笔不小的银子,这才会安排这么个拳套,图的是月嬷嬷的银钱,目的则是将月嬷嬷留在宫里,免得月嬷嬷回来拖累娘家,还要他们这些兄弟养活着这个已过花信之年的老姑娘。

    只可惜,这银子是骗出来了,但是月嬷嬷还是出宫了。

    月嬷嬷的父母兄弟不知道月嬷嬷是一文钱都没塞给管事就出宫了,还以为月嬷嬷和家里藏私,明知道家里老母病重,还要预留出自个儿贿赂内务府管事的银钱,更觉得与这个离家二十年的女儿、姐姐、妹妹生分了。

    这是个好诡异、也好悲催的误会。

    如果月嬷嬷的家人对月嬷嬷足够关心,便不会怀疑月嬷嬷和家里人藏私,如果月嬷嬷的家人真心关心这个已经离家二十年的女儿,便是月嬷嬷真的未曾将所有银子都托人送出来,也不会对月嬷嬷如此冷言冷语……

    月嬷嬷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在家里住了二十天,然后就找个差事离开了这个娘家。

    她再也没有回去,因为她的心都已经被彻底伤透了,但是她那些娘家人知道她找到了个大户人家做管事嬷嬷,便又一次找到了她的头上,无为其他,只为了月嬷嬷那份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

    这人不可能在一个坎上被绊倒两次,这次月嬷嬷没有再给娘家银子。

    而月嬷嬷的娘家兄弟就更加记恨月嬷嬷的抠门了,本着自个儿得不着就玩命搅和的原则,竟然让自家的孩子和婆娘都换上从街上淘换回来的破衣裳,一个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如同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似的找到了月嬷嬷当差的大户人家府门口卖可怜,哭着、求着、缠着所有出入府门的人,也不管是这户的主家,还是登门做客的,愣是逼着这大户人家将月嬷嬷赶出了府里。

    月嬷嬷再次沦落街头,虽然手里有些银子,但是名声却坏了,再想在京里讨生活,却是千难万难,接连碰壁了一个月,将京里这些能出得起银子雇管事嬷嬷的人家都走遍了,愣是一个差事都没找到,最后不得不一路往北边走去,一直到快要饿死在路边时,这才碰到了去盛京办差的四爷,被四爷带回了府里。

    从此以后,月嬷嬷改名换姓,再没有离开过四爷府半步。

    只是接连的数次打击,还是让月嬷嬷这个本来还算善良的普通人,毫无意外的黑化了,后来四爷经营起粘杆处,一直负责掌管前院花木的管事嬷嬷月嬷嬷就自告奋勇地来到了粘杆处当差,凭着她在慎刑司那么些年的耳濡目染和自学成才,愣是走出了一条阴狠无比的路。

    今个儿是所有出嫁女子回门的日子,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家那些不是人的亲人,这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她不懂她也是父母曾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孩子,怎么就被娘家嫌弃到如此地步,越是想不通,这心里就越是委屈,也就越恨,被心里的委屈和怨恨折磨得快要疯魔了的月嬷嬷就来到了粘杆处地牢这个她最熟悉的地方,找到了同样倒霉的秀儿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而就在月嬷嬷将秀儿带到地牢刑房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来到了那间关着秀儿的牢房外,他手里捏着一截细铁丝,也不知道怎么就弄开了牢门口挂着的大锁,蹑手蹑脚地钻进了牢房里,如同有人指引般地走到墙角堆着的稻草旁,动作利落地摸出了那枚假死药,将一枚大小味道都相差不多的药丸子塞回到了原地,又将被掀开的稻草都盖回到了远处,清理掉自个儿在这间牢房里留下的所有痕迹,这才重新将牢门口的大锁锁好,迈步离开了地牢。

    全过程,那叫一个冷静自若,那叫一个风轻云淡,那叫一个不动声色。

    小太监这番动作未曾惊动一个人,所以当秀儿被月嬷嬷折磨得身心俱疲回到牢房,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颤抖着手从稻草下摸出药丸子,狠狠咬了咬牙,便将药丸子塞到了嘴里,来不及嚼碎就这么梗着脖子咽了。

    原本慧如送到秀儿手里的是一枚假死药,小太监换的这颗药丸子,亦是假死药,却在内芯里藏着剧毒的鹤顶红,外表是和原本的一般无二,但是秀儿吃了这药,那就是死定了,而且这死亡过程还会很痛苦,因为药量不足,她又不知道这是要她命的东西,生怕闹出动静来,让其他人起疑,虽然腹部如同刀绞般痛苦,眼睑都已经充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却仍然是紧紧咬着手背,愣是连一声低哼都不曾发出,只要气断身亡,整个人就如同被煮熟的大虾似的,弯腰弓背,紧缩成一团。

    饶是月嬷嬷和齐嬷嬷这种见惯了死人的掌刑嬷嬷瞧见秀儿的尸首时,也心寒不已。

    瞧着秀儿这副心甘情愿赴死的模样,月嬷嬷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一两重的小金锭,交到了地牢这边专门负责收尸的小太监手里,沉声吩咐道:“命人抬出去,好好葬了吧,这也是个可怜人。”

    说完,她就摇摇头,迈步往地牢外走去。

    秀儿死了,线索断了,月嬷嬷还要去找陈福和张保交代一声,不然等上面四爷问起来,那两位爷答不上,还是要来找自个儿的麻烦,她虽然是不惧陈福和张保二人,但是她也不想平白招惹麻烦,总归是她安排不周到,不然也不会让秀儿有机会收到外面传进来的东西,要知道秀儿被抓进的时候,这身上都已经搜遍了的。

    陈福和张保那边儿得知秀儿的死讯,亦是一阵叫苦,忙又安排人去查厨房那边。

    “这边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了!”月嬷嬷瞧着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的陈福和张保,叹气道。

    “欸,我说嬷嬷,你先别着急着走啊,咱们哥们儿还有事找你呢!”张保闻言,忙撂下手里已经拿起来的对牌,快步追上说话就走到门口的月嬷嬷,陪着笑脸道。

    “到底有什么事啊,抓紧说。”月嬷嬷冷着脸问道。

    陈福和张保故作神秘地咧嘴儿笑笑,摇头不语,月嬷嬷也不好当着下面跑腿的小太监驳了这两人的面子,满脸无奈地摇摇头,迈步往窗边摆着的官帽椅走去,自顾自地拎起茶壶,又拿起一个倒扣着的茶碗,倒上一杯还温着的茶水,滋遛滋遛地喝着,吃着角几上摆着的小点心,那模样倒是自在极了。

    少时片刻,这边安排好事儿的陈福和张保,招呼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便齐齐来到了次间里喝茶的月嬷嬷跟前儿,如同排演过似的齐声道:“姐姐难得回家一趟,弟弟们给姐姐们准备了点小礼物。”说完,还不等月嬷嬷反应过来,陈福和张保就从角几下面的暗格里,各自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包缎锦盒,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月嬷嬷跟前儿。

    “你们这是疯了吧,什么回家,还特地准备了礼物!”月嬷嬷拧眉问道。

    她虽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却有些不敢相信,所以这接礼物的手就迟迟没有伸出,最后还是陈福和张保拉着月嬷嬷的手,楞将两个锦盒放到了月嬷嬷的手里,嘴角儿含笑的催促道:“姐姐,你快打开瞧瞧,这可是咱们特地去炫彩坊挑的,瞧瞧还合不合你的心意?”

    “哦哦哦……”月嬷嬷有些懵地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对素银托镶着玉扣的如意长簪,两个簪杆儿上还各雕刻着一排小字,一边写着赠长姐的字样,一边写着祝长姐如意平安的字样,显然是用了心的。

    心下微动的月嬷嬷,绷着脸道:“你们真是胡闹。”

    说完,她就将怀里抱着的两个锦盒都放回到了角几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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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