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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2章

    第2132章

    一直守在外面伺候着的诗兰,忙迎了上来。

    尔芙挥了挥手,指了指暖阁的方向,小小声地提醒道:“让外头送水进来吧,我就在这里简单洗漱下就行了,别再吵醒了小七,这丫头昨天拉着我说了半宿体己话,弄得我这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说着话,她顺手捞起搭在熏笼上烘烤着的旗装,动作利落地替自个儿穿戴好,这外间和暖阁里的温度,还真是有所差异,尤其她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要不是她的意志力坚定,她真想就这么一直窝在床上。

    诗兰笑着应了个声,见尔芙穿戴整齐,这才推开了房门。

    她迈步走到廊下,叫过两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小宫女,低声吩咐她们去厨房取热水,又让小七身边的婢女去准备下干净的帕子,昨个儿也确实是太匆忙了些,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将这些个洗漱用的东西都带过来呢,只带了一套常服过来给尔芙替换,弄得她现在还真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好在房间里穿好袍服的尔芙察觉到了她的尴尬,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柔声说道:“不必那么麻烦,简单收拾收拾就回正院那边吧,别忘了咱们正院那边,邱太太还在呢。”

    有了尔芙的吩咐,这一切事情都变得容易了。

    既然没有合适的首饰就先不梳发髻了,也不是非要在西小院这边刷牙洗脸,她让诗兰去小七的妆匣里找出根坠珍珠粒的发绳,简单梳了个马尾麻花辫,又就着拧湿的帕子擦了把脸,随意抹了些防皴裂的油膏,便这样清汤挂面地走出了西小院。

    这也就是亏得时间早,各院的女眷都没有起身,不然……

    尔芙披头散发、妆容不整地在府中游荡的事儿就要成为府里头的新谈资了,只不过她自个儿倒是不在意,毕竟她本就不是个特别讲究这些细节的人,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尊荣,她巴不得每天都这样自在过呢!

    正院这边,邱太太还没有睡醒。

    她趴在暖阁门口往里面瞟了眼儿,便对着身后跟着的诗兰和诗情摆了摆手,直接转身去到了另一侧梢间的卧房里,重新洗漱,重新梳妆,赶在邱太太起身前,将自个儿收拾得齐齐整整,这才端出亲王福晋的派头,笑眯眯地端着杯热茶,在堂屋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坐定,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旁边伺候的诗情说着闲话。

    “昨个儿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一点呢,亏了我后半夜醒过来去了西小院那边和小七一块睡,不然真要让邱太太瞧见我和她同住一张大炕,便是我不在意,怕是她也会觉得不自在吧!”尔芙抿了口茶,抹了抹鬓边热出来的汗珠子,笑眯眯地问道,她在现代的时候是经常和闺蜜同挤一张床,这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显然是有些出格的,单是坐在这里想想,邱太太一脸懵逼地看着自个儿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极了。

    说起这事,诗情微垂眼帘,很是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她素来知道自家主子喜欢倒打一耙,却没想到自家主子倒打一耙的技术越来越高了,她昨个儿都不知道提醒自家主子多少次了,劝自家主子不要住在暖阁,或是另外给邱太太安排客房,结果自家主子和邱太太就如同一对心灵相通的双胞胎似的,动作统一度如同复制粘贴过般的丢给了她一个白眼,直接将她轰到了房间外头去,偏偏喝醉的主子脾气太爆,弄得她不得不和诗兰换班,让诗兰足足熬了近二十来个时辰没合眼休息。

    当然,她也清楚自家主子的酒品不好。

    尔芙只要是喝上酒,那之后做过什么事情,再醒过来就会统统忘记,所以她也没办法和清醒过来的尔芙辩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自个儿认倒霉,谁让她就摊上这么个没有酒品的主子呢!

    她有些不高兴地答道:“是奴婢失职了,还请主子原谅。”

    “算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你下次可得注意点这事,也亏得邱氏不知道,不然她得多尴尬啊。”尔芙也就是闲话一句的事儿,她笑着摆了摆手,便将这事给掀篇了。

    总归来讲,尔芙和诗情聊得很开心。

    说说笑笑间,暖阁里,昨个儿和尔芙一块睡下的邱氏,也就醒了过来,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神情木然地躺在炕上,好半天才动作僵硬地敛了敛身上盖着的锦被,懊恼地捶了捶脑袋瓜儿,不同于尔芙酒醒就失忆的毛病,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自个儿昨晚上的所作所为,一想到自个儿和尔芙勾肩搭背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虽然挺喜欢尔芙的脾气,也觉得和尔芙在一块自在,却没想过要和尔芙走这么近,她夫君齐侍郎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清流,虽说齐侍郎的心思活络,并不介意让她走太太团的路线,却也不想和未登基继位的皇子走得太近,免得旁人以为他想要争那份从龙之功,坏了他清流的声望,她也一直控制着这个度,若即若离的,谁人都知道她和四福晋谈得来,却又没有人会觉得她攀附着四福晋,可是现在一切都出现了不可控的发展,她昨个儿怎么就一时糊涂地答应留宿四爷府了呢!

    后悔,懊恼,无奈,苦涩……五味杂陈,齐聚心头,不过她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赖在尔芙的房间里不出来,她写满愁苦的脸上,飞速闪过一抹决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从温暖的被窝坐起来了,一直在暖阁前边候着的近身婢女,忙迎上前来伺候,小心翼翼地将沾满酒气的棉袍,轻轻搭在了邱氏的肩头。

    “四福晋呢?”邱氏抬手接过婢女送过来的热茶抿了口问道。

    “四福晋昨个儿晚上就去了西小院,早起才回来。”小丫鬟是邱氏的陪房家生子,她娘就是邱氏的陪嫁丫鬟之一,从小就跟着自家娘亲当差,最是了解邱氏的脾气,就知道邱氏起来就会问这些,所以她早早就将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连昨个儿四爷在府外遇袭的事情,她都从一个专门往各院送山泉水的小太监嘴里问出来了,可见她的交际能力多强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晦气。”邱氏喃喃自语,顺手接过婢女送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把脸,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下了炕,她可不能继续赖在四爷府里,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可是得赶在自家夫君去上朝前就带回去,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一边招呼婢女替自个儿梳妆打扮,一边开动脑筋地琢磨这消息的可信度有多高,最终她决定这种外面发生的大事,还是让齐侍郎去合计,她只要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简单收拾完,换上带来备用的干净衣裳,邱氏来到了堂屋里。

    “睡得怎么样?”尔芙笑着免了邱氏的请安礼,指着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柔声招呼着她坐下说话,很是和气的询问道。

    邱氏闻言,脸露羞涩的挠了挠头,回答道:“福晋明鉴,还请恕妾身直言之过,到底不是自个儿睡惯的地方,虽然住的是高床软枕,盖得是丝绵锦缎的被子,但是妾身睡得却不大好,早起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不连洗脸用的水都是房间里有些凉的清水,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太多麻烦福晋府里的宫人。”

    “你倒是挺实在的,不过你就是太和我客气了。

    我既然留你在正院这边过夜,那自然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麻烦她们的,但是也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昨个儿府里头出点事,半夜就跑去西小院那边了,反倒是将自个儿丢在这,也难怪你会觉得不自在了。”这番话,若是落在旁人耳朵里,自然会觉得不高兴,可偏偏尔芙就吃这一套,她就是喜欢邱氏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她听完笑眯眯地点点头,柔声说道,同时笑着教训了诗情两句,算是让邱氏出出气吧,也是她表示对邱氏看重的一种手段吧。

    邱氏也领情,笑着替诗情打着圆场,免得场面太尴尬。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尔芙瞟了眼博古架上摆着的珐琅彩座钟,柔声邀请道:“好了,正好你也起来了,那就陪我一块用顿早饭,也免得你空着肚子回府,埋怨我这个主人家太小气。

    我跟你说,我院里的生公公,旁的手艺不敢夸,但是就熬粥的本事,那绝对是京中一绝,保管你吃过一次就想第二次。”说完,她也不等邱氏回答,便让诗情在堂屋摆饭了。

    邱氏也没有想过要拒绝,笑着表示一定要好好尝尝小生子的手艺,看看够不够得上尔芙的这番赞美之词。

    一会儿工夫,几样清淡的小炒和精致的小点心就摆上了桌。

    当然,尔芙最爱的玉米粥、南瓜粥,那更是不能忘的常备吃食了,她笑眯眯地招呼着诗情给邱氏盛了一碗玉米粥,又将自个儿跟前摆着的煎玉米饼往邱氏身前推了推,很是热络的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不过甜滋滋的味道,估计你也不会不喜欢的,还有南瓜粥,估计小厨房还有小米粥和八宝粥预备着,你可别客气,若是吃不惯就直说,在这里就跟在自个儿家里头一样。”

    “福晋太客气了,妾身让你说得口水都留下来了。”

    泛着甜味的玉米粥颗颗饱满,浸满了浓浓的粥水,瞧着就很是诱人,再配上清爽开胃的小菜,便是邱氏有心客气,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了,毕竟昨个儿晚上才喝过酒,她这胃里头正叫嚣着,一口甜软绵绸的玉米粥下了肚,她这胃口也打开了,也亏得小生子预备的吃食足够丰富,不然怕是尔芙都可能吃不饱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肚子都吃撑了。

    邱氏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沾了沾嘴角的粥渍,脸颊泛红的客气道:“福晋身边伺候的厨子,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妾身都有些收不住嘴儿了,这不一不留神就吃撑着了,让福晋笑话了。”

    “哪里话,有你陪着我一块吃,我这胃口都好多了,往后多过来陪我一块说说话,我让小生子做他最拿手的滋补粥给你吃,那味道比这些都强太多了,据说是按照前朝传下来的药膳方子改过的,滋补养人,最适合咱们女人家吃了。”尔芙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接茬说道,更是推荐起了小生子的拿手好粥,故意诱惑有着一颗吃货肚子的邱氏。

    邱氏这会儿也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柔声配合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个儿晚上早些过来听戏,一定要吃到您院里生公公熬煮的滋补粥。”说完,她还故意拍了拍小肚子,当真如同馋嘴的小花猫似的,明明已经是年过花信的妇人,却偏偏生出了几分俏皮来。

    “爱吃鬼,别晚上了,晌午就过来吧。”尔芙笑着道。

    邱氏闻言,微微怔了怔神,这么密集的接触,使她不自觉地想要拒绝,不过她见尔芙满眼都是期待的样子,便也就点头同意了,“那妾身就留着肚子等福晋赏的那碗滋补粥了。”

    “你这张嘴儿,还什么赏不赏的,我这是请你过来做客,难道你还需要我给你下张帖子,别弄这些假模假式的事儿了,到时候就自个儿过来,我让侧门那边的婆子给你留门,让诗情过去接你。”她故作生气地绷着脸,低声说道,不过说着说着,还不等邱氏反应过来,她就自个儿绷不住的笑了起来,嘻嘻哈哈地送着已经要起身告辞的邱氏出了正院的院门,又交代了赵德柱和毓秀姑姑送着她出府,这才转身去穿堂那边应付得到四爷遇险消息的众女们。

    如果不是外面宫女三催四请地烦她,她还真想多留邱氏一会,相比起和这些女人们打心理战,她还是更愿意和邱氏凑在一块说说各府的是非八卦,起码轻松愉快、有益身心。

第2133章

    第2133章

    虽然有德妃娘娘和敏妃章佳氏的疼爱照顾,并没有被底下奴仆欺辱,却也不是很受康熙帝的看重,好不容易熬出头,借着敏妃过世的事儿,勾起了康熙帝的慈父之心,也顺利凑到了四爷的跟前,却又碰巧遇上太子窥探帝踪被废的倒霉事,虽然没有如同野史所说那样被圈禁十余年,可是住在养蜂夹道小半年里,身体还是落下了点毛病,尤其是腿上的鹤膝风。

    这不年前被康熙帝指派和老十四一块督造水军,不知是不是被气候影响,这腿疾就又犯了,本来四爷求了康熙帝应允,想着让老十四去江南好好养养身体,可是老十三这主儿也是拧种,生怕他和老十四都不在跟前盯着,底下人就懈怠下来,拒绝了康熙帝的安排,一直拖得彻底病倒,这才回到京里来调理身体。

    知道他身体不好,四爷可谓是坐立难安,特地来信让尔芙多照顾着十三爷府上些,受各种影视剧的影响,尔芙也是很惦记着老十三的身体,不过她是兄嫂,兆佳氏的身体又不大好,她不愿意折腾兆佳氏陪着,所以安排好太医的事情,又命人送过去大量珍惜药材,正巧老十三家的大格格、二格格和小七的年纪差不多,也能玩到一块,尔芙就将照顾十三爷府上这事,交给小七负责了。

    当然,这个负责就是让小七盯着些,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需要尔芙出面。

    “不到天色黑透都不知道,你都快变成疯丫头了,进了门都不知道给你郭罗妈妈请安。”知道小七一直在老十三那玩到现在才回来,尔芙不高兴地点点小七的脑袋瓜儿,轻声教训道。

    “郭罗妈妈吉祥,小七见过郭罗妈妈。”小七笑着揉了揉脑门,屈膝道。

    行完礼,她也不用伊尔根觉罗氏叫起,直接很是亲昵地凑到伊尔根觉罗氏的身边,因为小七真的很喜欢伊尔根觉罗氏这位郭罗妈妈,不单单因为伊尔根觉罗氏经常托人带来外面时兴的小玩意儿给她,还因为她能感觉到伊尔根觉罗氏眼底的慈爱光芒,与之前的郭络罗氏不同,这是小孩子最灵敏的感觉告诉她的答案。

    当初尔芙还曾经担心过小七这个小孩子不能接受这位新外祖母呢!

    眼瞧着小七赖在自个儿怀里,伊尔根觉罗氏满眼是笑地拧着帕子给小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同时扭头瞟了眼还在嘟嘴不高兴的尔芙,压低声音的说教道:“小七的年纪还小,你也不要老拘着她读书习字,累坏了身体怎么好,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还是这样跑跑跳跳的孩子才健康!”

    “额娘,你就知道宠着她胡闹,她这几天都玩疯了,每天天一亮就往外跑,不是底下嬷嬷三催五催地催着,天黑都不知道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隔辈亲的原因,反正伊尔根觉罗氏的表现就和现代那些宠着孙儿辈胡闹疯玩的爷爷、奶奶一般无二,对此尔芙很是无奈。

    “她难得能出府走走,你就让她自在几天吧,左右这附近都是皇亲贵胄的园子,也不怕她遇到危险,再说身边还有宫女仆从伺候,交代那些护卫仔细点就是了。”伊尔根觉罗氏却没觉得她已经陷入到宠溺孙男娣女的怪圈里,见尔芙还不高兴的教训小七,立马帮腔道。

    “我是怕她累坏了十三福晋,您也知道十三福晋的身体不好。”尔芙继续说道。

    “你真是瞎操心!”对此,伊尔根觉罗氏却是不以为然,别说小七去玩,这身边跟着大大小小的宫女婢仆就有十好几个,十三爷的府邸里,也绝对不缺少伺候人的奴仆,说是十三福晋辛苦,其实也就是动动嘴儿,根本不可能累坏人。

    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尔芙觉得她可能是不会和伊尔根觉罗氏统一思想了。

    不过她也就是说说就算了,要是让她拘着小七,尔芙也不舍得,所以很快就转移话题地说起了旁的事情。

    有了小七在旁边儿坐着,伊尔根觉罗氏也不好继续说那些陈年旧事了,加之时间也有些晚了,还没等说上几句话,膳房那边又派人来询问是否要用些夜宵点心,尔芙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晚膳没用好,也怕小七在外没吃饱,根本没有犹豫,便直接命人传饭了。

    一会儿工夫,热腾腾的饭菜就摆上桌了,一家人用饭,尔芙也没有留人在旁边伺候着,吃完饭,她先是催促着小七回去房间洗漱更衣,又陪着伊尔根觉罗氏在院里散步消消食,直忙活到月挂树梢时分,这才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里休息。

    可惜显然有些人是故意要折腾她的,她才刚刚洗漱睡下,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如果是往日的话,尔芙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细碎声音,不过许是因为白日里折腾得太疲惫了,所以她一直都睡得不太踏实,听见动静就拧着眉头坐起身来了,尔芙抬手撩起掩得严严实实的床幔,借着外面昏暗的烛光,轻声问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的话,瞧着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呢!”今个儿留在上房里守夜的人是诗兰,诗兰早在尔芙听见动静前就已经坐起身来,正半趴在窗边瞧动静,但是因为院子里的光线更弱些,所以她也不太确定,含含糊糊地答了句,便趿拉着鞋子来到了房门口,她披着外袍问清楚情况,眉头登时就拧成了一团。

    一方楼那边又闹起来了,说是佟佳氏腹下现红了。

    这种事事关皇室血脉,饶是尔芙满心不痛快,却也不敢耽搁,一边吩咐廊下守夜的小太监去前边儿请太医过来给佟佳氏看诊,一边招呼着诗兰替自个儿更衣,连头发都顾不上梳齐整,更甭提等着围房那边安排肩舆软轿这些了,直接就腿着往一方楼走去。

    夜里风凉,等尔芙和诗兰打着灯笼来到一方楼的时候,也是走出了满头汗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尔芙叫过站在廊下指挥忙碌的霍嬷嬷,冷声问道,不怪她会不高兴,任谁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佟佳氏白天就已经闹过一次了,现在入夜又闹,便是尔芙脾气好,这会儿也没有好语气了。

    被问到头上的霍嬷嬷,亦是满脸苦涩。

    她是佟佳氏的奶嬷嬷,从佟佳氏落地三天就养在她的跟前,连佟佳氏种痘的时候,也是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儿的,情分非比寻常,现在佟佳氏有事,她比任何人都要更着急,不过对上尔芙,她却也不敢端架子,忙屈膝见礼道:“奴才见过福晋。”

    见完礼,她才说起了佟佳氏腹痛现红的事儿。

    要说佟佳氏这胎儿的怀像一直不算好,不过安胎药喝着,又有太医行针保胎,想要平安生产,却也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佟佳氏偏偏犯了管不住嘴儿的毛病,那一碗冰镇的乳酪吃下去,一整天都很不舒服,晚上喝过药以后,佟佳氏觉得躺得身子都僵了,便起了去院子里散步的心思,好在她还算慎重,并没有想要满园子的乱走,只是在一方楼前后走走,都是平坦的青石地砖铺地,旁边又有宫婢仆从护着,也不担心会磕着碰着的,但是偏偏就在最熟悉的地方出现了意外。

    佟佳氏贪图晚上凉爽,走了一圈,仍然不肯回房里休息安寝,直到刚刚才起了回房休息的想法,可不知道怎么走到廊下的时候就脚滑了,虽然小宫女反应快,并没有让佟佳氏实打实地摔在地面上,拉住了佟佳氏胳膊,又托住了佟佳氏的腰肢,但是佟佳氏还是动了胎气。

    对此,尔芙也是彻底无语了,“真是……”

    不过她也没有责怪佟佳氏的想法,即便是真的有心责怪佟佳氏不小心,起码也要等到佟佳氏的胎像安稳下来,再瞧瞧进进出出端着铜盆送水的仆从,尔芙也不想进房里去凑热闹了,跟霍嬷嬷问清楚了佟佳氏摔倒的地方,就着诗兰手里提着的风灯瞧了瞧,心里有了些想法,却并没有惊动旁人,一直等着太医施针稳住了佟佳氏的胎儿,她这才施施然地来到了一方楼里,同时也没有忘记交代张保派过来的小太监守住廊下位置。

    “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尔芙坐在床边摆着的绣墩上,瞧着满脸苍白躺在床上的佟佳氏,脸色不算特别好看的低声问道。

    佟佳氏抚着小腹,苦笑着答道:“妾身还好,劳烦福晋惦记着了。”

    “你也别说这样的话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就好。”尔芙勉强笑笑,安抚道。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要询问的正事,比如问清楚佟佳氏滑跤时候的感觉和身边伺候的人都有谁等等问题,同时还让霍嬷嬷将佟佳氏穿过的鞋子找了出来,交给太医细细检查,以证实自个儿心里的猜测。

    事实证明,这次幕后黑手暗算佟佳氏的手段是很粗陋的。

    胡太医很快就确定佟佳氏所穿的那双软底绣花鞋鞋底上的污渍是青苔印痕,和回廊台阶上的痕迹完全吻合,所以也就证明佟佳氏会摔倒,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腿软脚滑,而是中了人的算计。

    “查,细查,从上到下的查!”尔芙闻言,怒极暴喝道。

    说着话,她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安胎的佟佳氏,温声安抚道:“你安心休养身体,既然府里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和四爷不会放过她的。”说完,她就命张保派过来的人将洒扫一方楼的宫婢仆从都抓了起来。

    吩咐完这些事儿,尔芙也没有在一方楼多停留,直接回到长春仙馆休息去了。

    这一晚,尔芙不清楚佟佳氏休息得如何,反正她睡得很糟糕,仿佛只是闭了闭眼,天就彻底亮起来了,偏偏她又不能趴在床上睡懒觉,只得强作精神地坐起身来,吩咐底下人准备洗漱、梳妆的家伙式儿,趿拉着鞋子,来到了妆台前。

    “前边儿有消息传过来么?”她一边儿蔫头耷脑地任由诗兰给自个儿梳妆,一边低声问道。

    “还没有。”诗兰低声回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这事放下了,左右佟佳氏和其腹中的胎儿也没有真正出事,再说这件事也有可疑的地方,那就是陷害的手段太粗浅了,昨个儿尔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细细地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当时因为佟佳氏滑跤,腹下现红,一方楼里是乱糟糟的一片,如果真是有人出手害佟佳氏,想要扫尾,清理这些痕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但是偏偏那青苔还留在那里,而且霍嬷嬷的反应也很奇怪,没有守在佟佳氏身边,也没有调查佟佳氏摔倒的真相,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垂首站在廊下发呆,仿佛是在等着自个儿过去,可是结合霍嬷嬷站着的位置,只要霍嬷嬷不瞎,应该都会看到那里的不对劲,或者该说是霍嬷嬷站着的位置,这才引领着尔芙注意到了那块青苔……单单看一点,兴许还不会觉得这事有蹊跷,一旦联系在一起,她总有种是佟佳氏自己安排苦肉计的感觉。

    不过尔芙怕自个儿的猜测是因为自个儿对佟佳氏的不喜所致的偏见,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连近身伺候的诗兰和诗情都没说,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收到消息过来,她这才大致说了说。

    “是不是苦肉计又如何,交给张保张公公去查就好了。

    只要牵扯不到你的头上,你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这件事,另外你也要特别注意一点,那就是如果是苦肉计,这佟佳侧福晋又是为何要安排这出戏,她昨个儿连闹两次,一次是惊动了德妃娘娘出面,最后原因是她自个儿吃下的一杯冰镇乳酪,一次是你发现廊下台阶上的青苔,但是两次都没有伤到肚子里的胎儿,这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伊尔根觉罗氏听完,并没有如尔芙那般犯愁,却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将昨个儿发生的两件事彻底联系到了一块。

    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没有一个靠谱的猜测。

第2134章

    第2134章

    四爷转过身来,单臂蜷起,手臂枕在脑下,瞧着尔芙的恬静睡颜,心里头涌出一股暖流,一直紧抿着的唇瓣,扬起了浅浅的弧度,昨个儿整夜,苏培盛也没有回来报信,想来飘雪苑里的五格格是已经无碍,果然如尔芙这妮子说的那般,这些太医就喜欢用重话吓唬人,真是坏心眼儿极了。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个儿瞧,尔芙突然醒了过来,她眨巴着还有些惺忪的朦胧睡眼,哑着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同时,她将手往枕头下摸去,想要取出枕头下压着的鎏金珐琅彩怀表瞧瞧时间。

    四爷笑着,拍拍她的肩背,更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

    “时间还早着呢,再多睡会儿吧!”刚刚睡醒的四爷,声音也有些沙哑,动作却是温柔至极,他屈指勾起尔芙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嘴角噙笑的劝说着。

    尔芙有些懵的轻声问道“您今个儿不需要上朝?”

    “不去了,今个儿就在府里陪你和咱们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们。”四爷懒散答道,其实他也不是个就知道玩命干活的工作狂,闲暇时候,他也愿意将家眷子女都招呼到跟前儿,享受下天伦之乐,只是因为他没有强势母族做靠山,姻亲乌拉那拉氏一族,也是出工不出力的指望不上,他不得不拼命干活,在康熙帝跟前儿证明他的能力,为自个儿的家眷子女撑起一片天。

    现在他已经是朝野上下人人敬畏的冷面王、抄家小能手,也该休息休息了。

    更何况,最近康熙帝精气神都不错,也不需要他之前又是侍疾、又是监国的两头忙活了,昨个儿他就是留在前院书房清理下这段时间积存的邸报和廷寄,为的就是能够挤出几天时间来,好好陪陪后院里这些怨气满怀的女人们。

    圆明园那边,苏培盛都已经安排收拾好了,不过小格格出事,怕是不能去了,不然在康熙帝眼里,他这个阿玛就太没心没肺、也太铁石心肠了,兴许还会迁怒到尔芙这妮子的身上,毕竟尔芙是统御后院妾室和照养府中子嗣的嫡福晋、嫡额娘,现在将原本打算去圆明园小住几日的事儿说出来,虽然能替自个儿在尔芙在刷够好感度,让自个儿收获到来自尔芙这妮子的慢慢感动,却是也会让尔芙觉得可惜,所以为了不让尔芙觉得可惜,他也就别替自个儿表功了,还是好好趁着这机会在府里陪陪这个成日和内院庶务打交道的嫡福晋吧。

    这么想着,他就更觉得心疼尔芙,这府里上下就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尔芙性格里的贪图安逸、享乐的那点小缺点了,外人以为尔芙是不贪权多事,其实她就是懒到骨子里的大米虫一枚,但是现在为了他能够放心朝堂大事,她竟然真的将后院那些庶务都拿起来了,虽然未必做到尽善尽美,却真的将勤俭节约四个字落在了实处,可怜这妮子为了以身作则,明明自个儿有大笔嫁妆、私房,竟然也有半年多都没有裁剪新衣了,更别提打新首饰这种更奢侈的事儿了。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是觉得自个儿还没上过身的衣裳太多,这才会让针线房那边停了自个儿每月要裁剪四套常服、两套礼服的惯例,不打造新首饰的原因,亦是如此,虽然也算是一种节约,但是绝不是四爷想象的那般委屈自个儿,只为了能省下更多银两给四爷去照顾四爷那些属臣、幕僚。

    这种误会是美好的,别说尔芙不知道四爷心里所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解释。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窝在被窝里,说够了私房体己话,直躺到日上三竿,外面伺候的诗兰几次叫起,尔芙和四爷才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坐起身来,撩开了阻挡住满室阳光的床幔,任由床边候着的婢仆上前伺候着洗漱完,这才分别在屏风两侧更衣,最后一块来到了堂屋里用膳。

    说是早饭,其实更该说是早午饭合并到一块了,因为这会儿都已经快到晌午了。

    两人用过简单的早膳,又在堂屋里歇息片刻,便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要去飘雪苑看望还抱病的小格格这事儿。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认命,不再哭嚷着喊冤叫屈,知道四爷和尔芙过来探望小格格,她也没有再冒出来刷什么慈母光环,安安分分地待在已经布置成佛堂的内室里,跪在满面慈悲的菩萨面前,正在诚心诚意地替小格格祈福,而抱病的小格格,则由梁太医和药童,并几位奶嬷嬷在后罩房那边照顾着,还没有迁出飘雪苑别居。

    要说梁太医这人还算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并没有彻底放弃救治小格格。

    小格格已经比昨天好许多,起码能够睁开水汪汪的眸子,吐着泡泡,张开双臂要抱抱了,这让一直压在四爷心底的那块石头,有了些许松动,也不再对梁太医摆黑脸,随意的嘱咐几句要梁太医要用心照料小格格的话,便接过奶嬷嬷怀里的小格格小心抱着,有些尴尬地坐在墙边摆着的官帽椅上,拿起街边买来的小拨浪鼓,不熟练的哄着咧嘴要哭的小格格。

    “梁太医,你也辛苦大半夜了,快去厢房那边休息休息吧。”尔芙笑着看向旁边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眼睛的梁太医,轻声劝道。

    梁太医闻言,恭声谢过,便也就回去休息了。

    “看来四爷这冷面王的名号是已经彻底响彻朝野了,连一向在府里当值的梁太医瞧见你的笑脸,也有种见到鬼的感觉呢!”劝走了还有些分不清左右手的梁宇轶,尔芙笑着走到四爷身边坐定,一边伸手勾动着小格格嫩呼呼的小手,一边打趣道。

    “爷倒是觉得爷这个王爷在自家福晋跟前没有什么威信,不然福晋也不敢如此打趣爷了!”四爷稍显羞恼地剜了眼尔芙,低声恐吓道,只是就如同他说的那般,他在尔芙跟前是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尔芙不但不当回事,反而更加放肆的笑出声来,那模样就别提多可恨了,不过如此恣意张扬的尔芙,却让四爷越发舍不得责怪了,因为四爷也好久没有看到尔芙流露出这般真实、不遮掩的笑容了。

    就这样,两人一块哄着乌拉那拉媚儿所生的小格格,一直在飘雪苑待到下晌用点心的时候,这才起身来到前面上房里,因为尔芙这个不想替别人养孩子的嫡福晋,趁着气氛最好的时候劝说,劝说四爷还是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这样比较好,毕竟小格格的身体娇弱,没有一个能镇住场面的额娘做镇,单靠四爷这位难得有空做慈父的阿玛做靠山,这下面伺候的婢仆难免会有疏忽怠慢的时候,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四爷从小长在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而且小格格体弱是胎里带来的虚症,他也不好强硬的要求尔芙将小格格养在自个儿身边儿,虽然他相信尔芙会尽到嫡额娘的本分,将小格格视若己出,但是不出事还好,后院那些女人不会介意多出个养在嫡福晋膝下的庶出格格,如果一旦小格格在尔芙的院里出事,那么就会成为伤害尔芙的一柄柄利刃,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保护好小格格,便让尔芙去承受这些未知的风险,而小格格体弱,也确实需要个额娘多照看着些,排除尔芙这位能名正言顺将小格格养在膝下照顾着的嫡福晋,唯有乌拉那拉媚儿一人适合了,所以为了小格格能够安稳长大,四爷最终决定放乌拉那拉媚儿一马,不再剥夺她作为小格格生母的权利,命她继续抚养小格格。

    这对于乌拉那拉媚儿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她撑着已经跪得发软的双腿儿来到四爷和尔芙跟前儿,实心实意的给坐在四爷身侧的尔芙行了个跪拜大礼,哽咽着道:“婢妾叩谢福晋,婢妾以后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格格,绝不会再鲁莽行事。”

    此时此刻,尔芙相信乌拉那拉媚儿的感谢是真,但是她却不愿意居功,一来是她建议四爷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自个儿,她当不得乌拉那拉媚儿如此感激,二来就是她不愿意让乌拉那拉媚儿有攀上自个儿做靠山的机会,她虽然不擅长宅斗,却深信乌拉那拉媚儿这种人,绝对不是那些甘于平凡、愿意安分守己的老实人,留乌拉那拉媚儿在自个儿身边,那就如同是留下一条蛰伏待机的毒蛇在自个儿身边一样,太危险,也太糊涂,所以她忙示意诗兰上前扶起还要继续给自个儿磕头的乌拉那拉媚儿,冷声说道:“你别急着谢我,我也不过就是给四爷一个建议,四爷会同意将小格格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你待小格格那份不掺杂丝毫虚情假意的母爱,所以你要谢,那就更加用心照顾小格格吧,左右你现在被禁足,没什么事儿就别往外走动了,好好留在院子里。”

    “福晋说得有理,小格格的身体不如寻常孩子康健,你照顾她就该更用心些,平时多问问身边这些已经做过娘的奶嬷嬷如何能更好的照顾小格格,太医那边儿,你也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爷是这府里的主人,爷不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留在府里,照顾自个儿的身体。”四爷也看出尔芙对乌拉那拉媚儿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自然不可能让乌拉那拉媚儿有赖上尔芙的机会,笑着接过尔芙的话茬,继续说道。

    乌拉那拉媚儿有些失望,没能借此机会抱住尔芙的大腿儿,却也为自个儿能留下小格格在身边高兴着,又是屈膝一礼,这才诚惶诚恐地半欠着身子坐在了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陪着上首两尊大佛说话。

    四爷见乌拉那拉媚儿还算识趣,也没有揪着乌拉那拉媚儿犯的错就不放,但是该教训的话,他不会不说出来,该嘱咐的话,他也是要细细嘱咐,说到最后,这才提起要给小格格寻个擅长医术的医女在飘雪苑这边儿伺候,这是一种恩典,也是一种提防,一来是公开对后院女眷、婢仆表示出他对小格格的看重,二来是怕乌拉那拉媚儿又脑筋短路的做出用土方子给小格格治病的事儿。

    “婢妾谢四爷恩典。”乌拉那拉媚儿不敢拒绝四爷的好意,也希望自个儿跟前有个可信的医女照顾着,满脸喜色的谢恩道。

    “不过你也知道这内务府那边懂得医术的宫女很少,各个都是宝贝,不单单是咱们府里需要,宫里的娘娘,各宗室府邸里的福晋们,没有一个是不想要有医女在跟前伺候的,所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排好,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让你身边得力的宫女跟着府中太医多学学,也不求她们能够学得多好,真的行医诊脉,总比半点不动要强些,这事,爷会和藏药院那边的管事打招呼,你自个儿派谁过去,你自个儿琢磨,爷也不想多插手后院里的事儿。”四爷闻言,脸上的冷意不减,微微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接茬说道。

    说完,他又扭头瞧瞧尔芙,补充一句:“这事儿,你也和其他各院女眷说说,趁着这机会就一块安排了,相互间有个监督,也省得有那些个不知安分的宫女做出些不要脸面的出格事来,给你这个福晋添堵。”

    “臣妾知道,臣妾稍后就让诗兰给各院传信,争取今个儿就将这事定下来。”尔芙笑着应道,这也是她和四爷在后面就商量好的,虽然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远不如汉人士族那般严苛,但是太医到底是外男,有些个病症是后院女人不好直接和太医说的,如果有了懂得医术的医女在旁辅助,这些事儿就好办多了。

    不过当着乌拉那拉媚儿的面,她还是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乌拉那拉媚儿又是一阵感恩戴德的感恩,又求着四爷帮忙挑选要送到前院藏药院去跟太医学习医术的宫女,最终将陪她一块进府的茶花选了出来。

    对此,尔芙不置可否,只是有些自嘲的笑着摇摇头,却没有多事。

第2135章

    第2135章

    欢喜鼓舞的,无疑是毫无底线的纯利益者,比如和惜儿姐妹相称的小宫女,她们没有花样容貌,亦没有了不得的出身和家世,甚至连些像样的本事都没有,只能熬着资历,跟着小管事们做些洒扫的粗活,有了惜儿这个交好的小姐妹上位,她们不管惜儿上位的手段多不要脸,有好处就行,最好是能直接混到惜儿跟前伺候,也省得寒冬腊月还在院里做粗活了。

    而心生向往的人,也是和惜儿一般无二的宫女们,她们都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有资格侍寝,瞧着那些主子们呼奴唤婢、花团锦簇,又有惜儿这个先驱趟路,一朝得逞,直接分了院子别居,心底的野心就被撩拨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是不屑鄙夷的,这些人就是三观比较正的正院忠仆了。

    瞧瞧玉清当官太太的风光得意,瞧瞧白娇做大掌柜的逍遥自在,跟着尔芙这样愿意替婢仆安排好出路的主子当差,心里头别提多踏实了,出去不管怎么着都不会被人小觑,现在却有惜儿破坏规则,竟然趁着福晋不在府里就做出如此自甘轻贱的举动来,那会不会连累她们这些忠仆被猜忌怀疑,尤其和惜儿同住一室的几个其他宫女,不说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个好脸色。

    这个清晨,四爷府里是格外的热闹。

    前院书房里,一夜都没有怎么能够安枕的四爷顾不上后院的纷纷扰扰,破天荒的留下苏培盛在府里收拾行囊,领着王以诚两兄弟匆忙上朝,抽空找康熙帝去告了假,得了出城的旨意,匆忙出宫,叫上收拾好行李的苏培盛,领着三五个护卫,骑着快马就奔着别院去找尔芙自首了。

    当四爷紧赶慢赶在晌午赶到别院时,尔芙这个夜猫子才懒洋洋地趴在炕边儿洗漱。

    “你们说什么?”随手接过诗兰送上的漱口清茶,微抿了一小口,还有些不清醒的尔芙倚着镂空透雕的落地罩,满脸不解的问道。

    什么叫做四爷已经到院门口了……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现在身处的所在,应该在京城外三十余里远的别院吧,想到这里,尔芙还特地抬头瞧瞧房间里稍显粗鄙的摆设和家具,以确定在别院小住几日的事儿,并非是自个儿臆想出来的。

    不过还不等她再继续发问,四爷人都已经站在房门口的廊下了。

    一袭绛紫色滚黑边金丝绣蟒纹的袍服,滚着熏貂皮镶数颗东珠的亲王冠,腰间还挂着叮叮当当的玉佩和自个儿亲手绣制的同色香囊,眼前这人儿,可不就是该在京城里坐镇的雍亲王童鞋。

    入府多年,尔芙能看到四爷做如此打扮的机会不多,有也是在觥筹交错的御宴上,她瞧着四爷身上那件如艺术品般苏绣礼服,手心发痒地攥紧了拳头,连问问四爷为何突然来别院的原因都顾不上了,光着脚丫,跳下有些高的大炕,伸手就奔着那条张牙舞爪的四爪金龙摸了过去。

    这种在博物馆里连拍照都必须关闪光灯的针织艺术品,这么随便摸,感觉爽透了。

    其实尔芙并非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触摸这种需要几名绣技精湛的绣娘,夜以继日的绣上小半年的大礼服,自个儿也有数件孔雀翎羽丝绣制的大礼服,册封和成婚当日穿过的那两套足有十好几斤重的喜服,她也曾弃之如敝履,但是一瞧见这种绣着龙纹、或者是和龙纹相似的蟒纹大礼服,这心里那点恶趣味就忍不住会钻出来,想要上手摸摸,好好过过瘾。

    显然,她这种抽风的行为,并非是第一次了,四爷也已经习惯了。

    他动作熟练地抓住尔芙越来越明显的揩油动作,低头瞧瞧尔芙那双白如玉的小脚,反手就将尔芙带入了怀中,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同时还不忘教训道:“天气冷了,又是在庄上别院,你还真是不怕冻坏了自个儿。”

    “嘻嘻,屋子里暖和着呢,我才不会冻着我自个儿呢!”尔芙笑嘻嘻的答道。

    四爷却不管这套,抱着尔芙送到炕上,又扯过被子搭在她的腿上,这才坐在了尔芙的身边,琢磨着该如何将昨个儿晚上发生的事儿和尔芙好好说说,毕竟是他亲口自愿答应的,绝不会动尔芙身边的宫婢,虽然他和惜儿的事儿,他怎么都能算个受害者,但是真对上尔芙那张纯粹的笑脸,他这些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就在他犹豫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尔芙终于想起要问问四爷为何突然来庄上的事,她伸手拉了拉四爷颈上戴着的那串朝珠上的赤红色流苏,笑吟吟的问道:“你不是说最近京里的事儿多,腾不出工夫和我来别院么,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还这么赶,连件衣裳都没换,便直接穿着官袍来了,这么招摇过市的,你也不怕被御史揪着你的错儿!”说完,她又趁机摸了摸大礼服背面绣着的金蟒,摸着手感超棒的金丝鳞片,心里爽爽的呢!

    事到临头,拖是拖不过去的。

    即便四爷自个儿不说,等到尔芙回府,也瞒不住尔芙,哪怕是他现在就转身回府去弄死惜儿,再给府里所有人下禁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提起此事,早晚也会有人将这件事戳破,与其让别人和尔芙说,还不如自个儿先说,这就是四爷为何紧忙赶过来自首的原因。

    他攥着腰间挂着的一块同心佩,暗暗咬了咬牙,用词简单干练的沉声说道:“昨个儿夜里,爷收用了后院的宫女,只不过这事儿是个意外,爷不想你听到乱七八糟的传言乱想,也不想整日忙那些忙不完的政事,便和皇上告了假,直接过来陪你了。”

    “收用宫女,也不算大事,谁身边儿的,要赐个什么名分呢!”尔芙忍着心里的委屈和苦涩,努力保持着笑脸,尽量冷静的询问道,同时她也不忘一遍遍的在心里提醒自个儿:我是嫡福晋,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是合理合法的事儿,女人就是不能嫉妒、更不能小气,必须要容忍其他女人分享自个儿的丈夫,忍忍忍,忍成忍者神龟就彻底好了。

    虽然尔芙努力让自个儿表现得大方雍容贤淑,做一个尽善尽美的嫡福晋,但是她眼底渐渐聚起的水汽是瞒不住别人的,何况是一直瞪着眼睛察言观色的四爷,他舔舔唇,稍显尴尬地丢出暴击,点明了他收用的宫女就是惜儿这个事实。

    理智瞬间崩盘,伪装彻底被撕碎……

    刚刚还勉强自个儿笑着的尔芙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般跳起来,揪着四爷的衣襟子,毫不在乎她刚刚摸过的金线绣蟒纹被揪得抽丝,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咬牙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太欺负人了!”

    “这是个意外。”被当着满屋子的下人揪着脖领子问话,四爷很是尴尬的解释道。

    尔芙闻言,脸上更多了几分疯狂,太多太多的委屈压在心底,太多太多的无奈压在心底,惜儿这件事就如同是点燃爆竹的引信一般,彻底将尔芙所有的理智都炸飞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个儿此时的心情,那应该是一种豁出去的无畏吧!

    她冷笑着坐回到炕上,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地数着四爷给自个儿的承诺,一条条地数落着四爷的罪行:“意外,你真是太欺负人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儿,你从来就没有遵守过。

    你答应过我的,以后府里不会再填充新人进来,因为你也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事屡禁不止,府里的人少些,事情就也少些,有着府里这些老人儿在就好了,但是结果是宫里为你连赐两位侧福晋和数个侍妾,你说你也不能拒绝,我理解你,我不怪你。

    你答应过我的,不论如何都会每日陪我和孩子们一块用膳,你说你是个不好口腹之欲的人,唯有有我和孩子们在的地方,你的胃口才好些,你喜欢和我们一块吃着温馨的家常饭菜,结果呢……你来正院用膳的时候越来越少,根本就不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

    你答应过我的,每年都会为我作画,因为你希望能将我的模样留在你心里,结果就替我画过两次,你就将这个承诺丢到了脑后,还有一副是根本都没有装裱起来的画,到今个儿还随便卷成卷的丢在书案前的那个书画缸里呢!

    ……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太多了,失信的事儿也多,但是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不能将全部精力都留在后院这些儿女私情上,即便是留在后院里的时间,还有其他妾室要分享,我不可以自私,不过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惜儿是谁,惜儿是我跟前儿的宫女,眼瞧着就要提一等宫女的大宫女了,算得上是我跟前儿最亲近的人了,现在你将她收用,我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说完,尔芙深吸了口气,将已经要涌出眼眶的泪水都强忍了回去,扯出一抹让人心疼的凄美笑容,敛了敛耳边还未梳起的碎发,又整理好身上这件在被窝里滚了整晚的寝衣,如同心沉如水的高僧般庄严肃穆地凝视着四爷,对着诗兰轻声吩咐道:“送四爷出去休息吧,我想静静。”

    诗兰也是个壮士,竟然真的应下了差事,对四爷下起了逐客令:“主子爷,您不如还是先去厢房里歇歇乏吧。”说完,更是直接推开了上房虚掩着的房门。

    四爷是真不想就这样被赶出门,但是他也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尔芙一句句的质问,他之前还不曾觉得,他一直以为自个儿将尔芙宠上天了,却没想到自个儿曾经失信过那么多次。

    尔芙所说的那些承诺,多是些无赶紧要的事儿,多是些夫妻情趣的事儿,有些他还记得,有些他却早就已经忘记了,即便是那些他还记得的承诺,其实也没有真遵守过,如同尔芙所说那般,他确实是太欺负人了,就因为尔芙变得不再撒娇、不再缠着他耍赖卖乖,变得越来越懂规矩、变得越来越端庄淑雅,他似乎也越来越不将尔芙当回事。

    远的不提,只说这次惜儿的事儿吧!

    虽然他是觉得有些不敢面对尔芙,却仅仅是有些而已,而且这个有些不敢面对,还不是他担心尔芙是否对自个儿的违背承诺失望、伤心,更多的是在意他自个儿的面子,到底是他自个儿许下的承诺,现在却没能守住这个承诺,虽然这事是惜儿一手策划,并非是他所愿,但是到底有些丢脸、有些尴尬。

    不反思还好,一旦反思,四爷这心里也乱了。

    他和尔芙是何时变成这样的,竟然如寻常夫妻没有半点不同,他之前是一直以为自个儿将尔芙宠上天了,但是现在想想呢,也许以前是,现在却绝对不是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应该就是他一次次将妾室迎进门的时候吧,应该就是德妃娘娘一次次提醒自个儿不要太宠着尔芙的时候吧。

    身在局中,哪里能比得上旁观者清呢!

    他现在反思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德妃娘娘这朵最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的解语花会看不出,还是该说就是她想要自个儿变成这样,不然为何自个儿每次去永和宫请安的时候,她总是要提起自个儿太过宠爱尔芙呢,话里话外的劝着他要振夫纲。

    现在想想德妃娘娘说起尔芙如何得宠时候,那隐隐透着些许羡慕和欣慰的眼神儿,实在是太可笑了。

    自个儿竟然真相信了这话,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留给尔芙,这京城的宗亲权贵府要纳妾、立侧福晋的时候,哪个不是先和嫡福晋商量过的,只有自个儿这雍亲王府,不论是要纳妾,还是立侧福晋,一切都是宫里的康熙帝和德妃娘娘做主的,偏偏自个儿还理所当然地要求尔芙配合安排,从未想过尔芙心里会怎么想。

    现在看来,也许惜儿的事儿,对自个儿和尔芙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第2136章

    第2136章

    也许佟佳皇后在照顾四爷的时候,未必就不如德妃娘娘用心,也未必就是将四爷看做争宠的工具,不然也不会在她过世以后就将她的所有遗产都交给四爷这个养子,但是在四爷心里,却仍然是少了那份血脉牵连的亲情在,尤其是当四爷注意到德妃娘娘是如何疼爱老十四这个小弟弟以后,他不说,却不代表他就不嫉妒、不吃醋,正因为四爷不善表达,这根刺也就一直都扎在了四爷的心里头。

    想到这里,尔芙有些心疼地拉住了四爷微凉的大手。

    “这事还是到时候再说吧,要是生出个小格格来,咱们这会儿说再多,还不都是废话一堆。”她笑着安抚道,却也没有揪着这件事继续多说,转头提起了老十和老十四福晋送来的请帖,让四爷无比要腾出时间来,陪着她一块过去去贺喜,尤其是胤禵那边的事儿,要是四爷不到场,难免又要惹出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来。

    四爷闻言,点头道:“爷记下了。”

    “你难得能留在府里休沐几日,明儿和我去街上转转吧。”见四爷兴致不高,尔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尽量说些其他话题转移四爷的注意力,偏偏她瞧着四爷那张冷脸,一时也想不出说些什么,傻傻地愣愣神儿,想起了自个儿明个儿要去炫彩坊见白娇的事情,柔声说道。

    “好。”四爷简洁明了地给出了一个字的回答。

    见状,尔芙也彻底没话说了,好在她也并不是个特别爱闲聊的个性,所以她见四爷聊性淡淡,也没有再绞尽脑汁地想其他的话题,拉着四爷进了外间的罗汉床上坐好,甩了脚下的软底绣花鞋,蜷起腿儿,倚着身后暄软的杭绸弹墨靠枕,拿起放在旁边的针线活儿,便继续低头忙活她新研究的花样子去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坐在茶桌的一边,中间隔着摆着瓜果琉璃盘的小茶桌,一个手上动作轻柔利落地转动着翡翠念珠,微闭双眸的默诵道家经书,一个则是低着头,满脸恬静笑容地做着针线活儿,虽说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却在二人身边流转着一种叫做温馨的气氛,连诗兰和诗情两个大宫女都蹑手蹑脚地退出了上房,将整个房间留给了这对夫妻俩。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天光渐暗的黄昏时分。

    尔芙揉着微酸的脖颈,坐正了身子,抬眸瞟了眼身侧的四爷,朗声唤进诗兰,将房间各处的烛台点起,又命人去叫前院住着的弘轩和还没有搬到听雨斋的小七过来用饭,安排好这些,这才起身去内室里洗了洗手,出来张罗着在外间摆饭。

    两张包浆浑厚、色泽棕红的八仙桌被抬进外间,还不等宫女将椅子摆好,距离正院比较近的小七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吃得肉滚滚的雪球。

    她一路小跑地跑到四爷跟前,也不见礼,直接就伸手要起礼物来了。

    “别闹你阿玛,快点过来洗手。”尔芙怕四爷心情不好,迁怒到有些不合规矩的小七头上,吓坏了从小就被四爷娇惯着长大的小七,忙追进来催促道。

    不过她的担心和小心,显然是有些多余了。

    四爷抬手摸摸小七的发顶,沉默片刻,摇头道:“听说小七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跟着女先生读书,女先生交代下来的功课都没有认真完成,所以阿玛打算送给小七的礼物就不见了。”

    “阿玛坏,先生都夸奖小七了。”小七抓着四爷的袖摆,不依不饶地闹着。

    “那难道是阿玛记错了,阿玛怎么会记得小七因为几次都没有及时完成功课,连累你身边的大伴被先生打了手板和罚站呢!”四爷丝毫没有计较小七的冒犯,眉眼含笑地反驳道,怎么都不肯将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小七。

    小七闻言,哭丧着脸,扁着嘴儿,求救似的回眸看了眼尔芙。

    尔芙见状,适时地挺身而出,从外间走到小七的身边儿,抬手拍了拍小七的肩膀,柔声说道:“你这丫头,一见到阿玛就知道要礼物,怎么就不想着关心关心阿玛在外面这些日子可好,真真是不孝顺。”

    “额娘,小七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问么!”小七脸红的娇嗔道,说着话,她扭过头来,重新凑回到四爷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四爷这些日子在外的经历。

    尔芙其实也挺好奇四爷在外的经历,便也坐到旁边,当起了背景板。

    四爷见状,勾唇笑笑,挑了几样有意思的小事说了说,但是关于他如何设计贪官露出马脚,又是如何将一大波官宦都变成罪臣,害得好些当地大户都破门抄家的事,他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等到弘轩过来,他更是直接打断了话茬,招呼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小七和尔芙到外间去用饭了。

    “阿玛,稍后你继续给小七讲故事,好不好!”正听着过瘾的小七,撒娇道。

    “好好好,阿玛答应啦。”四爷笑着应道,抬眸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弘轩,微微点了点头,招呼着大家伙儿移步到了外间用饭。

    外间,诗兰已经领着小宫女将厨房送过来的菜肴都一一摆上桌。

    今个儿是四爷回府的第二天,小生子不但准备了几道很考究功夫的大菜,还特地从酒窖取出了一小坛好酒,青花瓷的执壶,淡淡的酒香从壶口飘出,混合着菜香味,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因为入夜以后,花厅那边还会摆一桌接风宴,所以小厨房没有准备主食。

    不过小生子还是特别预备了一道能勉强算是主食的汤羹--玉米鸡汤,肥美的走地鸡和嫩嫩的玉米混合在一块炖煮入味,配合着维生素含量颇多的胡萝卜和菌类,吃起来香甜爽口,一人一碗,虽说不能吃到饱,却也能垫垫肚子,这样再去参加入夜时分的接风宴,既不会觉得肚子太饱,吃不下准备好的珍馐美味,又不用饿着肚子等待开席。

    一家人坐在一块用饭,也不需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四爷尝了一筷子白菜叶蒸火腿丝,细细品味着火腿的咸香和白菜叶的清甜,笑着说道:“这些日子都没有吃到小生子的拿手好菜,爷还真是惦记着这口呢!”

    “喜欢吃,那就让小生子多做几次,左右也不是什么好菜。”尔芙笑着随口说道,却绝口不提将小生子送到前院书房去伺候这种事,毕竟正院小厨房管着她和小七、弘轩,乃至于还在吃奶的小米团所有人的吃食,要是没有个可靠的人打理着,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她也就大方不起来了。

    四爷也没有想过从正院往外要人的想法,笑着点了点头,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又稀里糊涂地被尔芙劝着喝了碗不爱喝的鸡汤,很快就吃了个半饱,他有些不舍得离开桌边地拎过酒壶,替自个儿添了杯酒,有滋有味的抿着,如同餍足的老猫儿般眯起了眼睛,虽说在外这些日子,他并没有亏着自个儿的嘴,但是自个儿一个人吃饭,总是会觉得食不知味,而现在他的身侧是自个儿的妻儿,左手边坐着娇憨可爱的小七和温婉清丽的尔芙,右手边则坐着初见锋芒的弘轩,这样的日子,才叫做生活。

    “弘轩也大了,陪阿玛喝一杯。”不过自斟自酌,到底不如对饮来得痛快,他知道尔芙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所以并没有想着拉着尔芙一块喝两杯,反而将主意打到了渐渐长成人的弘轩身上,笑着招呼苏培盛找来酒盅摆在弘轩的跟前儿,朗声说道。

    对此,尔芙很不高兴,“胡闹,孩子们都还小,哪里能喝酒呢!”

    说完这话,她就已经将苏培盛才放到弘轩跟前的酒盅,拿到了自个儿的手边,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督促四爷少喝几杯,虽然说少酌几杯,对身体也有好处,不过考虑到四爷的工作量,她还是不愿意让四爷养成每日都要喝上几杯的习惯,连四爷惯用的鼻烟,她都已经让太医换成了清神醒脑的香包。

    四爷也知道尔芙的好意,但是到底有些被破坏了兴致的感觉,所以虽然是放下了酒杯,却到底有些神情恹恹,提不起劲儿的感觉,又坐了一会儿,便撂下了筷子,离开了桌边儿。

    “额娘,您是不是将阿玛管得太严了些?”眼瞧着四爷如同幽魂似的走出上房,弘轩也放下了筷子,他瞧着被尔芙放在手边的酒杯和执壶,出言提醒道。

    “你阿玛身体不好,所以自然是要格外注意些的。”尔芙笑着说道。

    “可是……”弘轩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尔芙摆摆手打断了,她笑着摇了摇手,又替小七和弘轩添了碗汤,接茬道,“别管你阿玛的事了,专心吃东西,稍后还要去花厅那边赴宴,这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再说就大厨房那边做的那些吃食儿,额娘可不放心你们两个小家伙儿吃进肚子里。”说完,她却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下门外的方向。

    到底四爷不是现代那些习惯被老婆管头管脚的男人,大男子主义作祟,即便是他知道自个儿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却也难免会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要是不尽早将误会解开,解开四爷心底的疙瘩,免得会被人钻了空子,平白将四爷推到其他女人的身边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也有些吃不下了。

    她两大口喝光了碗里的鸡汤,扯过身边放着的湿帕子沾了沾嘴角儿,便也就撂了筷子,起身离开了桌边儿,紧跟着四爷的脚步,出了上房的门。

    一出门,她就正巧瞧见四爷在凉亭里枯坐的样子,勾唇笑着,迈步走了过去。

    “可是觉得被我管头管脚的不舒服了?”她俏生生地坐在四爷的对面,招呼着身后跟随伺候的婢女取来热茶和点心,见所有人都走远了,这才压低声音的问道。

    “没有。”四爷淡声应道。

    “那怎么才吃了几口就撂了筷子,可是让小七和弘轩惦记着呢!”尔芙笑着问。

    “……”四爷闻言,抬眸看了眼尔芙,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是柔和了许多,他端起尔芙送到自个儿跟前的茶碗,浅浅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沉声说道,“当着孩子的面就如此不顾爷的面子,爷是有些不高兴,不过爷也知道你是为了爷的身体好,但是这心里头就是有些别扭,所以就想着出来透透气,坐在这里吹吹风,这心情也就好多了。”

    “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就行了,我还真怕你觉得我是在挑衅你的权威呢!”尔芙闻言,心里也松快了不少,她笑着将桌上的攒盒往四爷的方向推了推,柔声打趣道,却也没有忘记提醒四爷要保重身体,万万不能经常饮酒,尤其是不能贪杯过量。

    四爷平时就很注意保养,身边更有专职太医调理身体,当然比尔芙还要明白这些,他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解释道:“喝酒不过量,爷是很有分寸的。”

    “我当然相信爷的自控能力,不过弘轩年纪还小,可不能饮酒。”尔芙继续说道。

    “弘轩不小了,爷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和兄弟们偷摸在阿哥所喝酒了,而且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阿哥,也不可能这个年纪还不会喝酒,以后在外面是要吃亏的。”对此,四爷也自有自个儿的道理,他淡笑着抿了口茶水,说起了自个儿儿时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虽然尔芙也知道四爷说的有些道理,并没有出言反驳,笑着点点头,好似讨巧,又好似是认错似的低喃道:“是妾身太过小心了些,但是也不怪妾身小心谨慎,弘轩年纪才那么点大,妾身自然害怕他没有自控能力,一尝之下就成瘾了。”

    “爷明白你的担心,所以也不是爷没有继续让弘轩喝酒么!

    好了,这件事过去了,咱们还是快点回房间去吧,不然小七和弘轩就要急哭了,瞧瞧那两个小可怜站在门口巴望着的样子,你还真是不觉得心疼呢!”四爷笑着起身来到尔芙的身边,拍了拍尔芙的肩膀,算是将这件事掀篇了,随即又抬手指了指上房门口方向,轻声打趣道。

第2137章

    第2137章

    如果不是现在天色有些晚了,尔芙真想领着邱氏回正院聊。

    毕竟暖阁也算不得太私密的地方,这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其他人过来方便更衣,难保哪个耳力好就听见了这要命的话,她只能无奈地将诗兰留在房门口候着放风,增加些安全性,不让邱氏把自个儿玩死了。

    要说邱氏这人,不说话的时候,那也是个张弛有度、恬静淑惠的大家闺秀,可惜她一开口就会彻底暴露她双商不在线的事实,要不是看邱氏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儿,直来直去的个性,也确实很和尔芙的胃口,尔芙一定会将她列上黑名单,拒绝她再登四爷府的门。

    “好了,这会儿你尽情说吧,要我说你家婆婆有句话没说错,你这人这张嘴儿是真的半点收敛分寸都没有,要不是你家齐大人会做人,估计早就被你坑死了!”尔芙拎过桌上装满热茶的茶壶给自个儿和邱氏分别倒了一杯热茶,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叹气道。

    邱氏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端过茶碗咕嘟嘟喝了两口,单手在脸颊边上下呼扇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反驳道:“你真当我是傻子,非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和你探讨这些敏感话题,我是怕你被那伙儿人围上,稀里糊涂地说出什么得罪人都不自知的话,这才故意神秘兮兮的拉住你说私房话,让她们不好不顾脸面的凑上来打扰,你说你也是的,你府里头的侧福晋才进门,你怎么还有闲心跑过来看戏听曲,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无知者无畏好,还是该说你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了!”

    “你这话啥意思?

    我可告诉你,咱们俩关系好是关系好的,你这般说我,我还是挺不高兴的,我怎么就成滚刀肉了!”尔芙也知道邱氏就算是再糊涂,也不该做出这般没有分寸的糊涂事情,所以也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但是她还是心服口不服的反唇相讥道,一副你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要翻脸的架势,眼神不错地盯着邱氏,直看得邱氏做举手投降状,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犀利的小眼神,等着邱氏给出合理的解释。

    邱氏也是知道尔芙的性子,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挑眉道:“佟佳氏的来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满京城里数,除了宫里出来的公主、亲王府里出来的郡主,怕是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她的身份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正儿八经册封的县主,她现在落到你府里头做侧福晋,你还真就那么安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皇室没真情,小心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病故了!”

    “不会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再说那什么县主,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尔芙习惯性地先是反驳一句,随即满脸紧张的追问道,她还真不知道佟佳氏有这么大的来头,区区臣女赐封县主,这就是放在什么朝代都是百年难遇一次的大新闻吧,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做侧福晋,她倒是不认为四爷有病故她的险恶心思,却还是觉得心头发紧,不自觉地吞着口水,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说起佟佳氏,邱氏瞬间变身说书女先生。

    她一手拿着盖碗茶的碗盖做惊堂木,一手则抬在颌下,做高深莫测的捻须状,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这才神秘兮兮地打开了话匣子,别看她常年身居后宅,却愣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将佟佳氏的前半生编写成了一段传奇演义,要不是尔芙就是当事人之一,她都忍不住想要叫好打赏了。

    敢情有些隐情,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调查清楚的。

    如果不是邱氏的娘家姐妹和佟佳氏有着七绕八绕的亲眷关系,也不会了解得那么清楚,这世人都知道康熙老爷子和原配皇后赫舍里氏的感情笃定,不说是青梅竹马,却也是少年夫妻,她又是早早就香消玉殒,可以说就算是康熙老爷子的身边一直都不缺女人,但是赫舍里氏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那也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位身负两族血脉的佟佳氏,小小时随额娘进宫请安,她那张和赫舍里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便在康熙老爷子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不过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再找个替代品的想法,也不认为收了佟佳氏这么一个年龄都能做她孙女的小姑娘做妃嫔是件美事,便将这事压在了心底,也并没有在外表现出对小佟佳氏的格外关注。

    可是佟佳氏是什么人家,那是康熙老爷子的母族啊。

    家里头那些头发丝都长空的族老是何等奸猾,不说是一打眼就看出康熙老爷子对小佟佳氏的另眼看待,却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不可能送小佟佳氏给康熙老爷子做个替补品那么没品,便玩了命的请名家名师来教导小佟佳氏的琴棋书画,想要培养出一位名副其实的才女,再寻得合适机会,将这位精心教养出来的大美人送到未来的帝王身边去,昨个儿正儿八经的未来皇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坐稳太子宝座几十年的胤礽没能等到康熙老爷子传位那天就被兄弟们坑了,本来和小佟佳氏年纪最合适的弘皙阿哥指不上了,而四爷这位康熙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的阿哥和小佟佳氏都不大般配,所以佟佳氏就这样不得不落在了四爷手里头。

    毕竟之前小佟佳氏就在康熙老爷子跟前挂了号了。

    如果是寻常姑娘家就算了,偏偏当初佟佳氏一族为给小佟佳氏铺路,替她营造了过分完美的形象,又有县主的封号,康熙老爷子怎么可能便宜了旁人,佟佳氏一族也不甘心多年辛苦白费,自然而然就将这位小佟佳氏塞到四爷府里来了。

    “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值得你这样?”尔芙听完,沉默片刻,一口气干了茶碗里微凉的茶水,眨巴眨巴眼睛,抿着有些干裂的唇瓣,低声问道。

    “你还真是心大。”邱氏一副无语问苍天模样的回答道。

    不过邱氏作为尔芙的闺蜜,还是很尽职的,三言两语就将揽月楼里那些想要围着她问究竟的命妇想要问些什么问题说了,说到最后,才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低语道:“你知道正室和妾室的分别在哪里么,一来是有三书六聘在手,地位高高在上,二来就是身份家世都高于妾室很多,有强势的娘家撑腰,自然不怕手底下的妾室炸刺,更不担心自家男人会宠妾灭妻。

    你看看你,你本来就是继室吧,二来娘家更是比不得佟佳氏风光无限,四爷更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本来你的娘家和婆家就不能相互制衡了,一切都靠你自个儿在府里头撑着,现在最惨就是佟佳氏比你更年轻貌美,她对你的威胁,也是太大了些吧,你想想那些命妇能不想方法打探么!

    你可得知道这京里权贵之间的姻亲关系乱的不行。

    有些和你家有姻亲关系的命妇就更好奇你要如何反击佟佳氏,这样她们也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要是你这条大粗腿靠不住,估计她们就要考虑该如何和佟佳氏那边联络感情了,你别以为那些命妇就是被你揽月楼戏班子的好戏吸引过来的,那很多都是冲着你四福晋身份来的,故意讨好你、逢迎你,就是你希望在四爷跟前说上几句好话,为的就是给自家男人、子女求条康庄大道走。

    现在有了另外一条路摆在她们眼前,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怕你一不留神就把自个儿坑死,还没等到四爷厌弃你,或者是小佟佳氏在府里站稳脚跟,你身后的夫人团就乱了,再有谁心思阴狠些,为了在佟佳氏跟前露脸,坑你一把,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要不是事情太急迫,我也不会冒险在揽月楼说那些话,将你从揽月楼拉出来。”

    说完,邱氏就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尔芙这脑子绝对想不到这点,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自家婆婆的风险,大晚上地跑到四爷府来听戏找机会和尔芙说话了,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如果尔芙不能平衡好府里头的关系,她可能以后都不会过来四爷府听戏,毕竟她身后也站着她邱家和齐家两家人呢,她可以为了尔芙两肋插刀,却不可能不管家人亲族的利益,虽然她和尔芙相交,并非全然是为了抱大腿,却也是抱着站队的心思来的,一旦四爷府里的局面有变,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这显然是她不愿意面对的,所以她今个儿特地跑过来提醒尔芙先下手为强,别让小佟佳氏算计了去,发自内心来说,她是真心挺喜欢和尔芙相处的感觉的。

    “谢谢你。”尔芙听完,沉吟片刻,也想明白了邱氏的意思,她有些激动地反手抓住了邱氏的手,颤声道,有这样一位替自个儿操心的闺蜜,她觉得自个儿挺幸运的,起码她不会在茫然不觉的时候就去面对那些各怀心思的命妇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要留邱氏在四爷府里住上两日,这也算是侧面报答邱氏的提醒之情吧,有了她给邱氏做脸,想来一向喜欢刁难邱氏的齐老太太也会收敛些吧。

    她先是叫诗情去问问四爷今个儿在哪里留宿,又征求了邱氏自个儿的意见,再得知四爷会去无双阁留宿后,命人以自个儿的名义给齐侍郎府送去口信,这才笑着和邱氏一块回了正院。

    重新回到正院,她先是让邱氏洗漱更衣,自个儿去厢房那边看了看奶嬷嬷精心照顾着的小米团,抱着小米团亲了亲,又哄着小米团玩了会儿,待邱氏收拾妥当,这才回到上房暖阁,两人分坐在小茶桌两侧,蜷着双腿儿窝在临窗的大炕上,吃着宫女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喝着甜滋滋的蜜枣茶,将那些烦心事都丢到脑后,如同现代已婚闺蜜凑在一块时,百无禁忌地说着女人家在一块最常议论的私房话。

    说得高兴,尔芙还让小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佐酒。

    带着些许酸甜味道的果酒,度数不高,颜色斑斓,配合着烛光下更显剔透的高脚杯,便是最喜欢喝烈酒的邱氏也来了兴致,两人就这样打发了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小声说、大声笑,说到兴起,邱氏还翘着兰花指,扭着有些丰腴的腰肢,有模有样地唱了一段昆曲,直逗得尔芙笑得直不起腰来,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一口清了酒瓶里所剩不多的果酒,给这场ladies'nigh画上了句号,简单洗洗就带着满身酒气地抱着被子睡在了一块。

    另外一头,四爷知道邱氏是尔芙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也不想来打扰尔芙难得的自在时光,所以得知诗情来询问他晚上在哪里留宿的时候,便让苏培盛随口扯了个谎,独自一人留在了前院,本以为又要孤枕难眠的时候,和自家福晋大吵一架被赶出院子的老十四就拉着苦着脸作陪的老十三过来了。

    “你们俩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四爷一边系着腰间的玉带,一边迎出书房的随口问道,说句实话,打从老十四离宫开府,便和老十三一块成为了府里头的常客,但是这么晚过来,还真是头一次,尤其是老十四还带着一身酒气的过来,再瞧瞧老十三挤眉弄眼的样子,他不自觉地联想起年前自家小妮子和老十四家的福晋经常凑在一块说悄悄话的那一幕,这让他不由地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话音一落,老十四就如同怨妇似的发牢骚道:“我说四哥,你真是该好好管管你家我四嫂了,可不能让她再和完颜氏凑在一块了,现在完颜氏都要翻天了,撺掇着府里头的其他妾室一起和我对着干,动不动就直接赶我这个十四爷出门,你也知道我那府邸不大,前院书房就孤零零的一间房子,这不我又没地方待了!”说完,他也不理会如同被雷劈一般呆滞在原地的四爷,扯着旁边还在想法子给四爷通风报信的老十三就直接迈步进了书房。

第2138章

    第2138章

    别看她从圆明园到京里,一共也没有走上几步路,但是就那没有减震措施的马车坐着,实在是不算舒服。

    当然,也是因为有小乌拉那拉氏那个外人在旁边,她不好太随意。

    舒舒服服地睡了个下午觉,半梦半醒间,尔芙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见了见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得脸的管家婆子,管家婆子是过来替伊尔根觉罗氏传话的,说是尔芙难得回娘家一趟,伊尔根觉罗氏特地从百味居要了桌席面,打算晚膳的时候在花厅用饭,阖府上下也好能聚在一块说说话。

    尔芙满脸懵地点头,然后照样吩咐诗兰送上碎银子打赏,等着管家婆子一出门,便又迷迷糊糊地躺倒在了床上,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瞧着外面已经斜挂在天边的残阳,忙从床上跳起来,招呼着诗兰和诗情替自个儿洗漱更衣。

    少时片刻,急忙收拾齐整的尔芙就急急忙忙地往花厅赶去了。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她必然不会如此在意时间,生怕迟到失礼,但是在凌柱的府上,她实在不希望给人倨傲的错觉。

    百味居那边儿知道是凌柱府要席面,也是使出了看家本事。

    等到尔芙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百味居的小伙计过来送席面,倒是也不算迟到,因为前院书房里忙活着的凌柱还没有到,而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才领着两个小儿子过来,尔芙笑眯眯地上前扶住了伊尔根觉罗氏,又敲了敲两个便宜弟弟的脑门,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掏出一对雕刻着麒麟神兽的玉佩,分别交给允文、允武,这才说说笑笑地和伊尔根觉罗氏一块往花厅里走。

    虽说满族人家除了宫里头格外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寻常人家,起码凌柱府和四爷府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顶多就是有谁说话冒失、没有分寸的时候,府里的男主人敲敲桌边,敲打上一两句就算了,所以在满族人家这种阖家老少凑在一起用饭的日子,那就是一次聚会的机会。

    尤其今个儿是尔芙难得回门的日子,别说伊尔根觉罗氏高兴,就是收到礼物的文武弟弟都是高兴的,那自然而然说话就不需要如平日那样谨慎,说上几句讨趣的话,即便是有几分出格,做长辈的都会理解、包容,起码不会不顾小辈脸面,直接开口教训了,而小文小武俩小子,今个儿就是偷偷商量好来的,他们想要去参军历练。

    不得不说,满人善弓马骑射,汉人更喜好读书写文章,哪怕是入关以后,也很少有几个能和汉人学子媲美的满人文人,大部分大儒仍然是集中在文风更兴旺的关内那边,而小文和小武俩小子,虽说借着便宜姐夫四爷的面子,府里也请来了靠谱的西席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学习孔孟之道,但是还是一进书房就打不起精神来,即便是已经恨不得将头悬梁、锥刺股的方法都用上,始终也没有什么进步,现在弄得是听说阿玛要考较他们的功课就觉得心虚气短,所以更喜欢弓马骑射、泛读兵书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觉得今个儿是个合适提出心底弃笔从戎想法的好机会。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提出这想法之前,还是先跑到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卖乖讨巧了一阵,这样起码保证就算是阿玛凌柱知道他们的想法会不高兴,想要责罚他们的时候,也会有人帮忙说和几句。

    这俩小子在这方便,那还是蛮有经验的。

    花厅开席,酒过三盏,小文小武瞧着凌柱眉眼带笑的样子,终于鼓足勇气,很是忐忑地提出了要去军营中历练的想法。

    “胡闹,你们才多大年纪,正是该跟着先生苦读的时候,军营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胡闹的地方么,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本来还笑吟吟地端着酒盏说话的凌柱闻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教训的话,真是说来就来,也难怪凌柱会如此,他这把年纪才有了小文小武这一双子嗣绕膝,比起寻常人家,自是要更加重视的,现在俩孩子突然提出要去军中历练,他要真是浑然不当回事,那才叫奇怪,何况他本人就是个文官,更喜好舞文弄墨的那套,也着实有几分看不起那些粗鲁的蛮夫武将,又如何能同意自家俩儿子这种看似玩闹的想法呢!

    这也亏得小文和小武考虑得周到,所以凌柱一发火,伊尔根觉罗氏就接茬了。

    她浅浅笑着,先丢给两个小儿子一记眼刀,随即又对面露惧色的小儿子点了点头,暗示两个小家伙儿不必太担心,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劝道:“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孩子不懂事就慢慢教,你瞧瞧,咱们尔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上桌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你就这样板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喜欢咱们家出嫁的格格回门呢!”

    说着,她又半真半假地对着尔芙笑了笑,安抚道:“你阿玛就是个糊涂蛋。”

    尔芙也是浅笑回应着,“阿玛也是担心弟弟们的安全,虽说现在咱们大清朝境内四海升平,没有战事,但是这进了兵营就是一只脚踩在战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阿玛会如此动怒,也是因为担心弟弟们。”

    有了尔芙和伊尔根觉罗氏先后打圆场,凌柱也不好太揪着这事不放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改变自个儿的想法,打定主意是不会放两个小儿子去军营历练。

    战功赫赫,看似风光,可是谁人能看到那些人前风光的将领身上有多少暗伤旧患。

    这伊尔根觉罗氏虽说也是出身簪缨之家,但是到底是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子,并不能真正理解到战场上的危机重重,而作为从小看着堂叔伯马革裹尸长大的凌柱,却是发自内心地抵触从戎一路,这也是为何他会舍弃家中传下来的那些人脉,一头钻进文官阵营的原因。

    也许有人会说凌柱胆小怕死,不算大丈夫,可是在凌柱看来,只要能好好活下来,那比那些虚名和尊荣都强,如果不是尔芙在成为他养女之前就已经跟了四爷,他甚至都不想让尔芙和皇室扯上半点关系,昔日钮祜禄氏一族在朝中如何风光无限,连培养出元后的赫舍里一族和康熙帝的母族佟佳氏一族都要礼让三分,但是现在呢,钮祜禄氏一族不说是彻底落寞下来,却也比不得曾经的风光了,这就是因为和皇室扯上关系的原因,比起战场上的杀机四伏,那座恢弘壮丽的紫禁城里的主人,更让人畏惧。

    之前,小文小武没有提出这个想要从戎的想法,他还没有联想到那么多,现在这年头一冒出来,凌柱觉得入口香醇无比的桂花酿都泛着一丝苦味了。

    好好的一场团圆饭,一下子就失去了味道,尔芙也知道这种事情,她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说得太多,兴许还会让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认为她是希望小文和小武去沙场拼搏,最终成为她的助力,或者是成为她膝下弘轩等阿哥的帮手,所以她陪着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几句闲话,待到时间差不多,便也就有些失落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而她的心里,也不可避免的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论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如何当她是亲女,可到底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家人,这倒也并非是尔芙这人没良心,因为若是换做是她的亲生老爸老妈,她说话不会如此瞻前顾后,即便说错,老爸和老妈都会包容她,但是不是至亲家人,有些话说错了,难免会引起不好的连锁反应,她不能不小心些。

    正院那边,凌柱和伊尔根觉罗氏回到上房里,伊尔根觉罗氏打发了上房里伺候的婢仆,又亲自伺候着略显醉意的凌柱更衣洗漱好,也难免有几分埋怨,埋怨凌柱这臭脾气太急躁了些,她是小文和小武的亲娘,她又如何舍得小文小武去军营受苦,但是难得两个孩子鼓足勇气,第一次对父母提出心里的想法,总不该如此直白地出言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

    凌柱也知道自个儿今个儿的反应有些着急了,神情木然地说了句知道了,便身子一歪地躺倒在了床上,那模样显然是在生闷气。

    不过了解凌柱性格的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心中明白,凌柱这是有些挂不住脸了,不然绝不会这样乖乖听完她唠叨就倒头睡觉,她瞧着背对着自个儿躺下的凌柱,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很是贴心地替凌柱掖好被角,这才招呼婢女进来伺候自个儿洗漱,这一通都忙活好,微醺的凌柱都已经打起了鼾声,显然是睡熟了。

    “两个阿哥那边,你一会儿交代小厨房做些热汤送过去,那俩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夜里吃点心容易积食,你要用心些。”换了屋里穿的轻便衣裳,伊尔根觉罗氏倚着大靠枕坐在美人榻上,招呼过做事稳妥的婆子上前,压低声音吩咐道,她瞧着那俩小子在席上吃得不香,估计也是不高兴着,但是她是个女人,总不能压着凌柱同意小文和小武的想法,她也舍不得孩子们去军营受苦,也只能操心操心俩孩子的吃喝了。

    安排好这些琐事以后,伊尔根觉罗氏瞧着床上安睡着的凌柱,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凌柱的想法,也不是不同意凌柱的做法,但是非要拘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做不高兴做的事儿,她到底有些舍不得,这也就是做娘的心思,既想着孩子能出人头地、人前显贵,又不想孩子吃苦受累,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的,总不可能事事都可着个人的心思来,所以她觉得这事还是得在尔芙那边下下功夫。

    别看凌柱总是以钮祜禄氏势大为荣,标榜自个儿是名门望族的出身,守着祖上的荣光,不肯接受现在他凌柱为主的这支钮祜禄氏分支已经落寞的真相,但是从凌柱这些年仕途不顺,也能看出几分来,祖上的荣光,不可能护佑子孙万代都安享富贵,不然也就不会有那句成语‘家道中落’的出现了,而显然想要孩子们能富贵吉祥,傍住四爷雍亲王这条大腿更现实些,有了尔芙这个曾经瓜尔佳氏的女儿护着,小文和小武就能占住两族人的情分,也许去军营历练历练,也不会出现太危险的事儿吧。

    伊尔根觉罗氏就这样捧着一本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话本子,胡思乱想着,还不等她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理出个头绪来,院里传话的小丫鬟就偷偷摸摸地招呼起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了。

    “怎么回事?”即便是想着心事,伊尔根觉罗氏仍然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拧着眉头抬头瞧了眼蹑手蹑脚回到自个儿身边的大丫鬟,低声问道,她真是想不出外面会有谁这么不开心,这么晚地来吵着她安歇,而能让自个儿身边大丫鬟脸色煞白,显然也不会是出了什么好事情,所以也难怪她会这般没个笑脸了。

    大丫鬟翠柳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弯腰答道:“主子,圆明园那边派了人来给尔芙格格传话,听守门婆子说,瞧着那人身后跟着的是一匹膘肥体壮的快马,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看起来好似圆明园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底下人不敢拦着,已经带着传话的人往格格那边去了。”

    “怎么不早点说,拖拖拉拉地,你真是越来越分不清楚轻重了。”已经将满头青丝都散在肩头的伊尔根觉罗氏不待翠柳讲话说话,便已经蹭得一下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她一边胡乱挽着头发,一边快步往外走着,连件衣裳都顾不上换了。

    也难怪伊尔根觉罗氏会如此着急,在她看来,尔芙有些时候还是太天真,平常府里那点琐事,尔芙已经能应付得妥妥当当,保管不会出什么乱子,可但是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的话,并没有经过事儿的尔芙很难会应对及时,而她是尔芙的额娘,这时就需要她这个经年的老人儿给她做智囊团了。

第2139章

    第2139章

    飘雪苑里,媚儿穿着一袭清雅的绣白色梨花袍摆的素锦暗纹大襟旗装,斜歪在罗汉床上,双手捧着肚子,正哎呦哎呦地喊痛,猛然听见外面的通传声,先是一怔,随即忙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手把镜,细细检查着脸上的妆容,确定满脸惨白之后,拉过身侧的薄被,便继续抱着肚子在罗汉床打滚了。

    别看她是个县令之女,顶多算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但是因为她的阿玛太过喜新厌旧,县衙后堂里住着的美妾通房,足有十数人,从小就看着那些女人争宠斗狠,即便是没有宫里出来的经年老嬷嬷教导,她也自学成才地学会了一整套卖可怜的方法。

    哭,要哭得泪花落雨,媚态丛生。

    笑,要笑得含羞娇俏,勾魂摄魄。

    一举手、一投足,连如何在病中都能妩媚动人,她亦是精心练过的。

    她特地打听清楚四爷在正院,安排了茶花过去求福晋请太医,不过是想要勾得四爷过来瞧瞧自个儿,希望能勾得四爷迷恋上她,哪怕是只是一星半点的怜惜都好。

    这府里,不单单是讲究家世出身,更讲究谁的恩宠更胜,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她不得不配合乌拉那拉英哥做出和四爷无媒苟合的事情来,本就是落了下乘,加之她的出身低微,进府以后,即便是那些宫婢仆从都不将她这个侍妾当回事,也亏得她运气不错,突然爆出有孕,这才算是在府里站住脚跟了,现在她要是不好好利用起这个优势,那她就真是太傻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来的人不是四爷,竟然是尔芙。

    “福晋,福晋救救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的肚子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虽然有些意外来人不是四爷,而是府里向来不爱管闲事的嫡福晋尔芙,但是媚儿还是立马收敛了脸上的惊诧,黄豆大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落着,反应迅速地冲着尔芙哭喊道,那模样就如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保了似的。

    尔芙见状,也很是意外和惊诧,甚至有些慌张。

    府里佟佳氏才刚刚小产过,虽然知道内情的人清楚佟佳氏根本没有怀孕,但是外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点,要是媚儿也在这时候小产了,估计她不慈、善妒、戕害府中妾室的名声就要坐实了。

    她顾不上去考虑太多,忙让身后跟着的胡太医给媚儿看诊。

    胡太医脚步平缓地上前,对着满脸带泪的媚儿颔首一礼,半欠着身子,坐在了罗汉床边摆着的绣墩上,摘下了肩头背着的药箱,从中取出了镂空石雕的脉枕和丝帕,这才在接过宫女送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隔着丝帕,将手指搭在了媚儿的手腕上。

    不得不说,胡太医这套流程走下来,旁边做围观群众的尔芙就已经无奈地笑了。

    虽然说医生是一个不能急躁、不能慌张的行业,因为医生的反应,很大程度会影响患者和家属的心情,但是这慢郎中的做法,还是会引起患者和家属的反感,这也亏得罗汉床上躺着的是尔芙的情敌,不然尔芙都恨不得揪着胡太医的领子催促他快些了。

    再说胡太医不紧不慢地完成了习惯性的一套动作后,屏息凝神地感受着手指下的触感,随后露出了一抹满是深意的笑容,起身对着还等在旁边的尔芙拱手一礼,掉了会儿书袋,便跟着茶花去外间开方子了。

    自古以来,这女人争宠的手段都相差不多。

    胡太医是宫中侍候多年的老太医,早就看惯了那些宫妃为了引起康熙帝的重视,借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作天作地的做法,他也不会那么不开眼地揭露出媚儿的身体并无不适的真相,干净利落地留下一张滋养补身的方子,便直接随着诗兰离开了飘雪苑。

    “既然没什么大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咱们府里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传来,四爷看重你腹中这胎儿,你也该格外小心,尤其是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切莫多思烦忧,有什么想吃的,也别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打发人去大厨房那边要就是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你肚子里的这胎儿重要。”知道媚儿肚里的胎儿没事,尔芙虽然有些气恼媚儿的大惊小怪,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不满之色,她坐在胡太医坐过的绣墩上,接过宫女拧好的湿帕子给媚儿擦了擦脸,笑着安慰道,又陪着媚儿说了会儿话,等到跟着胡太医去抓药的茶花回来,这才领着诗兰回到了自个儿的正院。

    上房里,四爷正站在西次间的书案后练字,瞧见尔芙回来,微微挑了挑眉,却也没有放下手里蘸满墨的笔,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媚儿的身体,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没有写完的大字上。

    “你这阿玛是真够不称职的,媚儿那丫头辛辛苦苦地替你孕育子嗣,她身子不适,你不说去看看就算了,连多问一句都不肯,这要是让那丫头知道你这般漫不经心的,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个没完!”尔芙随着诗兰去内室换了身衣裳,又取下发间几件比较重的金簪步摇,迈步回到了西次间里,笑着调侃道。

    “爷又不是太医,爷去了,也治不好的肚子。”四爷淡定地落下最后一笔。

    说完,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浅笑,身子往后一仰地坐在了书案后的太师椅上,他从小就长在宫里,这天底下最会争宠的女人都在宫里,他早就看惯了仗着肚子争宠的宫妃,哪里会不知道媚儿的打算,他虽然没有和尔芙从一而终的想法,也不反感身边多几个姿色上乘的美人作伴,但是却讨厌所有利用子女争宠的女人,这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初时他以为媚儿长在小门小户,又不被阿玛看重,兴许真的没有有经验的嬷嬷在跟前提点着,遇到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担心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有些大惊小怪,虽说不讨喜,却也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请太医过来瞧瞧,也是无所谓,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次数多了,便是再没有经验的人,也不会总是这样瞎咋呼了,何况媚儿每次瞎咋呼的时候,都是四爷在正院的时候,四爷便是傻子,也会发现这事不对劲了!

    “孕妇多思,可是不利于腹中胎儿。

    即便你不在乎媚儿这个侍妾,也该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尔芙闻言,迈步走到四爷的身边,低头瞧着四爷刚刚写好的大字,瞧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字,笑着劝道,她倒不是非要装大度,实在是不忍心四爷这个男人在经历丧子的痛苦,人心都是肉做的,虽然四爷看上去很是刚强,但是满怀期待的子女胎死腹中、夭折,这样的痛苦,没有谁能真的不难过。

    四爷闻言,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想要去飘雪苑那边看看。

    因为他清楚,他这会儿心软了,为了孩子退让,但是满怀野心的媚儿绝不会收敛,甚至还会蹬鼻子上脸,最终会越闹越严重。

    不过尔芙的好意和善心,他是明白的,他抬手将尔芙揽入怀中,两人腿碰腿地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伸手抹了抹尔芙脑门上的汗珠子,有些心疼地低喃道:“你就是太好心,她们却在利用你的好心,这让爷如何能够放心地去外面办差呢!”

    “你又要出京么?”尔芙有些惊诧地回眸问道。

    四爷笑着摇了摇头,接茬道:“没有,只是不放心你,这府里头的事情太多,爷心疼你。”说完,他低头碰了碰尔芙的脑门儿,掩饰下眼底闪过的软弱。

    他实在不愿意让尔芙看到他软弱无能的一面。

    尔芙反手揽住四爷的腰,摩挲着四爷腰肢处紧实的肌肉,嘴角闪过一抹坏笑,狠狠一拧,不等四爷反应过来,便如同发泄似的低喃道:“叫你的女人欺负我、折腾我,让我顶着大太阳在府里跑来跑去的,她们欺负我,我就要欺负你!”

    她不想看到四爷心情低落的样子,她宁愿这样插科打诨地破坏掉刷好感度的机会。

    四爷埋在尔芙肩胛处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然后他动作利落地伸手抓住尔芙在自个儿腰间作怪的小手,低声建议道:“一会儿叫上弘轩和小七他们俩,咱们一块去城里转转吧,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去前门外走走么,正巧今个儿爷没有什么事情。”

    听着四爷的建议,尔芙笑着点了点头,她是真的在府里待得有些烦闷了。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宅女,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窝在房间里,除非闺蜜相邀,她很少会主动想起去逛街、出去旅行等等活动,但是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她突然发现逛街是一种很好的休闲娱乐活动,可偏偏她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利,想要出府一趟,不但需要四爷同意,还需要领着大把护卫随行,实在是无趣得紧,难得四爷会主动提出要陪着她去街上转转,即便外面是阳光高照、酷暑难耐,却也并非不能忍耐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美滋滋地跑到内室里去换衣裳了。

    一袭水蓝色绣白色碎花满地的衫裙,手腕戴着一对羊脂玉镶金的宽镯,梳着简单刻板的圆髻,簪上两支赤金缠丝镶红蓝宝石的蝶恋花簪,耳边戴着一对蓝宝石的水滴状耳坠子,如同官宦人家的太太般,穿着绣卷云纹的绣花鞋,俏生生地来到了四爷跟前,柔声问道:“妾身这般打扮,可还漂亮?”

    “甚美。”四爷笑着答道,他有些后悔答应领着尔芙去街上了。

    尔芙却不知道四爷的那点小心思,她笑眯眯地拨动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摩挲着身上这身特地裁剪的汉式旗装,随后又用玉指捏着裙摆,美美地转了几圈,低头欣赏着地面那道体态妖娆的影子,耐心地等着诗兰去接小七和弘轩过来。

    少时片刻,小七和弘轩就过来了。

    四爷穿着団纹的马褂长袍,头上戴着镶碧玺石的瓜皮小帽,手里拿着一柄紫檀木柄的折扇,如翩翩公子般地对着尔芙伸出手,一手挽着模样俏丽的尔芙,一手拉着娇憨逗趣的小七,身侧陪着一本正经的小七,慢悠悠地来到了垂花门前的空地,登上了一辆富贵却不显露身份的马车,从侧门离开了四爷府。

    “咱们这一走,估计后院那些女人不知道又要摔碎多少花瓶茶碗了!”尔芙坐在车座上,抬手撩着轻纱内衬杭绸的车帘,欣赏着两侧的青砖院墙和黛色屋脊瓦,笑眯眯地说着打趣四爷的话。

    “你不是已经给府里定下规矩,甭管谁摔碎的花瓶,不补银子就甭想领新的。”四爷无所谓地摇着折扇,拍掉了尔芙撩着车帘的小手,随口答道,“这还是在内城里,别挑着车帘了,让别人瞧见你这副装扮,怕是又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了。”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这话说得太生硬了,忙补充道:“等出了内城就好了。

    再说这内城里,本就没有什么看的,不过都是一样的胡同、一样的墙,唯一不同的就是各个府邸不一样的主人罢了,瞧着都觉得闷得慌,哪里像前门外那么热闹,有摆摊卖东西的小贩,有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尔芙也不是才到这个时代的萌新,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见四爷这么一说,便也就放下了车帘,不再看外面灰突突的街道,而是低头从车座下取出了一张棋盘,招呼着小七、弘轩和四爷一块玩,她则没有参与到这项活动中,而是在旁围观,兼胡乱给人支招,因为她发现她真的不大擅长这类棋类活动,自打她将五子棋、跳棋、军棋等棋类游戏的规则,交给四爷和小七她们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赢过,更不用说围棋这种高端的博弈类游戏了。

    “别玩了,快到外城了,路就不好走了。”玩起来,这时间过得飞快,正当尔芙饶有兴致地瞧着小七和弘轩联手对抗四爷围剿的时候,四爷撩着车帘瞧了眼外面,朗声说道,同时丢了手里的棋子,搅乱了棋盘上的战局,他是真没想到弘轩的棋力这么强,早知道弘轩的棋力如此强,他就不会拖大地一对二了。

第2140章

    第2140章

    四爷见状,稍显不耐烦,但是到底不好当着满屋的婢仆面太落她的脸面,只得苦笑着替她求情道:“乌拉那拉格格经过此次,想来也知道小心了,再说小五病着呢,她是亲额娘,定然是最着急的一个。”

    对于四爷这种和稀泥的行为,尔芙并不意外。

    她微微摆手,似是满脸无奈地配合道:“得得得,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揪着不放,怕是明个儿就要人说我是个容不得人的掐尖性子啦,不过乌拉那拉氏格格,你也要记得教训,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今个儿哭得好似个泪人似的,明个儿又生出旁的心思来了!”

    说着,尔芙迈步走到跪地痛哭扮可怜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儿,屈指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脸颊处的脂粉,然后将沾满脂粉的手指对着四爷晃晃,面露浅笑地往外走去。

    任何耍心眼的小把戏,也经不住这样直来直去的扎心一刀。

    乌拉那拉氏媚儿脸上的神色不变,眼底却满是惊慌,开口就要解释。

    只可惜,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替她打掩护了,她本就想要送乌拉那拉氏媚儿去地狱,之前也不过是希望这场戏出现意外,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么……她似乎有了更好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步,拦住了要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解释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妹妹,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要挑拨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小格格正病着,你怎么还有心情涂脂抹粉呢,便是我这个做庶母的瞧着,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何况是王爷这个小格格的阿玛呢!”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刚刚的模样,面露可惜地往外走去。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开心、欢喜等种种正面情绪未必能够累积,未必能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是如愤怒、不满等负面情绪,却是一定会渐渐累积在一块,最终形成一加一大于任何数的效果。

    她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这次肯定能过关,还能够让四爷忘却她的所有过错,但是当小五格格再出事的时候,这些曾被四爷遗忘的愤怒、不满、怀疑、猜忌等负面情绪就会一股脑地钻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老爷子出面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都没用了,她就要高高兴兴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果然,如乌拉那拉氏所预料的一般。

    当天夜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小半宿,又哭又求地纠缠了四爷好久,总算是让四爷收回了带走小五格格给奶嬷嬷照样的绝情决定,她是顺利过关了,但是四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却并不见任何欢愉之色,显然是被她烦得不轻。

    乌拉那拉氏站在院门内,透过两扇院门间的细缝,目送着四爷走远,笑着回屋了。

    她挥手打发了贴身伺候的宫婢,扭头对着站在烛光能照耀范围外的黑影,低声吩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做得太明显,也别做得太出格,让她先高兴两天,等那个病秧子的情况好些,再将那玩意儿送给病秧子试试味道。”

    说完,她也就打着哈欠,进内室里休息去了。

    这大半夜的,真是够辛苦了。

    隔壁院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小五格格,一刻都不敢分神,但是也没耽搁她收拾照顾小五格格的这帮宫人婢从,从奶嬷嬷到门外值夜的小太监,一个不落,挨着个地掌嘴,直将满肚子的羞恼都发泄了出来,这才让这些脸肿得好似猪头似的奴才们滚出去,别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

    “春喜,你说咱们是不是错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将睡得还不甚安稳的小五格格交给奶嬷嬷照顾着,自个儿揉着已经酸得快没有知觉的肩膀,挪步来到外间的软榻前,靠着软塌上摆着的南瓜形软枕,低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春喜一边将更多软枕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一边摇摇头。

    她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也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最信任的人,往常都是她和茶花伺候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但是她远不如茶花得宠,一来是她不善言辞,二来是她真的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自家格格的许多行为是什么用意。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媚儿问她,显然是已经急晕头了。

    她沉默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内室里照顾小五格格的奶嬷嬷,低声答道:“奴婢觉得嫡福晋会动怒,并非是为您,而是迁怒于您了。

    奴婢听说小七格格这次病得古怪,太医去看过几次,仍然没能让小七格格的病症好转,王爷还特地将宫里伺候的佛爷们都请回来了,显然这病是有些邪门,那嫡福晋疼爱小七格格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她心情能好就怪了,您又这时候主动撞上去,她怎么可能不为难您呢!

    就奴婢的愚见,这事要怪就怪侧福晋不好,她故意派去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柳,那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还故意等在外面和嫡福晋一块过来,谁知道她这一道上有没有故意说您的坏话呢!”

    春喜能分析出这些内容,那就已经是她超常发挥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耐心地听她说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叹着气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隔壁那位是故意要害我呢……

    只是要怪就怪咱们院里的人手太少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跑前跑后的忙活啦,借着我显示她的贤惠和宽和,好人她来做,还撺掇着嫡福晋那个糊涂蛋来对付我,真以为我瞧不出来是她在背后搞鬼呢,要是我稀里糊涂地和嫡福晋对上,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拍巴掌乐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到底还是地位太低,手里的银钱不够,连想要培养两个心腹来供自个儿差使都不成,看来等小五的身体好些,自个儿也是该多做些准备了,这受气的小格格,她是彻底做够了。

    “其实格格也不必动怒,奴婢瞧着王爷也并没有怪您,还替您给福晋求情呢,显然是看重您的!”春喜闻言,恭声劝道。

    乌拉那拉媚儿听完,一脸苦笑地摇摇头,却到底没有解释这里面的猫腻。

    因为她怕她解释得太清楚,让春喜和茶花她们都学聪明了,学会了府里宫婢仆从们都会的那手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了,那她这个无钱无势、又无人可用的小格格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放柔了语气,对着还是一脸懵的春喜,轻声吩咐道:“去取些热水给我敷敷肩膀吧,然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儿还要和我一块照顾小五格格呢,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退烧!”

    春喜一脸欢喜地点点头,迈着轻快地脚步往外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则是起身回到了内室里,看着奶嬷嬷还有些肿的脸颊,撩着袍摆就跪下去了,她一脸诚恳的说道:“今个儿让嬷嬷受辱,实在是我没有办法所致,还望嬷嬷不要怨恨小五格格,便是要怪就怪我吧!”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本来背对着门口方向的奶嬷嬷闻声,回过头来,被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抖,忙将怀里抱着的小五格格放回到床上,伸着手就要来扶跪在自个儿跟前儿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同时她也跪了下去,她是个很憨厚的人,不然当初四爷也不会安排她来照顾可能智力有些问题的小五格格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哭着摇摇头,对着奶嬷嬷诉起了自个儿的委屈。

    她玩这一出,所图就是奶嬷嬷在内务府的关系,乌拉那拉氏媚儿很聪明,她清楚自个儿的短处在哪里,无非是没有根基和倚靠,便是手里揣着银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而四爷安排过来的这个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上三旗包衣出身,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是现成的人脉,如果她能得到小五格格这位奶嬷嬷的帮助,那么她就有了收拢人手的门路。

    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从小入内务府伺候的宫女出身,便是她不如姐妹们聪颖,却也不是傻瓜,二十来年的宫女生涯,让她深谙这些贵人主子们的习性,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会儿能哭哭啼啼地给自个儿下跪求助,那么等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势之后,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自个儿。

    她怎么能够自掘坟墓呢……

    当然,奶嬷嬷也不会一口回绝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请求,满脸愁容地点头应道:“格格的为难之处,奴婢也是看在眼里了,只是奴婢出自小门小户,夫家也是内务府里不甚起眼的小家族而已,怕是帮不到格格太大的忙,但是既然格格吩咐了,那奴婢就试试看吧。”

    “那媚儿就在这里先多谢嬷嬷的仗义相助了。”乌拉那拉媚儿笑着道。

    陈嬷嬷苦笑着,摇头道:“奴婢身份卑微,实在当不得格格您这般礼遇,您快请起身吧,若是让旁人瞧见,怕是不好!”说着,她就将还跪在自个儿眼前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搀扶起来了,她自个儿也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谁跪谁腿疼,自个儿不心疼自个儿,那就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没打算和陈嬷嬷多做纠缠,因为她也怕春喜取水回来瞧见自个儿给陈嬷嬷屈膝做礼的模样,一个主子混到给身边婢仆行礼作揖的份上,实在是有些丢脸了。

    显然,陈嬷嬷也没有趁机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联络感情的打算,趁势抱起小五格格,稍显尴尬地对着她笑笑,便走到内室的屏风后面去给小五格格加宵夜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有些不高兴地抿抿嘴儿,径直回到外间休息去了。

    她有些气恼陈嬷嬷的不识相,自个儿便是身份再低,却到底是亲王府里有名分的格格,更替四爷诞育下小五格格,就算小五格格的身体有些不妥之处,那她也是有功于爱新觉罗氏的功臣,但是陈嬷嬷却这般疏冷自个儿,真真是狗眼看人低,待自个儿登上高位的那天,定要将这刁奴处死,这才能补偿自个儿今日所受之屈辱。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心态被憨厚的陈嬷嬷看得真准确。

    再说,尔芙回到小七在桃花坞那边的住所,连睡了整日的小七已经在诗晴轻柔和缓的声音抚慰下,又一次地睡过去了,她面露甜笑地看着睡相较差的自家宝贝儿,替小七掖掖被角,便这样褪去鞋袜地坐在了床边。

    “我刚刚可能做错了某件事!”她看着还未休息的诗晴、诗兰二人,低声说道。

    “主子何出此言呢?”诗兰闻言,轻声问道。

    尔芙并没有答话,而是抬头望向光线稍暗的窗外,满脸苦笑地摇着头,好一会儿才说起自个儿是如何为难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又着重说了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反应,她是刚刚在路上才反应过来的,正因为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过于反常的做法,让她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来。

    诗兰和诗情二人耐心地听尔芙说完,对视一眼,齐声道:“主子,您实在是不必如此烦恼,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格格再不对付,也牵扯不到您的头上,咱们约束好咱们院里的宫婢仆从就是,任由她们打破头才好,反正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胡说,我是这府里的嫡福晋,内宅不宁,便是我这个做福晋的未能尽到本分。”尔芙却并不这么看,她面色沉重地摇摇头,叹气道。

    接着,还不等诗兰等人出言安慰,她便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内宅不宁,我被宫里娘娘训诫,这还是小事,我就怕王爷那些兄弟们会借此攻讦王爷的私德,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旦牵扯到王爷头上,那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格格的私怨,便不再是咱们府里一点小事了!”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她迈步走到窗边,遥遥望着根本看不到的长春仙馆方向,想象着住在长春仙馆里,越发得意的乌拉那拉氏,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角色互换的荒唐感觉,这也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第2141章

    第2141章

    本该好生待在房间里的茉雅琦手里头拎着一条马鞭,正一下下地沾着水往葵儿身上抽着。

    尔芙脸色大变地冲到茉雅琦身边,“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话,她已经伸手夺下茉雅琦手里拎着的马鞭,同时吩咐诗情去取来厚实的衣物给葵儿穿上,叫过站在旁边围观茉雅琦动私行的大力婆子把二人半拖半拽地扯回上房里。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你这样不顾身份地当众责罚身边伺候的宫婢,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嘴儿呢!”尔芙眉心紧蹙着,没好气地接过宫人奉上的热茶,瞧着旁边仍然满脸不痛快的茉雅琦,冷声问道。

    “回嫡额娘的话,这死丫头手脚不干净,把您之前送给茉雅琦的那对金绞丝镶绿松石的耳坠子偷藏起来,被茉雅琦当场抓住,还要撒谎狡辩,茉雅琦一时气不过,又怕身边其他宫婢跟着她有样学样,这才把静思居上下伺候的宫婢仆妇都叫了过来,稍微教训了她几下而已。”茉雅琦眼神游离的随口回道。

    “一对耳坠子,一对耳坠子就只得你要人性命么?

    这大冷天的,你让她穿着一身单衣跪在外面,还拿着鞭子抽,要是我再晚些过来的话,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打死她啊,既然底下人犯了错,那就交给府里头的掌刑嬷嬷去教训好了,何必你这么一个格格亲自动手,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你的身份是什么了?

    还有刚才冯夫人孔氏特地过来探望你,不管你心情怎么不好,也不管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总该懂些礼数吧,她到底是冯林的母亲,你既然一心想要做冯家的媳妇,那不管是人前人后都该有个儿媳妇的样子吧!”尔芙懒得去问葵儿真相是什么,她也不想揪着这事不放,说到底她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葵儿这个丫头,她抬手打断了茉雅琦的话,冷声说道,这才是她匆忙安顿好孔夫人就过来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还没来得及抿口茶润润嗓子,便听见茉雅琦很是任性地说出了不想嫁给冯林的话,硬生生地将一口茶水噎在了嗓子眼儿,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这才喘过气来,她扭头看着直挺挺站在旁边做不服状的茉雅琦,咬牙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你死活闹着要嫁给冯林的吧,我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你,说你阿玛已经在和冯家那边商量亲事,不会不顾你的意愿,你还要闹到在街上拦下皇上的銮驾,当着满朝文武和王公亲贵的面哭诉你已经和人情根深种,现在一切都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在发展,你又闹着说不想嫁,你是不是以为你出身亲王府就有资格不管不顾地任意妄为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阿玛替你在皇上老爷子求情,你现在就已经在宗人府里反省了,你还这样胡闹……”

    “嫡额娘,您总要听听茉雅琦这么决定的原因再骂吧。”她更没想到茉雅琦还是一脸委屈,她不等尔芙将话说完,便已经急忙出言打断,哭丧着脸跪在葵儿的身边,伸手指着浑身发抖的葵儿,咬牙切齿的说道,“您是不知道这死丫头是谁,这死丫头竟然是孔氏给冯林安排的通房丫头,她之所以一直跟在我身边,便是想要借着我的名义,稍后作为我的陪嫁丫鬟嫁过去,这样一个早早就已经有通房丫头的男子,茉雅琦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呢!”

    有些事,尔芙不说穿、不点破,并非是她真的看不透,她不过是不想让茉雅琦那么尴尬而已,但是今个儿茉雅琦的所作所为,真的把她惹急了。

    她冷冷笑着,起身走到茉雅琦身边,单指挑起茉雅琦的下巴,瞧着茉雅琦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冷声说道:“呵呵,婚前就已经安排下通房丫头,这还真是一个好正当的理由啊。

    你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着要不嫁,你没有瞧瞧京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家哪户的男子是没有几个通房小妾的,远的不说,单单就说你阿玛,妾室算是少的吧,那后院还不是有三五个女人在,我是个继室,又原本就是你阿玛的侧福晋就不说什么了,那是不是当初乌拉那拉氏福晋就也要闹着不嫁呢,如果当初她敢闹着不嫁,一条不尊圣喻的罪名,便足以将她整个乌拉那拉家族都赔进去。

    茉雅琦,我今个儿明白告诉你,这件事你阿玛都不会答应的。

    你别忘记你肚子里还怀着冯林的孩子呢,你当初做出不顾体统的事情时,怎么没有多想想,我不相信你是被迫的,你所说的那些话,我之所以不揭穿,不过是顾着你这张脸,你觉得如果冯林不顾你想法,做出强迫你的事情以后,你会这样死求白赖的嫁过去么?

    好了,你阿玛留了冯总兵和冯夫人在府里用饭,你快点收拾收拾就跟着我一块过去吧!”说完,她便看也不看茉雅琦一眼地往外走去,同时吩咐诗情和诗兰将还跪在那的葵儿带走,送去交给掌刑嬷嬷处置,不管怎么说,葵儿这样心机深沉的通房丫鬟,还是不好继续留在茉雅琦的身边伺候了。

    茉雅琦从未见过尔芙如此激动的样子,哪怕是当初她提心吊胆地由冯家人送回来的时候,尔芙也还是很体贴地让她去休息,都不曾怪罪她一句,她真心不觉得自个儿今天做的事情是多么大的错,见尔芙为了这点小事就如此言词训斥自个儿,她不禁愣住了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尔芙早已经走远。

    她愤愤地捶了捶地砖,冷声叫过廊下伺候的宫人扶起自己,眼神阴冷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这才咬了咬牙起身进内室去换上了一身合体得宜的衣裳,坐着软轿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四爷和尔芙分坐在上首摆着的方桌两侧,冯总兵和冯夫人则在下首落座,一旁还有陪坐的府中长史傅鼐和傅鼐夫人,看起来一堂和气,不过这么好的气氛在茉雅琦走进来的瞬间,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尔芙已经将茉雅琦闹着不肯嫁过去的事情告诉了四爷。

    冯夫人回到暖阁稍作歇息以后,也寻个机会,将茉雅琦之前如何失礼的事情,偷偷告诉给了冯总兵知道。

    显然,茉雅琦的做法,让双方都不大满意。

    虽然两边不满意的愿意不同,四爷是不满茉雅琦任性胡闹的做法,冯总兵则是觉得茉雅琦这个庶出的亲王格格有些自视甚高了,怕她嫁过来以后会搅得家宅不宁,又不敢悔婚,但是对茉雅琦的态度是空前一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无视,如果不是尔芙怕场面太难看,茉雅琦又要当着外人面大闹,主动招呼着茉雅琦上前给冯总兵和冯夫人见礼的话,那场面就真的要尴尬到底了。

    只是她送过去的梯子,茉雅琦并不领情。

    她进到花厅里来,对着四爷和尔芙福身见过礼,便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冯总兵对面的空位子上,直气得四爷暗暗咬牙,却又不得不打圆场道:“这孩子是真让本王和她额娘惯坏了,你们见谅,茉雅琦,还不给冯总兵和冯夫人见礼!”

    “茉雅琦见过冯大人、冯夫人。”四爷开口,茉雅琦就算是再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迈步来到冯总兵和冯夫人跟前,很是敷衍地屈了屈膝,如蚊吶似的低声说了句,也不需要冯总兵开口就直接转身回到对面坐下了。

    瞧她那样子是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看她那做派是要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这次就算冯总兵有心攀龙附凤,想要借着四爷在朝中的地位,将家族发扬光大,摆脱到草莽出身的名头,也下定决心要断了这门亲事了,毕竟他好赖都是镇守一方的正二品大员,总不能回到后院,却还要看茉雅琦这么个儿媳妇的脸色吧,他能从一个小兵爬到正二品总兵的位置上,那也是凭借着他在战场上敢拼敢杀、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战功,说到底,他心里头也是有着自个儿的骄傲的。

    如果茉雅琦真的是个性格温婉、品性纯良的好姑娘,冯林又是真心喜欢她,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是乐得成人之美,顺道收些好处,可是瞧着茉雅琦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宁可豁出去赌一赌,哪怕得罪了大权在握的雍亲王,他也绝对不肯让这样的女子嫁进冯家,妻贤夫祸少,要是真让茉雅琦进了门,他冯家怕是还没有来得及飞黄腾达,便已经被她拖进死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偷偷给老妻使了个眼色。

    夫妻相伴多年,冯总兵一个眼色,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冯夫人就已经了解,她微微颔首,端起茶杯抿了口,扯出满脸笑容,如同最是和蔼可亲的长辈似的接茬道:“王爷真是言重了,二格格性格很好,妾身不知道多喜欢她呢,恕妾身说句有些高攀的话,今个儿在这花厅里坐着饮茶的都是自家人,要是二格格太过讲究虚礼,那妾身才觉得不自在呢!”

    “呵呵,这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他们互相喜欢,咱们又何必讲究那些门第之别呢,只要他们两个孩子能好好相处就好。”不需要多想就知道冯夫人说的是场面话而已,尔芙却也乐得这样融洽,她笑着摆摆手,随口应了句。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冯林今个儿并没有过来。

    花厅里,除了茉雅琦之外的六个人,纷纷说着场面话,一直到宫人在偏厅将席面准备妥当,气氛已经好转了许多,四爷笑着招呼着冯大人起身,边说边往外走着:“福晋听说冯大人祖籍是在安/徽那边,特地让厨房张罗了一桌徽菜,也不知道味道地不地道,冯大人可得多多提些意见,也好让府里头的厨子能有所进步。”

    “王爷真是太客气了,那卑职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四爷等人就已经来到了偏厅里。

    足足能坐下十个人的大圆桌上,摆着八荤八素十六道菜,桌边的长几上,则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蜜饯,四爷笑着招呼着冯大人和冯夫人落座,抬手打发了在旁边准备伺候布菜的宫女,朗声道:“今个儿是寻常家宴,咱们也就别留这些人在旁边伺候碍眼了,该吃吃、该喝喝,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福晋,招呼好冯夫人,本王要和冯大人开怀痛饮。”说完,他又对着尔芙使了个眼色,提醒她要时刻注意茉雅琦,别让茉雅琦在饭桌上闹出乱子来,另外也是希望尔芙能招呼好冯夫人,免得冯夫人回去对冯林说三道四,弄得冯林和茉雅琦离心离德。

    不得不说,四爷这个做阿玛的,需要操心的事情是真多。

    只是这哪有千日防贼的呢,尔芙就算是再警醒,也架不住茉雅琦在旁边存心搞破坏,她也只有频繁应付,时时刻刻打圆场,弄得她一顿饭吃得就如同打仗似的,根本不知道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更别提滋味如何了,等她送着冯夫人在侧门坐上离开的马车,她身上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身心俱疲、且满肚恼火的尔芙,抬手打发了在旁伺候的宫婢,只留下诗兰和诗情在旁边,一巴掌就狠狠打在了茉雅琦的脸上,她并不是个爱动手的人,但是今个儿茉雅琦的所作所为,真是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瞧着满眼错愕的茉雅琦,揉着有些发胀的手心,厉声道:“我不想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有多么不满,但是你都不该让你阿玛那么为难,你有没有想过冯大人和冯夫人是来做客的,就算以后这门亲事成不了了,也该保持着起码的面子情吧,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你就不配享受你阿玛给你带来的尊荣。”

    说完,尔芙就抬手敛了敛披风,迈步往正院走去。

第2142章

    第2142章

    隔壁邻里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只当这两兄弟家里没有个女人操持,不懂得节俭二字,倒是也没人将今个儿满四九城抓人的事儿联想到一块。

    而与此同时,入府就端着身份,不肯和尔芙低头的乌拉那拉瑞溪在听说四爷留宿正院的消息后,直接换上了侧福晋的大礼服,迎着月夜里的淡雾,来找四爷告状了。

    昨个儿晌午时分,瓜尔佳氏才去过炫彩坊,晚上自个儿的铺子就被盗了……

    不管怎么想,乌拉那拉氏都觉得这事和瓜尔佳尔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怎么想都觉得瓜尔佳氏不能这么蠢,即便是真想要打击自个儿这个对手,即便是她想要断了自个儿的货源和库存,也不该做得这么全无遮掩,但是昨个儿夜里被偷走的东西都赶上她的大半身家了,她实在是淡定不下来,所以说她是找四爷告状,还不如说她就是找个借口,希望能求得四爷的帮助,抓住那些敢跑到自个儿铺子里偷东西的恶贼。

    这一整天,四九城里都是乱糟糟的抓人官兵,四爷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不过他不喜欢多干涉后院众女的私事,只是和尔芙随口唠叨了两句,叮嘱尔芙明个儿早起请安礼上和乌拉那拉瑞溪好好说说,让乌拉那拉瑞溪注意些分寸,不要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便也就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直接起身去净室里洗漱,打算早些歇下了。

    当乌拉那拉瑞溪来到正院外的时候,上房的灯都已经灭了。

    不过她才不管尔芙和四爷是不是已经歇下了,想想她大半身家被恶贼搬空,她真真是寝食难安,就在随行伺候的小宫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叩门的时候,心急如焚的乌拉那拉瑞溪就直接将绿意推到了旁边,上前砰砰砰地敲响了那扇已经落锁的朱漆门,门环更是被震得蹦了几蹦。

    暗夜里,万籁寂静,即便是一丁点动静,也能传出老远,何况是这有些刺耳且突兀的敲门声。

    不,这不该叫敲门声,得说是砸门声。

    本就浅眠的四爷听着院里的动静,满脸不喜的冷哼道:“真是片刻都不得消停!”

    “诗兰,去外面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大半夜的……”尔芙抬手拍拍满脸愤愤就要起身的四爷,又将露在外面被冻得有些凉的肩膀往被窝里缩了缩,朗声道,这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披上衣服去瞧瞧,现在她倒是越发适应这种呼奴唤婢的贵妇生活了呢!

    四爷闻言,他也懒得这么晚,还要离开温暖的被窝了,扭头见尔芙慵懒如猫,笑着转过身,将缩成团的尔芙揽入了怀中,又替尔芙将被角掖好,轻吻着尔芙光洁的额头,刚要拉着尔芙继续睡,去外面问话的诗兰就踢踢踏踏地回到内室来回话了。

    “什么叫做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过来告状?”接连被打扰好眠的四爷再没有好脸色,他蹭得一下坐起身来,如撒气似的大力撩起掩得严严实实的淡蓝色锦缎床幔,冷声喝问道。

    诗兰被吓得一晃,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颤声答道:“奴婢不知。”

    “行了,你就起来答话吧,这地上寒凉,你又穿得如此单薄,再落下什么病根。”尔芙听着动静,不好再赖在被窝里躲懒,她探着脖子瞧瞧床前跪着的诗兰,有些担心的吩咐道,同时藏在四爷背后的小手偷偷拉了拉四爷的衣角,免得四爷找不到正确的出气筒,折腾留在上房里值夜的倒霉蛋诗兰。

    诗兰是真倒霉,今个儿本不该是她在上房里值夜,不过是她和诗情换班了。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到诗兰头上,乌拉那拉瑞溪是侧福晋,又是先福晋的同宗同族堂妹,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是不比尔芙这个继室低多少,她连尔芙的脸面都不给,更不可能给尔芙跟前的大宫女脸面了,诗兰出去问话,乌拉那拉瑞溪能回答她一句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他还指望着乌拉那拉瑞溪能将大半夜闹正院的来龙去脉和诗兰这个宫女交代清楚。

    说起来,四爷还真不是小看后院这些女人了,这些女人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知道自个儿喜欢性情温良的姑娘,便各个在他跟前努力表现自个儿宽仁有礼、厚待下人的一面,背地里的样子,他都不敢去想,这都是些逢场作戏的事儿,还是不要太深究了!

    想想这些事儿,他理解了诗兰的为难,也就收起了一脸的不痛快。

    四爷不等苏培盛从耳房那边绕过来伺候自个儿,登上床边儿放着的软底布鞋,又抬手拿过衣架上搭着的那件肥肥大大的棉袍穿好,将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拢拢好,直接来到了外间坐定,乌拉那拉瑞溪也被诗兰从外面请了进来。

    她穿着那身绣着水波纹袍摆的石青色大礼服往地上一跪,便抹着眼泪哭诉起来:“四爷,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做主,你想爷怎么给你做主呢?”四爷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妾身知道您事忙,也不愿意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您,只是妾身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想来您也听底下人说起过了,妾身之前在外面开了个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赚些散碎银子,因为铺面所限就直接开在福晋那家炫彩坊的对面,虽然比不得炫彩坊的生意好,但是也确实是分薄了炫彩坊的客人,妾身想着福晋身份尊贵,又要操心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便也没有拿这些事来惹福晋不高兴,却没想到……”说到这里,乌拉那拉瑞溪含泪抬眸看着四爷,打住了话茬,只一味地挤着眼泪。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从成为侧福晋的那天起,看起来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与其他妾室一般学那副矫揉造作的做派,但是却学会要如何使用女人最擅长的武器眼泪说话了。

    只可惜,她不大能理解一个人被打扰清梦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体验。

    正在努力和周公作战的四爷还哪有闲心去怜惜眼前梨花落雨的乌拉那拉瑞溪,再加上乌拉那拉瑞溪那意有所指的话,更是让他不高兴,他现在还能忍住不骂人,那就已经是他的修养好了,他接过诗兰送上的浓茶抿了口,冷冷道:“有话就说,有什么委屈就诉,哭哭啼啼的能解决什么问题,平白让人看笑话罢了,你好歹也是侧福晋,别学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竟想着怎么恃宠生娇。”

    说完,他有些嫌弃地瞟瞟手上端着的茶碗,咂咂嘴儿,将茶碗撴在了茶桌上。

    这壶茶泡得太浓了,茶味太重,还有些土腥味,喝着发涩,苦得舌头都有些麻了,不如苏培盛的手艺……四爷还有闲心去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问题呢,可见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乌拉那拉瑞溪跪在地上,心里暗骂,面上却仍是那副哀哀切切的模样,抽泣着、哽咽着,反正就是不吱声,毕竟瓜尔佳氏那个贱婢还没有出来,要是能引得瓜尔佳氏激动之下将这黑锅揽上身,不愁她丢得那些东西找不回来,即便是找不回来了,也可以让瓜尔佳氏将东西赔给自己个儿。

    就在四爷不耐烦得要开口斥责的时候,尔芙这位正主露面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让乌拉那拉瑞溪这般难堪得跪地哭诉,但是女人出门就是不如男人那般利索麻利,她又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狼狈样,总要拾辍拾辍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总不能乌拉那拉瑞溪妆容齐整如贵妇似的坐在那儿,而自个儿就好似个疯子那般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吧。

    这大晚上的,伺候自个儿梳妆的宫婢都歇了,只能等着诗兰一个人里里外外得忙,给外间里坐着的四爷上完茶,再过来伺候自个儿梳妆更衣,所以她这出现得晚了些,还真不是故意要落乌拉那拉瑞溪的脸面,她明明就已经尽快梳妆了,不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挽个圆髻就出来,不过即便是她早在乌拉那拉瑞溪进门前就陪着四爷坐在这里,在乌拉那拉瑞溪这个曾经失败过的情敌眼里,依然是那个狐媚邀宠的浪蹄子。

    二女之间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一来是乌拉那拉氏太恨尔芙这个靠着一张无辜脸谋夺了自个儿嫡福晋之位的女人。

    二来是尔芙也恨透了乌拉那拉氏这个伤害了自个儿一双子女的人,这是尔芙还没有脑洞大开的联想到有本土女重生归来这种事发生,不然她早就活撕了眼前的乌拉那拉瑞溪了。

    三来就是四爷就一个,甭管是哪个女人都不甘心和人分享。

    四来,也就是更简单了,乌拉那拉氏将铺子都开到炫彩坊的对面了,这是赤果果地挖墙脚行为,尔芙之前不知道妶彩坊这个山寨货是乌拉那拉瑞溪开得还好些,顶多就是心里有些不高兴而已,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这点,绝对是恨上加恨。

    综上所诉,既然没有可能和解,尔芙也不会故作大度,容许乌拉那拉瑞溪继续挖自个儿墙角,所以她才会那般果断的让白娇安排人去偷空妶彩坊的库房,替自个儿先小小地出口恶气,现在也不准备让乌拉那拉瑞溪好过,她装作对外面的动静全然不知的懵懂样,笑着对四爷屈膝一礼,也不等四爷叫起,边说边坐在了四爷旁边,很是亲昵地揽着四爷的胳膊,似是很体贴关心府中姐妹般的柔声道:“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也不让侧福晋起身答话呢,这要是跪伤了膝盖,还不够您跟着心疼的呢!”

    “你倒是个好性子的,人家是过来告你状的。”四爷哪里不知道尔芙心里那点小算盘,不过他宠着尔芙胡闹都快成为习惯了,也是不耐烦继续看乌拉那拉瑞溪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是配合的抬手刮刮尔芙的鼻尖,满脸宠溺的打趣道。

    罗汉床上旁若无人的尔芙和四爷,真是气得乌拉那拉瑞溪牙根痒痒。

    “告状,还是告我的状,到底是为何呢?”尔芙故作不解地扭头看着乌拉那拉瑞溪问道,同时她还不忘吩咐诗兰取来绣墩,招呼着乌拉那拉瑞溪坐下说话,一脸体恤关心的笑着招呼道,“有什么不高兴的,坐下慢慢说,四爷就在这里,真要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赔不是,保管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的。”

    说完,她笑着往旁边儿让让,好似在故意避嫌般的离开了四爷的怀抱。

    而旁边的四爷突然察觉到怀抱里的空落,整个人都不高兴了,他狠狠剜了眼如同偷腥成功的狐狸似的尔芙,又扭头瞧瞧起身坐在绣墩上的乌拉那拉瑞溪,清清嗓子,冷着张脸问道:“这次你要告的本主都在这里了,要告状就直说吧,这大半夜的,爷实在没心情和你们在这里打嘴仗,该是谁的错,爷也不会袒护!”

    说完,他又端起那杯苦得他舌头发麻的浓茶抿了口,困,困,困……困得头疼。

    乌拉那拉瑞溪似乎也意识到四爷的情绪不大好,虽然仍然还是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做委屈状,但是也结结巴巴地将她要告尔芙支使人偷盗自个儿铺面库房的事儿给说了。

    尔芙闻言,真可谓是满脸惊诧,她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抖了,有些慌乱的辩解道:“妹妹是不是有何误会……我昨个儿确实是去了趟炫彩坊,回来的时候还出了些事儿,但是我是去炫彩坊给娘娘置办桃花粉的,宫里娘娘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妹妹不是也在场么,你怎么会突然说我安排人去偷盗你铺面库房呢,我连你的铺面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偷盗一说。

    再说旁的我是真不敢说,但是就论银钱,我实在是不缺,再说我即便是缺银子,我也不可能做出这般不顾体面的事儿!”

    说完,她还不忘在心里给自个儿比个大拇指,这演技真是棒棒哒……

第2143章

    第2143章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

    其实她本来是挺相信廖大夫的医术和人品,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这次,还真是尔芙小心之心了。

    德妃娘娘并没有想过要杀人灭口,毕竟这人是尔芙带进来的,要是她除掉廖神医,岂不是白白送把柄给尔芙,所以她考虑得很清楚了,没事最好,如果真有什么不便外传的隐疾,那就尽量收买拉拢廖神医,这世上就没有不能收买拉拢的人,就是有,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

    可惜,这一切计划都被廖神医的自黑行为给打破了。

    被德妃娘娘兜头教训一顿,尔芙是有些不开心,但是能够安安全全地把廖神医带出宫,她还是松了口气。

    神武门外,廖神医擦擦头上冷汗,拱手道:“小人给东家添麻烦了!”

    “这事不怪你,都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就贸然送你进宫所致。”尔芙忙摆摆手,她摆手示意诗兰送上一枚精致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到廖神医的手里,自我反省道,这和宫里人办事,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亲情啥么的,那就是挂在嘴边儿糊弄人的玩意儿,这些人要是真重视亲情的话,那也就不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一阵摇头,满脸担忧地提醒道:“小心其间,你去避避吧!”

    “避避,没有这个必要吧?”廖神医到底不是那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太医,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小心无大错。

    虽然你今个儿装傻充愣地糊弄过了德妃娘娘,但是你在京城的名望颇高,救治的患者不下百千,这名声早晚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是被骗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自个儿是被骗了,肯定会派人来找你的麻烦,你还是去外地避一避吧,只当是回乡省亲了。”神武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尔芙招呼着廖神医一块上了马车,压低声音劝道。

    “回乡省亲是好,但是小人经手那些病患,有些还没有康复呢!”廖神医继续道。

    “来咱们济世堂看病的那些患者都有医案留在医馆里,你要相信咱们医馆里的其他大夫都并非庸才,你尽管交给他们负责就是。”廖神医到这种时候,仍然不忘为医者的本分是好,但是皇权大过天,德妃娘娘要找廖神医的麻烦,连个借口都不需要找,尔芙不能不考虑廖神医的安全。

    尔芙都这般说了,廖神医不好坚持,便点头同意了。

    他和尔芙约定好归期,又回到医馆和其他大夫交接好手里的病患情况,这才回到北城的居所收拾行李,坐上尔芙命人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往关外去了。

    三日后,正在准备红包的白娇收到了一封来自廖神医的书信。

    信是经驿道从直隶送过来的,信封口有廖神医私印的蜡封,白娇收到这封发信地址有些奇怪的信函,忙借着往府里送年礼的由头,直接来到了四爷府见尔芙。

    “你瞧瞧吧!”白娇将还未开过封的书信交到尔芙手里,低声说道。

    “谁的信,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的尔芙伸手接过书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答道,但是在她看清楚蜡封上的印章后,脸上也多了些凝重,因为按照她和廖神医的约定,廖神医应该前往关外老家躲避,现在廖神医的信从直隶发过来,该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说话间,尔芙已经打开了信封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内容不过小半张纸而已。

    不过尔芙看过,心里却有无数句mmp想说,许是廖神医知道尔芙不通医理,许是廖神医知道这种事不能找其他大夫解释,纸上的内容,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先是六七句照书直说的医理,然后是一句认识字就能看懂的直白解释--德妃娘娘这位养尊处优的宫妃,竟然不知何时得了妇科病,且是一种不大容易治愈的难缠妇科病。

    “你现在应该挺心烦的吧!”白娇倒是很看得开,随手将信纸丢在一边,笑着道。

    尔芙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叹气道:“嗯,亏得我还觉得廖神医这人人品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这手,明明心里想跑都快想疯了,还能那么慢悠悠地安排好所有事,然后又借着回家乡省亲的由头,一溜烟地跑了个踪影全无,跑就跑吧,还发这么一封信来给我,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亏得我还送给他那么一份厚礼,果然这越是老实人就越是会坑人阿。”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恨不得将廖神医抓回来送给德妃娘娘才解气。

    白娇却并不这么看,她笑呵呵地凑到尔芙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廖神医到现在才发了密信过来,应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再傻乎乎地领着人进宫去送死,不过他这信是通过我的手转交的,又不是直接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就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此事了,你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何必犯愁呢!”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从袖管里摸出火折子,三两下吹燃,将信烧了个精光。

    随着纸灰落地,信封和信纸都消失了。

    尔芙也想明白了这点,她摇头笑笑,低声道:“廖神医怕是不会再出现了,咱们济世堂没有他这尊大佛坐镇主事,怕是要有不少麻烦事找上门了!”

    “呵呵,这点事儿……你不需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白娇笑着安慰道。

    “你就别再宽我的心了!”坐在旁边的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廖神医一走是洒脱了,但是德妃娘娘那边早晚是会明白自个儿被廖神医糊弄了,到时候我这个四媳妇是肯定要倒霉了,我倒是宁可廖神医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了,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德妃娘娘,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现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骗人,何况是要去欺骗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德妃娘娘了,这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个儿作死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倒是不觉得德妃娘娘会找你问廖神医的下落。

    这女子身染暗疾,本就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了,她又是身份尊贵的四妃之一,必然更在意体面,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人本自私,廖神医跑都跑了,她如何能想到廖神医会将此事告诉你知道,而如果你不知道此事,她接连追问,反倒会引起你的好奇,你这个热心肠的人,到时候必定会再送其他医者进宫看诊,岂不是平添麻烦。

    除此之外,母凭子贵、子凭母尊,她和四爷、和你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该知道即便你真的知道了此事,也必定不会出去乱传,她又何必没事找事呢,引起你的反感呢,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了,平常事,真的解决不了,你不是还可以找四爷替你做主么!

    好啦,今个儿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年礼的,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回炫彩坊了!”说完,白娇便取过搭在门边儿衣架上的灰鼠皮大氅,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在外面,尔芙是东家,她是掌柜的,但是私下里,她们是朋友,不需要在意规矩,尔芙也不见怪,慢慢悠悠地撂下手里捧着的茶碗,跟着白娇一块挪步来到房门口,正好瞧见诗兰端着托盘过来,笑着招招手道:“白大掌柜的要回去了,你替本福晋送送!”说完,她就对着白娇点点头,重新回到东次间去了。

    刚刚光顾着看廖神医从直隶发回来的密信,还没瞧瞧白娇都送了什么年礼来呢!

    好好奇,有木有!

    这种拆礼包的感觉是好神秘、好兴奋的……尔芙连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礼单册子封条的一角,两侧是大红色妆花锦缎做的封皮,内里是同样大红色的洒金纸,一个个娟秀如梅花状的小字,记录着白娇此次送进府里来的年礼,说是送给府里的年礼,其实就是白娇掏腰包替尔芙置办的大礼包。

    赤金累丝镶多宝蝴蝶头面一套,配有镶螺钿的黑漆描金如意纹妆匣一个。

    蓝白件白色绣碎花遍地的云锦旗装一套,配有鞋袜、香囊、荷包等零碎儿配件。

    雪裘披风,内衬同色素锦,领口是一枚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水滴状领扣。

    雪裘袖筒,配有直径三寸长的梅花状铜胎珐琅彩手炉一个。

    “这个丫头是真把我当成抠门成性的葛朗台了,难道我连置办套大礼服的钱都舍不得了,还要她掏腰包补贴!”尔芙单指敲着大红洒金的礼单,似是自嘲,又似是傲娇的笑着低喃道。

    说完,她朗声冲着外面吩咐一句,命人将年礼送了进来。

    新衣裳、新首饰,且件件奢华精致,哪有女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呢,尔芙亦是不例外,她笑吟吟地示意诗情将礼物摆在罗汉床上,一会儿摸摸流光溢彩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一会儿摸摸丝丝顺滑的雪裘披风,忙不迭地吩咐诗情替自个儿重新梳妆,开始穿戴起白娇送来的这些礼物。

第2144章

    第2144章

    可是即便如此,冰山配合手摇风扇的制冷效果,到底比不过空调那般高效,尔芙素来怕热,这往往是一动弹就是一身汗,也就越发不爱动弹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一直守在冰山旁边,任由诗兰和诗情换着班地摇风扇解热,一碗碗冰镇过的绿豆汤、酸梅汤就好似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灌。

    今个儿,亦是如此。

    尔芙窝在罗汉床上,身上穿着最轻薄的娟纱绣花内衬的大襟旗装,里面素白色绢布做成的里衣微微露着,正手托下巴地琢磨着是不是要小睡一会儿解解乏的时候,听见外面动静的诗兰,瞧了瞧外面有些眼熟的小宫女,轻声提醒道:“主子,奴婢瞧着外面好似是佟佳侧福晋跟前的菊香过来了,您要不要见见她。”

    “这早不早、晚不晚的,她怎么过来了!”尔芙有些迷惘地呢喃着,但是还是照常吩咐诗兰去外面问话了,琢磨着要是没有什么打紧的事情就不让菊香进来请安了,因为她这会儿衣装不整的,要是见外人,总归是要重新收拾收拾,最起码这身上这身有些不合体统的衣裳得换掉,头发也得好好梳起来……反正就是挺麻烦的。

    只不过她不想见菊香,菊香却也有她不得不出面的大事来报。

    --佟佳氏有孕了。

    诗兰说完,便不用尔芙吩咐地径自往内室里准备尔芙要更换的合体衣着去了。

    “这天气还真是够闷的。”猛然离开摆着冰山和手摇风扇的房间,热滚滚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尔芙蹙着眉头,甩着手上掐着的帕子,很是不高兴的轻声嘀咕着。

    佟佳氏来到圆明园就住在天然图画的一方楼了。

    这是一处临水的景致,处处透露着江南园林的温婉精致,尔芙其实是挺喜欢这的,以前没有女眷入住天然图画的时候,也曾经拉着四爷过来小住两天就当是度假了,不过这趟来圆明园,她倒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边儿,一来是避嫌,她是嫡福晋,佟佳氏是侧福晋,本来就是情敌关系,走得太近,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猜测,二来则是她犯懒,也不喜欢佟佳氏那套面甜心苦的做派,所以就更不爱往这边走动,若不是这次佟佳氏爆出有孕的好消息,她也不会过来。

    尔芙坐的肩舆缓缓停稳在一方楼前的青石空地上,她微微摇晃着手里的团扇,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温吞小风,迈着有些沉的花盆底绣花鞋就往楼里走去,路过那些拘礼请安的婢仆身边时,她还不忘抬抬手,免了这些人礼,这大热天地跪在被阳光晒得温热的青石砖地上,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一方楼,一楼面阔五间,两侧衔接着凉亭,二楼则是三间阔的闺房。

    佟佳氏作为府里有头有脸的侧福晋,住在这里,倒不算是逾例,只不过尔芙爬楼梯的时候,却是满肚子牢骚,暗骂佟佳氏为人矫情,明明就是领着三五个婢仆来圆明园避暑,还要讲究排场地空着一楼大把房间,非高人一等的住到二楼上去。

    最重要的就是佟佳氏居然借着有孕的由头就不来楼下迎接她……

    “你家主子的身体,太医如何说?”心情不好,爬楼梯爬得一头汗,尔芙一只脚刚踩到二楼的地板上就已经阴沉着脸地招呼过留守在佟佳氏身边伺候照顾的霍嬷嬷,语气不善的低声询问道。

    霍嬷嬷久居深宅,最善于察言观色,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尔芙这是带着气来的,只是一想到自家主子吩咐的那些话,她也只能硬着脖子敷衍几句了,“回福晋的话,奴婢瞧着侧福晋的身体还好,只不过太医说侧福晋身体娇弱、又有气血两虚的征兆,吩咐侧福晋要卧床静养,侧福晋又是第一次有孕,难免会有些紧张,所以便没能及时过去给福晋您请安,还请福晋您见谅。”

    “佟佳氏身怀有孕是喜事,也是大事,自是该小心些。”尔芙淡淡应道。

    她虽然不高兴佟佳氏这种小人得志的做法,却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佟佳氏,不然落在旁人眼里,便真是她这个做嫡福晋的容不得人了,所以她也就顺着霍嬷嬷递过来的梯子下坡了,简单交代几句,只当是饭后遛弯儿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可惜她这要离开的话,还没有出口,虚掩着的碧纱橱里就响起了佟佳氏的声音。

    再然后,自然而然就是那套所有孕妇都最常出现的孕吐反应。

    不隔音的碧纱橱,虽然遮挡住了那幕碍眼的情景,却根本就遮挡不住那道带味道的声音,加之佟佳氏可能也没有想要顾及尔芙感受的想法吧,总之早起就觉得胃口有些不大舒服的尔芙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还是先进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我听着这动静儿,她怕是挺难受的。”碍于有外人在场,尔芙也不好有太大动作,她如同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打发霍嬷嬷进去内室里伺候佟佳氏去了,而她自个儿则动作迅速地窜到了窗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了胃里头的恶心感觉。

    再说内室里,佟佳氏早起就觉得脑袋晕乎乎地提不起精神来,却也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天气太热中暑了,见过太医才知道有孕,这会儿正高兴着,喝过安神药就有些犯困地躺下来了,根本不知道尔芙过来看她的事情,一直等到她这边吐痛快了,才从霍嬷嬷的口里得知尔芙过来的消息,忙趿拉着鞋子就要下地。

    “主子,您现在身子重,可不能似往常那般大意,这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尤其您这是第一胎儿,可金贵着呢!”刚要倒茶给佟佳氏漱口的霍嬷嬷瞧见佟佳氏的动作,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摆她管事嬷嬷的谱了,忙蹲下身子伺候着佟佳氏穿鞋,同时轻声提醒着佟佳氏。

    “我倒是也不想这般匆忙,可是你瞧瞧你办的这些事儿。

    嫡福晋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即便是我有孕,可也不能才有孕就连嫡福晋的面子都不给吧。”佟佳氏心里也知道怀孕是件大事,即便是心里都急得火上房了,却还是忙重新挺直腰杆儿,不再做弯腰穿鞋这种看起来就有些危险的动作,但是嘴上却没有闲着,她有些不高兴地瞪着霍嬷嬷的后脑勺,低声发着牢骚。

    她睡前和霍嬷嬷说过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打扰她,但是那也就是随口说说的,怕底下人拿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或者是用道喜的由头来找她打赏,扰了她的好梦,哪想到霍嬷嬷这个往常看着还算靠谱的奶嬷嬷,居然敢直接把尔芙晾在外头,也没有想到菊香会跑到正院那边报喜……

    想想,她也是蛮心塞的。

    在她看来,她好不容易和尔芙的关系有所缓和,怕是又要因为她‘恃宠生娇’的做法给破坏了,却没想到尔芙根本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更不想和她玩什么和睦共处的把戏,所以现在她急匆匆地穿鞋下地,还是她继续坐在内室里保胎,都是无所谓的,不过即便如此,并不知道尔芙内心想法的她,仍然是急忙忙地来到了外间,规规矩矩给尔芙行了个福礼。

    “你就是太懂规矩了。”坐在圆桌旁,好不容易捋顺呼吸的尔芙抬手免了佟佳氏的礼,笑着示意霍嬷嬷扶起坚持要见礼的佟佳氏,指了指身旁的绣墩,柔声说道,这种面子活儿,她也能做得很真实,她如同一位慈爱宽和的母亲般,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目光柔和温暖地落在佟佳氏还未隆起的小腹上,继续道,“咱们府里哪哪都好,各位姐妹也都是些体贴细致的人,但就是这肚子不大争气,你现在有孕了,可是一件大喜事,这是咱们爷还不知道你有孕的消息,不然流水似的赏赐就已经堆满这一方楼了。”

    “福晋过誉了,妾身为四爷诞育子嗣是本分,哪里敢居功。”佟佳氏腼腆笑道。

    “一点都没有过誉。”尔芙摇头道,“而且你也不必这么小心拘谨的,稍后我会嘱咐厨房那边给你开个小灶,你也可以把你留在府里的厨子叫过来,免得这圆明园这边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和你的胃口。

    作为过来人,我这方面还算是有些经验的,这女子怀孕的时候,胃口最是奇怪,饭菜要是不顺口的话,真是半点都不吃下。”

    ……

    就这样,尔芙又留在一方楼和佟佳氏传授了点孕期经验,才顶着满脑袋的汗珠子,坐上了回长春仙馆的肩舆,她也没有忘记让诗兰给厨房那边打个招呼,一切都紧着佟佳氏那边的需求来。

    左右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当然,尔芙也知道,即便是她不吩咐下去,圆明园的管事嬷嬷也不会错过这个讨好佟佳氏的好机会。

    重新回到长春仙馆,她也没有闲着,她坐在挡着屏风遮阳的廊下,翻着府中库房的记档册子,勾选出了几样不易做手脚的东西,又从自个儿的私库挑选了一尊泰山石的摆件和几匹新近采买回来的绫罗绸缎做添头,交代诗兰抄录好礼单,命赵德柱骑快马回府取东西,直到这些都安排妥当,她这才意识到自个儿还没有给前院的四爷的报喜,忙低声吩咐道:“安排人给前院那边的四爷送信。”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送礼大战。

    别看佟佳氏有孕,各院女眷都要送上一份贺礼表示心意,但是所有人都瞄着尔芙这边的动静,尔芙也怕会有人做借刀杀人的事儿,所以对于送贺礼这事格外看重,硬是将赵德柱从府里取回来的东西都交给太医过目以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任何不利于女子身体的因素,这才亲自封箱,又拉着四爷一块,将这些玩意给佟佳氏送了过去,最后还当着佟佳氏的面,又让佟佳氏信任的太医都检查过,这才将礼单交给佟佳氏。

    “你也太谨慎了吧。”四爷看着如同打了一场恶战般从一方楼出来的尔芙,笑着打趣道,同时体贴地送上了一方素净的帕子给尔芙擦汗,他发现尔芙是越来越怕热,人也越发爱出汗了。

    尔芙很是不喜欢四爷这种另类的秀恩爱做法,抬手抢过四爷手里的帕子,又嫌弃地推了推四爷越凑越近的身体,这才胡乱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反驳道:“小心无大错,这可是你最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佟佳氏肚子里的这胎儿,别看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这宫里宫外、府里府外盯着的人不少,这要真是出什么差错,因为佟佳氏自个儿不小心还好,不然这脏水都得扣在我头上,我不小心能行么!

    万一有人趁乱在我送过去的东西上做手脚,那结果就有意思了!”说完,她没好气地对着四爷翻了个白眼,她不信四爷想不明白这点,不然四爷也不会同意她这个有些儿戏的做法了。

    事实证明,四爷确实是顾虑到了这点,这才特地等照料佟佳氏胎像的太医在场的时候和尔芙一块过来送这份贺礼,就是担心过后万一佟佳氏出事,有人趁机往尔芙头上泼脏水,他只是没有想到尔芙也顾虑到了这点,不过这样他以后离府去外面办差,便也能放心些了。

    虽然尔芙还是没有学会阴谋算计那套宅斗绝活,却已经学会明哲保身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长春仙馆,四爷就给了尔芙当头一棒。

    尔芙听完,真是目瞪口呆,虽然宫里早就有传闻说康熙老爷子有心出巡,最晚不过夏末初秋就会出发,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事是这么凑巧,所以再经过短暂诧然之后,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揪着四爷的衣襟,低声反问道:“你说你过两日就要随圣驾去江浙微服私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老爷子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往外折腾什么啊!”

    “慎言,你这嘴儿是越来越没有把门的了。”四爷闻言一惊,忙打断了尔芙的话。

第2145章

    第2145章

    可是大李氏丝毫没有反省之心,甚至是越发变本加厉,连对亲女下du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若是再不对其加以惩治,怕是就要变成乌拉那拉氏第二了。

    已经下手除掉嫡妻,四爷不愿意手上再沾染亲眷的鲜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略带抱歉地看了眼尔芙,叫过苏培盛上前来,低声吩咐道:“你带人过去东小院,传爷的吩咐,将李氏挪到爷看不见的地方关起来,终生不许她再出来,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婢女仆从,留下两个底子清白的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其余地都发卖出去吧,至于那些宫女,也不必她们在府里伺候,直接送到慎刑司去做苦力吧。”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催促苏培盛抓紧下去安排了。

    “别怪爷,爷并非是不舍得处置李氏,实在不愿意让茉雅琦和弘昀那俩孩子记恨爷,那到底是他们的亲生额娘,便是冲着两个孩子的面子,爷总归要荣养她一辈子。”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都打发出去,四爷将尔芙抱入怀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犹豫地开口解释道。

    “你的为难,我都明白。”尔芙笑着答道。

    这样的结果是尔芙早就预料到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四爷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情,尤其是四爷和李氏之间,不但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在,还牵扯着孩子的问题,所以能这般处置大李氏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毕竟乌拉那拉氏那样的处置方法,已然有弘晖做例子摆在眼前,四爷不可能不顾虑弘昀和茉雅琦的想法。

    当然,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在。

    不过听着四爷略带抱歉的解释,那点不甘心,便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既是接受了注定会有三妻四妾、七十二嫔妃的四爷,又何必心胸狭窄地去和大李氏计较,最终不过是为难了四爷,也将四爷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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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四爷和尔芙相拥而坐的说着心里话,东小院那边却已经闹开锅了。

    苏培盛遵照四爷吩咐,领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婆子来到东小院的院门口,最先惊慌失措的人,并非李氏,而是佟佳氏。

    佟佳氏得到信儿的时候,苏培盛已经领着大力婆子进门了。

    她茫然地看着院里一字排开的十数个大力婆子和站在最前头的苏培盛,腿都软了,虽然她知道四爷不会废弃她侧福晋的位分,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娘家做靠山,想要在府里过得如鱼得水,一切都指望着四爷,而现在四爷这样落她的脸面,苏培盛还领着十来个大力婆子在她院子里示威似的一字排开,她如何能不惶恐……

    佟佳氏再也顾不得摆侧福晋的谱,反应比身边伺候的宫女还要快,几步就走到了苏培盛的身边,一边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塞给苏培盛,一边陪笑道:“原来是苏公公过来,快请上房喝茶吧。”

    “侧福晋,奴才苏培盛有礼。”只不过苏培盛并没有半点挪步上房说话的意思,躬身避开佟佳氏塞过来的白玉镯,一板正经地说起了来意。

    知道苏培盛和这些大力婆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佟佳氏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升腾起了一缕不痛快,不过这点不痛快,很快就被她强压了下去,她可不认为苏培盛会如此没规矩地领着一群大力婆子冲进来,这必然是四爷在故意敲打她,既然明白这是四爷的安排,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半点怨怼之心来,陪着笑脸,让宫女领着苏培盛去了同往跨院的月洞门,目送着苏培盛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这才转身回到了上房里坐下。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才刚刚坐稳,她的陪嫁丫鬟菊香就捧着一杯热茶来到了她的身边。

    菊香将热茶放在佟佳氏手心里,抬手打发了房里伺候的其他婢女,半跪在佟佳氏的身前,拿过刚放在旁边的药罐,一边替佟佳氏跪得青紫的膝盖上药,一边有些担心的提醒道:“格格,您说主子爷怎么会突然就有这么大的动作,那李庶福晋虽说是不在册,可到底是有子嗣绕膝的妾室,这事该不会又是正院那边存心挑拨吧。”说完,她微微挑眉,看了眼愣神的佟佳氏。

    只是往常最爱听这些话的佟佳氏,却再没有流露出半点鄙夷和嘲讽来,反而伸腿儿踹开了半跪在身前替自个儿上药的菊香,她冷着一张脸,沉声教训道:“这些话,你以后少说。

    钮祜禄氏是嫡福晋,又先于我入府,不论是从哪里论起,我都要尊敬于她,再拿你那点小心思来撺掇我和嫡福晋对着干,别怪我不顾念多年相伴的情分,直接将你送回本家去。”说完,她也不给菊香解释的机会,直接朗声唤进了其他宫女过来伺候,命菊香去外面候着了。

    替代菊香跪在佟佳氏身前,替佟佳氏上药的是府里安排过来伺候的宫女桂兰,桂兰虽然不知道为何往常最得佟佳氏欢心的菊香姐姐被罚到外面去跪着,但是却很珍惜能在佟佳氏跟前露脸的机会。

    别看她是内务府分拨到四爷府伺候的宫女,空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银子,但是却并不受佟佳氏的看重,加之她本来就不善言辞,所以她这个一等宫女,却连个正经差事都没领到,在这东小院就是跑腿打杂的小透明,难得有机会来佟佳氏跟前伺候,她自是要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了,只不过她实在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话,来安慰眼前心情不大好的佟佳氏。

    不过错有错着,或者该说是时来运转,本就心情有些不痛快的佟佳氏这会儿就是想要清静清静,桂兰这笨嘴拙舌的宫女,便也入了她的眼,她勉强扯出一抹还算和善的笑容,低头看着全神贯注地给自个儿上药的桂兰,幽幽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桂兰被佟佳氏的突然问话吓了一跳,忙撂下手里捧着的药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恭声答道:“奴婢今年虚岁十三了。”

    十三岁的宫女,模样、身段都没有张开,性格也比较单纯,加之桂兰看起来就是个憨直的性子,佟佳氏很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吩咐到:“我瞧着你挺伶俐的,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说完,她就命人取来了一支素银鎏金的杜鹃花簪,随手赏给了桂兰。

    东小院的上房就这样多了一位叫桂兰的大宫女。

    而菊香这个昨个儿还风风光光的大丫鬟,自然而然地就要退居二位,这也是佟佳氏深思熟虑过的安排,菊香和她年纪一般大,加之从小就跟着她一块学诗作画,一身温润气质,在宫婢里是很出类拔萃的,模样也算娇俏,虽然现在菊香还算本分,可是难保以后不会生出旁的心思,防备于未然,这是她额娘从小就教会她的本事,所以她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淡化菊香这个人在东小院里的影响力,最终让菊香心甘情愿地自梳头,成为她身边的嬷嬷,一点点接替她的奶嬷嬷霍嬷嬷的位置。

    其实佟佳氏还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比如将菊香配人嫁出去。

    左右现在霍嬷嬷的年纪不算太大,佟佳氏大可以等到菊香在外生下子嗣以后,再回到府里来当差,由霍嬷嬷一点点带着,最后成为她院里的管事嬷嬷,不过她认为女子一旦成婚生子就难免会有私心,也容易被人抓住短处威胁,反而不如从年轻时候就自梳头的不嫁宫女好用,所以她就自私的选择了更利于自己的路,至于桂兰,这样憨直的宫女留在自个儿身边伺候,也就更能映衬她的伶俐和聪慧了,所以今天佟佳氏借题发挥地夺了菊香的差事,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另一边,东小院一侧的跨院里,李氏可以说是如丧考般沮丧地坐在堂屋里发呆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培盛领着大力婆子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婢仆都押了出去,却没有办法替这些宫婢解围,也没有办法阻止苏培盛继续在她的院子里胡作非为,她哭过、骂过,甚至还要闯到正院去找嫡福晋辩个明白,可是当她看到苏培盛丢到她眼前的册子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李庶福晋,您就别慎着了,将您库房的记档册子交出来,让咱家好好核算过数目,也好早些上封条送到公中库房去。”苏培盛阴着脸,坐在大李氏下首的官帽椅上,沉声说道。

    他实在搞不懂大李氏到现在这下场,还在挣扎什么,难道她以为她这么拖着,便能等来四爷的心软和宽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还不如早早就起身挪院子,也免得惹四爷不痛快,落得个自个儿遭罪的下场么!

    其实李氏不是想要抗命,也不是在等待不可能出现的宽恕,她只不过是不甘心就这样从高高在上的侧福晋跌落谷底,加之也是没有力气起身去给苏培盛找账册,最终她还是没有敢继续磨蹭下去,她哭丧着脸,语带哀求的低喃道:“苏公公,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老朋友,若是您还愿意给我这个废人几分脸面,便请你自个儿去内室妆台那边取下账本吧,至于我,让我在这间房子里稍坐坐吧,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间屋子了。”

    说完,她眼底一直打转的泪珠子就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是很美,不过她藏在这层美好皮囊下的阴狠,早已经被四爷和苏培盛都记在了心底,又怎么可能被她的这番做派迷惑,但是苏培盛是聪明人,他不会将事情做绝,更不会糊涂地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他见李氏这么说,便也就没有麻烦李氏动手,自顾自地去内室里取账本了。

    厚厚的一册账本,这就是李氏这些年积攒下的身家。

    苏培盛捧着沉甸甸的账本走出房间,又回头看了眼坐在堂屋里发呆的李氏,幽幽叹了口气,便直接往安置在后罩房的库房走去。

    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领着两个擅长账目的小宫女,这会儿正盯着大力婆子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件件精致、件件华贵,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烙着四爷府徽章的公中之物,不过这会儿秦嬷嬷就只当瞧不见了,她对照着苏培盛送过来的账本,一样样清点、装箱,登记造册,最后再贴上封条,命大力婆子装上独轮小车送去公中库房那边,忙忙活活一个多小时,折腾出了一身大汗,她这活儿就算是干完了。

    秦嬷嬷捧着重新抄录过的账册和之前苏培盛送过来的账册,起身来到堂屋,将其中一份交给大李氏保管,对着大李氏浅浅福礼,又对着苏培盛点点头,便直接去正院那边给尔芙回话去了。

    而李氏这边,本来摆设华贵的房间,除了李氏身下的那张太师椅,早已经是空空如也,她抬眸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再也找不回自个儿做侧福晋时的风光,眼底闪过了一丝凄苦和无奈,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来,一边慢慢往外走着,一边轻声问道:“不知道四爷要如何安置我这个罪孽深重的庶福晋呢?”

    “回李庶福晋的话,府里西北角上有一处两进小院,虽然不如东小院这边宽敞,但是也是刚刚翻修过的,家居摆设都算齐整,也足够清静,主子爷吩咐,以后那个院子就是您禁足的地方,不许您再随意在府中走动。”苏培盛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打开,指着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低声回答道。

    说得好听,刚刚翻修过的两进小院,但是李氏曾协助乌拉那拉氏执掌中馈,如何不知道那偏僻的院子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能留在府里就已经是四爷开恩,她又怎么敢要求太多,她苦笑着点点头,便随着抬着她随身行李的大力婆子往西北角的僻静院子走去。

第2146章

    第2146章

    而看到这一幕,却并不知道内里窍门的四爷,只觉得小格格是回到了自个儿熟悉的怀抱里,这才会破涕为笑的,更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位极好的额娘,他看着抱着小格格露出慈爱笑容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眼底闪过了一丝暖色,抬手制止了宫婢整理房间的动作,低声吩咐道:“别忙活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待宫婢们出去之后,他上前两步地揽住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肩膀。

    他一边伸手抚摸着小五格格嫩呼呼的小脸,一边揽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瘦弱的肩膀,温声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昨个儿下午,宗人令和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齐齐入宫,将瓜尔佳祜满做出藏匿罪臣之后的事情扒了个干干净净,和妃娘娘身为后妃,当然可以免责,顶多就是被康熙帝厌弃,却能保住一条小命,但是尔芙这个亲王侧福晋是不再豁免的范围内的,这些人进宫的目的就是想要探探康熙帝的口风。

    这些人都同老八一样小看了康熙帝这位帝王的肚量。

    昔日被鳌拜把持朝政、阻拦其亲政,与康熙帝而言是耻辱,但是他却并非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帝王,他更不觉得区区一个遗腹女留下的子女能影响到他什么。

    当初,他能追封已逝的鳌拜就已经说明他放下了。

    只是鳌拜性格暴戾,又把持朝政多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当他拿下鳌拜以后,那些曾经被鳌拜打压的家族和官员,自然不会放过找鳌拜亲族麻烦的机会,他不愿意让刚刚平稳的朝政在造成不必要的波动,也确实有想法敲打敲打太过跋扈的瓜尔佳氏一族,便坐视不理,但是这些过去了,这点报复心早就磨灭了。

    除此之外,康熙帝也有些私心。

    如果瓜尔佳尔芙不是那么得老四看重的话,兴许他也会为了避免麻烦的顺着宗人令等官员的意思,将其圈禁起来,过个三五月工夫就让其病故等等,但是瓜尔佳氏不但得了老四的看重,又为老四生养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弘轩那孩子又是老四暗定下的继承人,他实在是不愿意为了这些旧日往日,便弄得弘轩那孩子和老四生分了。

    可但是朝上那些官员的意见,他也不能完全无视,而且瓜尔佳氏罪臣之后的身份被揭穿,别说是被扶正为继福晋,便是侧福晋的位子都难以坐稳,为了不让旁人非议弘轩的血统,他这个做祖父的皇爷爷,也该好好想个法子。

    一来二去,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暗度陈仓的法子。

    他决定明面上圈禁、赐死侧福晋瓜尔佳氏,背地里则将瓜尔佳氏安排到老四的皇庄上去待产,待她平安产下子嗣以后,再另外给她寻个合适的娘家,将她名正言顺地重新嫁给老四为继福晋。

    他做了这么多,自然想要折腾折腾给他带来麻烦的老四了。

    三希堂里,尔芙穿着一袭素雅清淡的旗装,一头乌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个麻花辫儿,发尾缀着几颗珍珠攒的精致发圈,正对着康熙帝见礼。

    康熙帝笑着斜了眼追过来的老四,微微抬手,示意尔芙身旁伺候的宫人扶起她,重新坐在铺着锦缎褥子的暖炕上,这才撩着袍摆坐在了魏珠搬过来的宝座上,语带几分关切的轻声说道:“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就不要拘着这些个俗礼了。”

    说完话,他将注意力落在了老四的身上,“瞧瞧你刚刚那副急赤白脸的泼猴样子吧,要是朕真的将你的侧福晋圈禁起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拆了朕的养心殿呢,你就不怕朕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当真是迷了心窍了!”

    “儿臣知罪,认打认罚,只求皇阿玛能让儿臣将瓜尔佳氏接回去。”老四取下头上镶东珠的亲王帽冠,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肯声答道。

    “哼,你的错么,朕先给你记下。

    至于说你要接回瓜尔佳氏的事情,朕还有几句话要问问瓜尔佳氏,才能再做定夺。”私底下的康熙帝,收敛了高居庙堂的威压,与寻常人家的老人一般无二,他抬了抬手,让魏珠上前扶起了请罪的老四,转头看着满头雾水的尔芙,简单说了说朝上的事情,接茬问道,“刚刚养心殿的动静,想来你也听了个差不离吧,为了能保住你这条性命,老四可是真的豁出去了,如今朕想要问问你,你可愿意舍弃了侧福晋的身份,以格格的身份跟着老四回去,毕竟罪臣之后的身份,若是朕半点责罚都没有,难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朕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更不会将你圈禁到宗人府,顶多就是将你送出京去,到时候你也可以获得另外的身份,虽说不能再嫁娶,却也不会遭人另眼相看。

    现在朕将选择的权利给你,你怎么选,朕都不会怪罪你。”

    话音落,四爷就忙着要开口解释,康熙帝一抬手,示意魏珠上前挡住了面露焦急的老四,只专注地看着眼中幽光闪烁的尔芙。

    从侧福晋到继福晋,再到格格……

    对于这些明面上的地位,她既看重,又并不那么看重。

    她看重是希望能名正言顺的陪伴在四爷身侧,她希望她的子女能摆脱庶出的名头,她不看重是因为早就爱慕上了四爷,她愿意陪伴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并非是看重他的权势,而且四爷为了能保住她的性命,那般恳求康熙帝,她不能说是半点不感动。

    如岔路口似的选择就摆在眼前,她没有太多迟疑,便选择了一条看似艰难的路,打定主意跟着四爷回府,哪怕就是做个小小的格格而已。

    别以为尔芙单纯就是傻子,她才不信康熙帝会让她离开。

    当然,从心而论,她也是真心舍不得四爷的。

    “这傻小子比朕更有福气……

    既然你们俩是真心相许,朕也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坏人。

    只是还是要委屈你些日子,先去到老四在小汤山那边的皇庄休养些日子,待京中这边的事情有了一定,朕再让老四去接你回京!”康熙帝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将早已经想好的打算和老四、尔芙简单一说,便定下了基调,将三希堂让给这对即将分别好些日子的小两口说些私房话,领着殿里伺候的宫人和魏珠回到了养心殿的明堂中,专心处理朝堂大事去了。

    尔芙这点小事于他,不过就是个打发时光的小插曲罢了。

    日落暮鼓,四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三希堂,尔芙也是眼泪汪汪地趴在窗前目送着,已经用过晚膳的康熙帝,坐在东暖阁的明窗前,看着眼前无比好笑的一幕,心下一动的提笔将这事写在了手边自己记录的起居录中。

    说是起居录,其实就是康熙老爷子写的日记。

    若是有人找到他之前写过的那些起居录,往前翻一翻的话,定会发现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他的一众儿女的各种趣事,就在老四以为他们不被康熙帝看重的时候,其实康熙帝并没有完全疏忽其他的子女,只是他对子女的爱太过深沉、隐蔽,所以大部分都不知道罢了。

    康熙帝将写好的起居录放在挂锁的锦盒中,这才安排送瓜尔佳氏出宫的琐事,他叫了魏珠到近前,轻声交代了几句,特地选了最是忠于瓜尔佳氏一族的侍卫统领伊尔泰入宫,护送着瓜尔佳氏往老四在小汤山的皇庄去。

    交代好尔芙出宫的琐事,关于瓜尔佳氏病逝的消息就传开了。

    他命魏珠取出他在内务府私库的记档册子,随手勾选了几样珍稀古玩赏给了老四,让这出戏更真些,毕竟这京中权贵人家,谁人不知道老四很是看重瓜尔佳氏侧福晋呢,而瓜尔佳氏又是在宫中出事的,甭管是谁动的手,但是作为天下至尊的皇帝,总归要有些表示才好。

    一些更了解内情的人,那更是叹了句皇室冰冷无情就算了。

    而此时已经被传病故的尔芙,则已经安安稳稳地到了小汤山的皇庄,她在府里就用惯了厨子小生子和瑶琴等婢仆,则也被四爷送了过来,就连在宫里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太医梁宇轶都过来了,这一众人不被人注意到,也亏得老八福晋郭络罗氏大闹宗人府,转移了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注意力。

    “让人把这信发出去吧。”随着她的死讯传开,尔芙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在外游学的弘轩那孩子,有了弘晖给的前车之鉴,她虽然担心行踪外漏,坏了康熙帝的苦心安排,却也怕冲动之下的弘轩做出错事来,她冒险写了一份信,交到了瑶琴手里,轻声嘱咐道,“若是伊尔泰不同意,你就把四爷交给你的那块玉佩给他看,让他将这信转交到四爷手里头。”

    “奴婢这就去办。”瑶琴接过信,郑重点头道。

    被四爷重新调到尔芙身边伺候,她清楚地了解到尔芙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京中已经传遍了瓜尔佳侧福晋病逝的消息,若是尔芙在小汤山的皇庄上出了事,那可真就算是让人钻了大空子了,便是四爷想要替尔芙报仇雪恨都做不到,毕竟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拒绝尔芙的吩咐。

    虽然她还没有成亲嫁人,但是跟在尔芙这么长时间,她比旁人更明白尔芙对孩子的看重和珍视,弘晖阿哥出的事情,瞒住了京中的寻常百姓,也瞒住了满朝文武大臣,却瞒不过瑶琴这个尔芙的身边人,在瑶琴看来,弘晖阿哥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母子情,比起尔芙和弘轩阿哥,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连弘晖阿哥得知乌拉那拉氏病故真相都能做出那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她完全想象不到,若是有心人将尔芙被病故的事情,故意传给在外游学的弘轩阿哥知道的话,弘轩阿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

    为了不出现父子相残的事情,她觉得尔芙此举做得很对。

    不过她并不打算通过炫彩坊那边传信,现在尔芙病逝的消息传扬得尽人皆知,盯着销金窟似的炫彩坊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这些人或是因为贪婪、或是因为野心,总之都可以说是尔芙的对手,这信要是被这些人拦下了,那可真就坏了大事了,所以她找到在前院歇息的伊尔泰,便直接让他将这份信通过秘密渠道送往四爷府了。

    信是通过信鸽发回来的,四爷收到信的时候,也正在写信。

    一摞罗纹纸,已经写满了一小半……

    其中除了一封写给尔芙的信外,还有写给在外游学的弘轩,以及打理尔芙在外产业的大掌柜的白娇的,尤其是写给白娇的那封信,格外的厚,他倒不是要和白娇说什么私房话,也不是他起了什么花花心思,而是他担心尔芙被病逝的消息一传扬开,那些早就眼红炫彩坊、百味居等几处产业的人对白娇下手,他不忍心尔芙的一番心血白白便宜了旁人,自然要细细安排。

    若是以往,他这个皇室亲王往外一站,便可以吓退所有起了贪心的人,但是现在他必须表现得和尔芙断了一切联系,这样才能保护好在小汤山养身体的尔芙,可就凭着明面上尔芙留下的唯一子嗣小七,想要防住那些个起了贪心的恶人就有些麻烦了。

    只是他的担心是没有机会成真的。

    尔芙之前曾想过假死遁走的事情,虽然最后没有成行,但是白娇却已经做了些准备,其中女人坊和炫彩坊的秘密最多,她把在这两处产业做活的所有人都签了死契,一些不愿意签死契的人,均被她打发到不重要的岗位上,所有死契都在府衙做了备案,也不怕有人做逃奴,这些死契和各处铺面的房地契,都是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的,而这个小人物的死契,则一直牢牢攥在尔芙的手里头。

    也就是说尔芙离开,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有主的,而且只要尔芙回来,这些东西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回来,便是有朝一日尔芙改头换面,也可以凭借手里的死契,将产业都收拢到名下。

    不得不说,白娇这点小聪明是帮了她和尔芙大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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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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