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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六章 忙里偷闲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夫人好。”小正太看着尔芙,很萌的歪了歪头,随即学着他姐姐的动作,有板有眼的行了个不算合规矩的礼,稚声稚气的说道。

    此时,尔芙才看清楚小正太的年纪。

    如果说小姑娘看上去有七八岁,那么小正太打眼一瞧,也不过就是五六岁罢了,那肉嘟嘟的胖脸蛋和萌萌的大眼睛,还有明显才刚留头的三缕小鬏鬏都显示了他的稚嫩。

    唯一让人误会他年纪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高,弘轩本就是个头比较高的孩子,可是他站在弘轩身边,竟然还隐隐高出那么一丢丢,怎么能不让旁人误会他的年纪呢!

    当然,这也得是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小正太那口奶声奶气的声音,怎么瞧都是个学龄前小童。

    “弘轩,带着弟弟和姐姐去一旁玩吧。”尔芙在心里琢磨下了三个小家伙儿的岁数,笑着拍了拍弘轩稚嫩的肩膀,揉了揉小姑娘和小正太的发顶,柔声说道,说完就让瑶琴领着三个小家伙儿去东次间的休憩室里说话了,同时还打发了古筝去跨院把小七也叫过来,免得小姑娘和陌生男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交代完这些,尔芙就转身进了壁画隔断后的暗室,将之前收起来的小七和弘轩的小玩具都翻找了出来,吩咐小宫女拿下去洗洗干净,便送到了东次间给三个小家伙儿打发时间去了。

    ……

    说来,小孩子们的戒心。还是比较低的。

    小正太初时一脸戒备,小心翼翼,拿上尔芙给小七和弘轩预备的那些个新奇小玩具。才刚玩了一会儿,紧张的情绪便放松下来,笑呵呵的拉着一脸小嫌弃模样的弘轩大叫哥哥了!

    反倒是旁边与小七玩翻花绳的小姑娘,显得越发淑女,一举一动比小七这个从小就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的格格还规矩,引得尔芙更加好奇这对姐弟的出身。

    毕竟现在又不讲究计划生育,压根不存在一家只有一个宝的现象。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是粗生粗养的,摔摔打打是常有的事情,哪会有人细心教养规矩呢。所以造成了有些孩子初见还好,相处下来就会露出短处,压根半点规矩都没有。

    “小满,你跑一趟正院那边。看看四爷那边可曾找到这一双孩子的线索了。”压抑不住好奇心的尔芙。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招呼进了正在堂上候差的小满,低声吩咐了一句。

    “奴婢这就去。”小满笑着应了一声,将小文手里捧着的攒盒,送到了尔芙身前,又将一杯香浓的热牛奶,从保温的铜壶里倒在了琉璃杯中,有些担心的劝说道。“主子,您这早起就没吃东西。还是趁这个空档吃些吧,免得饿坏了身子。”

    被突然出现的事情,耽误了饭食的尔芙,这会儿闻到香喷喷的牛奶味,这才听到了肚子里,已经造反得咕咕叫了。

    “亏得你们还惦记着,我这都忙活得忘记了。”尔芙笑着喝了一大口牛奶,随口说道,说完就招呼过小文,让小文去后厨取些吃食来,打算和四个小家伙儿一块吃些,免得这双不知来历的姐弟也饿着肚子呢!

    尔芙三言两语交代完差事,见小文、小满还愣愣的站着,便摆了摆手,催促着她们快些去忙活。

    “主子,您身边没个人伺候着,奴婢们不放心呀!”被催促的小文、小满,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尔芙环视了一眼房中,笑着说道:“这一会儿,古筝不就回来了,小文去小厨房取饭食,也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身边一时半会儿没有人伺候着,又算什么大事呢!”

    说完,便有些不顾身份的推了推小文和小满,将小文和小满一块推出了正房门口,引得正在东次间里照顾着四个小孩子玩耍的瑶琴,一下子就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瞧瞧,这不是还有瑶琴在上房伺候呢么!

    你们就别操心了,快去忙活吧,早点去,早点回,这不就免得你家主子我的身边没人伺候了。”尔芙倒是没有怪罪瑶琴的失态,如找到了什么依仗似的指了指瑶琴,笑嘻嘻的说道,说完也不给小文、小满反驳的机会,唰地一下子就落了帘子,将正要说话的两人挡在了门外,引得两人又是一阵无语的对视。

    尤其是要去后面小厨房取饭食的小文,她本来该从后门出去的,这下子又要绕远路了。

    “得,咱们就去忙活吧,想来主子有差事吩咐,也会叫清荷她们进去伺候的。”小满看了眼在廊下候着的清荷等人,拉拔了一把小文,低声说道。

    “恩!”小文却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些个二等宫女,怀疑的眼神在上房和几个穿着碧绿色宫女装束的二等宫女身上游走了两圈,这才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与小满低声交代了两句,快步往回廊旁的小门走去。

    小厨房里,依然是那样的香气缭绕,小生子也依旧是在灶前挥洒着汗水,反倒是两个烧火的小丫头清闲着,正窝在面案旁的一角,一人一把瓜子的嗑着,显得格外的刺眼。

    小文是个眼睛里不揉半点沙子的性子,这不,她才瞧见这一幕就忍不住尖着嗓子,翘着兰花指,指着正往地上吐瓜子皮的两人,阴阳怪气的嘲讽着:“呦,这两位是府里新来的格格?”

    “小文姐姐,您误会了,咱们这不是被生公公嫌弃笨手笨脚的控制不好火候被打发到这边吹冷风了么,想着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这才吃些瓜子。

    您还别说,这生公公炒的瓜子。这味道就是香。”说着,两个烧火丫鬟中的一个彩蝶就捧着笸箩凑到了小文跟前,笑嘻嘻的抓着把瓜子往小文的手里塞去。

    “咱们院子里是不养闲人的。要是你们不能把差事干好,那就别怪我回了主子那边,把你们打发了。”彩蝶本是想要讨好小生子一句,顺便也用吃食堵堵小文的嘴,不想小文这边还没搭茬,那边正用帕子擦汗的小生子就接过了话茬,看着挤眉弄眼的彩蝶。冷声说道。

    “哎呦,我说生公公,咱们不就今个儿走了会儿神。让您炖着的那锅蹄筋焦了些,您又何必抓着不放呢,咱们这不都认了错了么!”彩蝶闻言,脸色一变。忙把笸箩往流云怀里一塞就冲到了小生子跟前。拉扯着小生子的胳膊,陪着笑说道。

    “您别客气,咱家真没觉得你们是认错了!”小生子成为小厨房管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位者的气质越发重了,压根不觉得被彩蝶缠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甩胳膊就将彩蝶推出了一尺外,有些戏谑的看了眼流云怀里抱着的笸箩和那满地的瓜子皮,满是揶揄的说道。

    “得得得……咱们主子那边还饿着呢。小生子你看你这儿的事情是不是先等等,先把饭食给我。让我送回前头去,伺候着主子先吃上……”小文一看彩蝶缠上了小生子,忙上前一步,挡在了中间,指着锅上冒着大汽的笼屉,朗声说道。

    小生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拿过干布帕子抱住了手,伸手就把几个笼屉挪到了面案上放好,又就着锅里的热油,扒拉了两道小菜,三两下就把尔芙的早餐预备得了,招呼着厨娘吉佳氏一边装食盒,一边对着小文说道:“欸,得嘞,您就瞧好吧,马上就得。”

    “今个儿,预备的有些少了,前头两位小主子还在呢,您再给掂对几样吧,抓紧着些。”小文看了看装不满一个食盒的几样吃食,有些为难的蹙了蹙眉,低声说道。

    “两位小主子已经吃过啦呀!”小生子有些疑惑的嘟哝了一句,随即注意到了流云和彩蝶看好戏的眼神,板起了脸,正色道,“您先把这几样给带过去让主子们先垫补着,我这边马上就继续准备。”

    小文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边往外走,边低声说道:“行,就这么办吧!”话一说完,她人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回头看了眼正被小生子说教的彩蝶和流云,暗自琢磨着是不是给瑶琴提个醒,让她再踅摸两个靠谱的烧火丫头来。

    这俩丫头之前,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辙往上房里钻,那副德行就跟那些个自荐枕席的人一般无二,若单单是如此,小文也不会如此反感,可是就凭她们那副德行,小文都替她们臊得慌。

    如今发现进不去上房,居然已经开始消极怠工了。

    想到这里,小文轻啐了口唾沫,鄙夷地看了眼流云和彩蝶,抬手就撩着后门挂着的夹棉缎面帘子,快步往房间里走去。

    ……

    上房里,尔芙催促着二人出门以后就来到了东次间,坐在临墙大炕上,笑眯眯的看着四个玩作一团的孩子,一瞧见小文进来,笑着对小文招了招手,“来吧,把饭摆这里就行了。”

    “欸!”小文忙应了个声,但是随即就有些为难了,实在是因为食盒里的东西太少了,若是尔芙自己个儿吃,那是肯定够的,但是加上四个半大孩子一块吃,那肯定显得有些单薄了。

    “是不是小生子那个抠门的家伙又只准备了一点点。”小生子在灶上伺候几年了,尔芙也越发熟悉他的性格了,见小文流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笑着说了一嘴,便招呼着她开始摆饭,“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就别慎着了,抓紧摆饭。

    小七、弘轩,领着姐姐、弟弟过来吃东西了。”

    “额娘,我们吃过了。”两玩得正兴起的小家伙儿,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们是吃了,姐姐、弟弟还没吃呢,抓紧去净室里洗手,吃完再玩。”尔芙闻言,笑着起身走到了小七和弘轩身边,一人给了一个脑袋崩儿,见两人抬起头,这才指着屏风后的净室门,柔声说道。

    “欸,额娘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小七最先反应了过来,三两下从大炕上爬了起来,拉了一把愣神中的小姑娘,笑着就往净室走去,只是她这走着,嘴上也没闲着,走到净室门口,对着尔芙作了个鬼脸儿,小小声的对着身后跟着的弘轩,轻声唠叨了一句,便飞也似的跑进了净室,只留下尔芙对着娟纱屏风吹胡子瞪眼睛的生闷气。

    这个猴崽子,真是越来越皮了,还真是像自己个儿小时候,尔芙这般想着,也就笑着往净室里走去洗手了。

    片刻工夫,一大四小,五个脑袋瓜,围着炕桌坐好,小文也已经将几碟小菜和点心摆好了,还没等尔芙把筷子拿到手里,弘轩只看了眼桌上摆着的几样简单吃食,便有些羞涩的扯了扯尔芙的袖摆,低声说道:“额娘,您这是不是太节约了,咱们五个人就这么两荤两素四个小菜和两样点心、一盆鸡丝粥,这也不够吃呀!”

    说完,弘轩还对着一旁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看着他的小正太,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似是为他的额娘只预备了这几道小菜就招待人,表示歉意一般,弄得尔芙是又想笑,又想骂人,合着这弘轩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要知道这天下多少人连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能喝上一碗粥都觉得满足了,这位还挑吃挑喝的,一想到这里,尔芙就想要给弘轩和尔芙来一场别样的生**验,免得这俩孩子太远离生活,最后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蠢话来。

    “行了,抓紧吃吧,后头生公公还继续准备着呢!”不过当着这双来历不明的姐弟的面,尔芙也不好不给弘轩这孩子的脸面,笑着揉了揉弘轩的大脑门,柔声解释着。

    说完,尔芙就连夹了几筷子咸香满口的干煸小鲫鱼,分别放在了小七、弘轩、小姑娘、小正太的碟子里,免得这对陌生的姐弟不好意思动筷子。

    “来,你多吃点这个,这道牛乳酥,生公公做得最好了,比起大厨房的刘公公,做得还要好吃呢!”坐在尔芙身边的小七,也配合的夹了一块牛乳酥,放在了小姑娘的碟子里,笑呵呵的说着。

    “对,你们要招呼好你们的朋友!”尔芙见状,笑着赞赏了一句,同时随手接过了小文已经盛好的热粥,一一放在了几个小家伙儿的眼前。

    可怜尔芙这个饿着肚子的,一直到桌上的食物被分了个精光,也只是吃了一小块豆沙糕,也亏得小生子那边着实给力,很快就打发厨娘吉佳氏送了另外的吃食过来,不然尔芙就要饿得吃桌子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拨云见日

    第四百六十七章

    饭桌旁,素来是最容易拉近人际关系的地方。

    一顿简单而温馨的早餐,顺利让尔芙获得了小姑娘和小正太的乳名,也问清了这双小家伙儿的父母是个什么身份、来历。

    不得不说,这双子女与尔芙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倒不是说血缘上的那种,而是名字上的亲近。

    尔芙在现代时的小名就是圆圆,因为她小小的时候,有着一张很讨喜的胖圆脸,而小姑娘的乳名,居然也叫圆圆,小正太的乳名与小姑娘也有些关系,叫方方,据小姑娘不算太完整的描述,她们的父母希望她们知规矩,懂方圆。

    小家伙儿的父亲,正是一位来自绍兴颇为有名的刑名师爷,这次入京,一来是为了给入京多年的兄长送些来自家乡的礼物,二来则是拿着前任主家给的推荐信来京中寻个差事,顺道帮助兄长押运一批产自江南的绫罗绸缎。

    有了这点了解,对于找到小家伙儿的父母,也算是有些帮助的,好歹是大致的了解到了这双被莫名拐走的小家伙儿的父母的大致范围,一来是入京求职的师爷,二来是家中有布庄、绸缎庄产业的叔伯。

    一得知这个消息,尔芙就迫不及待的打发了才从正院探听消息归来的小满,又往正院跑去给四爷送信了。

    “主子,您让奴婢缓口气吧!”小满送完消息回来,见尔芙迎上来。忙求饶似的撒娇道。

    尔芙也很享受小满的这种态度,故意抬高下巴,似是施恩般地微微点头。怪声怪气的说道:“行吧,看你也蛮可怜的,那就坐下喝口茶吧。”

    说完,还笑着招呼着瑶琴给小满搬来了一把绣墩和茶盏等物。

    四爷府的占地范围不小,何况尔芙交代的这些都是急事,小满不但心里紧张,而且这两趟往返。那都是一路跑着去,一路跑着回,半点不敢耽搁。所以明明是在初春,春寒料峭的时节,她也硬是跑出了一身汗,显见是真的累坏了。

    “喘口气再说。别急。”瞧着小满气还没喘匀就要说话。尔芙也有些不忍心了,一边让瑶琴给她续了杯热茶,一边笑着安抚道。

    “奴婢已经休息好了,主子爷那边得了消息就打发人出去找了,说是最晚晚饭前就能收到准确消息,让主子这边不要着急,万万不要累坏了身子。至于福晋那边,已经醒了过来。胡太医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没有什么剧烈的运动。便不会再出现渗血的症状了。

    一直跟着胡太医的医女菊香,苏公公领着人去的时候,已经身亡,据主子爷所说,还不能确定是菊香知道事情败露的选择了一死了之,还是幕后人斩草除根,所以请主子进出的时候,无比千万小心,不要着了人的道。”小满捧着茶盏,连连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是了让呼吸显得平稳了一些,又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脑子里乱糟糟塞着的信息,一一说了出来,便对着尔芙告了个罪,回去后头洗漱、歇脚了。

    对此,尔芙自然是大手一挥就允了她的请求。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小满又是一俯身,低声说道。

    “行行行,你就快去吧,这里有小文、瑶琴她们在,你也不用太着急,回去好好洗把脸,瞧瞧这脸上,通红通红的。”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小满这香汗淋漓的一幕,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目送着小满离开了上房,尔芙又重新回到了几个小家伙儿们玩耍的东次间。

    这会儿工夫,不但小满跑了两趟正院,尔芙也好像是开启了暴走模式一般的往返与东次间的休憩室和西次间的书房,弄得她也有些疲累了,可是她却不敢放这几个孩子去弘轩、或者去小七的院子里玩。

    倒不是说她非要把孩子们拘在这么一个房间里,实在是不能不这样,一来礼教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说方方、圆圆、弘轩、小七,还只是小孩子,压根不会有什么男女之分的想法,可是这人言可畏,尔芙可不想她的一双子女小小年纪就弄得声明有暇,二来则是方方和圆圆的存在,本身就属于幕后人的一个把柄,很可能会被幕后人心狠手辣的斩草除根,为了不出现无辜的牺牲者,尔芙表示还是让她们都待在懂功夫的瑶琴身边更安全些,想来幕后人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再次安排一次暗杀行动。

    尔芙正看着方方、圆圆出神,便听见小七小小声的说道:“额娘,昨个儿我和弟弟回城的时候,好像看到八叔了。”

    “你说是你八叔?”尔芙闻言,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反问道。

    小七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扯了扯正和方方玩诸葛锁的弘轩,轻声道:“昨个儿,咱们进城的时候是不是看到八叔了。”

    “是呀,八叔就带着一个看起来侍卫打扮的随从,从外城往内城来,穿着打扮,也与以前看到的不同,而且显得很神秘的样子,一路上都东张西望的环视着,好像生怕被谁发现一样。”弘轩比小七注意的细节更多,很是认真的形容了一下八叔的打扮,这才语带狐疑的说道。

    尔芙听完,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大人的事情,你们俩个小孩子就别合计了,乖乖和方方、圆圆玩吧!”

    说完就挥手打断了小七还要说的话,独自坐在一旁,琢磨着弘轩所说的话。

    一身寻常富人装扮,只带了一个侍卫……

    尔芙暗暗一琢磨,总觉得很是神秘的样子,而且还是那个时间出现在外城,照四爷形容的老八。应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生怕在康熙老爷子的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会违背祖训,入夜还在外城流连,且按照弘轩和小七昨个儿的回城路线,那应该是在南城,难道说……

    想到这里,尔芙不禁想到了某些不大好的场所,比如入夜后。灯火阑珊的八大胡同等等地方,难道说那位爷觉得在府里头玩得不大乐呵,特地跑出去寻乐子的!

    可是怎么会呢?

    那位不是一直总标榜着自己个儿是个爱妻狂魔的么。连康熙老爷子几次赐人都寻了借口驳了,至今为止,府里只有一位地位不尴不尬的侧福晋和那么小猫两三只的格格,平日里也多是留宿在正院。敢情这都是表象。

    虽然说知道没有不偷腥的猫。但是这么一个总是标榜自己爱妻号的老八出入南城,尔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暗戳戳地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伪君子”之后,挠了挠头,将这事丢在了脑后,免得让自己个儿的脑洞,因为太多的想象发生崩塌。

    ……

    放松心情,放下琐事。无忧无虑的陪着几个小家伙儿玩了一整天,一直到晚餐时分。尔芙才换上了一身嫩绿色的旗装,梳妆齐整的离开了西小院,前往正院和四爷汇合去了。

    当然,在尔芙离开前,也没有忘记把瑶琴安排在了正院保护着四个小家伙儿。

    正院里——

    乌拉那拉氏仍然是病恹恹的样子,这会儿和四爷、弘晖正在堂屋里用饭,一听廊下宫女禀告尔芙过来了,连迟疑都没有的吩咐道:“让侧福晋进来吧,正好一块吃。”说完,乌拉那拉氏才想起还有弘晖这个已经半大的孩子在,这样叫尔芙进来用饭,似是有些不妥当,她不禁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爷。

    四爷注意到了乌拉那拉氏和弘晖讪讪的表情,笑着说道:“一家人,一块吃个饭,哪里需要讲那么些虚礼,平常家宴,还不是如此,你就是想太多了,爷保证一会儿瓜尔佳氏进来,直接就奔着餐桌来,绝不会有你想的那些顾及。”说完就对着还愣神的福嬷嬷摆了摆手,催促着她快些去,免得让尔芙在外面淋到了雾水。

    不得不说,四爷还真是很了解尔芙的。

    尔芙那边和福嬷嬷说说笑笑的来到了廊下,进门对着上首的两位——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行了个礼,又很是友好的对着弘晖摆了摆手,又问了句“福晋身子可好些了?”,便直接坐在了乌拉那拉氏下首的位置,全过程不但没有什么尴尬的意思流露出来,相反显得很是随意的样子,让乌拉那拉氏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

    “刚才,福晋还担心你进来看见了弘晖尴尬,爷就跟她说,你进门就会奔着饭桌来!”四爷见尔芙进来就盯着桌上的菜肴,一边笑着招呼旁边伺候的宫女添碗碟,一边打趣道。

    “爷不要说的我好像个饭桶一般。”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未必了解吃货的意思,而且冒出奇怪的词语,也容易引起别的穿越者的注意,没看尔芙连个有穿越嫌疑的铺面都没开么。

    她其实还是个很胆小的人,只想着偏安一隅就好,压根不想做出那些穿越女的壮举,什么勾搭着四四、八八、九九、十十的到处跑这种事,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到现在位置,也没有被其他穿越女发现到她的疑点。

    “不是爷说,其实你就是,瞧瞧你进门,这眼睛离开过饭桌么。”四爷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丝幕后人的线索,这会儿心情正好,也顾不上在弘晖跟前装严父了,随口打趣道,同时拉了拉乌拉那拉氏,用手指指着尔芙双眼紧盯着的一道珍珠丸子,满眼的调侃,引得病恹恹的乌拉那拉氏都笑了。

    “妾身倒是瞧着四爷说得不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乌拉那拉氏摆了摆手,故意给了尔芙一道“我挺你”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说道,“妾身瞧着瓜尔佳妹妹盯着的明明是那道双椒鱼头。”

    尔芙见乌拉那拉氏愿意为自己说话,不禁心里一喜,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几分,只是她听着乌拉那拉氏说的前一句,说得还像是那么一回事,最后一句却引得她真想掀桌了。

    合着福晋您就是觉得四爷说得不对的是我盯着的菜不是珍珠丸子,而是那道红红黄黄散发着辣味和香味的双椒鱼头,不带这么坑人的好咩!

    虽然说您的眼神比四爷的好,发现了我眼神流连最多的那道菜,但是也不该这么说呀,难道不知道是实话才更伤人咩!

    好心塞!

    尔芙欲哭无泪的看了眼乌拉那拉氏,坚定不移的将眼神往旁边一道葱爆羊肉看去,懒得理会这对无良夫妻,愤愤地接过了琦香递上的筷子,连连往弘晖眼前的碟子里夹了两筷子雪菜肉末,碎碎念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来,弘晖多吃些,别理会这两个吃饱撑的人。”

    说完,尔芙也仿佛发泄心头郁闷的直接把一个大大的鱼头,挪到了自己个儿眼前,半点仪态都不要的低头吃了起来,一直吃得嘴角都辣得有些红了,这才眼泛泪光的抬起了头,吐着舌头扇风,找琦香要茶漱口。

    “瞧瞧,爷说的一点没错吧!”没想到尔芙这出糗的傻样子,不但没能收获到四爷愧疚,反而引得四爷又好心情的开始打趣了,真真是气得尔芙又想要掀桌子了。

    “别说妹妹了,快给侧福晋上茶。”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见尔芙辣得嘴都有些肿了,心头不忍的挪了挪位置,往尔芙身边凑了凑,一边夹了两道清淡的菜给尔芙缓缓,一边招呼着琦香上茶。

    “得得得,爷不说了,慢慢吃,要是不够,后头还有呢,保管饿不着你。”四爷笑着摊了摊手,似是要平息这场他单方面引起的战争,却还是欠揍的调侃了尔芙一句,气得尔芙差点把筷子飞过去,这才一边招呼着看愣神的弘晖动筷子,一边捧着一碗清粥,送到了尔芙眼前。

    尔芙连灌了一大碗茶水,这嘴里头火辣辣的感觉,才减退了那么一丢丢,可是舌头还是有些发麻,嘴唇也木木的,真不知道这后厨的大师傅是用的什么辣椒,这辣味也太足了些吧,难道就不怕辣坏了主子……

    如此想着,尔芙不禁有些怀疑的看向了四爷。

    还记得晚膳前,四爷特地打发了苏培盛过来给她送信,让她过正院这边用饭,她这才会踩着饭点过来,难道是四爷突发奇想,知道她喜欢吃辣的,所以特地让后厨预备了这道暗算她的菜!

    别说,尔芙这次猜对了。

    四爷自打收到小满送来的消息,便给张保等人划定了搜索范围,别说还真找到了这双孩子的亲生父母,且这双孩子的父亲是个很有能力的师爷,正是他四爷所缺少的人才,求贤若渴的四爷,直接打发了付鼐过去见人,打算将此人收入府中。

    同时陈福也从于林氏、于二东嘴里得到了幕后人的一丝线索,让他如拨云见日般找到了回击的方法,这心情是不能不好,这心情一好转,四爷就想起了之前尔芙和他闹小性子的事情,故意让厨子预备了这道超辣的双椒鱼头,打算好好玩一下这小妮子,却不想先就把尔芙挑出了火,让尔芙受了点小罪,所以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啦,这才有了送粥这事。

    对此,尔芙是不知道,可是乌拉那拉氏是知道的,暗道:四爷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同时又有些羡慕、同情尔芙这样子的遭遇,羡慕是因为她从未与这样的四爷有过联系,同情则是因为这样孩子气的四爷,杀伤力还是蛮高的,有些担心尔芙这个傻孩子,可能会被四爷玩坏掉。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参与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顿不算和谐,但是却很温馨的晚饭,在尔芙灌了两大杯茶水后,渐渐进入了尾声。

    乌拉那拉氏知晓四爷和尔芙平日里都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所以借着要回内室里换药的由头,将上房前的庭院,让给了这对欢喜冤家去折腾。

    “你去换药吧,这里就不要操心了,爷也不是小孩子了。”四爷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乌拉那拉氏的安排,但是嘴上却是半分不肯退让的说道。

    好在,在场的都是老人儿,也都了解四爷这个死鸭子嘴硬的性子,倒是也没人多说一句,便各自忙活去了,只有尔芙这个客人,不跟着四爷,不好随意走动,坐在窗边的玫瑰椅上,斜着身子,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张脸都恨不得贴在琉璃窗上,眼巴巴的看着上房前,庭院里已经生机勃勃,焕/发/春/意的几大缸睡莲。

    “弘晖,你去前院跑一趟腿儿,把张保和陈福都叫过来。”四爷笑着看了眼尔芙的小动作,抬手招呼过严阵以待,不不不,很是拘谨的弘晖,低声吩咐道。

    说完,便摆了摆手,免了弘晖的礼,一把抓过趴在窗子上丢脸的尔芙,大跨步地往外走去。

    “喜欢就让花房给你也弄些,瞧瞧你这丢人样!”四爷倚着莲叶纹的瓷质大缸,伸手抓住了尔芙想要拨动莲花瓣的小手,轻声说道。

    其实睡莲的培育。并不困难,起码对于四爷府那些技法娴熟的花匠,并算不得什么太费劲的事情。但是尔芙却总是说太麻烦,只在院子里的太平缸中,放养了数尾锦鲤就算了,唯有葡萄架下的缸里,会时不时的放些从花园池塘里捞出的莲花欣赏。

    当然,现在这个季节是没有的。

    毕竟池塘里的莲花,现在连莲叶都没长出来呢。

    “弄那些太麻烦了。”尔芙又一次老话常谈的说道。同时将被四爷抓住的小手扯了回来,伸手摸了摸嫩嫩的莲花瓣,深吸了一口莲花独有的清香味道。弯了弯嘴角,如稚气的孩童一般,露出了一抹童真的笑容。

    四爷闻言,很是不理解的拧了拧眉。低声道:“你一个看花的。有什么好麻烦的,就算是麻烦,还不是你院子里那些个宫女的事情,难道还要你这个主子,打算去亲自打理这些!”

    “这赏花就是瞧个新鲜,真要是让人把这睡莲摆到西小院去,****瞧着,怕是我还就不喜欢了。所以为了我这点小兴趣,让瑶琴她们多做许多工夫。实在是很不值当的事情。

    何况,我每日都会往正院这边来,抽空瞄两眼就过足瘾了,要是哪天实在喜欢,找福晋要上两盏,摆在房间里看看,不就可以了。”尔芙笑着捏了捏花瓣,看着花瓣中出现一条细细的深粉色印记,很是调皮的歪头道。

    说来,尔芙还真是个没长兴的人,

    之前她很喜欢玫瑰花,四爷安排花匠给她在院子里弄了一小块花圃,里面长满了各色的花朵,姹紫嫣红,很是喜人。

    初时,她还觉得挺浪漫的,但是时间久了,她就看烦了,又发现一些小飞虫格外喜欢在花间流连,甚至还引来了会蜇人的蜜蜂,她就忙不迭的让人收拾了。

    打那以后,尔芙就再也没在院子里弄过什么花圃之类的东西,顶多就是摆一些花房送过来的盆景就算了。

    四爷也算是了解尔芙这点,所以见尔芙这么一说,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让花房的人去培育一批睡莲给她送去这样的想法,只浅笑着站在一旁,看着尔芙折腾缸里的睡莲。

    尔芙玩了一会儿就腻了,加之穿着花盆底绣花鞋站得久了,这腰椎也有些发酸,便也学着四爷的样子,倚在了缸边,往上房的方向望去。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已经换过了药,正坐在临窗摆着的罗汉床上喝药,一瞧见尔芙转过身子,笑着对着窗外招了招手,同时又打发了身边伺候的琦香出门来请四爷和尔芙进房里说话。

    “怎么没多走走。”乌拉那拉氏笑着替四爷送上了热茶,对着尔芙,轻声问道。

    “最近老是不运动,这身子越来越懒了,才走了几步路就觉得乏了。”尔芙笑着拧着帕子擦了擦手,柔声答道。

    “等再过几日,天气再暖些,四爷那边也闲下来,不如咱们往园子里,多住些日子吧。

    要说这个年过的,还真是有些累人了。”打从年前就开始忙活着张罗给各府的年礼,又忙着核实各处账目的乌拉那拉氏对此,那是深以为然,不等尔芙话说完就连连点头的说道。

    “既然福晋都这么说,那爷就先让人过去安排着。

    到时候,便是爷这边抽不出空来,你们也可以带着几个孩子先过去,左右那边也有护卫,住着也清静些,还能比在府里松散些。”一说到园子,四爷不禁想起了,才刚到手没多久的圆明园,含笑说道。

    要说这圆明园,不论是位置,还是景色,那都比府里强了太多,不仅如此,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比起在府里拘着,住在园子里,那简直就像是被约束在学校里一个学期的学生放寒暑假一般快乐、自由,连四爷这个规矩惯了的,一想起园子都不禁有些心驰神往的意思,恨不得一时三刻就能收拾行装,离开京城,去园子里过上几天自在日子去。

    当然,这都是想想就算了的事情,四爷就算是心里再想,这会儿也是不能离京的。

    “主子爷,弘晖阿哥带着陈公公、张公公过来了。”正当四爷整颗心都跑到圆明园的时候,福嬷嬷弓着身。来到了四爷跟前,低声说道。

    被唤回神儿的四爷,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随即抬眸看了眼廊下候着的弘晖和张保、陈福三个人,含笑抬了抬手,朗声说道:“快叫他们进来说话吧。

    这夜露深重的,弘晖那孩子别在被风吹着了。”

    说完,这位当慈父当上瘾的四爷,又支使着琦香在尔芙的对面、他身下坐着的罗汉床下首,摆上了绣墩、角几。布上了热茶、点心等小吃食。

    话音一落,琦香等人就忙活开了,这边刚一布置妥当。弘晖就随着福嬷嬷身后,走进了上房。

    弘晖刚撩开袍摆要行礼,四爷就又是一摆手,笑着指了指下首的绣墩。朗声说道:“得得得。别拘礼了,弘晖,快坐下说话吧!

    你们也坐吧!”

    说完,四爷就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打开了话匣子。

    “弘晖,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整日跟着师傅死读书了,也该知晓些府里的事情了。今个儿这事,你也跟着听听。”说着。四爷就指了指坐在最下首的陈福,笑着让他将汇总到手的消息,做了个尽量简单的介绍。

    被点名介绍这次事情的陈福,起身拱了拱手,从袖管里抽出了一个记载详实的册子,先行交到了四爷手里,又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这才重新回到了位子坐好。

    “看样子,这于林氏也是被逼无奈了。

    一双子女都被人捏在了手里,也难怪她会如此做。”作为受害人的乌拉那拉氏,听完陈福的介绍,回想了下于林氏今个儿的所作所为,脸色微变,低声说道。

    “弘晖,你怎么看!”四爷有心想要让弘晖接触府里的琐事,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伸手将册子递到了弘晖眼前,轻声说道。

    四爷也没有忘记坐在他身侧的乌拉那拉氏,伸手握了握乌拉那拉氏的手,“这件事情,蓝沁你还是不要急着下结论,还是先听听弘晖怎么说。”

    弘晖走马观花的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拧了拧眉毛,低声说道:“阿玛,依儿子看,这于林氏怕是并非善类。

    按照陈公公搜集到的信息看,这于林氏不过是大兴县王家庄的庄头娘子,因故入了李侧福晋的眼缘,才被调到了府里头伺候,若是没人从中给予帮助,怕是不大容易吧。

    毕竟这王家庄附近的那个庄子,也就是个为府里提供新鲜蔬菜的庄子,府里在庄子上,并未设立别院,怕是连阿玛都没去过几次吧,那李侧福晋是如何认识了这个于林氏的呢!”说完,弘晖又有些不自信的看了眼乌拉那拉氏和四爷的脸色。

    “你瞧得一点不错,所以爷说这于林氏不简单呀。

    即使是陈福这样子老练的人去审问她,她还能抓住对自己个儿有利的一面辩解,要不是她的来历有些可疑,怕是就要让她这么糊弄过去了。

    与于林氏相比,于二东那个庄头就正常多了。

    虽然交代的事情,亦是有真有假,但是却符合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有充当拐子的赖巴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半点音讯,估计是被人灭了口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赖巴头还是贡献出了一条线索。

    之前打赏给手下人的银子,虽然看似成色一般,又故意沾染了不少污渍,但是经张保重新烧融发现,成色极高,应该是正经的官银,如果不是官家的人动的手,那就是那家的压库银子了。

    据赖巴头的手下人交代,赖巴头得到了二十两的赏钱,这笔数目,对于寻常人家是一笔大数目,但是若是商家富贾,那应该不需要动用压库银子,所以这收买了赖巴头的人,定然是个官家手底下的人,不然也不需要故意把银子做旧了。

    加之张保去排查于林氏娘家人的往来情况,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我的某位兄弟设下的毒计了。

    依我的猜测,最可能的就是老三和老八两人。

    至于是哪个兄弟,还需要再调查些日子。”四爷见状,先是点了点头,肯定了弘晖的说法,随即对着一脑袋雾水的尔芙和乌拉那拉氏,轻声解释道。

    关于为什么把嫌疑人锁定在了三皇子胤祉和八皇子胤禩身上,这点四爷并没有给她们解释,尔芙也没有多问,她现在只关心一点,那就是这双小家伙儿的父母是谁,有没有找到关于小家伙儿父母是谁的线索。

    毕竟这谁家丢了孩子,那父母肯定都要急死了。

    对此,四爷虽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却并没有告诉尔芙。

    一来,四爷觉得尔芙要是知道了这消息,一定会心软的急着让他把这双孩子送回去,而错过了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

    二来,他也想要从侧面考察一下方方、圆圆的父亲是不是能为他所用,他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要是能收到个既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替他办事,那也算因祸得福吧。

    三来就是他觉得弘轩和小七这年纪,也确实需要个玩伴,而方方、圆圆不论从年纪,还是家教上,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四爷想要先让两个小家伙儿和弘轩、小七熟悉熟悉,也免得等以后这对小家伙儿的父亲成为他手下的人,这两个小家伙儿因为身份上的转变,变成如哈哈珠子一般存在的幼仆、伴读,违背了他想要替小七和弘轩找寻玩伴的本意。

    “这京城这么大,想要找寻一个人,实在是不容易。

    虽然爷已经让顺天府府尹帮忙查找,但是怕是还要耽搁些日子,这些日子还要辛苦你,先照顾着方方、圆圆了。”打定主意的四爷,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摊了摊手,沉声说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我倒是很喜欢方方、圆圆,能把她们留在身边多待些日子,倒是正合我意。

    我就怕方方、圆圆的父母一直找不到孩子会回到家乡。

    毕竟他们并非是本地人,就算是来给兄长家里送年礼,也不能一直留在京里呀!”尔芙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流露出了一抹苦笑,轻声说道。

    “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四爷顺着尔芙的意思,似是很无奈般的说道,但是他这心里却笑开了花。

    虽然,四爷想到了留下这双子女的种种好处,却也怕尔芙并不喜欢方方、圆圆,不会同意让方方、圆圆跟在弘轩和小七身边,有了尔芙这话,他这心里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所以虽然他很努力的做出无奈的表情,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的飞起了一角,显得很是古怪。

    并未得到自己个儿想要的消息,尔芙的情绪,一下子就荡到了最低端,也就有些坐不住了,四爷的话音一落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妾身也就不多留了,便先告辞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内讧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与此同时,八爷府,独属于老八胤禩的书房里。

    三个作为老八智囊一般存在的男子,略微交头接耳一番,坐在最前面位置的一位看起来年过五旬的老者,站直了身子,对着书案后正在翻看邸报的老八,略一拱手,低声说道:“八爷,这次咱们安排得甚是严密,定然能将钉子安插到雍亲王的身边,您且放宽心就是。”

    “有宁老在,我自是放心的,只是于林氏两口子那边,难保不会露了口风。”老八伸展了下坐得有些发僵的身子,微微侧身,颔首一礼,很是客气的说道。

    被称呼宁老的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一张显得庄重的国字脸,让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沉稳、踏实这种很是正面的气质,但是此时,他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独属于反面角色的邪佞笑容,显得与他本人的气质,颇为不合。

    只见他一撩青色的袍摆,抬腿上前两步,来到了老八胤禩的身边,如耳语般故意哑着嗓子说道:“于林氏二人不足为虑,不过就是马前卒罢了,即便是他们想要泄露秘密,也要有秘密泄露才是,要是那位真的相信了那些秘密,对八爷您更有利些。”

    “您说的不错。”八爷忙起身,扶住了宁老的胳膊,笑着将宁老扶回了位置,很是亲和地坐在了宁老下首的位置,点头说道。

    不同于影视剧中的潇洒形象,早早就手握实权的老八。虽然到现为止,也不过是个贝勒而已,但是却是诸位兄弟里。最先发福的一位,连一直闷头在府里修书立说的老三诚亲王,此时是身量修长,可见这位爷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舒心。

    也许正是因为他这幅憨厚的样子,又一直保持着待人平和有礼的假象,所以更容易获得旁人的信任和好感吧,即使如今康熙老爷子屡屡对他表示出疏远之意。朝堂上的不少文臣贤士亦是表示表示出对他的亲近。

    这点是尔芙打穿越以来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难道就没人看透他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眸子底下的满腹算计,还是说老八的伪装,真的太好了!

    “八爷。您怎么能坐在这里,您还请上座才是,这般真是折煞老夫了。”宁老虽然是绍兴府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学者,但是到底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平日在人前。总是一幅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样子,私底下却是另一幅样子,对那些请他出山的官家,亦是谄媚得连那些家奴都不如,所以他一见老八坐在他的下首,先是心里一喜,有些得意的瞟了眼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随即一幅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般站起了身子。连连拱手请八爷上座。

    老八倒是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宁老安坐。笑呵呵的说道:“您不论是学识,还是见闻,均足以做我的老师。

    别说此时,我能陪坐在宁老身边,便是让我行拜师礼,跟着老师学些本事,那我也是千百个愿意的。

    再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您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说完,老八就亲手将茶碗送到了宁老的手里,将这出戏做足,配合他所说的那些话。

    被马屁拍得飘飘然的宁老,也不再纠结座位的问题,略微说了下日后的安排,便被老八恭恭敬敬的送出了书房门,故作风雅的摇着纸扇,迈着四方步,一摇一晃的往他在八爷府里客居的院子走去,瞧都不瞧一眼跟在他后头的两位“同僚”。

    当然,跟在宁老身后的二人,这嘴也没闲着,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态,似是很是鄙夷与宁老同路一般,但是心里却是羡慕、嫉妒到了极点。

    同为八爷的幕僚,宁老仗着年纪和在江南等地的声望,处处压他们一头,若这位宁老真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还好,他们也许会像尊重老师一般尊重他,可是偏偏这位宁老私底下的操守,真心让他们不屑,也就难免会有这样子的不平了。

    “哲翰兄,你说这八爷怎么就瞧中这个老不休的东西了。”赵弘文撇了撇嘴,目送着宁老走进了房门,紧随着宋哲翰的身后,进了厢房,低声嘟哝着。

    被问到头上的宋哲翰闻言,笑着转过了身子,似是同样很不理解一般,撇了撇嘴,耸了耸肩,做出了一幅很无奈的表情,随即伸手取过了书架一角放着的一把执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个小酒盅和一纸包花生米,摆在了手边,“别想那些个烦心事,左右这会儿也没事了,要不要对月喝上一盅桂花酒,我这酒可是去岁我那位同窗好友从重庆府给我带过来的好玩意。”

    “那某就不客气了。”

    要说这赵弘文有什么爱好,那就爱喝上一口,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酒都爱,他偏爱这味女子偏爱的酒水——桂花酒。

    这不一听说是从重庆府过来的上品,这肚子里的馋虫就开始造反了,连假意推辞一下都免了就直接坐在了书案前,自顾自的替自己个儿满上了一杯,一仰脖,将酒盅里的琥珀色酒水就倒进了肚子。

    “好味道。尤其是在这样的皎洁月色下,还真有那么几分蟾宫折桂的意思。”赵弘文一杯饮尽,便又续了一杯,不过不同于刚才的一饮而尽,反而小小口的嘬着,如喝到了琼浆玉液般的一脸享受着,摇头晃脑的晃悠到了房门外头,席地坐在台阶上,一手拍着肚子打节拍,一手捏着酒盅往嘴里晃酒滴,望着天空中的皎月,低声感叹道。

    宋哲翰知道赵弘文好酒,也没有计较他的失礼,笑着从暗格里又弄出了几样干果,找了个托盘摆好。便也学着赵弘文的样子,直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半躺着身子。双臂垫在脑后,望着天边的一弯玄月,砸着嘴说道:“这才哪到哪呀,要是能从八爷手里讨来宫中的桂花酒,那才是顶顶好的。”

    “宋兄就是不懂得正宗,那些个夹杂了各种奇怪玩意的酒水,甜不甜。香不香的,一点都不好,还是这老味道对我的胃口。”赵弘文一听。翻了个身,一手托着脑袋,斜支着身子,一手晃动着手里的酒盅。一脸“你就是个没见识、不识好东西”的样子的正色说道。

    “那可是专供帝王内府的好玩意!”被赵弘文抢白。宋哲翰也不客气,一骨碌坐了起来,似是被挑衅了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呀,那是供内府的玩意,也就是那些个女人才爱吧。”赵弘文也不客气,这位一说到酒这个问题,整个人就显得格外认真。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扯着脖子就吼了起来。

    也亏得宁老三人作为八爷的幕僚。所居住的院子里,伺候的人少些,又都是八爷的忠仆,不然这话要传到外头去,怕是又是要惹出纷争来。

    不甘示弱的宋哲翰,亦是调高了音量,严词辩解着。

    两人一来一往,这声音就越来越大,吵得越是越来越凶,原本坐在书房里,正在整理思绪,计划下一步的宁老,开始听见厢房开开合合的动静,也不过就是啐了口唾沫就算了,这会儿见两人动静越闹越大,不禁有些恼怒的推开了窗户,一脸鄙夷的瞄了眼坐在台阶上的二人,冷声说道:“你们也算得上是读书人,瞧瞧你们俩这做派,怕是乡野村夫都做不出这种坐在门口喝酒的丑事来。”

    “呦,宁老头,你也好意思说咱们,你倒是配得上读书人的名头,瞧瞧你那副为五斗米折腰的谄媚样子吧,再瞧瞧那些宫女躲你好像躲瘟神的样子,我赵弘文与你同居一院都觉得这脸上发烫、面上无光呀!”三两酒下肚,又正是在气头上的赵弘文被宁老这么指着鼻子说教了两句,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的礼节了,摇摇晃晃地沿着回廊,晃悠到了宁老跟前,伸手揪了一把宁头分外爱惜的三寸胡须,看着手里头捏着的几根花白胡须,满是嘲讽的说道。

    “你这人好生无理,居然如此污蔑老夫。”宁老被赵弘文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时,颌下已经传来了一阵刺痛,加之赵弘文说的话,也实在是难听,不禁老脸一红,瞟了眼亮起灯的倒座,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着被气得满脸发红的宁老,赵弘文仿佛到了出气口一般,狠啐了一口唾沫,撇着嘴说道:“污蔑,您老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您是不是觉得您做的那些脏事,咱们都没瞧见呢?

    咱们那是顾忌着你的脸面,不好意思说你罢了,咱也在一起共事有三年多了吧,这谁不知道谁呀!

    您就别摆你那套读书人的体面了,要说咱们这坐在廊下喝酒丢了读书人的体面,那您老连那十三四岁,足够当你孙女的小宫女都下得去手,您那脸面早就丢得满街都是了吧,怕是那城墙都不如您的脸皮厚吧!”

    说完,赵弘文还似是不解气般的抖了抖肩,那副德行,连一旁做旁观者的宋哲翰都觉得特别贱,何况是被指着鼻子骂的宁老了。

    这会儿,宁老也顾不上摆他长辈的谱了,彻底气急眼了。

    只见,这位老胳膊老腿、颤颤巍巍的就从窗户爬了出来,不等赵弘文反应过来,对着赵弘文那张格外欠揍的脸就糊上了一拳,这还不算完,更是一把揪住了赵弘文身后甩着的长辫子,胳膊腿一起动弹,彻底揪着他就玩起了摔跤。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那完全就是没有动了真火,瞧瞧,这位宁老耍了一辈子笔杆子,动了一辈子脑袋瓜,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气死,这气急眼了,还不是直接拳拳到肉的开始了肉搏战。

    虽然宁老的气势十足,但是到底是年纪大了。

    赵弘文除了开始没防备被宁老偷袭了那么一下下,之后就是全程压制,直接把宁老压在了身子底下,骑在宁老身上,一拳一拳的往宁老身上招呼,压根不管打得是什么地方,十拳有八拳落在了宁老的脸上,只几息工夫,还不等宋哲翰跑到两人顺便就把宁老打了个鼻青脸肿。

    “哎呦,我说两位,您们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赵兄,你说你怎么还能还手呢,这要是让旁人瞧见,这好说不好听呀。

    宁老,您也是的,您都这把年纪了,这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呢,怎么能和咱们这帮晚辈的一样的,快快快,快起来!

    欸,我说赵兄,你这差不多就行了,别喝点酒就耍酒疯!”宋哲翰一边叫喊着,一边下黑手,拧拧宁老的胳膊,踹踹赵弘文的腿,玩得那是一个不亦乐乎,叫喊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愣是没有将两个人分开。

    虽然宋哲翰没有分开两人,但是却把倒座里看热闹的几个太监都吵了出来,一听见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这才悻悻收了手,转身对着还在观望中的太监招呼着,“还不快过来帮忙,没瞧见这俩人都打在一起了,这要是让八爷知道了,你们也别想脱了干系。”

    畏畏缩缩的靠近的几个太监,对视一眼,有了主意,忙小跑地凑到了宋哲翰跟前,两个架着赵弘文,两个拉扯着宁老,还有一个隔开了背地里下黑手的宋哲翰。

    隔开了宋哲翰的太监喜子,那是个脑子活络的,一边上前替宁老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污迹,一边劝和着:“宁爷、赵爷,您瞧这是怎么话说的,这怎么还动起手了,就听说像各位爷这样的读书人为了探讨学问会吵架,这您两位怎么还动手了,这不是伤了两位爷的体面么!”

    好么,这位一句话就把两人的打架行为定了性。

    敢情还是因为辩论学问才打起来的,还真是会给这俩人往脸上贴金,宋哲翰站在一旁,嗤鼻一笑,很是不屑的想着。

    “行了,别在爷跟前打转了,爷不想和这人在一起待着,不过是为了几句话的事情,居然还动起手来,真真是人越老,这火气越大了!”不论是嘴上,还是手上都占足了便宜的赵弘文,一听喜子这么说,便找到了下台阶的路,一边扒拉着身边架着他的太监,一边顺着喜子的话茬说着就往厢房走去。

    他是没吃亏,可是对于宁老来说,这亏是吃大发了。

    不过宁老也不是傻子,刚才火气冲昏了理智,这才选择了自己个儿的短处和赵弘文硬碰硬,这会儿反应了过来,暗道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也顺着喜子的话茬,直接进了房间,暗地里琢磨怎么给赵弘文挖坑设套的报仇雪恨了。

    两个打架的人一走,反倒是把宋哲翰晾在了院子,他也没什么意见,对着喜子露出了一抹苦笑,伸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三步两步就回到了房门前,把地上的酒盅、执壶往托盘里一丢,便端着托盘回房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斩草除根

    第四百七十章

    “喜公公,您说这事还报给主子爷么?”目送着赵弘文和宁老、宋哲翰三人回了屋子,吉庆忙拦了一把喜子,低声问道。

    “主子爷交代的差事,你还敢暗地里自己个儿做主呀!”喜子一把推开了吉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尖着嗓子说道,说完也不给吉庆再说话的机会,抬手招呼过一穿着皂色太监袍的跑腿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两句,转身回了倒座房里喝茶水去了。

    喜子,本来是老八身边伺候笔墨的近身太监。

    虽说算不得是府里一等一的头面人物,但是好歹是近水楼台的大红人,平日里收个茶水钱就足足顶得上他一年的月银了,却突然被打发到跟着几个幕僚身边,看似是管着一个院子,可是这跟前还有吉庆这么个紧盯着他犯错的对手在,这平日里能塞进口袋的茶水钱也少了,他郁闷着呢!

    要往日还好说,只管跟着宁老这么一个幕僚伺候,活计清闲,他就当是来放个假就算了。

    这年前,清水阁那边走水,这赵弘文、宋哲翰两个幕僚挪到了这边住着,这平日里小嗑小碰的事情就多了,原来就光动动嘴皮子、打打嘴仗就算了,这今个儿居然动起手来了,喜子整个人都觉得不好啦。

    他好想回到八爷身边去。

    “唉!”一壶茶喝了个精光,喜子信步走到了窗边,看着已经暗下来的院子。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廊下昏黄的烛光,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渲染上了一层银边一般美不胜收。可是心情郁郁的喜子却是越看越烦,正当他打算关上窗子回到温暖的被窝里一睡解千愁的时候,突然之间,静谧的院子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嘎吱”声,喜子便瞧见赵弘文住着的西厢房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门缝里就窜出了一个鬼祟的人影。

    只见平日里素爱一袭浅色长袍的赵弘文,居然一反常态的穿了一袭藏蓝色的长袍,如做贼般鬼祟地沿着回廊。一步一挪地往上房凑去。

    “这是怎么回事!”喜子本能的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忙闪身躲到了窗边的阴影里,用余光盯着赵弘文的动作,暗暗猜测着这赵弘文的下一步打算。

    事有凑巧。就在喜子打定主意要盯着赵弘文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天边悬挂着的那轮明月,不知怎么就钻到了云层的后头,单凭廊下那细微、琐碎的烛光,即便是喜子已经将眼睛瞪到了最大,更是将半个脑袋瓜都伸到了窗子外头,还是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赵弘文的身影,压根看不清他的动作。

    “真是晦气。”

    料想着赵弘文也不敢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喜子轻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一句,便将这事丢到脑后。自顾自的去了门边,就着洗手架上铜盆里的清水洗漱去了。

    喜子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一疏忽,差点就将他这条小命赔在里头。

    深知宁老狠辣、阴沉心性的赵弘文被吉庆劝着回了房间以后,这烧得他胆气壮的酒就有些醒了,不禁有些后怕起来,侧耳听着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和衣躺在床上的赵弘文,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想着那些得罪了宁老的小宫女、小太监的下场,一狠心就定了个阴狠的主意。

    打定主意的赵弘文,听着院子里渐渐静下来,一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借着窗边泄进来的细碎月光,动作麻利地从床底下找出了小半坛照明用的灯油,又趴在门边瞧了瞧动静,见各处都已经吹了灯歇下,忙换了衣裳,偷偷摸摸地摸到了宁老的窗根底下。

    “与其等着你给老子挖坑设套,还不如老子现在就斩草除根。”赵弘文摸了摸腰里藏着的匕首,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句,便从怀里摸出了一管用来行鬼祟事的迷烟,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将竹管里藏着的迷烟,吹到了窗子里头。

    赵弘文,那是个什么人?

    若是宁老知道他的名声,定然不会得罪了这么个人,如果说宁老是个伪君子,那赵弘文就是个实打实的真小人,不然凭着他读书人的身份,怎么会到了这个岁数,连个家小都没有呢!

    这位年少的时候,那家里头在应天府也是排得上号的好人家,打从他太爷爷那辈,那就是出了名的耕读之家、殷实富户,祖辈几代积攒了无数的好名声和人脉,那比起宁老这么个蝎了虎子独一份的知名幕僚,那绝对是强了若干倍的,连应天府的府尹上任都要先去赵弘文家里头拜访一番。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家就出了赵弘文这个臭虫。

    这赵弘文是他这辈上的独苗,且打小就显得格外聪颖、伶俐,那真是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别说是在应天府那一亩三分地上,便是在文化气息浓郁,文人士子扎堆的江浙等地,那也是声名远扬。

    只是太过富贵、顺遂的生活,让这位在文学上展现出超高天赋的神童,并没有如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一般发奋苦读,反而迷恋上了出入各类茶会、诗会等场合,还学着那些桀骜不驯的才子流连于烟花之地,最后染上了赌瘾,硬是毁了自己个儿的前程,又气死了家中的父母,败坏了万贯家财,成为了应天府最出名的反面教材。

    老天爷关上了一扇门,可是还是给赵弘文打开了一扇窗。

    这位虽说是品行不大好,但是才学是实打实的,脑袋瓜也灵通,在三教九流里打滚了一阵,不但还清了赌债。还学会了坑蒙拐骗等等邪门歪道的手段,更是拿捏到了某位学术大拿的把柄,拿着一封举荐信就混到了八爷身边。

    你说说这样一个从绝地混起来的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一旦发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那自然而然就生出了一些普通人没有的想法——斩草除根,加之手边还有应手的工具,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开始了行动。

    迷烟似灵动的小蛇,顺着窗缝就钻进了上房的每寸角落,直接让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宁老昏睡了过去。

    赵弘文趴在窗根底下,又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宁老睡死了,先是扯了一条黑色的手帕遮住了口鼻,随即就溜到了房门口。摸出腰间藏着的匕首,顺着门缝,从下至上,轻轻一挑就将闩门的门闩给拨开了。如灵猫一般无声无息的进到了宁老的房间。

    全过程不足一分钟。且不发出一丁点动静,赵弘文这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简直比那些溜门撬锁的熟手小偷的技术,还要更加娴熟些。

    进到房间里,赵弘文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打开了书房的窗户放气,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才揭下了脸上的黑纱帕子。露出了那张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赵弘文坐在宁老的书案后,伸手摸出了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书案上的一盏烛台,胡乱翻了翻那封已经写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密信,动作粗鄙的吐出了一口黄痰,望着内室的方向,恶声恶气的说道:“老杂毛,居然跟爷爷叫嚣,饶你狡猾似狐,还不是要喝你爷爷我的洗脚水。”

    说完,赵弘文还似不解气一般,将那封密信凑到了烛台旁点燃,丢到了一旁,迈步就往内室里走去。

    宁老这个人是个表面光的人,房间布置,也走的是雅致、清新的风格,一件件古朴的摆设都是八爷库里的好东西,不过自小就长在金银窝里的赵弘文,只扫视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挪到了另外的地方。

    虽说赵弘文现在跟着老八做事,但是手头的银子却是不多,而宁老曾经追随过几位封疆大吏,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所以赵弘文不但想要宁老的命,还想要找到宁老的小金库。

    这不,赵弘文一看宁老睡得很死,便在内室里翻找起来。

    内室就那么大,除了一张舒适的拔步床,便是墙边立着的衣柜,所以想要找东西,那还是很容易的,赵弘文才翻了翻,便从拔步床外间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挂着铜锁的锦盒。

    赵弘文掂了掂手里的锦盒,听着里面叮里咣啷的动静,满意地勾起了一抹狰狞的笑容,顺手摸出腰间藏着的匕首,手下一用劲就敲开了锦盒上挂着的铜锁。

    锦盒里,除了几个金锭、银锭,还有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当然最值钱的并非是这几样,反而是锦盒最下层,一叠叠得平整的银票。

    赵弘文将金银锭等玩意拨到了一边,抬手就将银票拿在了手里,粗略一数,居然有过万两的数目,不禁有些兴奋的低声嘟哝了一句,“有了这玩意,爷爷哪还需要伺候那个狗屁八爷!

    这真是海宽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想锦香楼里的那个叫素娥的姑娘,啧啧啧……”

    赵弘文随手将银票塞进了口袋,又将锦盒里的东西一划拉就用锦盒里的娟帕包好了,放在了一旁的角几上,便反手握着匕首,来到了床边。

    “老家伙,死在梦里,爷爷对你是真不错了。”赵弘文一边扯过旁边叠着的锦被搭在宁老的身上,一边嘟哝着。

    说完,赵弘文就手起刀落地划破了宁老的喉咙。

    猛然惊醒的宁老,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这么含冤闭上了那双充血的眸子,抓着赵弘文手腕的手,也无力的落在了被子上。

    热血似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一般,将素白色的绸布被里染成了血红色,却一丝一毫都不曾落在赵弘文的身上,只手腕上染上了一圈血色,正是宁老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印记。

    “呸,老杂毛,真是死了都不让爷爷省心。”赵弘文看着手腕上的猩红,砸了咂嘴,一口痰就吐在了宁老的脸上,一边抽出了条帕子擦拭着,一边轻声咒骂着往净室里走去。

    而就当赵弘文走进净室的那刹那,不知什么时候从哪溜进来的宋哲翰,凑到了宁老的床边,伸手将赵弘文随手丢下的娟帕拿在了手里,快步离开了这处是非地。

    洗干净手上血迹的赵弘文,毫无察觉的回到了宁老的床边,拎过他带来的那坛子灯油,淋淋洒洒的泼满了宁老的全身,又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床边的烛台,这才伸手扯下了床边垂着的天青色的轻纱床幔,一头系在了宁老的手腕上,一头搭在了烛台上,快步离开了上房。

    当然,在他离开之前,他也没忘记把其他几个烛台都点燃,又把坛子里剩下的灯油,洒满了上房的每一处落地罩、罗汉床等木制家具上,这才潇洒地掩上了门,回到了自己个儿的房里,小心收好了从宁老那带回来的金银首饰和银票等物,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将团成一团的长袍往床底下一扔,躺在了床、上,含笑闭上了眸子。

    哼着小曲的赵弘文,感受着上房方向越来越炙烈的热浪,双眸微阖的躺在床上,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外头才响起了“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喊声和震耳欲聋的铜锣声。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赵弘文才揉了揉眼睛,故意做出一副睡意正浓的样子,趿拉着鞋子,披着素日里最爱穿的那身象牙白色的团花暗纹长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房门口。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折腾什么呢?”故意眯着眼睛赵弘文,一把推开了房门,似是很烦躁般的吼道。

    “赵爷,您快躲躲吧,这上房走水了。”吉庆听见赵弘文的动静,忙将手里拎着的水桶,塞给了一个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赵弘文的身边,连连躬身,赔着笑脸说道。

    “什么?”赵弘文似是不敢相信般的反问了一句,抬眸顺着火光看去,满眼的惊悚,一手敛着衣襟,一手拉扯着吉庆,连声叫道,“赶快救火呀,宁老呢,出来了没有,赶紧让人进去瞧瞧呀,这时候怎么会走水呢!”

    “赵爷,赵爷,您别这么紧张,这会儿火势正大,您还是先避一避吧!”别看赵弘文身量修长,但是这手劲是真不小,直扯得吉庆如破布娃娃似的来回乱晃,好不容易抓住了赵弘文的一只手,连声叫道。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选择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番纷乱,火总算是被熄灭了。

    作为最早起火点的拔步床,以及床上的宁老尸身,那自然是被少了个面目全非,眼瞧着被烧成黑炭的宁老被两个太监抬着,摆在了廊下,赵弘文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这是宁老?”早已经收到消息的老八,看着如黑炭般的尸身,满眼的难以置信,有些不敢接近的瞪着上前回话的喜子,沉声发问道。

    第一次被八爷用这样冷酷、阴森的眼神盯着,喜子的后背不可控的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双腿微微发颤着,舌头打结的恭声答道:“尸身在上房内室拔步床的位置发现,应该就是宁老。”

    “爷让你们小心伺候着宁老,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伺候得上房走水,将宁老烧成黑炭……”怒极的老八,也顾不上维持他亲和的形象了,抬腿就踹在了喜子的肚子上,环视着抖抖瑟瑟的一圈太监,冷声呵斥道。

    “八爷,死者已矣,生者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围观了一会儿的宋哲翰,虚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地走到了老八的身边,语气平和的劝说道。

    “宋兄说得有理。

    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宁老的死因才是。

    为什么起火时,宁老会就这样躺在床上?

    就算是被困在火场中,为什么宁老没有呼救?

    这些都是疑点,八爷万万不能因为伤感宁老的突然离世。而让幕后真凶钻了空子,逃之夭夭。”要说赵弘文这胆子亦是真大,自觉自己做得隐蔽。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漏掉的线索,竟然紧随着宋哲翰之后,滔滔不绝的分析起了宁老的死因。

    站在一旁,深深怀疑他的喜子,听他这话茬,似是有意要将这事闹大,趁机将此事推脱到八爷的对头身上。比如老八的竞争对手——诚亲王胤祉,雍亲王胤禛身上。

    不过就算是他怀疑着赵弘文,此时却是万万不敢接茬。

    毕竟他亲眼看着赵弘文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上房窗根底下。他居然大大咧咧的睡觉去了,若是让八爷知道了,他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毕竟他当时哪怕呼喊那么一句。宁老也不会遭受到这样的灾厄。

    明哲保身是人类的本能。喜子自然不能免俗,他没有大公无私到舍弃自己个儿的生死,去指正一个与他没有什么仇怨的人,所以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便继续听着赵弘文分析宁老的死因了。

    不过,他的明哲保身,并没有让他逃出苦难。

    赵弘文的一句话,便将院子里伺候的所有人都推向了死地。“八爷,咱们几个幕僚所居住的院子。也算是这府里很重要的位置,所以想来这周围,应该安排了不少的暗卫吧,为何暗卫并未发现外人进入的痕迹,别是这院子里有内奸替那贼人引路吧!”

    说着,赵弘文就将怀疑的眼神往喜子等跪了一地的太监身上投去。

    “奴才们冤枉呀!”满院伺候的太监闻言,皆怒目瞪向了赵弘文,齐声哀嚎着。

    他们这些去了子孙根的太监,做的事最下/贱的工作,连旗下人都算不上,一生的生死荣辱都系在主子一人身上,也就是老八的身上,哪会做什么背主的事情,这赵弘文平日里和他们称兄道弟,显得很是亲密的样子,没想到这样的时候,居然推他们去死,简直比道貌岸然的宁老还更可恨。

    其中最愤怒的自然是掌握着些许真相的喜子,他自认他都已经明哲保身的闭嘴了,这赵弘文把黑锅往雍亲王、诚亲王身上推就算了,怎么还打算让他们这些个苦命人,也跟着背锅,这真是太不道德了。

    在说与不说中,徘徊了一刹那的喜子,打定主意,只要八爷把他送到刑房去,他就把赵弘文供出来。

    当然,至于为什么看到赵弘文去往上房方向,他还没有出言发问,那自然是因为他当时睡得浑浑噩噩的,压根没想到赵弘文会做出那么狠毒的事情来,只当这些幕僚深夜还在为八爷的大业操心,便疏忽了赵弘文是个小人这事。

    打定主意的喜子,不再犹豫,只等八爷一声令下就去刑房了。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细细审问。”果然,老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随着赵弘文话音一落,便摆手吩咐道。

    几个其他地方伺候帮忙救火的小太监,直接上前,伸手就要拿下在浅水阁伺候的这伙子太监,包括喜子在内。

    喜子假模假样的挣扎了几下,还不等再高呼几句冤枉,八爷的声音就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如久旱甘霖、他乡故知一般,引得喜子当场就泪奔了。

    “喜子,你是爷身边的老人了,这会儿浅水阁这边乱作一团,你还要帮忙安置下才是。”八爷挥手打发了正揪着喜子不撒手的两个小太监,指着被烧得黑漆漆的上房,似是安抚般的拍了拍喜子的肩膀,沉声说道。

    “奴才定当不负主子的信任。”强忍着泪奔的喜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说道。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让人看笑话了,随爷进去瞧瞧吧!”老八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招呼着身后跟着的张成,上前扶起了喜子,朗声说道。

    喜子慌忙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矮着身子,来到了八爷身边,打定主意,进了上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赵弘文做的事情揭发出来,哪怕要赔上他这条性命,也不要紧。

    士为知己者死,并不是只有那些文人雅士才明白,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亦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弘文、哲翰。你二人也跟着折腾大半夜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儿。爷在春熙楼替你们摆宴压惊。”老八瞧着似是要跟着他一块去上房里转转的赵弘文、宋哲翰二人,唇角微扬,略一错步子,来到了二人身边,对着二人拱了拱手,低声说道。

    “那某就先回去了,八爷。您有事就招呼某就是了。”宋哲翰忙拱了拱手,半侧着身子,避开了老八的礼。微微躬身,轻声答道。

    反倒是赵弘文,眼中流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见宋哲翰都拒绝了。这才拱了拱手。微微退后了一步,让开了同往上房的那条青石小路,目送着老八进入了上房。

    ……

    上房里,遍地狼藉。

    入目所见,处处都是一片黑灰色,满地的污水横流,在森冷的月光下,显得如荒村野地一般恐怖、荒凉。不但如此,那些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家具。此时正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侵袭着走入的八爷的每一处神经。

    张成,老八身边最信赖的太监之一,跟着老八的时间,亦是最长的,最是了解老八的脾性,一进到房间里,便注意到老八的脸色不大好,忙走到一旁,敲了敲黑漆漆的柱子,又抬头看了看横梁和琉璃瓦顶,似是安抚般的低声说道:“启禀主子,好在大体的框架无碍,只需要修葺一番,便能住人了。”

    “大体的框架无碍……

    我堂堂贝勒府,戒备森严,处处都有太平缸,年前到现在,不过月余时间,连续走水两次,难道这正常?

    到底是谁如此踩我的脸面!”老八似是梦呓般的复述了一遍张成的话,一把扯下身边垂着的一条被烧得走了形的轻纱帷幔,很是气愤地对着落地罩狠狠捶了一拳,冷声喝道。

    “主子千万要保重身体,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该冷静才是。”张成忙上前一步,扯着素白色的帕子,细细将老八的手擦干净,轻声劝解道。

    “冷静……

    好啦,爷也知道现在发火于事无补,不过这股子窝囊气,爷是真咽不下去了。”老八深吸了口气,望着被烧得黑漆漆的房顶,长叹一声,很是郁闷的嘟哝着。

    自打进了上房,便一直当透明人的喜子,见到这一幕,到了嘴边的话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不理会身旁张成的眼神,拎着袍摆,紧走了两步,跑到了八爷身前,噗通一声,跪在了满是污水的地上,哽咽道:“主子,奴才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你说什么?”老八双眼一红,瞪着一双虎目,冷声说道。

    “奴才临睡前,曾经看见赵弘文赵先生偷偷摸摸地蹲在上房的墙根底下,而且在宁老过世之前,他还曾与宁老发生过争执,两人还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喜子不愿意那般器重自己个儿的主子受这样的委屈,原本心里头的顾虑都抛到了后脑,语带哽咽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说完,喜子便是重重的三叩首,顶着一脑门的污迹,请罪道:“奴才自知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生母为辛者库婢女的老八,虽然自小长在惠妃娘娘身边,但是惠妃自己有亲子大阿哥胤禔,哪里会真的看重他,不过就是安排了宫女、嬷嬷,保证他不至于挨饿、受冻就算了,所以打小就看惯了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宫女、嬷嬷们的老八,最善于观察人的表情,早在院子里,喜子答话的时候,老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将浅水阁里伺候的太监、粗使杂役都拉下去审问的时候,独留下喜子一人。

    不但如此,便是连他进了上房之后的所作所为,亦是做戏。

    一个长在深宫里的皇子,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了将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那会儿为了一个幕僚的死就如此失态,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得喜子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

    只是,老八做梦,也没有想到喜子说的事情是如此震撼。

    他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态了,惊怒之下的老八,一把就抓住了喜子的双肩,顾不上喜子脏兮兮的袍子,染黑了他的手,冷声喝道:“你说的当真?”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喜子被老八狰狞的表情,骇了一跳,连连点头道。

    这府里的人不知道赵弘文的底细,但是老八这么个谨慎的人,收了赵弘文这个幕僚,怎么会不安排人去应天府调查一番,所以说老八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赵弘文所做的那些丑事的人!

    在老八看来,赵弘文就是个自私自利,且有些智慧的人。

    虽然赵弘文的人品、操行都很成问题,但是不得不承认,与寻常幕僚所不同的人生经历,让赵弘文多了一丝地痞、流氓的习气,经常想出一些不错的馊点子,弄得他老八的对手应接不暇,正因为如此,老八才会一直让赵弘文留在府里伺候。

    正因为了解,所以此时老八才会如此失态。

    他到底忽略了人心,因为宁老的睿智和贪慕虚名,老八对宁老甚是敬重,甚至处处以学生自居,对其也很是宽厚,给了宁老不同于一般幕僚的待遇,但是他老八却忘记了一点,不论是赵弘文,还是宋哲翰,这两人都是封疆大吏,竞相争取的幕僚人选,虽然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当朝皇子,可是宁老不过就是个幕僚,有了宁老这样一个被他厚待的幕僚摆在前头,就算是赵弘文、宋哲翰曾经是被他的身份吸引而来,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嘴上不说,这心里又怎么可能服气,怕是早就将宁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所以说宁老的死,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待遇上的不同,这二人心里的怒气积压到一定的时候,便是赵弘文不动手除掉宁老,怕是赵弘文、宋哲翰也不会再对他忠心了吧!

    想到这里,老八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心底升腾起了一丝庆幸。

    宁老死得不冤,宁老的死,替他敲醒了警钟。

    面色变了又变的老八笑着替喜子整理了一下衣襟,朗声说道:“这事爷知道了,你万万不得再对旁人提起。

    好了,外面的事情,还需要你去安排,你便先下去吧!”说完,便摆了摆手,吩咐张成送喜子出去了。

    重新恢复平静的上房里,老八缓缓踱得步子。

    他要细细思考一番,到底是惩治真凶,将赵弘文当场拿下,送往大理寺严惩,还是让宁老发挥最后一份光和热,让那枚钉子起到最大的作用。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逝者已逝,不论什么恩怨,也该随风散了,还是该选择对自己个儿最有利的一条路走才是,只一盏茶的工夫,老八就打定了主意,要顺着赵弘文的提议,将这个黑锅丢到老四胤禛的身上。

    至于凶手赵弘文,也许某个合适的机会,还可以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老八朗声吩咐道:“将宁老的棺椁运回绍兴厚葬,同时从库中拨一万两银子,算是给宁老的遗孀的抚恤吧!”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心有戚戚

    第四百七十二章

    正要领着小太监进房间里收拾的喜子,听着里面老八正在下封口令的话,苦笑着咧了咧嘴,到底是他道行太浅,居然相信堂堂皇子会真的为个幕僚的死伤感落泪,会真心信任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一切都是一场戏。

    难怪,当初他被指派到浅水阁来伺候宁老的时候,他师傅张成会说,也许这里更适合他。

    这府里,最了解他的人,怕是就是一手带着他从做些粗活的洒扫太监,成为伺候八爷笔墨的二等太监的师傅——张成了吧!

    他真是太糊涂了!

    亏得他那时候刚离开书房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张成担心他有朝一日成为八爷的近身太监,失了他这个大太监如今的体面,才给他挖坑设套的布下了这么个局。

    “你们先把院子里这些玩意都收拾起来吧,免得绊倒了主子。”整理好心情的喜子,微微挑眉,看了眼傻愣愣站着的一众小太监,一甩袖子,朗声吩咐道。

    被老八留下善后的张成,看着精气神大不如刚才的喜子,心里头一酸,随手取出一条素白色的帕子,替喜子擦了擦脸上的污迹,拍着喜子的肩膀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喜子,记得师傅教给你的话,不论什么时候,背黑锅的从来都是主子身边最信任的奴才。

    师傅不想你留在八爷身边,其实是为你好。

    师傅走不出去了,打小就跟在八爷身边。便是现在师傅想走,八爷也不会放师傅走的,你不一样。你前两年才进府,不过就是个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也许还有另外的路能走。

    何况有师傅在八爷身边伺候着,就算你现在重新去当个洒扫的小太监,又有谁敢不长眼的小瞧了你呢!”说完,便笑着理了理马蹄袖,将沾满污渍的帕子塞回到了袖管里。

    “师傅。多亏……”喜子闻言,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不禁与些失态的眼泛泪珠,很是动容的唤道。

    “好啦,别做这幅小女儿的样子。让人瞧着就难受。

    师傅打小就被人卖进了内务府。连本来姓什么,家里是哪里的都不知道,这身边就你这么个亲近的孩子了,不照顾着你些,难道眼看着你吃亏么!

    行了,往后你也别叫喜子了,随了师傅的姓氏,直接姓张吧。

    要说咱们师傅真有缘分。当初带我的师傅就是从他师傅那传下来他师公的姓氏——姓张,我也就随着师傅姓了张。原想着你能找到家里头的人,便一直没让你改姓。

    等过些日子,这事的风头过了,你叫上几个交好的小太监,师傅也叫上几个交好的,到时候热热闹闹的摆上一桌,直接定下你的名字就算了。

    好啦,师傅在这耽搁的工夫不少了,八爷那边离不得人,师傅就先走了,一会儿,自有人带着棺椁来送宁老离开,你记得小心当差。”张成含笑拍了拍喜子的后背,微微点头,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流露出了一丝伤感之意,低声说道。

    说完,便对着喜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追着老八离去的脚步,离开了浅水阁。

    浅水阁,再次恢复了平静。

    除了那些从其他地方临时抽调过来帮忙的小太监,拎着家伙式儿傻愣愣的看着喜子发愣,赵弘文、宋哲翰这会儿都不知道是睡了,还是躲在房间里享清闲,连出来看宁老最后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喜子略微整理了下心情,指着狼藉的上房,拍着手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大家伙儿这手脚快一点,兴许还能趁着天不亮的工夫,回去睡一会儿,不然等天亮了,你们可别怪我不心疼你们。”

    说完,喜子将差事依次分派到了每个人的头上,率先拎着一桶清水和抹布、小铲子等家伙式儿,直接进了内室去收拾那满地的狼藉去了。

    人多力量大,而且像这种被火烧过的房子,也就是收拾收拾地面,清扫下那些个火烧后的灰烬和污水,外带检查下柱子、横梁那些承重点,免得有什么被火烧毁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引起更大的坍塌事故,方便来维修的工匠们做事。

    除此之外,也就是捎带手的把没有损毁的摆件,往外捡一捡,要是管库的管事要收回去,也省得他们费二遍事。

    当然,如果管事的不要了,那更好,正好他们也能把这些个玩意儿卖出去,发上一笔小财。

    有着这样的打算,大家伙儿可谓是干劲十足。

    不等来装运宁老尸身的人过来,喜子就领着大家伙儿把上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门窗被熏黑的地方,需要重新刷漆,单单从外面看上去,还真看不出这地方发生过火灾这样的事情。

    “你,你……

    你们两个留下跟着我在浅水阁伺候着,其他人就先各自回去歇息吧。”喜子检查了下工作成果,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从人群里,点了两个人出来,便大手一挥,让大家伙儿都回去歇着了。

    被点名留下的小武,等喜子刚一转身离开,便急不可耐的用肩膀撞了下,与他一样被留下的瘊子,满脸衰样的吐槽道:“嗐,真是晦气,早知道就往后站站了。”

    那个叫瘊子的一听被留在浅水阁里伺候,那是满心欢喜,如看见了红烧肉一般盯着喜子,嘴角流着口水,一边揪着还发牢骚的小武追上去,一边笑嘻嘻的嘟哝着:“你就别胡说八道了,喜公公素来是个好脾气的,要是真能被留在浅水阁里伺候,怎么着也比继续跟着陈公公来得强。”

    “说得倒也是,只是这觉怕是没的睡了。

    你瞧瞧。那还摆着一具尸首,想想就觉得瘆得慌!”小武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一想到廊下摆着那具如黑炭般的尸身,便又郁闷了,忙追着瘊子身后,低声念叨着。

    “别想那些用不着的了,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的,就算是真有什么鬼怪的,也该去找害他的人去。”瘊子伸手推了一把小武。用下巴指了指喜子的方向,示意他不要那么大嘴巴的胡说八道,却不想正好瞧见小武满脑门带汗的恐惧样子。忙改口劝解着。

    一直听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唠唠叨叨的喜子,听到这里,那是真听不下去了,他还真怕宁老会变成鬼。来找他这个坐视不理的人算账。故意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满眼嫌弃的扭过头,沉声说道:“就你们这胆子吧,这四九城里,那块砖底下没死人,要是怕这怕那的,还不如找个鸡蛋壳钻进去算了。

    抓紧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得了。你们不累,我还累呢!”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自己个儿的房里走去。

    “喜公公。您别生气呀,咱们兄弟就是嘴贫点,您看看咱们兄弟也不知道这哪间房是空着的,您倒是给咱们指个地方,不然咱们哪知道歇在哪里合适呀?”瘊子闻言,郁闷的瞥了眼小武,忙快步追上了喜子,赔笑说道。

    喜子嗤笑着,撇了撇嘴,回过头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谁知道哪个命大能回来呀!

    行了,瞧着你们俩吓得颤颤巍巍的样子吧,去那间屋搬两套行李,来我屋里对付一宿吧,有事明个儿早起再说。”说完,便大跨步的走进了屋子,喜子绝对不会告诉小武和瘊子,其实他自己个儿也好怕的,不然才不会收留这两个臭烘烘的小太监和他住在同一间房里呢。

    喜子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把自己个儿的被褥往边上挪了挪,同时把塞在枕头里的几块碎银子换了个有锁的匣子锁好,一直等到听见小武和瘊子走近的动静,这才端着盆,走到了院子里头,简单的擦了擦身上的汗渍。

    “你们也都擦擦身上再睡,这臭烘烘的,真是恶心死人了。”洗漱干净的喜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寝衣,看着就要和衣躺下的小武和瘊子,抬腿踹了脚炕沿儿,很是嫌弃的嘟哝着。

    “嗐,喜公公,您当咱们愿意这么臭烘烘的呀!

    可是您瞧瞧那边,这刚才人多还好些,这会儿咱们哪敢过去打水呀,要不您就将就将就吧,等明儿个一早,咱们就把您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保管不会留下臭味。”小武哭丧着脸,坐起了身子,一边搓着脖子上的泥卷儿,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真是怕了你们了!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就今个儿一晚上,明个儿你们要是不收拾干净了,你们就给我滚回你们院子去,别当我不知道,那陈公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喜子顺着小武的视线,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的,忙上前一步,将窗子锁死,这才转过身来,瞪着小武和瘊子二人,低声说道。

    说完就理也不理这两个嬉皮笑脸的小太监,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睡觉去了。

    这一晚上,他真是累坏了,原本还有些失眠的他,脑袋瓜才刚一沾到枕头上,便呼噜噜的打起了呼噜。

    可怜小武和瘊子两个,本来就觉得与死人同处一院,这心里头不安稳,身上又汗津津的难受,再听着如打雷一般的呼噜声,所有的困意都跑到了爪哇国去,只能瞪着眼睛等天亮了,同时无比期待着,抓紧来个人把宁老的尸身挪出浅水阁。

    与二人一般一夜无眠的,还有赵弘文这个行凶者。

    初时,有着酒劲撑着,加之刚做下恶事,他还有些小兴奋,能侃侃而谈的和老八探讨杀害宁老的凶手等等细节,可是回到屋里,却是越想越后怕,生怕那些被带去刑房审问的小太监里,有人注意到他偷偷摸摸去上房的事情,尤其是他又联想到八爷,之前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一颗心就好像打鼓似的狂跳了起来。

    怕得要死的他,又不敢露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来,只能很是无助、很是不安的倚在门边,缩成一团的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但凡听见那么一点风吹草动的小动静,便吓得他紧握匕首,摆出和人拼命地架势,生怕有人趁他不注意就突然闯进门来抓他去抵命,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这才舒了口气,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呼!”

    连连深吸了几口气的赵弘文,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丝力气,伸手摸了摸胸口位置,感受着手下的跳动,露出了一抹邪笑,心想道:到底还是爷爷技高一筹,饶你宁老再厉害,再得八爷的看重,如今还不是只能去阎王爷跟前显摆去了。

    “叩叩叩……”

    正当赵弘文沾沾自喜的时候,一道略显突兀的叩门声,引得他又是一慌,忙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故作被扰了好梦的烦躁语气,扯着嗓子吼道:“谁呀,这才什么时辰就来吵爷的好觉。”

    “赵兄,是我呀。

    我想着今个儿这样的日子,还是该早些起来,这才过来打扰了赵兄的好梦。”门外,宋哲翰勾唇一笑,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语气却是平和异常,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在其中,温声说道。

    “原来是宋兄呀。”感受到宋哲翰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赵弘文彻底松了口气,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寝衣,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故意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好似才从被窝爬起来一般,这才打开了紧闭着的门户,笑着说道。

    赵弘文一边让着宋哲翰进房里坐,一边滔滔不绝的念叨着,“一整晚都在想着宁老的事情,一直到天快亮才睡下,不想差点就误了时辰,亏得宋兄过来叫了我一声,不然就要错过去见宁老最后一面了,也不知道宁老的棺椁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不瞒赵兄说,我这一晚上也是没怎么睡,这心里头就好像装着十几二十只小兔子似的,听见风吹树梢的动静都吓一跳,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一早就跑过来找赵兄了。”宋哲翰伸手指了指眼圈的青痕,对着上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满脸戚戚的说道。

    赵弘文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也学着宋哲翰的样子,指了指自己个儿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叹气道:“嗐,不光你这样,我也是,那宋兄先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然后咱们就过去找人问问宁老后事的事情,去给宁老上柱香,也算是咱们的心意到了。”

    说完,便客气的拱了拱手,转身往内室里走去。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茶楼里的奇怪客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少是片刻,赵弘文就洗漱一新地换了一袭庄重的暗色长袍,重新出现在了宋哲翰的眼前,两人没有过多客气,只互相笑了笑,便起身往院子里临时布置起的灵堂走去。

    宋哲翰很是客气的微微落后了半步,这点大大地满足了赵弘文的虚荣心,致使太过得意的赵弘文,居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宋哲翰在关门的瞬间,将袖管里的一方娟帕,丢在了房间里。

    这块帕子,正是赵弘文擦手后,随手丢在宁老身边的那块。

    ————

    宁老最后的安歇地方,用的就是他之前住的上房。

    灵堂里,还隐隐能闻到火烧后的灰烬味道,但是一条条自上垂下的白色纱幔,很好地将那份狼藉,隐藏在了一片肃穆之后,正对着门,一扇巨大的黑漆面白色描边的屏风当中,挂着一幅大大的“奠”字,两侧是八爷亲手书写的挽联。

    素黑色的供案上,一盏长明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本该让人觉得心里安宁的烛光,将灵堂衬托得越发肃穆、庄重,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了一种感伤的味道。

    之前一直住在府外的宁老家眷,也已经被八爷派人接到了府里,几个穿着孝服的子孙,正啜泣着烧着纸钱,见赵弘文和宋哲翰进来,忙行了个礼。

    两人进到灵堂,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持晚辈礼。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将知客送上的线香,供到了香炉中。这才略微整理了下袍摆,一块来到了宁老的遗孀——于氏身侧,语带哽咽的安抚道:“婶子,还请节哀。”

    “你们两个有心了。”作为已故者的眷属,于氏回了个万福,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微微矮身道。

    “宁大哥,照顾好婶子,千万要劝着些婶子。”两人微微矮身。算是回了于氏的礼,这才又来到了宁老的长子宁景辉的身侧,沉声说道。

    宁景辉,并未走他的父亲的老路。做一辈子的幕僚。相反一直在他父亲的支持下,寒窗苦读,争取一朝及第,金榜题名,几年前就中了举人,正打算等今年在京中参加会试,可以说,宁老之所以投诚到八爷身边。也是为了自家儿子铺路,却不想他还不曾走进贡院。宁老就这般突然的离世了。

    要说宁老的死,对谁的影响最大,那自然就是这位宁老的长子,全家人的希望——宁景辉了。

    听着二人的嘱咐,宁景辉惨笑地咧了咧嘴,连连点头:“宁某晓得,多谢两位能来送家父最后一程了。”

    “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们与宁老共事多年,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是到底都是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宁老遭了这样的大劫,我们亦是很痛心。”赵弘文叹了口气,用力的回握着宁景辉的双手,沉声说道。

    宋哲翰也是满脸伤感的安抚道:“正是如此。

    宁兄,此番宁老突然过世,日后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定要来告诉宋某一声,宋某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也会全力帮助。”

    “两位太客气了。”宁景辉虚抬了抬手,苦笑着回道。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见有一些与宁老有旧的人来访,这才纷纷告辞,站到了院子里。

    原来,老八为了体现对宁老的情义,特地将宁老的灵堂安排在了贝勒府中,而非宁老在京中的居所里发丧,不但如此,还特地嘱咐打开了贝勒府的一侧侧门,作为来祭奠宁老的故旧出入的门户,以显示他的待人亲和、体恤下属的一片心。

    看着天明才匆匆搭起来的灵堂和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推到了头上一座大山一般,心情大好的赵弘文站下廊下,捋着颌下一缕青须,低声说道:“能辅佐八爷这样的明主,当真是你我的荣幸呀。”

    “赵兄说得有理。”宋哲翰心中冷笑,面上却似是十分感伤宁老突然离世一般,满是哀戚、伤感之色,而在那伤感之下,又似是觉得八爷如此礼贤下士,隐隐欢喜着,“只是可惜了宁兄的文采,不然就宁兄的才情,再加上八爷的那些人脉,此科定然能一举中的呀。”说着,宋哲翰就是一声长叹。

    宁景辉的文采如何,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本就是诗书之家的出身,又有八爷在背后支持,便是想不中都难,其父亲又是八爷颇为看重的幕僚,未来在仕途上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步步登高,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守孝三年,谁知道等宁景辉再回到京城,这片天,又该是个什么情景呢,想到此,宋哲翰颇有些惋惜之意的又叹了口气。

    而与他并肩而立的赵弘文,却觉得心情更畅快了。

    原本他还没有想到宁老儿子今年就要参加科举这事,也亏得他当机立断,不然等宁景辉顺利的考取功名,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他们父子并肩作战,这八爷府里,还有他赵弘文的立锥之地么!

    只能说万幸!

    暗喜自己果断的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的赵弘文,虽然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个儿的面部表情,但是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窃喜之意,正好被送着宁老故旧出门的宁景辉看在了眼里。

    “父亲的死,怕是并非如八爷所说的一般。”重新回到灵堂里,回想着赵弘文看着父亲的灵位偷笑的宁景辉,并没有将他的发现告诉身边的妻子,只是在心里暗自琢磨着,打定主意要亲自找出真相。

    别看宁老的人品不佳,但是几个儿子却甚是孝顺。

    其中最孝顺的莫过于长子宁景辉了。

    宁景辉本就不爱钻研八股文,可是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让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他就硬是忍着枯燥和乏味,成日里抱着书卷苦读。只为完成父亲的心愿。

    如今父亲至死都未看到他金榜题名,他暗悔之前那几年的懒怠,若是他能再努力几分,若是他能再专注几分……

    强烈的悔恨和对父亲死因的怀疑,让宁景辉在父亲的棺材前,做下了个不算明智,却很果决的决定——他要放弃科考一途。沿着父亲留下的路,成为八爷身边信任的幕僚,留在八爷府里寻找父亲死的真相。

    ————

    随着最后一场晴雪的落下。京城的天越来越暖了。

    宁景辉担心父亲的尸身在路上就会腐烂,才停尸七天,就领着寡母和家眷、兄弟等一众族人,辞别了八爷。护送着宁老的尸身。离开了京城,一路往通州府去了。

    与他一样往通州赶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人孤身一人,驾着一匹枣花马,只带着几件衣裳做行李,一路紧追慢赶,总算是在宁景辉一心人赶到通州前,先行一步赶到了通州府。

    临街。一处不起眼的茶楼,二楼的雅间里。这个孤身的男子已经坐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连壶里的茶水都续了三次。

    “这位客官,这天眼看就阴了,不如小人先帮您把窗户关上吧!”又一次上楼续水的小二哥,看了眼如泥胎塑像一般枯坐着的男子,脸上扬起了一抹讨好的笑意,低声说道。

    “不必。”男子一双充满血丝的眸子,直楞楞地望着街上,头也不回的答道,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碎银子丢到了小二哥的眼前,“这钱,拿去给我买一壶好酒,多余的就当是你的赏钱了。”

    “客官,您看咱们这是茶楼……”小二哥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语气里的为难和那一丝丝贪财的小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男子看着小二哥几秒钟,没有与他多纠缠,嗤鼻一笑,径自又丢出了一枚银锭子,冷声吩咐道:“速度快些,爷赶着用,若是有好味道的烧鸡,便给爷带一只回来。”

    说完,他就又一次转过了身,望着窗外出神去了。

    这次,小二哥也没有再墨迹,笑着应了个声,小心替他掩好了门,便一身轻松的往楼下去了。

    “那位还是那副样子?”柜台后的掌柜,听着楼梯上的动静,对着男子所在雅间的方向仰了仰脖子,低声问道。

    “可不是么,要小的说,那就是个怪人。”小二哥一边将手里头那枚银锭子送到掌柜的手里,一边小小声的发着牢骚,同时将那位男子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得得得,你就别这些个埋怨了,既然人家都提出要求了,你就抓紧去吧,去老姚家给他要上一坛子上好的杏花春,再去卤鼎记去买上只烧鸡,估计这些银子就差不多了。”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抬手就敲了敲小二的脑袋瓜,满脸嫌弃的数落了两句,就低头从钱匣子里扒拉了两下,找出了一枚碎银子,笑着吩咐道。

    “掌柜的,您看外边的天,瞧着可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您看……”小伙计无所谓的揉了揉脑瓜顶,嬉皮笑脸的讨价还价着。

    “这串铜子给你拿着,看看从卤鼎记买些个什么下水,便算是今个儿掌柜的给你们加菜了。”说着,掌柜的就一脸不耐烦的从钱匣子里拿出了一串铜钱,丢到了小伙计的手上。

    被支使去跑腿的小伙计不贪财,有点好处就开心了,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听声的另一个小伙计咧了咧嘴,一脸得意的说道:“楼上那位客官是个大方的,你可得小心伺候着,记得随时上去续茶,咱给你们买好东西去了。”说着,便抛接着手里的铜钱,一溜烟的往卤鼎记去了。

    卤鼎记就在这茶楼所在这条街的尽头位置,但是掌柜的所说的那个出售杏花春的酒铺,却有些远,虽然小伙计脚程不慢,这一来一回,也足足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老三,接着,咱先给客人送东西去了。”小伙计才刚走到楼下就瞧见楼上那位客官正往他的方向巴望,心想着这位是等急了,进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把手里头拎着的纸包往另一个小伙计手里一抛,招呼了一声,便踢踢踏踏地往楼上跑去。

    “叩叩叩……”

    小伙计轻轻叩了叩门,听见里面传来了“进来吧!”的声音,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便矮着身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笑着将手里头的酒坛子和纸包包着的烧鸡往桌上摆,“客官,您要的东西来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酒盅呢?”男子略扫了一眼,又闻了闻烧鸡的味道,冷声说道。

    “小的这就给您取去,您别急。”小伙计连连矮身赔笑着说道。

    说完,小伙计见男子的脸色有些好转,便随手从一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青花盘子,想着先帮着男子把烧鸡拆开摆盘,再去楼下取酒盅,却不想这手还没伸到跟前,男子满脸嫌弃的拍开了他的手,自顾自的把盘子拿到了跟前,用茶水仔细擦洗着,同时,冷冷地斜了一眼小伙计,沉声说道:“还不抓紧去?”

    “欸,那您得着,小的马上就回来。”小伙计尴尬地用袍摆擦了擦手,赔笑着退出了雅间,看着重新掩起的门,做了个鬼脸,便又急火火地下楼了。

    “怎么了?”掌柜的看着小伙计忙三火四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小伙计连头都没回的摆了摆手,伸出食指往上竖了竖,示意楼上那位客官正催着,便钻进了后头厨房,眨眼功夫,端着两盘干果,并两个同样花纹素净的酒盅,气喘吁吁地上楼去了。

    就在小伙计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坐在大堂里,一个穿着灰色短打,做脚夫打扮的男子,抬手招呼过了那个名为老三的小伙计,颇有些好奇的,伸手指了指小伙计上楼的背影,笑嘻嘻的问道:“那位小二哥这是忙什么呢,这会儿工夫,我看他都跑上跑下好几趟了,这腿脚是真不错呢!”

    “嗐……

    他还能忙什么,楼上那位客官吩咐他去买东西,这不才回来,又下来取东西,干咱们伙计的,可不就是这样。”老三见与他说话的客官很是客气,便也没有遮掩,似是苦笑,却又有些羡慕的耸了耸肩,叹气道。

    “要说咱们哥们在这歇脚,也有一会儿工夫了,还真不知道这楼上还有客人呢!”与脚夫打扮男子同坐一桌的另外一位商人打扮的男子,笑着抿了口茶,低声嘟囔着。

    “您还别说,那位比您来得可早多了,咱们茶楼才把板卸了,那位就进来了。”老三笑着一甩肩头的干布帕子,一边做出擦桌子的动作,一边一脸说是非的兴奋表情,小小声的说道。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露马脚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三做工的茶楼虽然是在同往通州码头的必经之路上,但是因为距离码头有些远,又在不大起眼的角落,掩盖在几处客流兴旺的茶楼和酒楼之间,所以选择来这里喝茶的客官,基本上都是在通州府驻留的商旅和本地人。

    本地人能跑到茶楼里饮茶的,自然是比较闲在的人,不但如此,就算是来这个茶楼里的商旅,也多是在休整状态,空闲的时间较多,所以一般来到老三做工茶楼饮茶的人都是处在一种慢生活状态的人。

    正因为如此,楼上雅间里的客人,便显得格外特别了。

    一大早就钻进了茶楼,一进来就不出去了,直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青石路,怎么能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呢!

    尤其是像老三这种做迎来送往差事的小伙计,虽然见的人多了,但是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所以这也是满肚子想要倾诉的话,这两位客人一搭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茬子,连他们这些小伙计私底下闲聊的话,也统统说了出来。

    伪装成脚夫打扮的二宝,一脸懵懂的抬手挠了挠手,不信的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兴许是在等人吧,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客官,您看咱们掌柜的没……

    那可是在京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人,连我们掌柜的都让我们留心着些楼上那位客人,可见那位是有些不对劲的。肯定不是在等人的。”老三一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柜台后面摆弄账本的掌柜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的说道。

    “得得得。咱就别管那些个闲事了。

    咱们这次从南边回来,可是没少遭罪,连年都是在外面过的,这回到通州了,咱们得好好歇歇。”坐在二宝旁边,打扮成商户的林奇,见旁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故意显得很是慵懒的往官帽椅的椅背上一仰,双臂搭在椅背上,制止了要说话的二宝。哑着嗓子说道,“小二哥,咱们还是第一次在通州停下,你可得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有什么好消遣的地方。钱不是问题。”

    说着。林奇还暴发户似的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枚银锭子,很是显摆地在手里抛接着。

    “要说玩的地方,其实还要往码头那边去。

    那边新开的那家聚缘阁,里头有几个刚从南边过来的不错粉头,就算是不想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听听小曲,亦是很好。”老三说着,察觉到林奇和二宝有些不喜的表情。话锋一转,说起了聚缘阁里那几位擅长苏州小调的歌女和街上几处味道不错的酒楼。以及住宿条件、性价比不错的客栈,简直是几句话就将半个通州府介绍遍了。

    “小兄弟,简直是万事通,也亏得有你这么个熟悉通州府的人介绍,不然咱还真是两眼一抹黑。”林奇得到了自己个儿想要的消息,对着二宝点了点头。

    二宝见状,忙从手边放着的包袱里,摸出了一枚碎银子,塞到了老三的手里头,让老三去忙他自己个儿的事情,侧头和林奇小声嘀咕去了。

    “看来这萧逸轩是真的有问题。”见老三走远,林奇才挪了挪位置,凑到了二宝跟前,低声说道。

    二宝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脸后怕的嘟囔着:“确实,也亏得咱们主子考虑的周到,让咱们一块跟着过来,不然还真让他糊弄过去了。”

    原来,这二宝和林奇都是四爷府里的外院管事。

    自打四爷得到了方方、圆圆父母的部分资料,便吩咐顺天府帮忙找人了,顺天府府尹不敢怠慢,将府里的人手都撒了出去,想来很快就能得到准确的消息,但是私底下,四爷还安排了陈福和张保手下的探子,找寻着这位来自绍兴的刑名师爷。

    倒不是四爷不信任顺天府的人,而是他太在意这个师爷了。

    一来是因为尔芙一直着急找到方方、圆圆的父母,连着催了四爷几次了;

    二来是因为四爷身边太缺少这类型的人才了,所以起了爱才的心思,一心想要把这位收到府里来当差。

    既然想要收到府里来当差,四爷自然要多留个心眼,细细探查一番方方、圆圆父母的身份背景和家族亲故等等信息,特地安排了四爷府里两位不常在外走动的二宝和林奇,配合着陈福和张保在京中展开了搜寻方方、圆圆父母的行动,不到三天的工夫,便找到了方方、圆圆所说的那处伯父开的绸缎庄,找到了这一双找孩子找得很着急的夫妇——萧逸轩和赵氏。

    可是四爷找到了是找到了,但是却并未通知顺天府那边,也没有让林奇和二宝去直接接近这两个人,只让林奇和二宝伪装成行脚商人,一直跟在萧逸轩的左右,细细查看萧逸轩的来历。

    这么一跟就是好几天,两人可谓是风餐露宿,辛苦极了,但是却没有半点收获,本以为就要这么失败收场了,却不想昨个儿入夜,萧家绸缎庄里就有了动静。

    先是萧家绸缎庄的当家人萧逸博,命铺子里的小伙计去骡马市买了一匹快马,又偷偷找到了南墙根底下行乞的一个老乞婆,让老乞婆往铺子里送了一条关于方方、圆圆下落的消息,最后还买通了守城的官兵,漏夜将兄弟萧逸轩送出了城。

    萧家人的反应,可是把二宝和林奇欢喜坏了,紧跟在萧逸轩后头,也骑着快马,买通了守城的官兵,一路往通州府来了。

    这紧赶慢赶地追了一宿,好不容易在通州府开城门之前,来到了通州府附近,又坠在萧逸轩身后,先是绕到码头。沿着大路,一路找回到了这么一处不起眼的小茶馆。

    到了这个小茶馆外头,他们俩又怕跟得太紧。引得萧逸轩起疑心,蹲在街拐角里,耗了一个来时辰,这才随着几个过来喝茶、听书的客人,溜达进了茶馆。

    不过一切的辛苦,总算是有了收获。

    这点让林奇和二宝都有一种不负所出的感觉,觉得这些日子遭的罪都值回票价了。恨不得立马就从通州回到京城,去给四爷送消息。

    “不行,不行!

    现在还不能确定萧逸轩来到通州的来意。咱们还是跟在萧逸轩的身后,想来萧家人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总不会一直就留在通州,咱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误了主子交给咱们的差事。你说呢?”林东犹豫了片刻,望着楼梯的方向,连连咬牙,最后一咂嘴,一拳头砸在桌上,冷声说道。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莽撞了。”二宝想了想,同意了林奇的说法。拧着眉头说道,“只是。这消息还是要给主子送回去,免得耽搁了主子那边的安排,也不知道这通州府有没有咱们的人!”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这边,我在这里盯着萧逸轩,你去城北的那家林家当铺,让掌柜的给京里头送的信,把咱们这边的消息给主子说说。

    另外,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咱们是装扮成行脚商人的,这趟通州行,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去码头那边采购一批南边的货物,找个镖局押着,等萧逸轩回去,一块带回去,也算是咱们对主子的一份心意吧。”林东笑着点了点头,将脑袋凑到了二宝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重新坐正身子,一脸自在地端起了茶碗,小小口的抿着茶水,目送着二宝离开了茶楼。

    ————

    萧逸轩手握着酒盅,默默地站在窗边,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辆拉着棺椁的大车和几辆马车,看着那挂着八爷府徽章的马车和领头穿着一袭孝服,高坐在马背上的宁景辉,面上的戚色更重了几分。

    “师傅,徒弟不孝,连您最后一面都不能去看。”萧逸轩将酒盅里的酒水,缓缓洒在了地上,一撩袍摆就跪在了地上,对着大车来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声说道,“徒弟在这里给您预备了您最爱的烧鸡和好酒,您吃些、喝些再走吧!”

    说完,便伸手拎过了酒坛子,将满满一坛酒从窗口,淋到了街上,又将摆着烧鸡的盘子,也摆到了窗边,这才斜倚着窗边,喃喃嘟哝着谁也听不到的话。

    萧逸轩两兄弟,自小父母双亡,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成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在他们最困苦的时候,是宁老给了他们兄弟一口饭吃,供他们读书求学,也是宁老给他求娶了赵氏为妻,还出银两、出人脉的给他的兄长在京城开起了那么大的一处绸缎庄,对他们兄弟,可谓是再生父母。

    虽然他也知道宁老在绍兴府的名声不算好,但是那些对他来言,却如过眼云烟一般,从来不曾往心里去,在他的心目中,宁老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所以这次宁老让他来京中辅佐八爷,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带着孩子和妻子,赶在年前进京了。

    本以为,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和宁老相处,谁知道数年前一别,便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甚至连去灵前上一炷香都做不到,只能隔着街道、隔着墙、隔着窗的祭奠一番,萧逸轩心里很痛,痛得他不自觉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萧逸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他很想放肆的大吼一场,发泄心里的郁结,却又怕让已经过世的师傅宁老最后的计划落空,让宁老在地下都不能安心,只能苦苦忍耐着,一拳拳地捶着棱角尖锐的窗框,任由手上伤得血肉模糊,任由点点猩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染红了一袭白色长袍。

    “师傅,不论是谁害了你,徒弟绝对不会放过他。”目送着宁景辉一行人消失在街角,萧逸轩狠狠地擦了把脸上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如立誓般的恨声说道。

    通州一行,萧逸轩就是来送宁老最后一程的,若不是他哥哥萧逸博要盯着四爷府的动静,萧逸博也会来的,就算是如此,萧逸博也托他带来了一篇亲笔写的悼词,让他在宁老的棺椁前烧化。

    只是刚刚看着宁老的棺椁,他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忘记了他哥哥的嘱托。

    “哥,对不起,弟弟失态了。

    不过师傅还未走远,我这就把悼词烧化了,送去给师傅看。”萧逸轩扯过帕子擦了擦手,从怀里取出了那篇沾满了泪痕的悼词和火折子,点燃,慢慢放在了已经倒空的酒坛子里。

    淡淡的灰烬味道,萦绕在萧逸轩的口鼻之间,引得他不禁想到了宁老死时的惨状,一撩袍摆就坐在了地上,望着还渐渐燃烧着的悼词,再次落泪了。

    哭哭停停,又折腾了小半个时候,萧逸轩总算是整理好了心情,走出了这个小小的雅间,沿着青石铺就的路,信步走着,情绪太过低落的他,一直走到了码头附近,也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坠着的林奇。

    “这家伙是吃撑了吧。”坠在萧逸轩身后走得腿都木了的林奇,看着突然从街角转出来的二宝,一副找到了救星的感觉,满眼欢喜的凑到了二宝跟前,连声吐槽道。

    “怎么了?”二宝一脸茫然的问道。

    “还能怎么了,这家伙……你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茶楼出来了,这不……都围着码头转一大圈了,这是要走到天黑去!”林奇大半个身子压在二宝的肩上,单手捶着发麻发硬的腿,含含糊糊的嘟哝着。

    “要不你找个地方歇会儿,我先跟着,也免得他注意到你。”二宝被压得有些踉跄,指着刚走过的一处街边歇脚的茶棚,低声提议道。

    “就他这个状态,我估计我去他眼前跑两圈,他都未必看我一眼吧,不过我确实得却歇歇了,这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又走了这么多的路,我都觉得我这腿不是我自己个儿的了……

    你先跟着吧,我一会儿顺着路去找你。

    不过,我估计他也走不多一会儿了,他也是肉做的,总有累得手,要是你跟着他去了客栈的话,就直接按照老方法留下暗号,不必过来找我了!”林奇真是走不动了,尤其是看见茶棚里摆着的长条凳子,一双眼睛都长在上面了,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茶棚,嘴皮子巴巴的说了好一大段话,便头也不回地往茶棚走去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五章 萧逸轩的目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二宝似是还想要追上去说些什么,但是一看到萧逸轩已经就快拐过街口,又怕大声招呼林奇,引起前面的萧逸轩注意,只得郁闷地跺了下脚,拔腿追了上去。

    将跟踪萧逸轩的差事交到了二宝手里,林奇一身轻松地进了茶棚,招呼过正在灶边忙碌的老汉,叫了一碟盐水花生和一壶清热去火的菊花普洱茶,便坐在了临街的位置上,有滋有味的喝起了茶水。

    喝茶歇脚的林奇,时不时望一眼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打从林奇进到王府伺候,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休闲自在的时候,他很是享受这种难得的休闲时光,一时间,竟然连身上担负的差事都忘记了。

    坠在萧逸轩身后的二宝,却是满脑子的官司。

    他总是觉得林家当铺的那位大掌柜的有些奇怪,倒不是说那人有什么古怪的举动,只是觉得态度有些不对劲,太过殷勤,虽说他算是从四爷身边的近人,但是到底真是个不起眼的小管事,比起这种类似于收风所在的大掌柜的身份,还要低一些。

    可是这个大掌柜的态度,实在是摆得太低了,而且话里话外的还在探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差事,照说这林家当铺的大掌柜的该是个很灵巧的人才对,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唉,算了。还是等回去和林奇商量商量再说吧。”二宝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头绪,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

    就这样,满腹心事的二宝,又跟着萧逸轩在街上兜兜转转的一个多时辰,也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了,只觉得每走一步,这腿都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雨。终于唤醒了萧逸轩飘到外太空的五感,解救了想要罢工的二宝。

    这真是实打实的冰雨……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回大地,但是气温还是很低。这如牛毛般的细雨拍在脸上,便如一颗颗细碎的冰粒子一般冰凉彻骨,只一会儿工夫就弄得二宝打起了哆嗦。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街角的成衣铺子去买身厚衣服防寒的时候,在街上压马路压了小半天的萧逸轩。终于走进了一家名为“客来居”的客栈。

    二宝并没有莽撞地跟进去。而是拿了两个铜钱,凑到了蹲在墙角房檐下,抱着肩膀发抖的一个乞丐旁边,低声问道:“小兄弟,这附近有什么能住宿的地方么?”

    被细雨打湿了衣裳的小乞丐,正望着天发愁怎么填饱肚子,听见二宝的话,连个眼神都懒得奉上地指着萧逸轩进去的客来居。不耐烦的嘟哝着:“你瞎呀,没瞧见前头就是客栈。别耽误我晒太阳。”说完就好像二宝真挡了太阳似的往旁边躲了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兄弟,你瞧我一个外乡人,头一回来通州府,这不是怕进了黑店么,来这两个小钱,给你买个烧饼吃吧!”二宝将手里头抓着已经温乎乎的铜钱,塞到了小乞丐的手里,很是腼腆、憨厚地咧了咧嘴,操着一口夹生的河南话,好声好气的说道。

    先是被二宝烦得就要骂人的小乞丐,一看见手里头的两个铜钱,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忙把铜钱塞进了怀里,这才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二宝,最后皱着鼻子,耷拉着眼皮,有些带答不理的说道:“我瞧着你也是个靠力气吃饭的把式。

    从这往前走,拐过街角的横街上,有一个王家大车店,二十个钱就能住一晚,还能吃上一顿晚饭,虽说菜色不好,但是白面馒头管够,比住这种客栈省钱。”

    “嘿嘿……

    不瞒小兄弟说,要是我自己个儿,我随便找个地方就窝一宿了,哪还舍得钱住到客栈去,这不是雇我来赶车的那位大爷张罗着在这歇一宿,让我先来找个打尖的地方。

    我想着那位大爷这一路走来,不像个小气的,这才想着跟着享受一会,也住住那客栈。”二宝小眼睛眨了眨,摆出了一脸贪小便宜的窃笑,蹲在了小乞丐的身边,贼兮兮的说道。

    “原来是这么个事,那前面那个门口有小伙计招呼生意的铺面就是个客栈,虽然那客栈的上房有些贵,但是后厨掌勺的大师傅的手艺是没的说。

    年前,一个从南边来的客商,赏我吃了道宫保鸡丁,那味道……啧啧啧,想想就要流口水。”小乞丐摸着干瘪瘪的小腹,往墙角又躲了躲,给二宝挪出了一尺地方,眼冒绿光的说道。

    二宝感恩的点了点头,一边把肩头上背着的包袱抱在怀里,一边摸出了一个又干又凉的馒头,递到了小乞丐的手里,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掌柜的好说话不!

    这雇我那主家在一旁的茶馆里歇脚呢,我自己个儿也做不了主,可要是领着那主家过来了,这要是没了客房可怎么办……”

    “瞧见那个顶着雨招揽生意的小伙计没,这要是没了客房,那小伙计早就被掌柜的招呼进去了,你这脑子还敢跟着主家到处走,别到时候让人家把你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吧!”小乞丐三口两口就把馒头咬去了大半拉,听着二宝故作为难的自语,费劲地把噎在嗓子眼里和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一脸嫌弃的说道。

    “我这脑子是笨了些,但是雇我那主家跟我家里婆娘有些亲属关系,总不会骗我的,也多亏遇到了小兄弟这样的好心人提醒,不然我还在街上到处转悠着找客栈呢!”二宝故作呆傻的又套了几句词,将“客来居”里里外外的事情探听了个清楚。反手挠了挠头,一脸小骄傲的停了挺胸脯,又从包袱里摸出了两个馒头。塞到了小乞丐的手里,笑呵呵的说了句客气话,便扭头往林奇歇脚的茶棚走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跟进去盯着去客来居的萧逸轩!

    在他看来,那位总不会顶着雨在到处走了,所以很放心的先去找林奇了。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萧逸轩那货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想。

    就在他和小乞丐一同攀谈后,很是放心的离开“客来居”附近不久。萧逸轩就披着从客栈暂借的一顶油伞,往码头走去,去找寻宁景辉一行人落脚的地方了。

    原来。这萧逸轩失魂落魄不假,但是却并非是漫无目的的乱走,而是想要在码头附近,找到要从通州坐船送宁老棺椁回绍兴的宁景辉一行人。真真正正的去宁老的灵前上一炷香。所以他在找到客栈,便花钱从掌柜的手里头买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换下了身上已经打湿的衣袍,便打着油伞就又出来了。

    不了解萧逸轩打算的二宝,自然毫无意外的跟丢了萧逸轩。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二宝做事糊涂,这也是人之常情。

    谁能想到这人会顶着雨出去,再说想要跟进客来居的。也确实需要林奇这个打扮成行脚商人的主家出面,不然就冲着他这身脚夫打扮。一进客栈就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所以,只能说这是个意外,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二宝和林奇一直跟在萧逸轩身后,看到萧逸轩去给宁老上香的一幕,四爷压根不需要再费任何心思就能直接追查到萧逸轩身后的那只手,也就是得了宁老效力几年的八爷。

    有了就要能到客栈里休息的想法,二宝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只一炷香的工夫就找到了茶棚里喝茶的林奇,环视了一眼,茶棚里那些因为躲雨在茶棚里喝茶的客人,忙做出了恭恭敬敬的样子,矮着身子上前,赔笑说道:“林大爷,我刚才去旁边街上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客栈,您看要不咱们这就过去吧,这雨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别再把您冻病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等到了客栈,再换衣裳吧。”林奇拧着眉毛,看了眼茶棚外淅淅沥沥的雨珠,又扯了扯身上质地不错的一袭软缎的长袍,似是有些心疼的嘟哝着,抬手从荷包里摸出了几个铜子丢在了桌上,跟着二宝出了茶棚。

    林奇歇脚的茶棚是借着临街院子的一道墙所搭地草棚,四周有竹子编的帘子挡风,加之靠内侧有灶台烧水,所以就算是外面细雨绵绵,坐在里面,亦是如春天一般温暖。

    这猛然一走出茶棚,站在雨滴中,林奇直觉得好像回到了冬日里一般,又想到了二宝身上被淋湿的衣物,不禁有些担心他身体的说道:“这么冷的雨,你怎么不在客栈那边等着,这要是病了可怎么好?”

    到底是春天了,就算二宝刚淋雨的时候觉得冷,淋了这么半天雨,也就适应不觉得冷了,这会儿见林奇盯着他身上湿透了的衣物,很是担心的样子,反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呵呵的说道:“本就是个阴天,又下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我担心你在茶棚里等得太心急,又怕就算留下暗号,你找起来不容易,看萧逸轩都进了客栈,便先过来找你了。”

    “你呀,还真是实诚。”林奇颇为感动的抬手拍了拍二宝的肩膀,低声说道,“行了,咱们快走几步吧,到客栈就好啦。”说完,便一把抢过了二宝肩上背着的包袱,替二宝减重。

    二宝忙摆了摆手,又拿回了包袱背上,“这可不能让你背,你这身是商人打扮,我打扮的是脚夫,要是你这个主家背着包袱,这不是让人一瞧就有问题么!

    这点东西不重,我还不至于背不动。”

    说到最后,二宝还夸张地挺了挺胸脯,握了握拳头,摆出了个大力士的动作,让林奇安心。

    林奇与二宝一块在四爷府里当差,有几年时间了,最是知道二宝这家伙虽然脾气好,但是打定主意的时候,那绝对算得上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不听劝,也就没有再纠结谁背包袱的事情,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二宝的脚步就往前走去。

    ————

    见林奇跟上了脚步,二宝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领着林奇,来到了客来居的街角,忙不迭的指着远处还在顶着雨揽客的小伙计,回头说道:“那……

    那就是萧逸轩那小子住的客栈。”

    “可算是到了,这小子还真能走,这是要走遍通州府么!”林奇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吸了口气,吐槽道。

    二宝也累得不轻,这会儿看见客栈的牌匾,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轻松感,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着嘲讽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这人还真能走,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还能走那么多路,沿着这码头附近绕了有两三圈,要不是突然下雨了,怕是还要继续走下去,我都怀疑他那腿是不是铁打的了!”

    “你说他一直沿着码头绕圈子?”林奇听着二宝说的话,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抬手抓住了二宝的袖管,厉声问道。

    “对呀,饶了有两三圈,下雨了,这才就近找了这么一家客栈住下。”二宝被林奇突然的动作,拉了一个踉跄,又见林奇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有些怕怕的后退了一小步,小小声的回答道。

    同时,二宝还有些担心周围行人会注意到他们之间让人起疑的对话,左右环顾了一圈。

    “快!快!快!快!

    咱们赶紧去客栈看看,我怀疑那萧逸轩在找人。”林奇也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扯了把愣神的二宝,便拎着袍摆,急吼吼地往“客来居”跑去。

    二宝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么,要说一个人心情沮丧地满街走,那自然是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哪会一直围绕着某个地点绕圈子呢!

    只是萧逸轩这圈子绕得有些大,加之二宝和林奇两个人分别跟了他一段时间,这才会弄得他们忽略了这点,只当他脑袋抽风了,一味地傻跟着。

    最重要的就是二宝还以为萧逸轩是被雨水淋得恢复了理智,把萧逸轩独自丢在了客栈里,转回头去找林奇。

    想到这些可能性的林奇和二宝,不禁都有些自起来,要是他们能再坚持坚持,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失误了,尤其是林奇,要不是他累了去茶棚歇脚,也就不会弄得二宝回头去找他了,要是他一直跟着萧逸轩,也就不会错过这样的线索!

    越想越自责的林奇,脚下的步子都有些慌乱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别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有些慌乱的林奇和二宝二人,行色匆匆地往“客来居”走去,倒越发显得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雨天打乱了行程的商人,又随身携带着包袱,应该是还为找到住宿、歇息的地方。

    “客来居”在外揽客的小伙计小五子,也是这般认为的。

    一见二人径直往这边走来,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扬起了灿烂、热情的笑脸,迎了上来,殷勤地递上了手里撑着的油纸伞,眯着一双豆大的小眼睛,轻声说道:“二位客官,可是要休息打尖呀?咱们客栈有上好的客房和可口的饭菜,不如进去歇歇脚、喝杯茶吧!”

    被小伙计打断了满脑子不详想象的林奇,看了看身后的二宝,脸上的忧郁之色,收敛一空,有些挑剔的看了眼“客来居”不大的店面,又抬眸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这才好像是不得不选择留宿在这里一般说道:“要是平日里,你可别想爷会住在这样小的客栈里,离码头和货仓都那么远,真是麻烦透了。”

    说完,便又横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二宝,似是在责怪二宝没有在下雨前,安顿好这吃住问题一般,跟着满脸欢喜的小五子,往“客来居”走去。

    “这位客官,您别看咱们这客栈外表一般,但是里面客房却是这通州府最好的一处,而且价钱也合适,吃食也顺口,不光有咱们地道的京菜,还有从山东来的鲁菜大厨伺候着。包管您住得舒心,吃得顺心。”小五子一边给二宝送去了一抹安抚的笑容,一边殷勤的给林奇介绍着。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大堂。

    大堂是一张张不起眼的八仙桌和长条板凳,确实是平常得很,可是看来往在其间的两个小伙计和正在用饭的客官说话那副随意的样子,倒是印证了小五子的说法,是个很容易招揽回头客的客栈,应该还不错。

    不过,林奇和二宝是跟着萧逸轩过来的。压根不关注这些,只草草扫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跟着小五子径自往柜台走去。

    木质的柜台后头。掌柜的正低头拨动着手里的算盘算账,突然感觉到视线一暗,有些不喜的抬头,便对上了小五子讨好的笑脸。换上了另外一张待人和善的笑脸。弓着身子,绕过了柜台,来到了二宝和林奇跟前,朗声招呼着:“二位客官这是打尖住店,还是临时歇脚……”

    说完,掌柜的也不等林奇出声,便伸手戳了戳小五子,吩咐小五子把后厨一直备着的热姜茶和帕子送上来给二宝和林奇暖身子、擦身上、脸上的雨水。引得林奇和二宝心生好感的齐齐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给我两间上房。”林奇笑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有二三两的碎银子,交到了掌柜的手里。同时伸手接过了小五子送上的热姜茶,微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好嘞,上房两间。”如所有电视剧里的客栈掌柜的一般,‘客来居’的掌柜的如复读机一般吆喝了一嗓子,对着小五子,朗声吩咐道,“还不抓紧送两位客官上楼歇息。”

    说完,这掌柜的又扭头对着林奇,赔着笑脸说道,“客官,您二位楼上请,热水一会儿就送上去。”

    这年头的客栈,可没有什么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要是想洗澡都需要与客家说上一声,得等客栈小二儿送水,这才能从客房里泡澡,不然就得去外面那些澡堂子泡澡,林奇担心二宝被雨淋了这么久会感染风寒,所以临上楼前,特地吩咐了一句:“恩,多送些热水上来。

    这雨太凉了,爷们可得好好泡个澡。”说完,还重重的敲了下二宝的胸膛,这才跟着小五子踩着木质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二宝闻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着挠了挠头,对着客栈掌柜的连连点头表示感谢,便也追着小五子,往楼上走去。

    “这位从南边来的客商还真是个好性子的。”掌柜的察觉到林奇对二宝的关心,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嘟哝了一句,便招呼过另外一个正闲着的小伙计去后厨催热水了,免得耽误了楼上两位客官洗漱、安歇,平白放跑了这么一位性子不错、手脚也大的回头客。

    另一边,小五子也已经领着林奇和二宝到了楼上。

    ‘客来居’是一家标准的客栈,虽然也招待留宿在这里的客人用饭,却没有酒楼里的那些雅间,大堂也不是故意挑高留空的那种,所以上了楼梯,就是两排南北向、相差无几的对面客房,只留下一条能容三人并排行走的走廊,除了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小小的窗户能洒下一点点光线外,照明全靠走廊房顶上悬挂着的两盏半透明的牛皮灯笼,显得很是幽暗、狭窄,加之今天外面正在下雨,光线就更暗了,配合着两边客房洒出的淡淡昏黄烛光,简直就好像恐怖片现场一般。

    小五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推开了靠近楼梯位置的两间对面客房的房门,“客官,您今个儿过来的有些晚了,里面那些客房都有人住了,只能委屈您住在楼梯这边了,可能会有些吵,还请您见谅些,若是您明个儿还住在这里再换到里面去,您看好么?”

    说完,小五子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林奇矮了矮身子,引着林奇走进了客房。

    林奇不发一言的进了客房,却迟迟未曾放下肩上背着的小包袱,小五子这心里头就有些发颤了,生怕林奇会觉得受到了慢待,而不住在这里,选择去楼下点上些吃食等雨停了以后,再去其他地方住宿。

    这样客栈的客房没有住满,掌柜的一定会让他继续去外面淋着雨揽客了。所以忙不迭的说着好处:“客官您看,这虽然靠近楼梯,但是关上门窗。也不会太吵,而且咱们这住着的多是熟客,也不会有太吵闹的客人,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再说,这里靠近楼梯,进出也方便些,招呼咱们上来伺候。也省事,您只要站在楼梯口对下面吼上一嗓子就行了,而且两间客房正好对门。您二位客官住着,也正好有个照应。”说着,小五子还走到了窗边,打开了一扇可以媲美落地窗的窗户。跨过不到小腿高的门槛。或者说是窗台,指着挂着竹帘的一处小阳台,笑眯眯的介绍着,“您看,这里正好在街角,又有美人靠在,若不是下雨,您正好可以坐在这里喝个茶、晒晒太阳什么样的。”

    林奇看着外面的小阳台。似是有了那么一丝兴趣,上前瞧了一眼。这才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摸出了几个铜钱打赏,低声说道:“行了,看你说了这么半天,爷要是不住下,还真是对不起你费得那些唾沫了,领着他去对面的客房吧。

    记得把热水快些送上来就是了。”说着就留给小五子一到背影,径自往客房的最里侧走去。

    小五子谢了赏,体贴地替林奇关好了门,笑着领着二宝走进了北向的客房,又从手里攥着的大钥匙圈上,卸下了两把看起来是用来开挂在门边铜锁的钥匙,交到了二宝手里,这才留下一句“热水稍候就送上了,您先歇息。”,转身回到了楼下。

    目送着小五子离开了房间,二宝才打量了一眼客房。

    两间客房的布置,除了一些细碎的小摆设外,看起来相差无几,全都是分内外两间,中间用摆着假古董花瓶等摆件的博古架做分割。

    外间是小坐、待客的圆桌、绣墩和窗边摆放着的长条花几。

    里间则被黑漆屏风和衣架,不规则的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靠近窗边,摆放着恭桶、洗手架和泡澡用的浴桶的净室,一部分是摆放着衣柜、填漆床的卧室,靠近墙角位置,还放置了一张镶嵌着一小块铜镜的梳妆台。

    二宝看着五脏俱全的小小客房,随手摸了一把洗得有些褪色的天青蓝色细棉布床幔,将肩头背着的包袱放在了一旁的一张绣墩上,笑着嘟哝了一句:“这萧逸轩还真会找地方,这地方还真不错。”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将身上那套已经被雨水打透的衣袍脱了下来,丢在了地上,从包袱里摸出了一套干爽的衣物换上,径自出门去了林奇的房间里。

    “这也看不出萧逸轩住在哪个房间,这可怎么才好?”二宝微微叩了叩门,便随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对着还未换好衣裳的林奇,低声问道。

    “等,一会儿那小伙计总要上来送水的,到时候你再配合着我套套话就好啦。”林奇一边系着中衣上的带子,一边回身答道。

    “行吧,我就怕那萧逸轩真如咱们猜测的那般在找什么,那兴许已经离开这客栈了。”二宝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就算是他要找什么东西,或者见什么人,已经出去了,但是总要回来休息的。

    我可不信他会宵禁还不回来,或者是留宿在他要找的人那里。

    从这些日子咱们观察得到的消息来看,这萧家人是很谨慎的,连萧逸轩跑到通州来,还特地找了个老乞婆去送个假消息给外人看这点,便证明了我的说法。

    既然他借口来这里找孩子,那么就要做得想那么回事,那双孩子现在可在主子府里呢,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找到,而且他来到这里,没有第一时间去到哪个熟人、亲故的家里头,选择了在茶馆里耗时间,那就说明他是要将这出戏做到底的。

    所以他可以借着找孩子的名头到处走,去见什么人,却不会贸贸然的跑到别人家里去住下,这也是为什么我明知道萧逸轩可能不在这个客栈里,还是选择在这里住下的原因。”林奇拎了拎空空的茶壶,苦笑着耸了耸肩,低声说道。

    “那你就不行他会重新找个别的客栈住下。”二宝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一变,拧着眉毛,对着林奇问道。

    “那咱们就只能认命了。

    虽然发现了萧逸轩的可疑之处,但是还是误了主子的差事,咱们俩回去领罚。”林奇示意二宝去打开门,免得有人在外偷听都发现不了,待二宝开了门,重新坐回到绣墩上,这才笑眯眯的,仿佛调侃般的随口说道。

    “你……”二宝被他气得一笑,但是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希望你说的都是对的,这样咱们还能跟上萧逸轩,不然咱们就真的得回去领罚了。

    一想到陈公公那些个折磨人的手段,我就觉得这腿肚子都发软了。”

    说着话,二宝突然想起了林家当铺掌柜的对他那有些奇怪的态度,见送水的小伙计还没上来,忙凑到林奇耳边,三言两语叙述了一遍,等着林奇为他解惑。

    “你是说他态度很殷勤,甚至有些讨好你的意思,还套你的话?”林奇听完,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句。

    毕竟这林家当铺,并非寻常地方。

    那是主子为了监视京里一些人的动静,特地在通州府这安排的一处秘密所在,那当铺里的大掌柜的,压根就不在府里记档之上,而是土生土长的通州府本地人,是主子废了好大工夫才挖出来的能人,目的就是为了盯着京杭大运河上来往的船只、商户等等信息,可谓是府里最重要的一个秘密,连他都是临出府的时候,才被陈福陈公公告知的,其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怕是比苏培盛苏公公还要重些,怎么会讨好他们这些出来办差的小喽喽,这确实是很奇怪。

    因为了解底细,林奇比二宝还怀疑这掌柜的态度,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那掌柜的讨好二宝就是为了探听他们这次来办的差事。

    二宝被林奇的反问,弄得黑了脸,瞪着眼说道:“我说的话,你还不信,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感觉这方面,那是从来没出过错的,连咱们主子都夸过我几次直觉特别好呢!”

    “我就是因为相信了,才不敢相信。”林奇苦笑着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哼。”二宝不开心地哼了哼,拧过了身子。

    “这次你发回去的消息,可是按照陈公公所定下的暗号书写的?”林奇顾不上安慰二宝受伤的小心灵了,有些着急的问道。

    “那是自然,不但如此,我还特地留了朱漆蜡封做防备。”二宝也意识到了林奇的语气有些着急,知道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皱着眉毛说道。

    “还好,这事等回去再说,咱们别急着下定论。”得知二宝是按照暗号写的信,林奇的心里一松,听着楼梯上响起的动静,下了结束语。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算计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小五子辛辛苦苦地拎着两个装满了热水的木桶,如蜗牛一般从楼梯上缓缓走上,结果刚一跨上最后一节楼梯,便看见刚入住的两个客官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圆桌旁看着他愣神,不禁有些小羞涩地加快了脚步,简直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林奇的跟前。

    “客官等急了吧,小的这就去给您取冷水。”小五子把两个木桶放在脚边,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陪着笑说道。

    二宝接收到林奇小小的暗示,笑着起身,来到了小伙计小五子的身边,随手将一块帕子递到了小五子的手里,随即俯身拎过了那两桶热水,边说边往屏风后的小小净室走去:“不着急,怎么也不让人帮你一把。”

    “唉,这客栈里有三个跑堂的伙计,除了小的是跟前小王庄里的平头老百姓,一个是咱们掌柜的小舅子,一个是咱们通州府知府的远亲……”小五子对着坐在桌边摆造型的林奇点了点头,忙追上了二宝,一边将一桶热水接过来拎着,一边似是发牢骚似的说道。

    “那真是要辛苦你了,难怪刚才我陪着我们主家过来的时候,看见只有你在外头揽客。”二宝继续着他憨厚老实人的伪装,一边学着小五子的样子将热水倒进了浴桶,一边对小五子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轻声安抚道。

    “嗐……只要给工钱,在哪里干活能不出力气。

    再说。我们掌柜的人还不错,不但包吃包住,一个月还给二两银子的月钱。有时候还能收到客人的打赏,怎么着也比在家里头种地靠天吃饭来得强吧!”小五子把另一桶水也倒进了浴桶里,一边摆弄着屏风的方向,一边笑着说道。

    二宝理解地点了点头,似是感同身受般的露出了一抹苦笑,低声说道:“可不说呢!虽说在家里头种地,看起来好像自在些。但是到底是看天吃饭,也不轻松。

    这趁着农闲的时候,出来找个差事。帮补帮补家计,倒是不错。”

    说完,二宝跟着小五子出来和林奇说了一声,便跟着小五子下楼去提水去了。免得小五子一个人忙活不过来。顺道也可以和小五子套套近乎,套套话,问问萧逸轩那小子到底住在了哪间客房,方便他和林奇盯着些。

    不得不说,二宝这付出了一点力气,便从小五子嘴里顺利地套出了萧逸轩住在哪间房,还问出了萧逸轩进了客房,只匆匆擦了擦雨水就打着客栈掌柜的提供给他的油纸伞。离开了客栈,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幸亏住在楼梯口。咱们只要警醒着些就能看到萧逸轩什么时候回来了。”林奇给了小五子十几个铜子,打发了赔笑的小五子,对着二宝低声说道。

    说完就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转头往内室里走去洗漱了。

    ……

    就在二宝和林奇回到房间,各自洗漱的时候,萧逸轩也在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找到了宁景辉一行人的踪迹,顺利地和宁景辉接上了头,在临时停驻在厢房的宁老棺椁前,上了三炷香,又跪着烧了几张纸钱,便跟着宁景辉去房间里说话了。

    原来宁景辉是打算今个儿就直接坐船回绍兴的。

    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弄得那艘由八爷府提供的大船不能出港,所以他们这才会在通州府休整一夜,待明个儿天明再出发,也就有了萧逸轩上香的机会,不然恐怕萧逸轩追过来的时候,也就只能看到宁景辉一行人直接从码头登船的场景了。

    而带着宁老棺椁的宁景辉一行人,自然不能入住客栈了。

    好不容易才在八爷安排的管事的帮助下,在码头附近找到了这处租借给客商存放货物的小院,萧逸轩来的时候,宁景辉一行人也才刚安顿下来。

    “师傅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身份的问题,萧逸轩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加之与宁景辉关系亲近,也没有再绕弯子,刚一进房间坐下,便急急问了起来。

    宁景辉也知道萧逸轩对他父亲宁老的感情,并不比他少,所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傻问题,苦笑着说道:“八爷那边说是雍亲王府那位做的,可是我瞧着不像,而且我听府里的小太监们私下里说话,倒是有些怀疑那两个八爷府里的幕僚,所以我打算送了父亲的棺椁回绍兴安顿好,便回到八爷府里去探查真相。”

    关于他要亲自去寻找杀害父亲凶手的事情,宁景辉并没有瞒着萧逸轩,而且他也确实需要萧逸轩的帮忙。

    毕竟他一直都是关着门死读书的读书人,虽然事满肚子的四书五经,但是对于做幕僚这事,他压根是一窍不通,而能为他引路的,也只有这个跟着父亲走幕僚一途的萧逸轩了。

    “那你不打算再参加科举了?

    师傅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宁兄你金榜题名了!”萧逸轩闻言,脸色一变,沉声说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

    就算是我三年以后能顺利中了进士,可是以八爷府的势力,我一个刚入仕途的新人,哪能查明白父亲的死因,我作为父亲的儿子,我不能让父亲走得这么糊里糊涂的。”士农工商,虽然宁景辉并不太喜欢读书,但是要放下读书人的尊严,去做个幕僚,他也并非甘心,但是一想到父亲的死,他就做不到若无其事地走父亲为他安排的那条阳关道了。

    萧逸轩闻言,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既然宁兄打定主意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只是你想要成为八爷府里的幕僚,还需要个合适的契机。不然难免会引人怀疑,再说你也需要研究下师傅留下的那些书籍、记档,单凭你那点小心思。绝对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幕僚。”

    “恩,这些我都想过了,至于契机,怕是还需要你帮帮忙了。”宁景辉不傻,他也知道萧逸轩说的话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提醒他前路艰难,但是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便不会随意更改。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找到那个杀害了他父亲的真凶。

    当然,在此之前。他不光要丰富自己做为幕僚需要掌握的知识,还要安顿好一家子老小,免得以后露出什么马脚,不但没能报了父亲的大仇。还连累了家里这些个亲眷。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萧逸轩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有些不舍地提出了告辞,“这次你回去,我会帮你留意着京里头的动静,要是我能顺利完成师傅的嘱托,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也能提供些帮助了。

    为了方便以后我们联络,我们需要定下些暗号。”说着。萧逸轩就选了本最寻常不过的‘论语’作为了两人联络的暗号,而且还定下了安全词。一旦谁遇到了不可预计的困难,便可以通过简单的一句话给对方报信。

    宁景辉送着萧逸轩到了巷子口,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中,这才慢慢踱步地回到了院子里。

    “夫君,刚刚是萧兄弟来了吧,怎么没留他在这里住一晚呀。”宁景辉的妻子汪氏服侍着宁老太太用了些粥歇下,见宁景辉正站在廊下出身,忙将一件披风搭在了他的肩头,轻声问道。

    “恩,他来给父亲上柱香。”宁景辉并没有把他和萧逸轩的打算告诉汪氏,倒不是他不信任汪氏,只是不想让汪氏跟着他担惊受怕。

    汪氏总是觉得宁景辉好像有什么心事,但是男人们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好追问,只能一直装作不知的忍耐着,这会儿见宁景辉连这么点小事,也含糊其辞的糊弄她,心里就有些不大是滋味了,拧着眉毛,低声发问道:“萧兄弟不是年前就进京了,怎么会到家里去呢!”

    “父亲之前给他寻了个差事,不想让他的雇主知道他和八爷这边的关系,所以就没有让他过去家里头说话,这不才知道父亲过世的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察觉到汪氏语气里的不快,宁景辉转过身子,揽住了汪氏的肩膀,低声解释着,“之前没告诉你,也是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千万不要多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让别人瞧见了。”汪氏被宁景辉突然的动作,弄得脸上一红,忙扯下了宁景辉的胳膊,娇嗔道,“我是你的妻子,是咱们宁家的媳妇,照顾婆婆是我的本分,哪里算什么辛苦。

    再说当年要不是有公公、婆婆替我出头,怕是我早就被我那狠心的后娘给卖到大户人家去做小的了,如今公公刚过世,家里头这些人的心情不好,我这个做大嫂的,可不就该多些担待、耐心。

    倒是你,我瞧着你这几天总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可能对我说说?”许是被宁景辉的柔情感染,汪氏将心底压着的话,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完就有些小懊恼的低下了头,生怕会被宁景辉拒绝,坏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总想着父亲以前的教诲,自责自己个儿太自私了些,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宁景辉心里头一软,虽然很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但是一想到他以后要面对的事情,还是强压下了到嘴边的话,伸手抓住了汪氏的手,眼圈泛红的低头说道。

    “想开些吧,想来公公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汪氏曾经经历过母亲过世的悲痛,也明白这种悲痛,并非语言能抚慰的,只能靠时间的流逝,慢慢去平复,所以也没有说那些个万金油似的安慰话,反手握了握宁景辉的大手,摩挲着宁景辉指关节上的一处小小茧子,温声说道。

    “我知道。”宁景辉察觉到汪氏语气中的安慰之意,也握紧了汪氏的手,抬眸看了眼天,轻声说道,“天色不早,明个儿早起还要坐船,咱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

    “瞧,那个人是不是萧逸轩。”自打洗漱完就半躺在美人靠上摆着的藤椅上的林奇,看着雨幕中匆匆而来的一道人影,推了推身旁半眯着眼睛要睡过去的二宝,低声说道。

    二宝揉着惺忪的睡眼,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点了点头,“看来你的猜测成真了,这萧逸轩还真是要回来这里歇息,也不知道他这回来还出去不啦。”

    说着话,二宝就低头看了看身上松松垮垮的中衣,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去换身衣裳,免得萧逸轩一会儿又出去,而他要回去换衣服,耽搁了时间,再一次跟丢了人。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估摸着他这是已经见过人了。”林奇倒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指着对面已经上板的茶楼,扭头对二宝说道。

    两人说话的工夫,萧逸轩已经撑着伞走到了“客来居”的门外,片刻后,楼梯上就响起了嘎吱声,看来这位并未在楼下停留就直接上楼来了。

    “客官,您稍微等一会儿,小的这就把你要的东西送上来。”正当林奇和二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和萧逸轩套套词的时候,小五子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就从楼下响了起来。

    “咱们就等着吧,正好也该下去吃口饭了。”林奇伸手指了指门外,抿嘴笑了笑,低声说道。

    说完,便径自进内室里穿衣裳去了,打算下去吃饭了。

    二宝也趁着这个空档,回房间换衣裳了,路过走廊的时候,还和拎着食盒上来的小五子走了个碰头,“您这是……”

    “听主家叫我,一着急就过去了,连衣裳都没顾得上穿。”二宝扯了扯身上穿着的灰色中衣,憨笑着说道。

    “客官那边催得急,我先过去了。”小五子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便瞧见萧逸轩从房间里探头,忙摆了摆手,笑着拎了拎手里头的食盒,说着话就从二宝旁边绕了过去。

    二宝正好背对着走廊的尽头,听见身后房门的响动,再联系到小五子的表情,便也联想到是萧逸轩催促他了,同样笑着点了点头,半侧着身子,回到了自己个儿的房间里,没有让可能还站在走廊里的萧逸轩看到他的正脸。

    少是片刻,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半披着衣裳的二宝,才又一次的打开了房门,“那位没怪罪你吧,都怪我拉着你在走廊里说话,这才耽搁了你的差事。”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厌烦

    第四百七十八章

    随着元宵节的余温散去,京中的年味越来越淡,人们纷纷恢复了以往忙碌的生活,这其中就包括四爷这位天家贵胄的皇子。

    刑部中,积压了整个正月里的工作,加之新一轮的差事被派到头上,四爷这位工作狂,足足有半个月不曾进过内院了,像尔芙这样子的老人儿,倒是早就习惯四爷的这种常态了,而被乌拉那拉家族安排送到四爷府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懵懂少女珍珠,却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堂姐,您就不能帮帮我么!

    这也是家里安排的,再说有我在府里帮您,怎么也比您去捧着西小院那位侧福晋强得多吧。”珍珠愤愤地甩着手绢,看着请安离去的尔芙背影,摇着乌拉那拉氏的手臂,低声撒着娇。

    “四爷是做大事的人,我身为四爷的福晋,哪能那般不晓事。”乌拉那拉氏似是被她缠得软了心肠,伸手抚了抚珍珠如牛奶般白皙、柔润的脸颊,闻声抚慰着,同时将被珍珠抱在怀里的胳膊抽了出来,端起了一盏香茗,凑到了唇瓣边。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乌拉那拉氏早就习惯了****饮茶,可是前些日子被于林氏伤了小腹,又是外敷,又是内服的灌下了大把汤药,只好舍弃了她平日里的喜好,不过她还是有事没事就让人预备一盏香茗在手边,闻闻茶香味。缓解心里头的念想,仿佛嗅着这淡而清雅的茶香,便能忘却生活中的苦闷和烦恼一般。

    珍珠被家里人送进府里。她不怨么?

    乌拉那拉氏自认为自己是个颇为大度的贤妇,可是一想到要和自家姐妹共侍一夫,这心里头就如灌下了一坛老醋一般的噎得慌,午夜梦回里,她恨不能直接杀回到娘家去问问那些她曾经拉拔过的亲故,到底为什么要拿刀来戳她的心,家族的荣耀。有她来维护,难道还不够,府里有弘晖这个嫡长子还不够。还要把这么个可以做她侄女的“堂妹”送到府里,硬要把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踩到脚底下踩满意!

    不过她只能忍耐,她享受了娘家给的体面,享受了娘家陪送的丰厚嫁妆。享受了娘家给的那些扶持之力。到她该付出的时候了,可是这娘家也要选择一个差不多点的人送进来才是。

    珍珠——真真是有这一层如珍珠一般柔润的肌肤,有着一张艳惊四座的脸,但是老天爷是公平的,在给了她这般傲人的本钱后,却仿佛忘记给她脑子这种东西了,哪个闺中贵女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自荐枕席的爬上“姐夫”的床……

    若单单如此,她乌拉那拉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这个珍珠还没有成为四爷的女人,连个名分都没有。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折腾起她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要真是让珍珠成了气候,那她和弘晖在这府里还有容身之处么!

    四爷也正是看清楚了这点,曾与她夜谈了一次。

    乌拉那拉氏到现在还记得那天。

    一贯清冷的四爷,第一次主动揽住了她的肩膀,取下了她发间的长簪,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提起了要如此安排住在跨院里的珍珠的事情。

    许是那夜真的太美,许是四爷的话太有感染力……

    冷静的乌拉那拉氏放下了所有的伪装,将心里的委屈和不甘,一股脑的倾诉给了四爷听。

    打那天起,四爷就开始无视珍珠了。

    哪怕珍珠刻意摆出矫揉造作的忸怩之态,他亦如老僧入定一般,从未给过珍珠一个正脸,可是哪怕四爷做得如此明显,这珍珠仍然如不懂不知一般,一直念叨着让她这个美其名曰的“堂姐”帮助她夺宠。

    不过珍珠也不是个傻子,四爷这些日子如透明人似的无视她,她也是有感觉的,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但是她一直坚信着有乌拉那拉氏的帮助和整个乌拉那拉家族做后盾,最终她会成为这场博弈的胜利者,成为四爷身边最亲近的人。

    可是这会儿,珍珠见乌拉那拉氏又用老话搪塞她,就有些按耐不住心头的妒火了,咬牙切齿地扯着手里的帕子,尖声叫道:“堂姐,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东西两院的小贱/人骑在你头上。”

    “珍珠,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这话该是你说的么!”乌拉那拉氏见珍珠如此,心里头更是不喜了几分,但是还是要维持着面子情,抬手重重地拍了下角几,呵斥了一句就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宫女,免得珍珠在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来,破坏了这府里难得的平静日子。

    只是乌拉那拉氏顾忌着珍珠的体面,可是珍珠却并不在意乌拉那拉氏的体面,见乌拉那拉氏当着这么许多人申斥她,这脸色当场就变得难看起来,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差一点就要戳到乌拉那拉氏的鼻尖上,恨声说道:“堂姐,我和你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可是你却宁可去帮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外人,也要挡着我的路,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老糊涂了!”

    “好,好,好!”

    乌拉那拉氏怒极反笑,看着珍珠脸上不假掩饰的恨意,连说了三个好字,扭头对着福嬷嬷吩咐道,“让人送话给家里头,珍珠顽劣不堪,实在难当如此大任,还是重新选个聪明人来吧!”

    说完,乌拉那拉氏就看也不看一眼呆滞在原地的珍珠,转身回到了内室里头生闷气,留下福嬷嬷去对付没脑子的珍珠去了。

    坐在珠帘另一侧的乌拉那拉氏,满眼鄙夷的看着哭闹不止的珍珠,露出了一抹嘲弄的浅笑:当真以为家里把她送来。她就是唯一人选了么!乌拉那拉家族人丁兴旺,便是不算那些与宗族疏远的旁支,只京中这几家。与珍珠同样年纪、同样美貌的未嫁女,没有十个,也有五个了。

    而她乌拉那拉氏却是独一无二的四爷府嫡福晋,想来就算家里是满意珍珠的容貌,仍然想要让她来这偌大的亲王府里分一杯羹,便冲着她这句话,也会把珍珠接回去好好调、教一番。

    “我说格格。您就别闹了!

    咱们主子这些日子本就病着,您还这样吵着主子休息,真真是太不应该了。不如还是先回院子歇歇乏吧,等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兴许那时候还能遇到主子爷呢!”福嬷嬷是当真没见过这般没底线的贵女,所以一时之间拿珍珠还真没什么办法。再看房间里露出疲惫、无奈之态的乌拉那拉氏。这心里头就更急了几分,只得给珍珠画了个大饼,哄着珍珠离开了正院,去跨院里休息了。

    “她回去了?”看着同样露出无奈表情的福嬷嬷,乌拉那拉氏笑着问道。

    “恩,只是主子您真要把她送回去?”福嬷嬷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不送回去,任由她在这里丢我的脸么?”乌拉那拉氏反问道。

    福嬷嬷是乌拉那拉氏的管事嬷嬷。与乌拉那拉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考虑的角度,与其他人都有这大大的不同,甚至有些时候连乌拉那拉氏视为命根子的弘晖阿哥,在她的心里都要排到乌拉那拉氏后头去。

    “珍珠格格的规矩是差了些,可是要是把她送回到族里去吃苦头,怕是她会怨恨上主子呀!”见乌拉那拉氏似是打定主意要把珍珠送回到族里去,福嬷嬷不禁有些担忧的提醒着。

    乌拉那拉氏闻言,露出了一抹苦笑,抬手抚了抚有些胀痛的发鬓,望着窗外阴霾密布的天,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嬷嬷,你当她现在就不怨恨我了?

    你看看她刚才那个态度,便是这府里头最糊涂的钮祜禄氏,怕是都比她强吧,要是真让她这样进了府,成了四爷的女人,我看我这清静的日子就过到头了,成日里跟着她收拾乱摊子都来不及。

    她那张脸是很美,美得连女子看见都会失神刹那,但是容貌不可能一成不变,要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活下去,还需要脑子和好的修养。

    你看钮祜禄氏进府时,她那张脸不也曾让四爷迷醉了几日,可是你看如今呢?怕是四爷连看她一眼都觉得不耐烦吧!

    而与她相反,容貌平平的董鄂氏,虽然不声不响,从未得到四爷的专宠,却每月都能让四爷去她那里留宿一两日,这就是她的聪明!

    昔日,瓜尔佳氏入府的时候,咱们谁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是人家就是凭着那张稚嫩的脸,有些傻、有些呆的笑容,让四爷把她放在了心上,所以要我说,这女人能不能得了男人的心,不光要有漂亮脸蛋,还要有一颗纯粹的心,不夹杂一点名利、虚荣的纯粹。

    如果我能早早的领悟到这点,也许家里也不会想要把我当成弃子、踏脚石啦。”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这个坚强的女人,眼圈红了。

    哪个女人会不憧憬爱情,哪个女人不希望成为男人心里的白月光,即使是被家里自小教养着要做最得体的福晋的乌拉那拉氏,亦是不能免俗,只是她领悟的晚了,或者说是家里太好的教养,让她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再或是她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四爷的身边。

    如果四爷年少时,尔芙这样一个又傻又呆的女人,虽然可能会引得他一时好奇,却留不下他的心,最终只能如刹那烟花一般,很快消失在花丛之间。

    反之如初入阿哥所,来到四爷身边的李氏一般乖巧可人的小家碧玉,却直接压倒了如教科书般一颦一笑都墨守成规的乌拉那拉氏,成为了四爷的心上人。

    若不是李氏连连出错招,引得四爷厌了她,怕是也没有尔芙的出头之日,所以只能说尔芙很好命,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一个对的人。

    而对四爷而言,初见时,尔芙是个有些不守规矩、有些莽撞的小丫头,但是一路走来,他却看到了不一眼的尔芙,发现尔芙就如同一杯醇美的酒,其中有涩、有甜、有醇、有香,值得他去慢慢品味,加之尔芙不同于寻常古代女子的言行举止,让四爷觉得每一次见到她都觉得新奇,所以慢慢的习惯了尔芙的陪伴,习惯了尔芙的离经叛道,习惯了尔芙的大大咧咧,习惯了尔芙的大声哭、大声笑……

    最后习惯成为了心底最大的印记,尔芙就这样一步步走进了四爷冷冰的心,成为了四爷生命中的一道阳光,让四爷愿意去守护这缕阳光。

    “不说这些事情了。

    你一会儿就让人把消息给家里头送回去吧,还有让下头那些人都闭紧了嘴巴,我可不想珍珠那个没脑子的人说的话传到外头去,引得其他人胡思乱想。”乌拉那拉氏狠狠地甩了甩头,似是想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散,低声说道。

    福嬷嬷连忙应是,点燃了一抹有凝神静气效果的安息香,服侍着有些乏累的乌拉那拉氏躺在了美人榻上歇息,这才脚步发沉地走出了上房,下去教训那些可能变身长舌妇的宫婢去了。

    “我说的话,你们都记下了么?”

    福嬷嬷一通恩威并重的教训,让几个眼泛精光的小宫女熄了心里头的念头,连忙齐声道:“奴婢记下了,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得了,主子歇下了,你们都在廊下候着吧。”福嬷嬷狠狠地横了一眼其中一个拧着衣角走神的小宫女,留下一句不冷不淡的话,转身往旁边跨院走去。

    要不是怕跟在珍珠身边伺候的两个宫女嘴不严,福嬷嬷真是不愿意来这个跨院,倒不是说跨院的景色不好,而是她实在不愿意看珍珠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

    说来不是福嬷嬷不知道本分,而是珍珠真的做得太过火了。

    打从珍珠来府里,也就是消停了三五天,便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成日里折腾身边的两个宫女,还老是闹得院子里不安宁,最过分的是,这位居然还打算插手府里的中馈。

    要知道,这中馈素来是一府嫡福晋一手打理的,要不是如今乌拉那拉氏的身子不大好,连李氏都碰不到边,而珍珠不过就是个来府里客居的娘家亲戚,居然想要替乌拉那拉氏分担这样的差事,简直是太不自量力了。

    想着烦心事的福嬷嬷,才刚来到跨院,连叫小丫鬟通报一声的工夫都没有,迎面就被泼了一身的水,也亏得今个儿下雨,她手里还撑着一把伞,不然那就是从头湿到脚根底下了。

    “珍珠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强压下心头怒火的福嬷嬷,看着眼前高高站在回廊下的珍珠,冷声问道。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幼稚的闹剧

    第四百七十九章

    被问到头上的珍珠,对上福嬷嬷那张冷脸,不但没有丝毫不安,甚至还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抬手抚了抚乌黑柔亮的发鬓,又用戴着护甲的小指勾了勾微微上挑的眉梢,这才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瞧瞧咱们嬷嬷,真是严肃惯了,我这不是和您闹个玩笑么!”

    说完话,她便对着身侧站着的小宫女递了个眼色。

    小宫女水梦苦着脸点了点头,上前几步,直走到了福嬷嬷跟前,这才露出了一直被在身后的手,拿着一条看起来有些暗黄的干布帕子就蒙头蒙脸地往福嬷嬷身上擦去,嘴里头低声赔罪着:“嬷嬷,真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咱们格格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您多担待些。”

    “去去去,连这点粗活都做不利索。”福嬷嬷还来不及反应,另一道玲珑的身影就来到了她的身侧,用肩膀一撞就挤开了正低头道歉赔罪的水梦,抢过水梦手里抓着的帕子,直接往福嬷嬷脸上捅去,这道自带幽香的玲珑身子,自然是之前站在廊上看好戏的乌拉那拉氏珍珠了。

    其实,这一切就是珍珠给福嬷嬷安排的一出好戏。

    原来珍珠被福嬷嬷半哄半骗地送出了上房,才猛然意识到四爷今个儿去了宫里头给康熙老爷子侍疾,这几天都大概不会回府的事情来,一下子就恨上了欺骗她的福嬷嬷这个人,只是碍于福嬷嬷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大嬷嬷。不好当着面找茬,这才忍着火气,摔了满屋子的瓷器。原想着一股火就要这么忍下了的珍珠,在得到福嬷嬷居然这个时候过来的消息的刹那,安排了这么一幕幼稚的闹剧。

    至于为什么说是幼稚的闹剧,无外乎她此时手里攥着的一条帕子和那兜头淋下的一大桶污水罢了,帕子是水梦特地去洒扫宫女那里找来的,正是擦拭桌椅板凳那些家具用的抹布,水则是水瑶去花房要来用来浇花的数日积水。而珍珠想要的效果无非就是让福嬷嬷变臭那么一会儿罢了,所以才会说是幼稚的闹剧。

    福嬷嬷是自小就在宫里头做最低等小宫女爬起来的,什么苦头没吃过。什么脏活没做过,也就是这些年成为了乌拉那拉氏的教习嬷嬷,又跟着乌拉那拉氏成为了一府最有脸面的嬷嬷,这才过得舒心了些。吃穿戴的。看起来好了些,但是吃过苦、受过罪的底子,还是在的,压根就不会觉得这点小事算什么折腾。

    比起带她当差的老嬷嬷们使得哪些手段,珍珠做的事情,简直就是幼稚到家了,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矮了矮身子。配合着珍珠完成了这出戏,满足了珍珠心里头那点点小阴郁的恶作剧心态。一脸“您是主子,我是奴才”的卑躬屈膝模样接过了珍珠手里的抹布,实打实地在脸上搓了又搓,这才就这么狼狈着,赔笑说道:“这点小事,哪里能劳动格格这样的贵人,老奴自己来就是了。”

    “嬷嬷不怪罪珍珠就好。”珍珠见福嬷嬷的反应,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暴跳如雷,反而觉得无趣得紧,又觉得手里头攥过那条脏兮兮的帕子之后就臭烘烘的,也没了继续陪福嬷嬷说话的心态,摆了摆手,满脸虚伪的歉意,低声说了句,便扭头往房间里走去洗手了。

    福嬷嬷就这样浑身湿漉漉地跟着珍珠的身后,进了房间,站在堂屋的青玉地砖上,听着珍珠在房间里又是要花瓣洗手,又是要熏香的帕子擦脸的动静,抿嘴笑了笑,暗道:本还打算为她在主子跟前说些好话,看来是不需要了,这样的性子要是不被人好好调/教一番,怕是还真就如主子说得那般,以后在府里,她们正院这波人,连一点清静的日子都过不上了。

    重新梳洗一番的珍珠,手腕搭在水梦手上,摇曳生姿地走出内室,便瞧见了福嬷嬷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禁心里头有些欢喜的露出了一抹浅笑,假模假样地申斥了一句跟在身侧的水瑶,快步来到了福嬷嬷跟前,“这小丫头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也不知道给嬷嬷您那条帕子擦擦……”说完,珍珠就一摆手让水梦进去取帕子了。

    “珍珠格格太客气了。”福嬷嬷心知珍珠就是这么个“表里如一”的人,也就更没有生气的想法了,赔笑地摆了摆手,客气道,“老奴过来就是来告诉格格一声,这些日子主子爷要在宫里侍疾,怕是不能回府的事情,顺便也问下格格回家要带的东西,可曾收拾妥当了。”

    “什么回家,什么收拾东西?”被福嬷嬷的话,弄得一愣的珍珠,有些惶惶不安的追问道。

    “之前主子不是告诉过格格,已经交代人给家里送了消息,说是四爷这些日子不在府里,让家里将珍珠格格接回去住些日子,也免得格格家里人惦记,估计这会儿家里派来回信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老奴担心格格这边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才特地来告诉格格一声。”说着话,福嬷嬷就似是并未察觉出珍珠的不安一般,环视了一眼左右,看着那些如常的摆件,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眨巴着眼睛,小小声的问道,“难道格格这边还没有开始收拾,老奴瞧着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去了,你回去告诉堂姐,我不回去。”珍珠颤抖着手将茶盏凑到嘴边抿了一口,横了一眼身侧两个露出庆幸模样的水瑶、水梦,看着恭恭敬敬站着的福嬷嬷,咬牙切齿的说道。

    福嬷嬷闻言,停下了手里头擦拭的动作,赔笑着矮了矮身,低声说道:“这怕是不妥吧。主子那边都已经安排停当了。

    再说格格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是该回去家里看看才是,也免得家里人惦记不是!”

    “我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哪里容得你这个奴才质疑我的决定,难不成嬷嬷是觉得我给了几个好脸色,你就能插手来管我的事情了。”珍珠被福嬷嬷的话,刺得脸色一变,一把将手里端着的茶碗,摔到了福嬷嬷的脚跟底下,三两步就走到了福嬷嬷的跟前。手指指着福嬷嬷赔笑的脸,恨声质问道。

    “老奴不敢,老奴就是个传话的而已。”福嬷嬷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珍珠的锋芒,矮身答道,只是语气里却再没有一丝恭敬之意,反而流露出了几分不屑之态。直气得珍珠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连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的离开了跨院,直接去找人给乌拉那拉氏的娘家送信去了。

    原本福嬷嬷是真心有些不忍心让珍珠这么个娇花似的人去族里吃苦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现在才安排人去给乌拉那拉家送信,可是被珍珠那番如孩童般的闹剧和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态,到底让福嬷嬷动了些许火气,所以也就熄了那么好心啦。顺着乌拉那拉氏的吩咐,交代人去做事了。

    如果所料不差。想来不到晚上,乌拉那拉家来接珍珠的人就会到府里了,想到这里,福嬷嬷暗道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直接回了自己个儿住着的小房间。

    作为乌拉那拉氏身边得脸、倚重的嬷嬷,福嬷嬷在府里,不但有一处独居的小房间,还有两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比起一般人家的当家奶/奶,还要更惬意几分。

    小桃,福嬷嬷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之一,猛然瞧见福嬷嬷如此狼狈的回到房间,忙丢下了手里绣了一半的绣活,拧着帕子来到了福嬷嬷跟前,关切的问道:“嬷嬷,您这是怎么弄得,可是淋着雨了,这些人怎么也不知道给您拿把伞撑下呢!”

    “不关她们的事情。

    你去厨房多取些热水过来,我趁着主子睡着这工夫,简单洗漱下就是了。”福嬷嬷知道小桃嘴严,也没有叮嘱她旁的话,含笑吩咐了一句,便自顾自的进了内室去脱衣裳了。

    小桃忙应了个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招呼上到交好宫女那里画绣样的小梅,便一道去了厨房取水。

    小厨房的灶上会一直温着水,免得主子用的时候没有,所以两人很快就拎了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回到了房间里。

    洗漱一番的福嬷嬷,披散着已经花白了的长发,任由小桃拿着一条帕子替她擦拭着湿发,望着窗外如断珠般的雨帘,手里捧着一杯热烘烘的姜茶,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又是一年春来到,也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嬷嬷既然想家里人了,那改天就寻个机会,让主子允您些日子回去瞧瞧呗。”一旁正蹲坐在门口洗衣裳的小梅闻言,笑着回过头,柔声说道。

    “尽胡说。

    主子就单靠那些个不中用的伺候,我可不放心,还是算了吧。”福嬷嬷笑着斥责了一句,反手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摇了摇头,喃喃道,“等再过几年,把琦香她们带出来了,我倒是可以安心回去养老了。”

    小桃随手换了一条干帕子,小心地搭在福嬷嬷的肩头,便也蹲到房门口,陪着小梅一块,迎着雨帘去洗衣裳了,“嬷嬷就是爱操心,回去个一天半天的,想来这院子里,也不会乱了套的。”

    “习惯了,总觉得主子就好像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一般,总是放不下心。”福嬷嬷摩挲着手心里的细茧,见房间里的水汽放得差不多了,便随手关上了大敞四开的窗户,坐到了圆桌旁,一边给自己个儿倒上了一杯热茶,一边笑着说道。

    说完,福嬷嬷又好像觉得有些食言了,低声嘱咐道:“我说的话,你们可不许出去胡说,不然就算是主子不怪罪你们,我也不会饶了你们的。”

    “奴婢们晓得。”小桃、小梅对视一眼,笑着答道。

    了解福嬷嬷的她们清楚,其实福嬷嬷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年岁大了被放出去以后,把她们这两个如受气包一般存在的小丫头调到自己个儿的身边,而且福嬷嬷不但教会了她们很多东西,对她们也如母亲一般温暖、慈爱,从来不曾严词苛责,所以她们才会视福嬷嬷如亲人一般,并不惧怕。

    当然,两个小丫鬟也都是懂得感恩的人,不但从来不会把福嬷嬷私下说的话传扬出去,嘴风严得很,还会把在外收到的消息告诉给福嬷嬷,要是遇到一些说福嬷嬷坏话的人,那更是会瞬间变身福嬷嬷的辩护人,直说得对方认错赔罪才肯罢休,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弄得不少嫉妒她们好福气的小宫女都说她们是双面人。

    福嬷嬷也是知道她们俩做的那些事情的,从来没有怪罪过她们,反而在遇到来告状的嬷嬷的时候,还会给她们撑腰,这么一来二去的,告状的人没了,而三个人如母女一般的情义,也就这样形成了。

    “瞧瞧你们俩个,这虽说天气暖和了,可是这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洗衣裳,也不怕手被冻着了,难道小厨房里的人不让你们用热水?”福嬷嬷自顾自的喝了一盏茶,来到了两个小丫鬟跟前,伸手摸了摸有些冰手的水,嗔怪道。

    “哎呦……

    嬷嬷您还真是心疼她们两个,那您怎么不自己个儿洗呢?”福嬷嬷的话音刚落,小梅、小桃两个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有些刺耳的女声就从窗外传了进来,三人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珍珠格格领着水瑶、水梦两个人,打着伞,穿着一袭玫红色的收腰旗装,媚态横生地倚在窗边,笑眯眯的在说话。

    “珍珠格格,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差事吩咐。”福嬷嬷跨前一步,挡住了两个眼中涌现了愤恨之色的小丫鬟,笑着矮了矮身子,恭声问道。

    珍珠抬手摆了摆手,免了福嬷嬷的礼,便这样站在窗外,语带嘲弄的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事情,我瞧着这雨景甚美,想着要堂姐一块去园子里走走,却不想堂姐还睡着,这不,我听说嬷嬷在房间里歇息,便过来看看,哪想到就看到嬷嬷这幅呵护身边人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嘴,嬷嬷可别怪我尽说不讨喜的话才是!”

    “哪里,格格素来厚待身边人,老奴这不过就是东施效颦,做些嘴上功夫罢了。”福嬷嬷闻言,虽然心里头不喜,但是面上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赔笑说道。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嫉妒生恨

    第四百八十章

    福嬷嬷本想几句话就能打发了珍珠格格,却不想珍珠好像和她杠上了一般,一直站在窗外说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才领着两个小宫女如开屏的孔雀一般骄傲地离开了。

    看着坐在小杌子上揉腿的小梅、小桃二人组,福嬷嬷有些心疼地找出了一罐舒筋通络的药膏,交到了她们的手里,亲眼看着两人抹在了膝盖的青紫色瘀痕上,又自顾自的烫了帕子给二人敷在膝头,这才坐回到圆桌旁,低声说道:“委屈你们了。”

    “这算什么事呀!

    记得前两年,那时候咱们俩还是花园里打扫落叶、枯枝的粗使小宫女,正好撞上来府里陪李侧福晋说话的三侧福晋田氏,足足在鹅卵石的小路上跪了一个时辰呢!

    啧啧……

    起来的时候,我都觉得这腿都不是我自己个儿的了,还是同房住着的葵花把我扶了回去,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得在外面坐多久才能缓过来,那会儿又正是深秋,那鹅卵石都快赶上冰疙瘩似的冰凉冰凉的……”小桃无所谓地对福嬷嬷甜甜一笑,柔声说道。

    许是感受到小桃眼底深处的那抹苦涩,福嬷嬷有些感同身受的想起了她年少时的经历,望着雨幕,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嘿……

    要是这府里哪个主子的脾气最好,便是连咱们主子都比不得西小院那位。”说完,福嬷嬷就觉得有些失言了。连连摆手,催促着她们去隔壁房间歇着,同时也叮嘱二人不要出去胡说。这才满是疲惫地回到了内室里,和衣躺在床上,望着绣团花的幔帐出神去了。

    ————

    如被豢养在华丽鸟笼中金丝雀一般的女人的保鲜期,总是很短很短,若是有名分傍身,如乌拉那拉氏一般成为嫡福晋还好,不管怎么着。便是顾忌着皇家体面,那些喜新厌旧的男人们,也要敬重几分。身后又有给力的家族做后盾,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而昔日那些在皇子府里,荣宠颇胜的侧福晋、格格,如今都已经过了花信之年。除了少有一些手段高。有子嗣傍身的日子过得还算如意,那些得意就猖狂的人,却饱尝了苦涩和无奈,其中就包括了小桃提及的那位田氏。

    田氏,出身镶黄旗包衣,身份不显,地位不高,虽说凭借着为诚亲王胤祉生养二子一女的功劳。成为了府里名正言顺的侧福晋,但是不知是嫡福晋董鄂氏有心算计。还是她确实无脑,在生下子嗣后,居然丢给了奶嬷嬷照顾就不管不问,只********地扑到了胤祉身上,最后弄得到如今只剩下弘景这么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与她还不亲近,一直被董鄂氏带在身边娇养着,简直就被养成了弘晟的跟屁虫,已经色衰的田氏,见府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女人,再想想已经小半年未曾见过她面的胤祉,终于想到了弘景这个孩子,可是此时,她再想将弘景要回来,却已经是痴人说梦啦。

    今个儿,年后才刚为胤祉新添一个活蹦乱跳男孩的新/宠李氏,又一次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落了她的脸面,田氏郁郁地回到属于她的这处四进院子,满心的苦涩,让她不自觉地迎着雨幕,落下了泪滴。

    “那个恶毒的女人害了我一子一女还不够,还攥着弘景不放,到底要拿捏我到什么时候去!”双手紧握成拳的田氏,望着雨中朦胧的院门,听着隔壁院落里的竹笛之声,被妒火和嫉恨烧得失去理智的她,终于将心底的诅咒骂了出来。

    跟着田氏从盛到衰的嬷嬷潘氏最能理解田氏心里的无奈,但是也是最明白田氏如今处境不大好的人,闻听田氏如此不顾尊卑的言论,心里一慌,忙上前一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竖着的几个宫女的脸色,一边凑到了田氏跟前,伸手堵住了田氏惹祸的嘴,满脸忧色的说道:“主子,您万万不能忘言,这若是传到外头去,怕是您又要被正院那位叫过去训斥了。”

    “训斥就训斥吧,我入府这些年,她少来找我的麻烦了。

    要不是一直顾忌着弘景那孩子,我早就把她做的那些丑事都传扬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么一个面慈心恶的女人能不能当得亲王福晋的桂冠……”田氏这会儿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一把推开了潘嬷嬷,手指指着正院的方向,有些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主子,您糊涂呀!

    您忍耐了这么多年,难道为的就是和那位争一时长短,这只有熬到了最后,才是最大的赢家呀。

    现在那位和那位新人掐到了一处,您就只管看热闹就好!

    何必去计较那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是现在主子爷常日不来看您,好像是有些冷落了您,可是您到底是玉牒上记名的侧福晋,只要守好本分,任谁也不能亏着了您。

    再说,这母子连心,虽说现在弘景阿哥被那位蒙蔽一时,但是早晚会回到您身边的,您又何必着急呢!”潘嬷嬷挥挥手,打发了看好戏的几个宫女,将田氏从窗口位置拉回到了内室里,小声劝解着。

    “忍……我忍不下去了。”

    田氏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打从她发现弘景见到她连额娘都不叫的时候,她就想着要和董鄂氏拼了算了,但是在潘嬷嬷的劝解下,她选择了忍耐,这一忍就是好几年,可是眼瞧着府里的新人越来越多,眼瞧着弘景和董鄂氏越走越近,她这肚子里的怨气越来越多,她觉得她要是再不发泄出来就真的要疯了。

    同样是侧福晋,同样是做人妾室,同样育有子嗣……

    凭什么四爷府里那位瓜尔佳氏就风光无限。凭什么她就要处处忍耐,要是没有对比,许是她也会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个儿的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还会觉得狠满足,毕竟她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人,居然能成为府里有名有份的侧福晋,这已然是上天眷顾,可是有了那么一位荣宠不衰的人在,她田氏这心里不平呀!

    与其说她是嫉妒着瓜尔佳氏的运气,不如说她是羡慕瓜尔佳氏如今的风光。不但能在康熙老爷子面前露脸,还与四爷的生母德妃娘娘如母女一般相处,更有乌拉那拉氏对其呵护有加。而她在荣妃马佳氏和嫡福晋董鄂氏跟前,却只能像个高等宫女一般的卑躬屈膝地伺候着,稍有不慎,便是被人连半点脸面都不留的一顿呵斥。连昔日待她如珠如宝的胤祉。也移情别恋地看上了新人,将她如一件衣服一般随手舍弃,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怎么能平衡。

    “嬷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个小老乡在那人跟前颇有些脸面,不如你去见见她吧!”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不平的田氏。随手翻出了前两日四爷府的李侧福晋送来的请帖,阴笑着看向了潘嬷嬷。低声说道。

    潘嬷嬷被问得一愣,直到看清楚了田氏手里捏着的请贴,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狐疑的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

    自打小李氏成为了李侧福晋,这还是她第一次邀请各府侧福晋来府里说话、饮茶、听戏,之前虽说大家伙儿都已经见过面了,但是私底下是一点来往没有,相反田氏与之前的李氏关系不错,田氏也经常给大李氏下帖子邀她过府饮茶、听戏,相处得如亲姐妹一般,所以她一直都很讨厌这个顶替了大李氏位置的小李氏。

    这会儿,田氏翻出来小李氏的请帖,也不过就是想要找个人给瓜尔佳氏添添堵罢了,“我哪里有什么意思,我也就是想要给李侧福晋搭个桥,先给自己个儿拉个盟友罢了。”

    潘嬷嬷没想到田氏会哄骗她,只当田氏是病急乱投医,四处撒网而已,所以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可是听说那位在府里的处境,也不大好呀!”

    田氏心里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所以潘嬷嬷的话音一落,她就笑呵呵的接过了话茬,“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要是那位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送上这份礼物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依我看,那位也不过就是一时不得志罢了,李家虽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名门望族,但是在四爷的扶持下,也有了几个人在朝上,再加上她年纪正是好时候,想要得宠,真真是易如反掌。

    既然明知道她会有飞上枝头的那天,我为什么不能先和她亲近亲近……”

    “既然主子已经打定主意,那老奴也就不多说了,只是那人与老奴已经许久没有联络过了,到底有几分可信,老奴也不敢打包票,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丫头家里有个兄弟,与她关系最是亲近,若是有人拿捏住了她的兄弟,想来就很容易掌控她了。”潘嬷嬷对于田氏的打算,实在是不大看好,但是还是记着她的为奴本分,将肚子里那点存货,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这事你晓得就行了,便不要告诉那几个宫女了,我怕她们嘴不严。”田氏得到了自己个儿想要的答案,笑着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对着潘嬷嬷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

    看着田氏总算是暂时放下了心里头的不快,潘嬷嬷也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老奴明白。”

    “行,那你就给李侧福晋回帖子去吧,便说本侧福晋到时候定会按时赴约,另外你也从库里挑两份厚礼备着,免得让人笑话我出手寒酸。”这人越是过得不如意,便越是在意脸面,而此时的田氏就是如此,明明库里的好东西不多,还是为了那虚妄的脸面,交代潘嬷嬷备下两份厚礼。

    说完,田氏便起身走到了内室里去挑选要赴约的衣裳去了,最终挑选出了一套甚是华丽的玫红色洒金缎面大襟旗装,又挑挑拣拣地从妆匣里找出了一套新从炫彩坊花大价钱定制的镶红宝石头面,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潘嬷嬷拿下去细细保养、熏香去了。

    目送着潘嬷嬷离开了上房,田氏这才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她与瓜尔佳氏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以前还曾经坐在一张桌上听过戏、吃过席,甚至私下也说过些体己话,相互交换过几次拜帖、簪花笺,关系也算是不错,可是如今两个人的地位有了差异,强烈的不平,让她就这么无缘由地恨上了尔芙。

    若是尔芙知道她此时心里所想,一定会高呼几声“冤枉”,再给她传授几招现代网络上流传广泛的追男法则之类的玩意和怎么讨弘景喜好的小窍门,让她将注意力放在争宠和哄孩子身上,而不是和她尔芙这么个与她没有半点利益纷争的小女子过不去。

    只是田氏心里的想法,尔芙是半点不知,她这会儿正十分惬意地歪在罗汉床上,看着小七、弘轩、方方、圆圆四个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有板有眼地打马吊,时不时还会给输得最多的圆圆出出主意什么的,简直就是快活得不要不要的。

    “额娘,观棋不语真君子。”再一次被自家额娘泄露了自己个儿牌面的小七,一边抓着银角子给圆圆付账,一边跺着脚对尔芙撒娇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额娘是女子呀,再说你们下得也不是棋呀!”尔芙笑着抓起两枚核桃仁丢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玩就是玩,哪用像你们那么认真,瞧瞧你们都快把眼睛贴在牌上了,别再闹出真火来。圆圆,一会儿记得得给我分成,不然我可不给你帮忙了。”

    “侧福晋,您就别打趣圆圆了。”在尔芙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开胡的圆圆闻言,笑着转过身子,福了福身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可是认真的,不然我也不会连自家孩子都坑呀。

    本侧福晋最近很缺钱,虽说你们玩得小,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呀。”闹得正欢的尔芙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拘束,朗声打趣道。

    说完,尔芙也不等四个小家伙儿码完牌就又换了个角度,坐在了弘轩的身后,打算这把要好好坑坑弘轩。

    要知道这弘轩的小金库里的存货,那不是一般的好呀,其中有几件小玩意,那是连她尔芙手里都没有的好玩意,清一色的西洋货,正好用来充实她新近筹备的洋货行。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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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