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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隐居的老十二

    第六百七十五章

    说到这里,尔芙的表情有些微妙,强作笑颜,却是眼圈泛红,忙连眨了几下眼睛,压下了层层涌起的对家人的想念,“自古婆媳就是天生的对头,不管我做的再怎么好,德妃娘娘也不可能会喜欢上我,而且桂嬷嬷做得太过火了,她虽然不会理解,却也不大会为了个昔日的旧仆动怒。”

    “就怕德妃娘娘会在主子回府这事上,做出什么事情来。”瑶琴虽然没有嫁人,可是自小也是看着自家娘亲在祖母跟前做小伏低的各种伺候,却从来没得过好,所以对尔芙这话是无条件支持的,倒是也没有再说旁的,只提出了心里的忧心。

    尔芙闻言,莞尔一笑,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晴空,柔声说道:“该是我回去的时候,谁也挡不住,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事,何况有个在外反省己过的侧福晋,于四爷的名声有碍,德妃娘娘也是明白这点的,她只会派来人敲打我,却不会给四爷添麻烦的。”说完,她就摆了摆手,阻止了瑶琴接下来要说的话,转移话题地提起了京中那边白娇等一众铺面掌柜传来的消息。

    历史上的第二次废太子不远了。

    老八这个做梦都想要成为皇帝的阿哥,虽然被康熙老爷子当众斥责,更被一句‘系辛者库贱妇所出’挡在了皇位继承者的门外,可是他却从未死过心,只是因为尔芙这只小蝴蝶的到来,让本该相看两厌的四爷和十四爷关系融洽了许多,所以他没有了拉拢未来大将军王的打算,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老十二胤裪的身上。

    胤裪,这个自小就被抱离庶妃万琉哈氏身边,由苏麻喇姑亲自抚养长大的阿哥,虽说不如前头几个兄长那般的耀眼闪烁,但是比起其他那些打小就如同小透明似的长大的弟弟们,那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是高多了,毕竟一个苏麻喇姑摆在前头,便是德妃、宜妃这些个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四妃都要靠边站。

    只不过苏麻喇姑养大的孩子,那智商也是蛮高的,并没有如叛逆期的老十四那般理会老八一伙儿人的拉拢,也没有得罪心思阴沉的老八,直接借着弘是过世,福晋富察氏心情郁郁为由,上书请了皇命,一对鹣鲽情深的小夫妻就坐船下了江南,只是好似他的运气有些差,居然在嘉兴登岸去庙上进香的时候,遇到了乱民……

    为着胤裪夫妇失踪这事,康熙老爷子是连连震怒,一连将嘉兴府从上到下的一众官员折腾个遍,却也没有找到胤裪的下落。

    “听京里传来的消息说,这次被老爷子派下去寻找十二爷和十二福晋的领命大臣是八爷的拥趸之臣——年希尧年大人,您看咱们在嘉兴那边的安排,需不需要做出些调整,也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说起胤裪失踪这事,瑶琴也顾不上德妃娘娘那边会不会震怒的事情了,毕竟尔芙这些年的摊子是越铺越大,一来是为了形成有效的商业线路,让手中的产业能互为辅佐,免得被各地地头蛇逐一击破,二也是为了能收集下各处的讯息,免得做个聋子,这事,瑶琴也是知晓的。

    尔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她有些产业是隐藏在暗处的,便是瑶琴都未必清楚,可是有些产业是摆在明面上的,若是她这时将嘉兴府的几处铺子关了,不说会直接影响到她和白娇辛苦数年才铺开的商路,便是康熙老爷子都会多心吧。

    至于说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她表示一个年希尧的到来,她还不会当回事,她之所以提起这件事,无非是想要转移话题,免得瑶琴一直为德妃可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担心。

    尔芙随手将手指上戴着的那枚硕大的戒指取下,交到了瑶琴的手里,轻声吩咐道:“你直接传个消息给嘉兴府那边的铺子,让他们该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若是年希尧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们也尽力而为,毕竟十二爷亦是四爷的兄弟。”说完,她就直接拿着白娇托人送过来的那叠密册,细细翻看起来。

    密册是按照她和白娇约定好的密码编写的,内容都是各地铺面传回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上到各地官员是否清廉爱民,下到街边小贩的随口闲言,总之是应有尽有。

    如今压在她手里,还没有看过的就已经有三指厚了。

    随着她这么一翻开册子,她还真找到了一条比较有用的消息,这消息是从与嘉兴府接壤的松江府传来的,若不是她刚刚才提起过胤裪和福晋失踪的事情,估计就算是看到这消息,也不会放在心上就疏忽过去了。

    消息很简单,无非就是松江府突然出现了一对操着京城口音的夫妇,要说这事算不得什么太出奇的事情,毕竟出入松江府的外地人不少,之所以会引起小伙计的注意,被管事的将这消息登记造册的传到尔芙手里,完全是因为那男子气质很出众,可是身边陪着的女人,却是个容颜尽毁的女子。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也不会就真这么狗血吧。

    尔芙心下一凛,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忙端起手边的冷茶,抿了两口,平复了下心绪,这才取过手边就放着的笔墨,亲自裁纸、亲自研墨的写好了两个小纸条,分别用蜡油裹好,塞进了信鸽脚上绑着的细竹管中,命瑶琴尽快用信鸽传给在京中的白娇和四爷。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就是那么灵敏。

    就当很多人都在焦急寻找胤裪下落的时候,胤裪因为富察氏不堪被乱民侮辱毁容,担心就此回京,会让福晋富察氏被死亡,所以直接领着富察氏玩起了隐居,这也亏得他离京的时候,带了不少银钱,不然……

    啧啧……要说这胤裪对富察氏是真有那么几分真情。

    半个月的时间,尔芙将盛京别院都掌握在了手里,而在松江府隐居着的胤裪和福晋富察氏,也被领了皇命的年希尧一路护送回到了京中,容貌尽毁、又险些失了贞洁的富察氏在通州府登岸的当晚,便在驿站内投缳了,也亏得白娇早就得到了尔芙的暗示,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消息,早早就赶到了通州府驿站,不但救下了要投缳的富察氏,还顺利的说服了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富察氏,让富察氏彻底放弃了寻死的打算。

    “主子,您为何要管十二爷的家事呢!

    那富察氏的阿玛,可是一直和八爷一个鼻孔出气的马齐大人,那位可没少找主子爷的麻烦,您何不让她就这么去了,让八爷那伙人和马齐大人起了心结。”瑶琴念完手里的密信,便有些不解的提出了疑问,毕竟在她看来,尔芙这次真是做了一次无用功,好人都让年希尧年大人做了,反倒是自家主子费心费力的连句好都没落下。

    尔芙伸手接过了白娇发来的密信,看着愤愤不平的瑶琴,轻声道:“你都被张保那个官迷给带坏了性子。

    你说说,富察氏的一条性命就不重要么?一个女子为了保住贞洁,宁可毁去容颜,一个皇室子孙为了不让妻子被死亡,宁可抛弃贝子的爵位和高贵的姓氏,隐居在民间,这若是写成话本子,不知道会引得多少闺中女子落泪呢!

    我不求他们会谢我,但是我却不愿意利用这么一个可怜,又让人羡慕的女人,既然我已经预料到了富察氏不愿意连累十二爷的名声,我为什么不尽份心力呢!”

    说完,尔芙就笑着摇了摇头,她到底还是不够心狠。

    只是俗话说得好,人善人欺天不欺,就在张保觉得尔芙费力不讨好的时候,容貌尽毁的富察氏回到了娘家,也就是大学士富察·马齐这位和八爷一直一个鼻孔出气的阿玛府里头。

    富察氏,马齐视作掌上明珠的独女。

    已经是年近花甲的马齐,看着眼前低声啜泣着的富察氏,亦是老泪纵横、满肚子的伤感,他记得年前,在十二爷的贝子府里和女儿见面的时候,富察氏虽然是为了弘是过世悲伤不已,哭得眼圈红肿,脸色蜡黄、身形消瘦,却也是满头青丝,可是此时,富察氏的头发,却已经是添了不少的白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齐示意身旁陪着的小妾李氏送上帕子给富察氏擦去脸上的泪痕,又让婢女送上了热茶,见富察氏的情绪有了些好转,这才温声问道。

    富察氏闻言,双眼泛着水光,伴随着几声哽咽,讲述了她随着胤裪从京中离开到再次回来京中的心路历程和此行的崎岖坎坷。

    年希尧,一个为了往上爬就不择手段的小人。

    他按照京中传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松江府发现了胤裪和富察氏的踪迹,但是他却并没有直接找到胤裪,反而从杭州府买了两个姿容绝艳的双胞胎姐妹,并在富察氏和胤裪居住的院子旁,置办了一个小院子,让这一对双胞胎姐妹住了进去,同时重金收买了她家里头的两个小婢女,将胤裪骗到了那对小姐妹住的院子,又将她引了过去……

    事情就是这么狗血,在年希尧这样的男人眼里,女人无非是战利品,他并不认为胤裪就是真爱富察氏,这才想要隐居在松江府,所以使出了这样的贱招。

    只是胤裪对富察氏的真情,让年希尧的计划破灭了。

    不过就算如此,胤裪和富察氏的身份就藏不住了,所以也就只好随年希尧踏上了回京的路,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富察氏虽然心中有些担忧,却也没有动轻生的念头,一切都是因为年希尧的安排,让她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她终于撑不住了,这才会选择在进京的路上投缳,也幸亏她并没有投缳成功,不然可不就真如那个如仙女般突然出现在她房中的女子所说的那般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说到这里,富察氏抹了把眼泪,整了整脸上挂着的轻纱,幽幽叹了口气,望着上首坐着的阿玛马齐,异常坚定的说道:“阿玛,如今我容颜尽毁,又名声有暇,我想要去庙中修行,还希望您能帮我这一回。”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马齐气富察氏如此选择,却也明白这容貌尽毁对一个女人是多么巨大的打击,可是让他就这样看着独女去庙里过请苦日子,他又是怎么都舍不得的,所以他虽然一直提醒着自己注意语气,这会儿还是显露出了一丝气急败坏的狠辣,将把女儿打击成这幅样子的年希尧恨到了骨子里。

    当初,他就不舍得将女儿嫁到皇室去,一来是他那会儿就已经是官拜一品的能臣干吏,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肱骨之臣,并不需要依靠嫁女儿来获得更高的位置,二来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过得幸福,过得顺心如意,凭他在朝堂中的地位,不论女儿嫁到那家,他都能保证女儿不受欺负,除了嫁入皇室。

    可但是到底是圣命难为,不过好在夫婿的人选是远离政治漩涡圈的十二爷胤裪,这是唯一能让他觉得心里安慰些的,加之又是正册的嫡福晋,两人也是年貌相当,所以马齐也就顺顺当当的送了独女出阁。

    没想到,如今独女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他既是自责自己当初没有为女儿争取一番,免了这入宫选秀的一道麻烦事,又是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妻留下的这一根苗苗,更恨年希尧为了往上爬,居然连他的独女都要利用一番。

    当初康熙老爷子废太子后反悔,曾特地给他下旨,希望他这位朝中重臣能拉废太子胤礽一把,可是他却违背了圣上的旨意,与佟国维、阿灵阿、鄂伦岱等一众人联合举荐皇八子胤禩上位,最终落了个革职的下场,但是他没有怪过任何人,甚至就算是那时候,连八爷胤禩都是他如无物,在他重新被康熙老爷子启用时,他仍然选择站在了八爷的一面,他自认对八爷胤禩是做到了忠心不二,但是这八爷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他不信年希尧在没有得到八爷准许的时候就敢对他马齐的女儿动脑筋……既然你不仁,那你就不要怪我不义了,马齐眼底充血的送着独女富察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交代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就径自进了书房门。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六章 算计

    第六百七十六章

    “噗……”利刃自马车棚顶射入,不偏不倚地斜插在富察氏的后心位置,她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就喷出了一口心头血,直接气绝身亡在了近身婢女的怀里,那一刹那,她竟然感觉到了解脱。

    她到底是做不到如那女子所说的不在意旁人的眼神。

    打从回府那一刹那起,她就总是觉得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她,更是觉得她在嘉兴遇到的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乱民,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一般……

    解脱了也好,只是辛苦胤裪了。

    当黑暗降临的一刹那,她心中对胤裪说了一声抱歉,若不是她和她阿玛的关系,胤裪一个好好的皇子就不需要离京,也不会遇到那样的危险,谁人知道看着全须全影的一个男人,其实却被冰坏了身子呢!

    他们夫妻二人隐居松江府,实在是无奈之举。

    “此事,爷不希望传到侧福晋耳朵里。”临江阁的二楼露台上,身着一袭暗蓝色绣银丝蟒纹长袍的四爷看着街上动乱的人群,看了眼身侧的苏培盛,冷声吩咐道。

    “奴才遵命。”苏培盛恭声应是。

    要说四爷是真倒霉,他难得忙里偷闲的和老十三在外喝喝酒,联络下兄弟之情,谁知道才刚一上楼,还不等酒菜上齐就听说街上出了事,这一看就发现出事的马车旁挂着的徽章,正是老十二府的徽章,而那辆朱轮马车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毁容回京的嫡福晋富察氏了。

    这是尔芙不愿意伤害的女人,可是却这样死在了街上……

    四爷都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尔芙知道了这事,定然是要好一番难过的,随着他的这个念头涌起,他便有了之前对苏培盛的吩咐。

    正在此时,老十三从楼下上来了。

    他和四爷的关系,一直就是兄弟中最好的,又是在外面,所以就更不拘着那些繁文缛节了,他听着四爷对苏培盛的吩咐,不禁有些故意歪曲四爷本意的打趣了一句:“四哥,这是出了什么事,您居然还怕小四嫂知道,该不会是您在外头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吧!”

    “你这张嘴儿……”四爷闻声,收回了落在街上的注意力,扭头斜了眼老十三,略显无奈地笑着道,随即就指了指窗边已经上菜的桌子,抬手招呼着老十三一块坐了下来,将街上发生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老十二的福晋死了,这算得上是京中一件比较大的事情,虽然四爷有意压着这消息,不想让尔芙知晓,可是不过三天的时间,尔芙还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了。

    马齐和老八一伙人闹翻了。

    看着手里的密信,尔芙只觉得有一种戳瞎双眼的冲动。

    皇室子孙,哪里有谁能真的了解真爱的可贵,又有谁是能为了爱情就舍弃一切的,唯一让尔芙还相信这世界是有爱的,也就是当初被康熙老爷子发配到了宁古塔那边受苦的大阿哥直郡王了,别看直郡王是四爷的政敌,可是直郡王守着卧病多年的嫡福晋一直不离不弃的这点,还是让尔芙很是敬佩的。

    她本以为老十二胤裪打小养在苏麻喇姑膝下,一直远离皇位之争的漩涡圈,兴许会和其他的皇子阿哥是有所不同的,并不十分看重那皇子的虚名,却不想这位自小就随着苏麻喇姑住在慈宁宫里的皇子,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手段狠辣。

    小小年纪就受封贝子,胤裪并不是完全没有野心。

    他是跟着苏麻喇姑长大的,那苏麻喇姑是什么人,那是陪着孝庄太皇太后在宫里一辈子的侍女,她亲眼看着孝庄嫁给皇太极,看着孝庄生下顺治,看着孝庄亲自教导康熙,就算是她的脑子再笨,也从这位堪称传奇的太皇太后身上,学到了几分,就这几分就足够她将胤裪教导的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皇子。

    这是孝庄临终时,交给她的最后一项差事。

    虽说当初清兵入关的时候,与蒙古定下了同盟之约,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哪怕是康熙感念孝庄对他的抚育教导之情,早晚也会容不下草原上的那些雄兵,所以当初孝庄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科尔沁的安危,那里有她的至亲家人,她为顺治这个儿子、康熙这个孙子付出了一辈子,吃过不知道多少苦,临终时,她终于自私了一次。

    她需要苏麻喇姑培养出一个亲近科尔沁的皇子,即使这个皇子不能承继大统,可是只要这个皇子足够优秀,在朝中有一定位置,也足够保护好科尔沁了。

    当然,这些事,康熙不知道,四爷不知道,尔芙更不知道,胤裪亦是不知道的,毕竟苏麻喇姑对他的教导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引导,他只当是自己个儿天资聪颖,所以就算是没有人刻意教导,他仍然比其他同龄的兄弟要优秀的多得多得多。

    马齐和老八一伙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心动的,但是他更明白他如果贸然冒头,定然会引起康熙老爷子的反感和其他兄弟的忌惮,那么他就会成为老八一伙人竖起来的一个靶子,那危险程度是不能估计的,所以他选择了无视老八一伙人。

    他就那样守着马齐的独女富察氏过着温馨的小日子,一面和富察氏表演着鹣鲽情深,放松其他兄弟们的警惕心,一面借着马齐对独女的宠爱,疯狂地在马齐那里刷好感度,只待老八一伙人和废而复立的太子胤礽斗得两败俱伤,再借着马齐在朝中的地位和他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好印象,直接来个渔翁得利。

    这一切的计划是好的,也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富察氏对他动了真心,马齐待他,也不再似开始时的那般警惕,多番将朝中的动静和他通风报信,眼看着一切都往好的一面发展着,就在这次离京去普陀寺祈福的过程中,终于出现了意外。

    他和富察氏搭乘的那条商船被暴民劫了,他身边一个小太监被暴民发现了身份,这些个满心都是反清复明的暴民,将他和富察氏掳上了一处孤悬在外的小岛。

    富察氏为了保住清白,自毁容颜。

    他则受了暗伤,一路顺水漂回陆地的过程中,长时间的浸泡在江水中,他的某些位置受到了鱼群的攻击,如同去势的太监一般,再也不能行敦伦之事。

    堂堂爱新觉罗的子孙,成为了活太监,他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哪怕是与他一块遭罪的富察氏,他亦是恨到了骨子里,可是他能将那个害得他暴露身份的小太监活剐了了,却不能亲手伤害富察氏,毕竟他之前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印象就是一个专情的男人,更何况富察氏的阿玛是马齐,那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他只能强行忍耐心中的痛苦,直到年希尧的人找来。

    他心里很是清楚年希尧的打算,却并不戳破,反而顺水推舟的让富察氏的心里满是痛苦,更是经常状似不经心的说些戳富察氏心底伤口的话……

    一路上,他就是这样做的,就在他以为就要成功的时候,那个可恨的女人坏了他的事,他不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驿站中的一位客人,那个可恨的女人将他和投缳被救下的富察氏请到了一处,将富察氏视若耻辱的事情揭开了,让他在不得不的情况下,做出了一番让富察氏感动莫名的事情,彻底打消了富察氏寻死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都在富察氏死在回府的马车中,结束了。

    至于是谁下的手,那真是没有半点线索,顺天府尹在马齐的连番攻击下,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摘了顶子,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都被扣了一年的俸银……

    尔芙眼圈泛红地放下了手里的密信,望着天边悬挂着的一道绚烂无比的彩虹,由人及己的想到了京中的四爷和历史上的那个杀伐果决的雍正皇帝,幽幽叹气道:“这也是个傻女人,那些皇子哪个会是没有半点野心的呢!”

    瑶琴闻言,偷偷扯了扯尔芙的袖管,这房间里除了她和尔芙两人外,张保这个四爷的耳目,可就坐在下首的绣墩上,要是让他把自家主子的话传出去,难保四爷不会多想,所以她在扯了尔芙袖子后,忙遮掩地解释了一句:“主子,您就别为了富察福晋的事情伤心了。

    这到底是天意难违,您能救得了她一次,可是救不了她一辈子,再说她一个堂堂皇子福晋毁了容,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也许这样于她是件好事,起码她保住了她嫡福晋的尊严。”

    尔芙明白瑶琴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叹气道:“你说得对,兴许这样对富察福晋是件好事,我就是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罢了,也难怪四爷会让你们瞒着我了。

    行了,那边该送上的一份心意,你和张保商量着办吧。”说完,尔芙就借口身子乏了,将房间里伺候的瑶琴和坐在下首位置听吩咐的张保都赶了出去,连发髻都没拆就直接爬上了炕,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搭就闭着眼睛躺下了。

    她并没有睡觉,她只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表情和眼神而已。

    她在收到白娇发过来的密信,看到白娇信中隐蔽的提醒,难免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也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她不知道如果是四爷会如何选择,她甚至都不知道四爷对她的多年宠爱,到底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是她为了她身后的家族势力。

    猜忌本就是破坏感情的最大杀手,尤其是在两人分居两地的情况下,在四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尔芙心底坚信的爱情,已然有了些许的动摇。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十二福晋的死,看似已经过去,可是却在尔芙的心里,留下了一块不可磨灭的烙印,也让和老八一伙人穿一条裤子的马齐,彻底放弃了对老八一伙人的支持,甚至毫不顾忌的追着八爷的党羽攻击,本来仕途平坦的年希尧,直接成为了最大的牺牲者。

    心情郁郁的尔芙在沉默了半月后,第一次走出了院门,来到了不远处一处悬红挂彩的小店外,这是白娇按照她的吩咐,在盛京开起来的绸缎庄,专卖从江南运过来的各类绫罗绸缎。

    绸缎庄的铺面不大,面阔三间的二层小楼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名贵布料和普通的绫布、杭绸,小楼后面是一处标准的四合院,几个双十年华的杭州绣娘就住在后院的厢房中,今个儿,尔芙过来的目的有两点,一是裁剪几套新衣,二就是要见见这些远道而来的绣娘。

    之前,她离京的时候,只带了一些换洗衣物,虽说别院也有熟手的绣娘当差伺候,但是到底手艺差了些,若是单单准备她在府里穿戴的衣饰,倒是足够用了,可是若是赴宴需要穿的礼服,这些绣娘就应付不来了。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需要选些什么料子!

    您别看咱们这铺子不大,可是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玩意儿,不论是妆花锦、织锦、云锦,还是软烟罗、天香娟,就算是皇室贡品的蜀锦、浮光锦,咱们铺子里都是应有尽有。”尔芙才一走进门,还不等表明身份,一个看似就很是憨厚的小伙计就迎了上来,嘴里巴巴的介绍着柜台上的各类名贵布料。

    果然是白娇亲自挑选的人手,这眼力是真不错。

    她今个儿出来,特地没有乘坐过于华丽的朱**马车,只命人安排了一顶两人抬的小轿,身上穿着的也都是些寻常的衣物,唯发间的一支点翠镶五宝坠流苏小步摇,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玩意儿,居然这小伙计都看出来她的来历不凡,介绍的都是柜台上摆着的名贵布料,提都不提那些稍差些的平素绢和软缎。

    尔芙丢给小伙计一个赞赏的小眼神,看了看小伙计着重点出来的一块淡粉色织芙蓉花纹的浮光锦,笑着说道:“你家掌柜的呢,我有些事要见他!”说完,她就迈步往楼上走去,按照白娇来信所说,二楼是一流水的小单间,那都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均按照她的吩咐做了隔音处理,最适合说些体己话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七章 家在哪?

    第六百七十七章

    楼上是一间间房门虚掩的雅间,尔芙大致扫了一眼就挑选了临近楼梯的一间,打发了引路的小伙计伺候,交代了瑶琴守在门外,便径自进了房间里。

    少时片刻,房门就被从外面叩响了。

    来人是这家叫做霓裳阁的绸缎庄掌柜的耿汉山,一个年近三旬的男子,他已经从小伙计那里知道了来人是个年轻的女眷,所以进门后,并没有将房门关起,也没有走到摆在最里面的圆桌旁说话,而是直接站在了窗边的位置上,保证在外经过的人都能隐约看清他的位置,免得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坏了霓裳阁的名头。

    尔芙打从耿汉山进门就一直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终于在他走到窗边的刹那,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耿掌柜,你实在是太小心了,还是坐下说话吧,不然这么让我仰着头看着你,我也是真的有些累。”

    “请恕小人无理。”既然客人提出了要求,耿汉山虽然有些不大自在,却也上前了几步,略有些拘谨地坐在了尔芙的对面,拱手道。

    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晃了晃,露出了那枚象征着东家身份的硕大戒指。

    “小的见过东家,不知东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刚坐下身的耿汉山就如同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学着满族人的礼仪,不大标准的打了个千儿,恭声道。

    “你坐!”尔芙无语地扶额,叹气道。

    太过拘谨的耿汉山,让她有一种疲于应付的无力感。

    说起来,她手里的产业不少,各型各色的管事、掌柜的也不少,但是她最常打交道的还是打理炫彩坊的白娇,一来是因为二人同为女子,就算是她不喜欢出府,白娇也可以时不时的借着进府请安的机会来陪她说说话,二来则是因为白娇的身上多了几分不属于这时代女性的拘束感,让她每次看到白娇都有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也就越来越喜欢和白娇接触了。

    不过,更多的就是因为她的生活圈子太窄了。

    她之所以让白娇在盛京拓展出这么一处叫做霓裳阁的铺子,赚钱倒不是第一目的,更多的就是想要能找到几个如同佟佳素玉那样和她聊得来的闺中密友,结果白娇安排了这样一个掌柜过来,尔芙表示心中的期待值,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以下。

    “前两天,我曾经让人给你捎信,希望你将旁边铺子空着的小院子买下来,不知道你这边安排得怎么样了?”不是个能和她闲话家常的好闺蜜,尔芙短暂的失落了一下下,便也就整理好了心情,毕竟她最近经受的打击多了,好像心理承受能力都增强了不少,所以她也就很快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笑着抿了口小伙计送上来的热茶,细声细语的问道。

    耿汉山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又是一拱手。

    对此,尔芙无语地咧了咧嘴,还不等她有个合适的反应,耿汉山就已经移步到了雅间的房门旁边,做出了请尔芙移步的恭顺举动。

    貌似打从进到这铺子开始,尔芙最多的反应就是无奈了。

    随着尔芙缓步来到了耿汉山的身旁,耿汉山走到了雅间前的长回廊上,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窗子,让出了最佳的观景角度,“东家,您请看,您看这样的安排,您可还满意!”

    尔芙一边往窗边走,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若是她看不到她希望看到的一幕,那她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白娇将这个太过谦卑的管事的打发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窗外,一株足有两层楼高的银杏树,遮天蔽日的枝杈上,挂满了翠绿似上好翡翠般的嫩叶,而就在树荫下的一角,涂着朱漆的一架秋千旁边,一条上遮琉璃顶的回廊,弯曲回转地连接着月洞门,半遮半掩的月洞门内,便是一处完完全全被琉璃顶包裹住的清雅小院,错落有致的盆栽花卉,零零散散地点缀其间,完全是现代风格的一处温馨院子,便这样有些堂皇地落入了尔芙的眼帘。

    这是一处按照她小时候的家布置出来的院子。

    自小就生活在这个城市中,打从她知道要来盛京别院反省己过的时候,强烈的思乡情就让尔芙画下了这幅鸟览图,本以为要过些日子才能看到这个饱含着她无数无忧童年岁月的院子,却没想到……

    “你很用心。”尔芙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她虽然不喜欢耿汉山的性格,却也对耿汉山的办事能力有了个大概了解,看着院落里红彤彤的灯笼花,她心底的柔软被狠狠戳了下,忙收回了落在小院子里的视线,笑着转身道。

    耿汉山还是那副老样子,规矩得连表情都如同雕刻出来的没有变过,恭声道:“东家过誉了。”

    “铺子新开张,想来你要忙的事情不少,我这边就不用你陪着了,我过去小院子里转转!”尔芙表示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和耿汉山说了,扭头看了眼瑶琴,瑶琴识趣的上前送上了一个装着几颗雕刻了繁杂花纹的金珠子打赏耿汉山,尔芙就丢下一句话往楼下走去。

    小小的院子里,一开门就能闻到一股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的馨香味道,这就是她记忆中家的味道,有些古旧的小四合院,门前的一对黑漆柱子上,本该挂着木雕楹联的位置上,贴着这个时代不常见的红底描金黑字对联,几只红绸的灯笼就那样随风摇曳着挂在廊下,触手可及的对扇门上,贴着俗气的福字,这就是她家过年时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尔芙有些幼稚的想,也许她推开这扇门,她就真正的回家了吧。

    这样想着,她亦是这样做了。

    随着一声微弱的嘎吱声,对扇门就那样被轻轻地推开了,她所希望的那幕,并没有出现,房间里的摆设,也和她记忆中的家,有着大大的不同。

    是了,她虽然花了鸟览图给白娇,让她抓紧布置,房间里的一切,她却没有告诉白娇,所以房间里的布置,仍然是古色古香的,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也免得她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主子,这院子虽说看着雅致,可是连半点人气都没有,您还是别进去了吧!”就在尔芙迈步要往房间里走去的瞬间,瑶琴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低声说道。

    尔芙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瑶琴的好意

    她明白瑶琴话里没点名的意思,怕她这般出入一个隐蔽置办下的院子,会引起其他人的猜忌,坏了她本就不算好的名声,可是这里到底是她万分想要找回的那个家,即使里面的细节,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她也不会为了那点点小顾忌就过家门而不入的。

    不过进去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到底不是家。

    尔芙坐在堂屋摆着的太师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工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象着儿时家中的摆设,最终抿了抿唇,领着瑶琴回到了霓裳阁的二楼上。

    早就已经被耿汉山从后院叫出来的绣娘,正等在雅间中。

    尔芙一进门,几个绣娘就动作整齐划一的见了礼,尔芙随意说了几句,赏下了该赏的见面礼,便留下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是稳妥的绣娘替她量尺寸,将其他人都打发了。

    “这套银青色的衣裳,你要紧赶着些。”尔芙看着绣娘准备好的花样册子,随意点了一种类似于缠枝纹的花样做边角妆点,从小伙计送上来的一堆布料中翻了翻,扯出了一块颜色清淡的香云纱,着重说道。

    之前就曾经说过,这盛京是昔日皇太极登基称帝的地方,虽说现在已经迁都,这座昔日的皇城,亦不是在皇城,可是仍然有不少上了年岁的老皇族亲贵留在这里养老,子生孙、孙又生子的,这有品有级的郡王、贝勒的,也绝对是不必京城里少,尔芙这个来盛京别院反省己过的侧福晋一来,便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摸清了四爷对尔芙的态度后,一封封的请帖就送到了她的手里,她让张保从中挑选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贝勒福晋下得帖子,便定下了赴宴的日子,她今个儿来裁剪的新衣,也就是为了要赴这些宴会的。

    之所以选择香云纱这么名贵的料子,一是想打打霓裳阁的牌子,二也是香云纱颜色素净,既不会让人觉得她张扬,将康熙老爷子命她反省己过的谕旨不放在心上,又不失体面,免得她的第一次露面就在这些老牌皇亲贵胄们的福晋面前丢脸。

    对此,尔芙也暗暗窃喜,要亏得白娇安排的妥当,不然要是想从盛京城的其他绸缎庄里,找出这么好的料子,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般。

    随着最重要、也是最紧迫需要的一套礼服定好,尔芙送了口气,又和绣娘商量着,选定了其他几套衣裳要绣的花样和料子,她也就不打算在这里多耽搁了。

    她难得出来一次,她要好好转转盛京城。

    古代的家乡,好神奇的感觉,尔芙坐在二人抬的小轿中,素手撩着一角轿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街边两侧斗拱飞檐的各类铺子,听着熟悉又陌生的乡音,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连瑶琴都听不清的话,其实她正在按照家乡故宫的位置,根据南北走向,判断着这些旺铺在现代时的位置,分析着她在现代的家,该在什么方位上。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去看看她家几百年前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宫城,历史的发展,磨灭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单单凭几处流传下来的名胜古迹就想要找到现代家的位置,那简直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也就如同她让耿汉山准备的那处伪家一样的白费功夫。

    “主子,时辰不早了,不如您下来歇歇脚吧!”瑶琴第一次看到这么喜欢逛街的尔芙,她也就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轿边伺候着,要不是她看到抬脚的脚夫都已经双腿打晃,她真心不想坏了尔芙的兴致,不过考虑到尔芙的安全,不会被已经精疲力尽的脚夫摔下轿,她还是做了一次恶人。

    尔芙闻言,也回过了神,探头看了看脸泛红光、额头带汗的瑶琴,便也想象得出脚夫现在的状况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转下去,毕竟这个城就摆在这里,她也就住在这里,以后有大把机会出来转,她并不需要好像出去旅行那样赶时间的走马观花这么转,所以她也并没有体会到被破坏兴致的感觉,只随手指了指街角的出挂着幌子的茶馆,笑着说道:“难得出来一趟,我倒是忘了时间,也亏得你提醒得早,不然我这肚子就要咕咕叫了呢!”

    说着话,她就让瑶琴先过去茶馆那边安排吃食了。

    茶馆是听书听曲的地方,只提供一些打磨时间的零嘴儿,却最是对尔芙的胃口,不然她也不会舍弃那些饭馆,舍近求远的选择了街角的茶馆做临时休息的地方。

    小小的茶馆里,一方高出地面尺余的台子上,说书的老先生,正说着一段带着神话色彩的小故事,这些小故事多是乡野间口口相传的,经过说书老先生的再次创作就被搬上了台,有一些都是尔芙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说过的,可是她这会儿听着,仍然觉得很有意思。

    还真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心心念念想找的现代的那个家,她让白娇安排人手准备的儿时的家,基本上都失败了,可是说书老先生的几则小故事,反倒让她找到了记忆中的故乡。

    “若是他们饿了就让他们去旁边的饭馆对付一口吃食吧,我还要在这里听会书。”尔芙是不想在外用饭的,可是她也不是个苛待下人的狠心主子,想着两个轿夫一路抬着她到处走,肯定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单凭这些个小零嘴儿,连垫垫肚子都做不到,所以她扭头对着在一旁替她剥核桃的瑶琴吩咐了一句。

    瑶琴应声就往蹲在门口歇着的轿夫那里走去。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章 拼桌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这位姑娘,请恕小生冒昧,不知可否容小生拼个桌!”正当尔芙全身心的投入到说书老先生所描述的狐仙故事中,连瑶琴走了一会儿都没回来都没发现的时候,一道有些腻歪人的声音就这样在尔芙的斜侧面响了起来。

    我去……偶遇拼桌怎么办,当然是尽快吃完,结账走人了!

    尔芙压下心里的吐槽,歪着脑袋瓜儿,斜了一眼来人,暗道:这人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那种轻浮浪荡公子吧,不然这大堂里空着那么多张桌子,还有好多三两个男人坐在一块喝茶闲聊的桌子,他不去那拼桌,怎么就跑到她一个独身女子的桌边了。

    这可不是现代好伐,拼桌是件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虽说关外不如关内的礼教森严,男女在街边搭个话什么的,也不会引来闲言碎语,可是到底是封建社会的保守风气下,尔芙可不认为这里的风气开放到了陌生男女同桌饮茶,所以她很是不喜的扯着帕子擦了擦手,看着来人,翘着兰花指,环指点点着四处的空桌,语气不算和善的冷声说道:“这位公子,您瞧瞧,那边的空桌子不少,您还是挪挪步吧!”

    说完,她就将她喝了一半的茶,对着那男子站的位置,泼了过去,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敢玩当街搭讪这套,还是搭讪她这么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当真是太不要脸了。

    男子见尔芙说话还算和善,并没有如寻常妇人那般破口大骂,又见她浑身上下就发间的一支步摇名贵些,只当是那些走南闯北的商户在外养的外室,不过都是些个裤腰带松的破烂货,想着能占些口头上的便宜,或者是享受下露水情缘,压根就没想到尔芙这动手是没有半点预兆的,半碗茶水是一点没糟蹋的都扣在他的脑袋上了。

    这也就是幸亏这个时代的男子都有戴瓜皮小帽的习惯,不然……那一碗还滚烫的茶水倒下去,他的颜色就要好看了。

    男子勃然大怒,一边胡乱清理着身上的茶叶渣,一边将脑后缀着的殷红穗子扯到了身前,摆出了一副老子不好惹的架势,咬牙切齿的就要往尔芙跟前冲。

    “你想做什么?”如透明人似的跟在尔芙身边的豆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把就抓住了男子已经高高扬起的手,连半点力气都没浪费,眨眼间就将那男子按到了地上,冷着一张脸的沉声问道。

    男子以一种很是屈辱的姿势,咚的一声就半跪在了尔芙跟前,一双手腕被豆芽白嫩嫩如铁钳似的小手禁锢在背后,挣脱几次都没有能成功挣开,虽然心知踢到了铁板,但是一想到他旗人的身份,便又一次嚣张了起来,张嘴儿就破口大骂起来,其间各种问候尔芙的女性长辈,彻底将茶馆里三三两两喝茶的客人和正在说书老先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太吵了,丢出去!”尔芙懒得理会这种半点正事没有的男人,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浪费在他身上,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便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继续笑吟吟地听着老先生说书了。

    可就在豆芽将那人丢出茶馆的瞬间,她注意到说书老先生的脸色变了变,很是隐晦地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不大自然地挪动了下身前桌案上摆着的几样东西,掩饰下了他之前的动作,同时更加隐蔽地瞟了眼被豆芽压着胳膊往茶馆门口走去的那道男子身影,似乎很害怕那男人注意到他的这种提醒行为似的,这让她心底生出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该不是碰到什么鱼肉乡里的地痞流氓了吧,她有些后悔这般随意地走进了鱼龙混杂的茶馆里听书,倒不是说她害怕那男子的事后报复,她只是不喜欢这种惹上麻烦的感觉。

    正当尔芙心中各种念头如雨后竹笋似的往外冒个不停的时候,茶馆的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过来打圆场了,无非就是说那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让尔芙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不要和他计较,见尔芙不理会他,还坚持的用一种可以用窃窃私语来形容的小音量,鬼祟地提起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俗语,这也让她心里的猜测,好似得到了肯定一般。

    心下不快地尔芙收敛了脸上的浅笑,沉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若真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疙瘩,那就算不得结仇了,那男子的话,我也听清楚了,若是他真有胆子来找我的麻烦,我还真要高看他一眼了。”

    说完,尔芙就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发了还要和稀泥的掌柜的,因为她已经看到瑶琴脚步匆匆地往她身边走来,看脸色,好似是有些什么为难的事情要对她说。

    现实就是一个坑,连着一个坑。

    穿越来古代这些年,尔芙早就将这点认识得无比深刻,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会当真碰上这么狗血的剧情。

    “你说那人是我阿玛的一个远房侄子,也就是说那人是我的堂哥。”尔芙有一种她可能是在做梦的荒唐感觉,虽说她和原主阿玛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几年下来,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十句,可是单从裕满的言行举止来看,也能看出裕满绝不是个仗势欺人的奸佞,反而更像是脸谱化的正面人物,那身大义凛然的气质,绝对不是能伪装出来的,她当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就跟街边二流子似的人物,居然会是裕满颇为看重的远房侄子,也难怪这人敢在老王爷扎堆养老的盛京城里胡作非为了,别看裕满的官职不高,那可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实权派将领,有在朝堂得力的裕满护着他,又有康熙老爷子的宠妃和妃娘娘做保护伞,他也当真有资本狐假虎威了。

    瑶琴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打破了尔芙心中的侥幸。

    尔芙郁郁地叹了口气,命瑶琴抓紧打发个脚夫回府去,趁着那男子离开的这个空档,将四爷留在别院负责守卫她安全的以巴尔图为首的那伙护卫都调了过来,免得真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那她这脸就真的丢大发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

    那男子就不是个能吃一堑长一智的聪明人,见尔芙命婢女将他丢在大街上,自认丢了脸面,连尔芙的身份都没有打探一番就纠结着一伙儿经常在一块吃酒耍钱的狐朋狗友,拎着马鞭子来报仇了。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眨眼间,尔芙只听得茶馆的大门被从外面踹开,还来不及回过头去看,便已经听到桌椅板凳、碟碗瓢盆落地的巨大响动,三三两两喝茶的客人皆是满眼惊慌地冲出了门。

    当然,这些人离开时,那无一例外丢给她的同情眼神,也不需要她回头去看,便已经能猜出来人的身份了,那个所谓的她的远方堂哥,当真是好大的微风。

    “和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

    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您说一声,小老儿这就给您出气去!”刚刚还好心劝尔芙快些离开的掌柜的,见那男子一回来就这样又砸又打的,心下别提多郁闷了,一边恨这男子混不讲理,一边恨尔芙这个有些古怪的客人在他的电力惹是生非,面上却是半点都不敢带出来,猫腰弓背地就凑到了那男子跟前,拱手作揖道。

    却不想,他这话音一落,那男人还没回答,尔芙就笑了出来。

    这还真不是尔芙存心让他下不来台,实在是他对男子的这个称呼,让尔芙实在控制不住的联想到了在若干清宫戏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一幕的大贪官和珅,而一想到和珅,她也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扮演和珅的专业户,圆圆胖胖的王刚,尤其是在某部以纪晓岚为主人公的剧中,那个被纪晓岚坑了好多次的倒霉和珅形象,实在是太好笑了,哪怕是她过了这些年回忆起来,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发笑。

    要说这人也是,果然就是个不讨喜的。

    尔芙这一笑不打紧,茶馆掌柜的那是个笑迎八方来客的笑脸佛,可是将那男子恨得牙根痒痒,也不再看茶馆掌柜的一眼,一把扯过正在撸胳膊挽袖子的一个同伴,对着坐在茶桌旁稳如泰山的尔芙就抬了抬下巴,直接就奔着尔芙冲了过来。

    “你个贱/妇……”男子走到尔芙身边,没有瞧见那个拎着他就好像拎了个小鸡似的黑脸婢女,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拍桌子就指着尔芙的鼻尖骂了起来。

    尔芙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叹气道:“你还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刚才才被我身边的小丫头丢出去,这就又领着这么一伙人来一块丢脸,敢情是觉得自己个儿丢脸不好看,所以想让他们陪着你丢脸。”

    其实,尔芙也不想和他打嘴仗。

    毕竟和这么一个满嘴喷粪的人吵架,好像都拉低了她的格调,可是回府求救的脚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身边就豆芽和瑶琴两个小宫女,而对面站着十几号膀大腰圆的汉子,就算是有豆芽这个武林高手在侧,她也不认为她们三个女人家和这些人动手能占到什么便宜,所以她也就只好耍嘴皮子拖延时间了,希望府里的护卫能快些赶过来救命!

    不错,就是救命……

    她可不认为她这个压根就不认识堂哥是个什么善男信女,来这里就是砸砸店、臭骂她一顿就能出了气的,她自认原主这身皮囊被她保养得很是不错,虽说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但是看起来仍然是腰肢纤纤,脸蛋也和未嫁人的小姑娘一般白嫩紧致,瞧着那些人那yin/邪的眼神,她基本上可以预见,若是她落在这些人手里,那会是个什么下场的,就算到时候是四爷会为她报仇雪恨,她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她的子女也会跟着她这个失节的额娘丢脸。

    好在这个男人是个抓不住重点的,也没有理会身后同伴丢给他的小眼神,也就这样和尔芙站在一块吵了起来,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才想起‘能动手、尽量别吵吵’的这句至理名言,对着身后的小伙伴们一挥手,便伸手冲着尔芙揪了过来。

    “放肆!”豆芽忙挡到尔芙身前,伸腿将他踹了出去,同时在茶馆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暴喝。

    听着巴尔图满是男子气概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尔芙终于双腿一软,坐回到了位子上,要是这巴尔图还不来,她真要学学老十二福晋的壮举了。

    只能说老天爷还是护佑着她的,十来个穿着明灿灿甲胄的护卫,将地面跺得咚咚响,眨眼间就将这伙来找尔芙等人麻烦的人围了起来,跟着一块来的青黛,也快速地转移到了尔芙身前,免得有哪个不明智的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你们是那个营的,连爷都不认识了!”跟着男子一块来找麻烦的一人,很是不爽地推搡了几把站在他身侧的护卫,咬牙切齿地瞪着躲在青黛身后的尔芙,指着领头的巴尔图就呵斥上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坑爹的货儿。

    巴尔图呵呵一笑,亮了亮挂在腰间的腰牌,来到了男子跟前。

    作为一位有品有级的京官武将,巴尔图的腰牌上,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刻着名字的,背面明晃晃的小白旗,昭示着他是正白旗旗下护卫统领的身份,那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叫嚣着的男子,登时就软了下去。

    尔芙忙上前一步,低声吩咐道:“巴尔图大人,这里人多眼杂的,我可不想陪着他们在这里给人当热闹看,咱们还是别再这里多耽搁了,抓紧将这些人都打发了,把那个领头的男人带回府!”

    “奴才遵命!”

    巴尔图闻言,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被尔芙点出来的男子,但是却也没有多说话,恭声应是,一摆手就让手下人将那些个已经吓得软了腿的人都轰出了茶馆,又分出两个人压住了领头的尔芙远房堂哥,堵住了那男子还在叫嚣着的嘴儿,便快速退出了茶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庶妹上门

    第六百七十九章

    护卫来得快,撤得更快。

    站在一旁仍保持呆滞状态的茶馆掌柜的,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茶馆,竟然连眼睛都有些红了,却是连半点都不敢靠近就站在不远处的尔芙,他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敢情这个他都没放在眼里的小女子,远比盛京城里的一大祸害何五冶的身份,还要更加可怕,可是这小小的茶馆是他一辈子继续置办下的。

    想到这里,老掌柜的是真有些欲哭无泪了。

    “今个儿是我有些莽撞了,给贵店引来了这场麻烦,这点小意思,还请你收下吧!”好在,尔芙并不是何五冶,也就是那个她所谓的远房堂哥,她看着眼前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小茶馆,对着瑶琴使了个眼色,捧着两枚十两重的银元宝,便来到了掌柜的跟前。

    “这……这……”掌柜的看着眼前如恶魔般诱惑着他的银元宝,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却也不敢伸手去接,只干巴巴地搓着手,连连摇头着。

    尔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将银元宝放在了一旁剩下三条腿的桌子上,接茬道:“你也不必害怕,本就是因为我才引来的那些人,那些人砸坏的东西,也该是我们包赔才是,至于多的那些,便当做是我的茶钱吧!”

    说完,她就对着瑶琴等人招了招手,离开了小茶馆。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这露出来的身份,到底是吓坏了掌柜的,她要是再不走,估计这掌柜的就要彻底吓疯了,只是可惜了她没听完的那个狐仙故事了。

    尔芙想着心事,便坐上了回府的小轿,等她回到府里的时候,她的好心情就已经彻底毁坏了,因为瑶琴带来了关于那个她的远房堂哥的最新消息。

    她的这个远房堂哥,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坏些。

    自小父母双亡的远房堂哥,在没来到盛京前就一直跟着家里的老仆,生活在裕满在京郊的庄子上,没有个好师傅教导,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算了,连农户踏实肯干的优点,也是半点没有学会,反而学着庄子上的几个二流子,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当真是干尽了坏事,估计要不是他有着裕满远房侄子的名头做保护伞,早就已经死在暴怒的庄户手里了。

    随着他越长越大,裕满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一合计就将自己个儿在盛京这边的一个小庄子交给了他打理,一来是让他有个营生,二来是让他换个地方,免得继续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乱来,最终丢了性命。

    可是这人早就坏到骨子里了,换个地方,压根改变不了他就是个混球的本质,庄子上的那点出息,他直接就贪墨下了,左右京城那边的人也不找他要,但是却也远远填不饱他越来越大的胃口。

    只不过初来乍到的,他到底收敛许多,除了在庄子上勾搭勾搭小媳妇,倒是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时候,但是他在盛京消停了两年工夫,便和当地的一些败家子混上了,干起了欺行霸市的事情,外带收保护费,还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什么何五冶,领着一伙儿和他差不多的败家子,成立了个攻守联盟,大家伙儿都有了来钱的道,倒是配合的很是默契,关系也越来越亲近了。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并不得罪那些惹不起的,连本地户都很少得罪,毕竟这满族人的亲戚关系乱,不了解底细是根本理不清谁和谁是亲戚,所以被他们最常欺负的就是那些外来的商人,毕竟关外的那些毛皮、人参,可都是值钱得很,那些商人过来,带着的银子也多,他们随便搜刮些,也就够他们吃喝玩乐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尔芙坐在那听书,何五冶敢凑上来的原因,因为何五冶认出她那身衣裳都是京中的工艺,所以……只当这是个大商贩养的外室,打算占占便宜的。

    有这么一个远房堂哥,尔芙都替原主脸红。

    “让人把他给带过来吧,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别让他太遭罪了!”思来想去,尔芙也没个准主意,可是也不能将何五冶一直丢在巴尔图那里不管,只能咬了咬牙,吩咐了瑶琴两句,命她另人过来了。

    少时片刻,灰头土脸的何五冶被瑶琴带过来了。

    “那个……嘿嘿……

    妹子,我是真没认出来是你,要是知道是自家妹子,我便是疯魔了,也不能找你麻烦呀!”已经知道尔芙身份的何五冶舔着脸笑着,眼底那丝畏惧,彻底消失不见了,也不见礼,一进门就一副和尔芙很是熟络的样子,边说边往尔芙跟前凑。

    尔芙表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行了,坐下说话吧。”无语中的尔芙对着瑶琴摆了摆手,示意她守在门口,别让人往跟前凑,免得看到何五冶这幅臭不要脸的德行,降低了她这位侧福晋的格调,安排好了这些,她这才扭头看了眼环顾四周的何五冶,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淡声道。

    何五冶笑着点点头,舔着脸落座,那双豆大的老鼠眼就落在尔芙摆在炕桌一角没来得及合上的妆匣上了,暗暗琢磨着里面东西的价值。

    “我今个儿当真是开了眼,你也算是咱们瓜尔佳氏出来的人,居然干起了欺行霸市的买卖,你是真不把脸面当回事了!”尔芙没有错过何五冶眼底的贪婪,满是不屑的嗤鼻一笑,冷声呵斥道。

    “堂妹,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么!

    你说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咱们满人又不被允许经商,守着你阿玛、我伯父让我打理的那个庄子,那点出息都不够我一年嚼用的,我要是再不想想法子,那我这一家老小的吃什么!”何五冶闻言,登时变了表情,眉毛往下搭着,嘴角抿着,一副眼看就要吃不上饭的苦大仇深样子,摇头晃脑地叹气道。

    要是不知道何五冶在盛京城里的丰功伟业,尔芙还真会相信,可是她早就从张保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这何五冶也是个奇才,仗着有裕满和宫里的和妃撑腰,又占着是旗人的优势,硬生生的想出了一条来钱的道,将盛京城附近周边的那些个力巴都组织到了一块,学着盐帮那套,居然弄出了个货运系统,虽说管理还很粗糙,又剥皮严重,给他带来的利益,却也是实打实的,加之那些大人物看不上这点蚊子肉的小钱,他现在可也算是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他之所以还干着收保护费的这种脏活,无非是想要在那些凭力气挣钱的力巴心目中,留下个行事狠辣、势力很大的印象,免得那些力巴形成联盟,推翻他这个坐享其成的剥削者。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尔芙嘲讽地笑着道。

    “唉,我知道堂妹瞧不上我做的这些事,觉得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无赖,实话说,我自己个儿也瞧不起我自己个儿,可是这人要是吃不上、喝不上了,那脸面算个什么。

    说句难听的话,就街边那些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你丢给他个铜板,让他管你叫祖宗,那他都是千百个乐意的,我比那些个乞丐,那也是强不了多少,顶好就是头上还有片瓦遮头,没住到露天地去!”

    何五冶绝对是个演戏的好手,这会儿工夫就脸色变了几次,从最开始的穷苦样,变换到现在的无奈样,全程没有半点不自在的地方,拍着大腿穷嚎的样子,当真和乡下村妇一个样。

    只是谎言再怎么说,那也就是谎言。

    不说旁的,单说裕满在盛京郊外的那处庄子,所说面积不算太大,但是也足有五十亩,一年就光是收上来的那些租子,那也足够养活几十口人了。

    尔芙就这样看着何五冶在那演戏,也不出言打岔,一直等何五冶说得没话说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那当真是辛苦堂哥了,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呢!”

    何五冶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着说道:“妹妹,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性子,只是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怎么还能让你为了我的事情操心呢!”

    听到这里,尔芙还以为何五冶是变了性子,当真不好意思麻烦她呢,哪知道还不等她接话,他的话锋就是一转,说起了刚才出现在茶馆里的那些个护卫,希望能在需要的时候,借用下四爷这面大旗,以证明他是个有靠山的人,让那些个替他赚钱的力巴老实些。

    尔芙在心里暗道一句,果然自己还是好傻好天真,看着故作忸怩的何五冶,冷笑着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何五冶的近前,俯身道:“我还当真以为你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你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这脸皮的厚度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我阿玛这些年待你,不说是视若己出,可是也没有半点亏待你的地方吧,一个庄子交到你手里,半点出息不往府里送,我阿玛可曾问过你一次,我长姐在宫里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我们这些个至亲都不曾借着她的名头办事,你可倒好,你都快在这盛京城里称王称霸了,居然还在我这里装疯卖傻!

    怎么的,你是觉得我们一家人都该为你所用了?

    我今个儿就明白告诉你,一会儿我就会让人给阿玛送信,好好表表你这些年在盛京城里的丰功伟绩,也免得有朝一日,有人拿你的事说我阿玛徇私枉法,也免得有人拿你扎筏子,找我长姐的麻烦去。”

    说完,尔芙再懒得看何五冶的脸,直接就招呼着瑶琴送客。

    而她自己也气得亲手研墨的提笔开始写信了,她那话不是吓唬何五冶的,她是猜准了裕满并不知道何五冶在盛京城里的所作所为,不然定然不会纵容他,从刚才何五冶被人架出去的那副雷劈样子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她这一封信写好,还不等交代人送到前院去,刚要摆桌子吃饭,前院的张保就满脸尴尬地过来了,“奴才扰了主子的兴致,还请主子恕罪。”

    尔芙摆了摆手,示意瑶琴先将食盒放到一旁,笑着道:“本来我也不大饿呢,都是这几个丫头担心我饿坏了身子,这才让小生子早早准备下,倒是你这会儿这么匆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保尴尬地笑了笑,轻声答道:“启禀主子,奴才过来,还真是有点事,这门房来了位客人,说是您娘家的庶出妹子,打小就被养在盛京城里,听说您过来,打算给您请个安。”

    “我的庶出妹妹?”尔芙略显疑惑的反问道,怎么今个儿蹦出来这么多亲戚,她也没听说原主有妹妹,不是就姐妹三个么,之前那个尔蒉就已经很讨人厌了,这庶出的妹妹又是什么鬼!

    说到这点,张保就有些尴尬了。

    这个侧福晋的庶出妹妹,他是知道点的,可是那到底是主子的家事,又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情,他一个做奴才的就算是知道些皮毛,也总不好开口解释。

    被急出了一脑门汗的张保,只好求救似的看了眼瑶琴,想着瑶琴是尔芙的近身侍婢,又是四爷亲自挑选的人手,对尔芙的家事,应该也是了解的,和尔芙也亲近,解释起来,总是要比他方便些。

    可是当他的眼神瞟向瑶琴的刹那,他就在心里骂娘了。

    因为瑶琴在接收到他求救的眼神后,表情那叫一个淡定,淡定的他以为他就要得救了,却在他燃起希望的瞬间,直接扭开了头,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低头给尔芙续茶去了。

    张保求救的眼神和瑶琴躲闪的小动作,尔芙看得分明,却是不明就里,想着这么打哑谜,也不是那么回事,便抬手抚了抚鬓角,换了个比较慵懒的姿势,免得张保心里太紧张的不敢说,这才缓声问道:“张公公,你这有什么话就说吧,吞吞吐吐的,你这不是存心让我着急么!”

    “呵呵……”

    张保心里无语地笑了笑,您这幅做派,奴才这双狗眼是真看不出有半点着急的架势,却也看到了尔芙很是和善的反应,心下松了口气,将在肚子里憋了好半天的话,一股脑的都给说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好大一盆狗血

    第六百八十章

    当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庶出的妹妹,被打压下去的宠妾,手段高超的嫡福晋,这就是一处八点半的黄金档电视剧的最标准配备阿,如果不是这事和自己有关系,尔芙一定会给那些编剧,怒点上百个赞。

    说起尔芙这个庶出的妹妹会出现在这里,那正是她额娘郭络罗氏的手笔。

    “到底是自家亲戚,让她进来吧!”尔芙今天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每次说的时候,她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悲催,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

    “奴才遵命。”说完的张保,那当真是一身轻,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往外退去,临走都不忘记丢给瑶琴一记不满的白眼。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瑶琴也没跑得了。

    张保是四爷身边的人,尔芙不好太为难他,但是他不清不楚的说了个大概就走了,尔芙心里的疑虑是越来越多,只好追问起了瑶琴。

    瑶琴见躲不过去,也便从实招了。

    尔芙这个庶妹叫百合,比尔芙小了不少,今年才刚刚十七岁,打从出生就一直随着裕满的妾室木苏里氏,也就是她的亲娘住在盛京这边。

    这妾室木苏里氏,那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了。

    那时候,原主的阿玛裕满领兵在外,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是周身气度英武不俗,自小就随着阿玛在兵营里打转转的木苏里氏就看上他了,只当他是话本子里的大英雄,少女怀春,求着作为裕满副将的阿玛做媒,硬是连脸面都不顾的要做他的女人,裕满也就没有把持住。

    两人无媒无聘的摆了几桌酒席就这样成了一对,裕满只觉得前半辈子都算是白过了,怎么看木苏里氏怎么觉得心悦,连府里的儿女都要抛在脑后了。

    可惜,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身在官场就更是如此。

    他身处高位,不知道多少人等他犯错,这事一出来,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一柄钢刀,而郭络罗氏早就已经收到风声,却一直等到有人就这事弹劾裕满的时候,这才以贤内助的形象出面了。

    那时候,郭络罗氏将自己熬得小脸蜡黄,借口身子不爽利,不能随时在夫君左右,这才安排了一门小妾照顾裕满,裕满这才能在弹劾中全身而退,裕满感谢郭络罗氏的知情达理,也明白木苏里氏是不能再留在军营里了,便安排了亲信护送着木苏里氏回了京中。

    只是郭络罗氏真就那么大度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这种事情,木苏里氏这一回京,便再也没有和裕满见过面,反而被郭络罗氏再来个不洁的名头,连带着肚子里怀着的孩子,直接打发到了盛京住着,一住就是这么些年,就连尔芙庶妹的名字都是木苏里氏自己个儿取的,可见这对母女的日子是过得有多惨了。

    与此同时,尔芙还从瑶琴的话里,听出了点问题。

    那就是她的这个庶妹就住在由何五冶打理的庄子上头,好似是说何五冶能这般借着裕满和和妃娘娘的势力,那也是因为郭络罗氏有心包庇,这才一直没有被裕满发现何五冶的问题。

    “好大的一盘棋。”尔芙无奈地摇头感叹道。

    那边,张保已经在门房见到了身着一袭浅蓝色细棉布旗装打扮的瓜尔佳百合了,他依照着规矩见了礼,便请着百合上了小轿。

    少时片刻,尔芙这边预备好了茶点,百合也就到了。

    百合的模样和尔芙有几分相似,比尔芙更加娇小些,皮肤也显得粗糙了些,怯懦躲闪的眼神,看得尔芙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的,也亏得她一穿越来就是嫡女,要是让她过着百合这样的日子,她可能早就疯了。

    想到这里,尔芙上前一步,拦住了要俯身见礼的百合,抓着百合不算滑顺的小手,笑吟吟的说道:“别拘礼了,快随我进房间说话吧!”

    说完,她就拉着百合往房间里走去。

    百合显然是打小就没见过世面的,缩手缩脚地坐在官帽椅上,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一双手不安地搅合着,时不时地扯着身上熨烫挺直的旗装,对于尔芙的主动搭话,也多是点头、摇头的反应,小嘴紧紧地抿着,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是嫡亲姐妹,你实在是不必这般拘礼。”尔芙看着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的妹妹百合,抿了抿唇,让瑶琴等人都下去了,笑着说道。

    低着头的百合,忙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让尔芙好不容易起的话头,又一次才出场就阵亡了,她只得没法子的问起了百合的来意。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一直低头的百合有了反应。

    百合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和犹豫,吞吞吐吐地绕了好一会儿,才眨巴着大眼睛,说起了她需要尔芙帮忙的事情,“那个堂哥虽然有时候有些不大靠谱,可总归是咱们的兄长,不如姐姐就放过他这次吧!”

    “何五冶让你来的?”尔芙虽然是在问话,语气却很是肯定。

    是了,她来了盛京有些日子了,百合早不来、晚不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那定然是因为受到了何五冶的拜托,跑过来找她说清的,只是她不知道何五冶是强硬的要求,还是什么其他的,这让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该怎么料理来找她的庶妹百合。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因为百合有些尴尬的挠头动作,让她看到了百合手腕上的淤青痕迹,青青紫紫的,颜色不一,显然不是一次造成的。

    作为裕满的女儿,虽说百合是一直养在庄子上,但是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庄子上的那些老实农户,谁敢对小主子动手,除了本就混不吝的何五冶,那么百合会这般胆小懦弱的原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作为一个很有自忍心的姐姐,她怒了,她再也顾不上去照顾百合的情绪,快步来到了百合的身边,一把就拉开了百合有些紧的中衣袖子,指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於痕,眼底充血的恨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碰到的。”百合在尔芙接近的刹那,便已经很是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些,整个后背都快粘在官帽椅的椅背上了,颤声道。

    看着百合如同遇到凶兽似的怯懦眼神,尔芙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她在庄子上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也就明白了她眼底的为难是怎么回事,想来她是不愿意求到自己个儿头上的,可是她又害怕何五冶,这才会这么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尔芙的一番脑补,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别怕,我们是姐妹呀,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这个姐姐说的呢,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庄子上过得苦,可是你若是不说,我该怎么帮你呢!”尔芙攥着百合的手,看着百合遮掩的那些淤青,她总有一种在现代看到那些被虐待的儿童的痛心感觉,竟然忘记了她和百合就是第一次见面,居然忘记了对百合要有的防备,发自内心的想要去疼惜这个可怜的小妹妹,发自内心的想要替百合求一条好的出路……

    而坐在官帽椅上的百合,则紧张得想要逃跑了。

    随着尔芙的动作,百合先是全身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终于也抑制不住感情似的扑到了尔芙温暖的怀里,无声的哽咽起来,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轻轻抽泣着。

    “姐姐,我好怕!”过了不知道多久,尔芙感觉衣襟都湿了,百合才抽抽搭搭地坐正了身子,用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嘟哝道。

    “姐姐在这里,你不用怕!”尔芙表示这一瞬间,她好似有一种化身超人的无敌感觉,愣是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拍着胸脯保证道,当后来的若干个岁月里,她每次想起这事,总觉得自己脑残的无可救药。

    随着百合打开了话匣子,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这个时代最底层贫民百姓的无奈生活,一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为了那口填饱肚子的饭忙碌着。

    百合从七岁那年起,木苏里氏的眼睛就因为常年做绣活熬得看不清了,半年后就彻底病倒了,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准备早饭,然后要跟着庄子上的农户一块去大田里耕种,午后要在家里做针线活儿,晚上还要照顾卧病的额娘……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庄头那里领到每月的份例,这个份例和尔芙所见过的份例不同,不过就是一点够两母女生存基本线的粮食和一些蔫黄的菜叶子,新衣裳、新首饰,那都是百合听说过,却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就连她此时穿着的这身旗装,都是她从庄子上的姐妹淘那里借来的。

    尔芙当真不知该怎么安慰百合,明明是一个父亲的两个女儿,一个就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一个就过着如公主般的生活,哪怕她不是原主,她不该有这样的负罪感,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就只会说一句,“过去了,都过去了!”

    百合反手摸着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珠,趁着尔芙一晃神的工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的祈求道:“姐姐,求求您帮帮我吧,只要您肯放过堂哥这次,他就肯替我额娘请个大夫,我额娘的身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就快要死了!”

    “起来!”尔芙怒其不争地绷着脸,沉声说道,这个傻丫头,难道她不知道求自己,自己就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大夫,替她的额娘仔细调养好身子,哪里还需要哪个什么何五冶去安排这些,不过也许正是因为百合的这种蠢萌举动,才让尔芙这般的充满怜惜吧。

    尔芙将跪在地上不起来的百合拉了起来,按回到了位子上坐好,吩咐瑶琴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又叫了赵德柱去前院,也不理会百合哭哭啼啼的哀求声,一直盯着百合在净室里重新洗漱过,换上了一件她的旗装,她这才命人去准备车轿。

    她倒要亲眼去看看何五冶是个多么牲口的人。

    只是百合却不知道她的安排,哪怕是坐上了舒适、豪华的大马车,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好奇神色,只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声啜泣不停,听得尔芙对何五冶的不满,又增加了若干倍。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边的太阳有些偏西了,尔芙一行人才赶到了盛京郊外的那处庄子上,这明明是瓜尔佳府的产业,可是她却发现那些走过的人对百合这个小主子没有半点尊敬的神态,只有满满的鄙夷和不屑,其中几个,似乎还流露出了些许恨意,这让尔芙很是想不通。

    庄子当中,被数间低矮民居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央的一处高门大院,显然是百合和木苏里氏在庄子上的住所,可是百合却只能领着尔芙一行人从角门求了个守门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溜进了院子里。

    “额娘应该在房间里,我这边扶着她出来给姐姐见礼!”走到一处破败得长满杂草的小院外,百合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尔芙一伙人,又看了看虚掩着的小院门,低声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虽说你额娘木苏里氏是阿玛的妾室,但是到底也算得上是长辈,她现在又病着,我去看她,也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着话,尔芙就推开了虚掩着的黑漆木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又一次的震惊了。

    眼前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搭满了晾衣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物就那么搭在上头,其中更有几件明显是男子穿的亵裤,便那么理所当然地挂在最里面,就算是尔芙已经猜到了百合和木苏里氏在庄子上的生活不如意,却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那个……之前,额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堂哥说怕额娘熬不过,死在正院那边,害了庄上的风水,所以就将我们赶到了这个小院子里。”百合也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轻声解释道。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枯萎的娇花

    第六百八十一章

    浣洗房,素来是存在在各个府邸最偏僻的阴冷角落里,活计也是最辛苦的地方,一般在那里当差的婢女,也多是被主子嫌弃的,就算是庄子上的规矩不严,这里也绝对不该是主子住的地方,哪怕这个木苏里氏就是裕满遗忘到脑后的一个妾室。

    正当尔芙看着眼前梨花落雨的百合,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的刹那,那个腻歪人的何五冶就出现了,他穿着一袭体面的杭绸长袍,外罩藏青色的缎面马褂,头发梳得锃明瓦亮的领着两个常随就凑到了尔芙跟前,“堂妹,您怎么过来了,早知道您要来,我也好早早安排下!”

    “安排什么?”尔芙拉住了想要躲闪的百合,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着明显是匆忙赶过来的何五冶,嘲讽道,她要不是拉着百合就过来了,想来她就看不到这么真实的一幕了吧,也许她看到的会是一个穿着体面、住在正经院子里的木苏里氏和胆小畏缩的百合。

    何五冶早就注意到了躲在尔芙身后的百合,也明白尔芙这副不满的样子是为了哪般,可是他却半点都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不屑在其中,要知道他这般对待木苏里氏和百合,那是完完全全按照尔芙的额娘郭络罗氏的吩咐做的,一个幕后推手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怪罪他这个执行者,若不是有郭络罗氏的吩咐,他就算是吃拧了,也不敢慢待了裕满的家眷,那可是他铁打不动的靠山呀。

    尔芙不喜地斜了眼挡在院门口的何五冶,对瑶琴使了个眼色。

    瑶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就猛地抬手一推,直将何五冶推了个踉跄,差点就摔在院子里的泥土地上,这才重新退回到了尔芙的身旁。

    被推得心下一惊的何五冶,登时就不乐意了。

    他自诩自己个儿是正经的上三旗旗人大爷,现在一个包衣奴才都敢和他动手动脚的,他只觉得脸面有损,却没想到尔芙要是不点头,瑶琴一个宫婢哪里敢自作主张,尤其是在他看到一直没被他看在眼里的小可怜百合,居然正躲在尔芙身后偷笑,直接就指着瑶琴的鼻尖,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哎呦,我说我的堂妹,你身边这宫女也太粗鲁些吧!”

    “呵……”

    还真是个自来熟的,尔芙在心里不屑的嗤鼻一笑,面上却仍挂着那抹公式化的浅笑,玉手缓缓摇动着手里的团扇,淡声道:“自古男女有别,虽说你是我阿玛的远房侄子,和我也算是血脉至亲,但是到底是个外男,你凑得这般近,若是让旁人瞧见,怕是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要脸的登徒子呢!

    瑶琴推开你,那可是为你好,不然摊上个侮辱皇室宗亲的罪名,怕是就算我阿玛想保你,那也是没有半点法子。”说完,尔芙就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何五冶,拉着浑身发抖的百合,径自往院子里走去。

    越是往院子里走,尔芙就越是心惊。

    若是单从院门口看去,这院子顶多就是显得有些荒凉破败,但是比起一般普通老百姓家的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太差的居所,可是走到院子里,她才发现这何五冶是个人才,颇善于做表面功夫,瞧瞧房门口那歪歪斜斜的柱子和窗纸都破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几扇窗子,再看看布满蜘蛛网纹的破烂台阶,这要不是她跟着百合过来,只在路上瞧见这房子,她还以为这是个没人住的破房子呢!

    “你额娘就住在这里?”尔芙看着黑漆漆的房内,扭头看着百合,一脸心疼的问了句,她倒不是怀疑百合故意装惨的骗她,实在是这地方真是太……好吧,她都想不出形容词来描述眼前看到的一切了。

    阴冷逼仄是尔芙对木苏里氏和百合住所的第一个反应。

    这并不是她没见过脏乱差的地方,所以觉得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不知道大家都有没有去过那种传承百年的老房子,尤其是作为所有人都想进去转转的故宫,尔芙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凉意袭来,略带霉味和药味的古怪味道,随之袭来,再接下来,她就直接踩了一脚泥。

    房间里,并没有铺地砖,连百姓家里都会铺的青砖,那也是没有的,坑坑洼洼的就好像是被大雨蹂躏过的乡间土道一般。

    事实上,这里也真的被雨水蹂躏过。

    因为尔芙已经从灰黑色的房顶上,看到了还未干透的水痕,显然是前天那场大雨带来的余韵,估计若是雨天,那就真是外面下大雨,房间里下小雨了。

    “我额娘应该在房间里睡着,因为她已经卧床有些年了,所以味道可能不大好,您先在外面等等,我先去把窗子打开。”百合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尔芙,小心翼翼地将尔芙攥着的手抽出,拧着衣角说道。

    尔芙闻言,摇头道:“我跟你一块去!”说完,她也不理会百合的劝阻,重新拉过百合的手,问清楚了木苏里氏所在的房间,便径自往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厚厚的棉布帘子挡在窗前,将外面还算明亮的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唯有房门口漏进来的细碎光线,点缀着这个阴暗的小房间,让尔芙有一种走进电影院的感觉。

    借着门缝漏进来的那点点碎光,尔芙隐约能看到炕头铺着的被褥中,躺着一个很瘦很瘦的苍老女人和紧贴着北墙边,摆着的一对看起来还算齐整的箱笼,她刚要迈步往炕边走走,便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尖一疼就不自觉的轻呼了一声。

    随着尔芙的一声低呼,炕上躺着的女子就嘤咛一声,摩挲着墙壁,勉强坐直了身子,同时很是焦急的扭过头,对着地上这边无目标的伸出手,急急问道:“百合,可是你回来了?”

    “额娘,我在这。”

    百合应了句,扭头看着蹙着眉头的尔芙,略显拘束的搓着手,解释道:“额娘早些年伤了眼睛,现在一见光就会流泪,所以我只好将窗子都用布遮起来了。”说完,她便丝毫不受眼前昏暗光线影响地快步走到了炕头边,利落地从妇人的身边,摸出了一枚针脚细密的眼罩,扣在了那妇人的脸上,这才踹了脚上穿着的鞋子,爬上炕,撩开了窗前挡着的帘子。

    此时,尔芙才终于看清了炕上妇人的真容。

    木苏里氏,这个瑶琴说过的明艳女子,此时早就苍老得如同老妪一般,据说是艳若桃花的鹅蛋脸,却双颊凹陷得突出了颧骨,配合着能夹死苍蝇的抬头纹和深深蹙着的眉心,以及如枯树皮一般的瘦成鸡爪子样的双手,简直就如同尔芙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古怪巫婆一般。

    不过就算如此,就算她已经不再美丽,却仍然穿戴整齐,显然百合将她照料得很是仔细,她那头花白的长发,服帖地挽在脑后,簪着一支看不清材质的木簪子,上身披着一件孔雀绿色的对襟褂子,下身搭着洗得已经泛白的被子,正面带慈笑地盯着百合所在的方向。

    这就是所有母亲在看向自己子女的表情。

    哪怕尔芙看不到她的眼睛,她也摸不准百合所在的方位,可是那慈爱的笑容,却让尔芙只一眼就感觉到了这对母女之间的厚重感情,正当尔芙打算上前一步,来一个自我介绍的时候,木苏里氏开口了:“你堂哥找你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堂哥得罪了姐姐,所以希望我能帮着说和几句,还答应我,只要我能劝着姐姐放过他这次,他就会请来盛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您瞧病。”百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尔芙,握紧了木苏里氏的手,小小声的答道。

    那一眼,尔芙看到了她眼底的祈求,百合是不希望她开口的。

    “那女人的孩子会见你?

    怕是她们都巴不得咱们快点死在这里,永永远远的都不要出现在你阿玛跟前,那样才好呢,也省得她郭络罗氏的算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随着百合的话音一落,木苏里氏就是冷笑两声,如鸡爪子般干瘦干瘦的手,抬手就拍在了膝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额娘,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咱们不也是好好的,您就别再说那些事情了!”百合忙扯了扯木苏里氏的袖子,低声劝解道,生怕额娘的几句话就刺激了看起来很好骗的尔芙,难得有机会接触到尔芙,这又是个心善的,她还指望着能借此机会,将额娘的眼睛治好,让额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阿玛,她也想要看看额娘嘴里那座恢弘壮丽的京城,她是堂堂朝堂重臣的女儿,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窝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好在尔芙不是原主,也不是个太过计较的人。

    她是理解木苏里氏和郭络罗氏之间的这种解不开的仇怨,妻妾和睦共处,那只能是那些自大男人的幻想,在现实里,那绝对是不存在的,如果瑶琴所说的都是事实,那早在木苏里氏回到京城前,她和郭络罗氏的争斗就已经彻底开始了,且必然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木苏里氏输了,她落得这个下场,尔芙不同情她,因为她知道,如果斗输了的人是郭络罗氏,木苏里氏也绝对不会放过郭络罗氏的,所以尔芙虽然同情百合的凄惨遭遇,对其却没有抱歉的意思。

    宅斗,本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的。

    就在尔芙这般想着心事的时候,木苏里氏那边已经发展到了怨妇附身的状态,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郭络罗氏,说着她和裕满之间的那些温馨浪漫的日子,连百合急得声音都有些尖锐了,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虽说郭络罗氏并不是尔芙的亲娘,尔芙对其也没有太多的孺慕之情,但是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的听着木苏里氏咒骂,所以就算是百合连连对她投来祈求、告饶的眼神,她还是开口说话了,“照着汉人家的规矩,我该是要叫你一声姨娘的,我就是你嘴里的毒妇郭络罗氏的二女儿尔芙。

    之前,我不知道姨娘和妹妹就住在这里,也就一直没有过来。”

    本来尔芙是打算和木苏里氏好好说几句话就将人接到别院去先住着的,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出口,先前被打断了咒骂的木苏里氏就炸了起来,拖着两条瘦成麻杆的腿儿,摇摇晃晃的就从炕上站了起来,如同疯魔了似的冲着她就开始伸手抓挠,也亏得尔芙进门就没动过位置,也没有往炕边凑,不然就木苏里氏这么突然的发难和大面积的攻击法子来看,她这张脸就要真的挂彩了。

    “额娘,您别生气,姐姐是好人。”百合忙抱住了就要栽倒在地上的木苏里氏,忍受着木苏里氏捶打在她身上的疼痛,温声细语的安抚道。

    “让她走!

    郭络罗氏那毒妇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额娘比你清楚。”许是木苏里氏也知道自己个儿不可能真的伤害到尔芙,这番折腾就是浪费力气和折腾自家女儿,她也就渐渐停了动作,气喘吁吁地对着百合嘟哝道。

    百合哭丧着脸,连连应是的将木苏里氏扶着坐好,这才无声地从炕上爬了起来,对着尔芙行了个大礼,希望尔芙不要怪罪有些糊涂的额娘。

    “姨娘,我来看你是冲着百合妹妹的面子,你别不知道好歹。”虽说尔芙同情百合的遭遇,也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一下木苏里氏和百合,但是她真的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在庄子上打磨小半辈子的木苏里氏,这说出的话是真的很难听,张口毒妇,闭口贱/人,再不济就是一句小杂碎,听得尔芙是面红耳赤,就算是她没有暴怒而起,这心里头亦是不大舒坦的,所以说出口的话,也就多了那么一丝不客气,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并没有转身离开,因为她知道她走了,百合怕是就要更遭罪了,毕竟刚才在院门口的时候,她是半点都没给何五冶面子,何五冶没胆子和她叫嚣,却不代表不能折腾百合出气,她不想因为她的原因,再连累了百合这个可怜的女子。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油尽灯枯

    第六百八十二章

    有些人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比如木苏里氏。

    尔芙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话,她就一副受害人的嘴脸,对着尔芙破口大骂,伸手就打,这会儿尔芙冷了下来,她倒是也消停了,虽然仍然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咒骂着什么,却也不再扯着嗓子穷吼了,可见这人也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

    也对,真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家,也不会看上有妇之夫的裕满。

    “想来你也明白自己个儿的处境,我给百合妹妹的脸面,管你叫上一声姨娘,那就是对你最大的尊敬了,若是我现在撒手不管,怕是你和百合都要倒霉了!”敌退我进,尔芙表示她可不能做个面人,所以她并没有在木苏里氏消停下来以后就又消火,反而将肚子里那些不愿意说的话,一股脑的统统都说了出来,直说得百合和木苏里氏都红了脸,她这才说起了她的安排。

    “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就将你接近城里去,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就当没有今个儿的事情,没有见过你和百合,至于你们以后的死活,那也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们自己个儿考虑吧!”说完,尔芙就没有再看百合一眼的扭头出了房间,坐在堂屋摆着的那张还算完整的官帽椅上,喝着自己个儿带来的茶水,等着百合和木苏里氏商量的结果,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就算是木苏里氏母女俩不走,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何五冶那个人渣的。

    许是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所以何五冶也没有再守在这里,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倒是让尔芙松了口气,不然对上腻歪人的何五冶,她怕是连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内室的门帘被掀开了。

    百合满脸泪痕地来到了尔芙的跟前,也不管地上多么脏,拎着袍摆就跪了下去,对着黑脸状态下的尔芙叩首一礼,语带哽咽的低声说道:“我和额娘商量过了,我们在这里是真的住不下去了,所以想求姐姐帮帮忙……”

    “帮你?怎么帮?”尔芙反问道。

    百合被问得愣住了神,似是并没有想到这点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说起了她的打算,也正是因为百合的回答,让尔芙想要撒手不管的念头,被彻底打消了,百合是这样回答尔芙的,“我想求姐姐救救额娘,额娘的身子彻底坏了,虽然这些年,我很努力的做活赚钱,可是要想治好额娘的并,却到底是杯水车薪,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是无理,但是若是姐姐肯救救额娘,那我会带着额娘彻底离开。

    说句实话,若不是怕离开了这里,单靠我做绣活儿赚的那些钱,不够给额娘治病的开支,想着在这里不管怎么被人磋磨,总归是有口饭吃,我早就带额娘走了。

    在这农户扎堆的庄子上住着,我虽然不知道那些大宅门里的女眷是怎么过日子的,却也知道那么句话,那就是‘宁做贫门妻,不做贵门妾’,额娘当初犯糊涂,自己作践自己的成了阿玛的妾室,又不甘心就这么当个妾室一辈子和嫡福晋作对,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那是她的命,可是我却是不忍心额娘这么过下去的,与其想方设法的将额娘送回去做个做小伏低的妾室,我还不如舍弃了瓜尔佳的姓氏,领着额娘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去,也许姐姐可能会觉得我的想法太幼稚,我却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说句实话,这要是换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听着,还真是会觉得百合这想法幼稚得很,但是她对面坐着的是来自现代的尔芙,尔芙不但不觉得她这想法幼稚,反而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因为这正是尔芙在心里琢磨了若干次,却最终没能实现的想法。

    “你连个路引都没有,你能带着她去哪里呢?”尔芙对着瑶琴使了个眼色,示意瑶琴将跪着的百合扶了起来,嘴角噙笑的低声问道。

    所谓路引就是古代的身份证明,没有路引的就是黑户,那要是被抓住,可是要被当做逃奴一并处理的。

    百合苦着脸,看了看挑眉笑着的尔芙,低声道:“路引?

    我没有,但是我曾经听逃荒路过的灾民说过,在更往关外去的那些地方,地广人稀,走百余里路都未必能碰到个人影,所以我想要是跑到那里去,应该就不需要路引了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可以领着额娘住到山里去。”

    “傻瓜。”

    对于百合的这种说法,尔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天底下就压根不存在没有人的地方,无非是人多人少而已,她们娘俩,老的老、少的少,又都是弱女子,要是有个身份凭证还好,可要是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那出去了不就是上赶着去找死么,还要住到山里去,这年头的猛兽不要太多,就算是从山里跑出来的孤狼,那也不是她们能对付得了的好伐。

    尔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着又一次沉默下来的百合,叹气道:“这些事情,也不是着急的事情,还是等你额娘的身子养好了以后,你们在慢慢的研究吧。

    现在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就要误了回城的时辰了。

    你抓紧把你和你额娘体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了。”说完,她就吩咐瑶琴去安排车马了,其实都不用吩咐的,因为她进来以后,那些车把式就没有卸车,只要百合将东西收拾好,她们是随时都可以出发的,她之所以这么吩咐,无非就是希望瑶琴将带来的马车铺铺好,免得木苏里氏这个病人坐着不舒服罢了。

    说白了,尔芙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哪怕她气木苏里氏说话难听,却也是一股火过去就算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边一块忙活,外面瑶琴领着人整理着马车,里面百合也将她和木苏里氏的家当都倒腾了出来,木苏里氏这些年一直病着,就算是百合挣了些银钱,也并没有存下几个,里里外外的收拾一番,也不过就凑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在其他的就是炕上铺着的那两套破破烂烂的铺盖了。

    尔芙看着百合还要将那两套铺盖带走,她终于说话了,“这些东西就算了,府里头都有现成的,不会冻着你和你额娘两个的!”说完,她就拉着已经换过衣裳的百合,护着已经被赵德柱背在肩上的木苏里氏,出了这个让尔芙仿佛看到新世界的院子,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在路过庄子口的时候,百合还特地跳下马车,将那套从姐妹淘那里借来的衣裳,叠得齐齐整整地还了回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给自己置办两套衣裳呢!

    就算是你们的日子不好过,这逢年过节的也该裁剪身新衣裳呀!”尔芙看着一身补丁摞补丁打扮的百合,略显无奈的叹气道。

    小时候就曾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旧社会生活苦,一件衣裳,那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新三年、旧三年的糊弄过去的,最后还要将旧衣裳没有破损的位置剪下来,留着做补丁,却从未亲眼看过,也没什么体会,这会儿她算是见识到真正的旧衣裳了。

    被问到头上的百合,笑着扯了扯身上的对襟褂子,不以为然地挠了挠头,低声说道:“额娘身子不好,我一年到头做针线活儿,也剩不下几个子,要是有的,也都买了吃食给额娘补身子了,左右有衣裳穿,旧点就旧点呗,洗洗干净,穿着也舒坦,不怕刮了蹭了的心疼,这庄子上,大家伙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我没见识了。”尔芙叹了口气,郭络罗氏是真狠。

    要知道在这个普遍结婚年龄偏低的年代,便是满人家的姑娘成亲晚些,十六七岁的大姑娘,那也都是经过了选秀,各自定下了亲事的,可是百合却到现在都连个亲事都没有,又一直被郭络罗氏养在庄子上,那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无非就是被郭络罗氏送出去做小妾,任由人磋磨死了算吧,这也难怪百合会想着要带着额娘离开了,这是个聪明人,知道她的身份尴尬,不愿意让郭络罗氏拿捏。

    尔芙一行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了盛京别院。

    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命人将自己个儿院子里的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又从箱笼里找出了几件她的家常衣裳,命瑶琴给百合送过去,便请人将胡太医请了过来。

    “胡太医,您的医术,您的医德,那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厢房住着的是我阿玛的妾室,这些年在庄子上吃了不少苦,我想请您给开个方子,仔细给调理调理身子,但是这事到底是内宅的阴私事,我可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到底事关我瓜尔佳氏的声誉。”尔芙等胡太医一进门就免了他的礼,直截了当的说道。

    胡太医,这个本该在太医院里养老的太医,第若干次的无语凝噎,他当初怎么就入了四爷的眼,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一把年纪,还要来到盛京来遭罪……

    好吧,这就算了!

    现在他还要被这个素来和善的侧福晋吓唬,他好后悔当年就听了他师傅的话了,非要一门心思的考进太医院里当差,好好在民间当个悬壶济世的坐堂大夫,那该是个多么轻松惬意的活计呀!

    “微臣明白。”虽然胡太医心中的感慨都已经快满溢出来,面上却是不敢流露出分毫来,恭恭敬敬地应声称是,连头都不敢抬的就跟着瑶琴身后,去给木苏里氏看身子了。

    厢房里,木苏里氏十多年,第一次又穿上了软绫布剪裁的贴身衣物,躺在了香喷喷、软乎乎的软缎被褥中,闻着上好的檀香味道,一听说有太医来替自己个儿诊脉,忙一骨碌坐了起来,命百合替她穿上了外衣,生怕失礼于人前。

    少时片刻,她终于算是折腾够了,涂脂抹粉的如同老妖精似的坐在挂着轻纱帷幔的炕上,回想着她昔日在瓜尔佳府时的做派,抬手摆了摆,便将守在她身边的百合如同小丫鬟似的打发去迎人进门了。

    等在外面都要变身化石的胡太医和瑶琴,就这样被百合迎进了门,胡太医隔着帷幔,坐在百合摆着炕边的绣墩上,对着面露拘谨的百合,客气的点了点头,便将细长的手指搭在了木苏里氏的手腕上。

    木苏里氏的身子,唯一的毛病就是亏损太严重,也就是传说中的积劳成疾,要是发现的早,那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大事的,几副滋补的汤药下去,再好好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是现在有点晚了,就如同是已经彻底熄灭的炭炉一般,便是再怎么淋油,那也不可能再次着起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了,尽量让残存的热度保留下来。

    百合打小就在看人脸色过日子,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虽然把脉后的胡太医并没有明言,神色如常的开出了上好的滋养方子,可是她还是察觉到了胡太医这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她知道怕是她额娘的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从看到胡太医开出的方子,瑶琴就知道木苏里氏是已经油尽灯枯了,无非就是靠着这些上好的补药多熬些日子罢了,但是该说的场面话,她却也不能不说,一边在方子上用了印,交给小太监去找管事嬷嬷领银子抓药,一边扭头对着满眼忧愁的百合说道:“格格尽管放心,胡太医是京中出了名的医术圣手,有胡太医替令慈调养身子,保管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让令慈康健起来。”

    “难得额娘这么对姐姐,姐姐还肯帮我,我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万一,还请瑶琴姑娘替我好好谢谢姐姐。”百合强忍心中悲伤,对着瑶琴屈了屈膝,很是客气的说道。

    瑶琴忙更加恭敬地还了礼,看了眼站在一侧的胡太医,便一块匆匆回到上房复命去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双面人

    第六百八十三章

    “当真是没有可能挽回了?”尔芙听着胡太医的回禀,有些疲惫地捏了捏发胀的眉心,低声问道。

    “回侧福晋的话,那位木苏里氏的身子,实在是亏损得太严重了,便是用百年老山参入药补中益气,再佐以各种补气的药材,也拖不过一年半载。”胡太医闻言,忙又是一矮身的解释道,依他看,那木苏里氏现在还能吃能睡的活着,那就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事情了。

    虽说人定胜天,可是谁也做不到从死神手里抢人,毕竟尔芙也不是个神仙,她就算是想要救人,也是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让胡太医下去了,同时命瑶琴将库里的两支老山参,一道给百合送了过去,也算是尽了她最后的一份心力。

    “小合,你说额娘见到你阿玛,你阿玛还会喜欢额娘么?”与此同时,心怀梦想的木苏里氏正坐在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前,任由百合替自己梳理着满头的长发,嘴角挂着一抹甜蜜的笑容,柔声问道。

    百合清了清嗓子,看着镜中苍老得如八旬老妪似的额娘,想着从未见过面的阿玛和她见到的如瓷娃娃般的姐姐尔芙,她该如何和额娘解释,额娘之所以能住到这么华丽的大屋子里,并不是阿玛想起了她们娘俩,而是那个恶毒的郭络罗氏有个心慈友善的女儿。

    这一切,她只能自己忍耐,越想越替额娘心酸的百合,强压下心底止不住的悲伤,笑着配合道:“那是自然的,只是额娘可要好好的喝药,不然等阿玛来,看到您这副憔悴的样子,定然会心疼您的。”

    “那是自然的,额娘会好好的保养着身子,额娘还要亲眼看着你出嫁呢!你这些年跟着额娘在庄子上,吃了那么多苦,额娘心疼你,这次回去,额娘定要让你阿玛给你选一门顶顶好的亲事。”木苏里氏心情好好的咧嘴笑了,单手抚摸着满是皱纹的脸颊,陷入了深深的臆想中。

    这算得上是胡太医都没有发现的病灶了。

    那就是木苏里氏这些年在庄子上,被何五冶磋磨得早就疯了,虽然平时表现得很正常,可是她却根本认不清现实,她之所以会当着尔芙的面,痛骂郭络罗氏就是这个原因,在她的心目中,她仍然是那个被裕满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人,哪怕是住在庄子上受苦,也不过就是暂时的,裕满一定会来接她回去的。

    比如这次,尔芙的出现,便让她误会了。

    百合满是无奈配合着木苏里氏说着不可能成真的话题,终于替木苏里氏梳好了头发,忙伸手取过一支尔芙命人送来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替她固定好发髻,这才扶着扶着木苏里氏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这也是她每天都做惯的了,哪怕是尔芙已经安排过来了婢女帮忙照顾木苏里氏,她还是习惯性的亲力亲为,一直扶着木苏里氏走得满脑袋汗珠,木苏里氏也走得累了,才服侍着她歇下了。

    “格格,还是奴婢在这里守着吧,您也去躺躺吧。”一旁被尔芙打发过来帮忙的红杏,笑着递上了晾好的温热茶水给百合,柔声说道。

    百合喝了口茶,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外面还亮着的天,扭头对着红杏说道:“那就先麻烦你照顾我额娘了,我先过去姐姐那里。”

    说完,她就拢了拢有些散下来的碎发,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上房里,尔芙才刚用过晚饭,正歪在炕上歇息,听说百合过来了,忙坐正了身子,笑着让瑶琴准备好了点心,便对着已经走进来的百合,满眼是笑的招了招手,阻止了她想要俯身见礼的行为,热络的招呼着,“快过来坐下说话吧,咱们之间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

    “这次真是要多谢姐姐了。”百合闻言,也没有非要见礼,便顺着尔芙的话,规规矩矩的坐在了炕桌的另一侧,捧着瑶琴奉上的热茶,略显拘谨的低头说道。

    “你我是姐妹。”尔芙柔声说道。

    两人就这样同坐在炕桌的两侧,一个拘谨、一个也不算自在的说着话,绕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上半点有用的事情,直到天色渐暗,百合惦记着厢房里睡着的额娘,这才匆匆提起了路引的事情,她打算趁着额娘还好好的时候,领着额娘回到她小时候经常听额娘提起的故乡。

    “关于路引这事,你先不要着急,还是先让她养养身子。”

    办张路引,对于尔芙来说,那绝对是小事一件,可是这牵扯的事情不少,首先就是她根本拿不准裕满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从瑶琴和张保嘴里得到的咨询,并不是那么的准确,她们都说是裕满厌弃了失节的木苏里氏,可是却从未提起过百合这个女儿,百合也话里话外的透露出,她打从出生就在庄子上,从来没有见过裕满,这就让事情变得有些诡异了,若是说裕满因为木苏里氏失节,厌烦了木苏里氏,但是百合是他的女儿,那是肯定的,不然当初木苏里氏就直接死在府里了,那裕满对百合不闻不问的这种做法,这又算是个什么套路呢!

    除了裕满有些不明确的态度外,她还担心百合一个姑娘在外不安全,这天底下的登徒子,绝对不止何五冶一个,之前百合在庄子上住着,便是庄子上的所有人都不尊敬她,却也不敢轻薄她,若是换了个陌生的地方,那她一个小姑娘该怎么保护好自己呢!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总不能将这些事情都不管不顾的就让百合领着木苏里氏离开,若是百合没事还好,就算旁人误会她的做法,她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可若是百合真的出了事,她还不得后悔一辈子,内疚一辈子。

    为了不出现那种让内心过不去的问题,尔芙只能拖一拖百合了,可是尔芙的好意,百合是半点都不了解的,从小就在旁人轻视的眼神下长大,百合远不是如她表现出的那么的心下无垢,她的内心是敏感脆弱的,猜忌心就更重了,所以见尔芙这么一推脱就多想了些,想着会不会是尔芙担心她假意离开,实则是要领着额娘去京中找阿玛,想着会不会尔芙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帮助她,只是将她和木苏里氏从庄子上骗出来,再寻机会除掉……

    总之就那么一瞬间,百合心底的阴暗思想就冒出来了。

    不过从小就学会伪装成乖乖小兔子形象的百合,面上只有无法平复的感激之情,连一直注意着她的瑶琴,都没能从她的脸上,发现半点端倪,她又陪着尔芙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见尔芙倦倦地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回了厢房。

    可是哪怕是回到了厢房里,她仍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怨恨,一直等到夜色渐浓,她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里躺下,这才露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恐惧、嫉恨、恶毒,以及一丝丝的羡慕。

    这一天,她实在看到了太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虽说是庶出,可是和尔芙一样都是裕满的女儿,凭什么一个就是高高在上、婢仆簇拥的亲王侧福晋,一个就要跟着满腿泥的庄稼人过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就算是换做尔芙是她,尔芙也会想不通的,但是她的伪装实在是太完美了,尔芙又一直都沉浸在一种同情心作祟的状态下,并没有深思她的这种反常,只当是她跟着那些民风淳朴的庄户,所以心性也更加明朗了,唯有剩下她自己一人的时候,她心底的负面情绪,这才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不过她害怕太猛烈的发泄情绪,会被在隔壁守夜的红杏听见,所以只狠狠地咬着手腕,直咬得手腕都渗出了血丝,她才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整理起了心里头乱糟糟的思绪。

    这一夜,百合睡得不好,尔芙睡得也不好。

    她没有告诉百合,就在她昨天领着百合和木苏里氏回府的时候,曾经让巴尔图领人去找何五冶,打算将何五冶先控制起来,只等裕满那边传回信来,她再行处置这个人渣,可是当巴尔图翻遍了庄子,也没能找到何五冶的时候,她就知道何五冶跑了,这绝对是个如定时炸弹般的隐患,也不知道会炸伤了谁。

    就在尔芙坐在妆台前,思索着何五冶去向的时候,距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处小树林里,已经在这里吹了一整夜风的,何五冶终于等到了他在城里的一个小喽喽,“和爷,您要的那些东西,小的都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就拴在外头,您这是着急的出门,这是要去哪里呀!”

    “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何五冶接过包袱翻了翻,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丢给小喽喽一记阴冷的眼神,又披了件外袍在身上,便快步沿着小路,径自往树林外走去。

    被何五冶呵斥了一句的小喽喽,也不敢跟着,按照何五冶的吩咐,窝在树林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听着树林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的彻底听不见了,这才原路离开了树林,回到了城里,只是他一回到城里,他就知道他受骗了,敢情这何五冶得罪了靠山的亲女儿,而且这个靠山的亲女儿还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堂堂亲王侧福晋,何五冶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以后再没有机会拉拔他了。

    这也就难怪素来看不上他的何五冶会找到他,他还以为是他的逢迎,总算感动了何五冶这个无耻小人,却不想是要坑他一把,坑他在盛京城里的人脉少,消息不如其他人灵通,并不知道他何五冶倒霉了,最终从他这里得到了一笔足够普通人家嚼用一辈子的盘缠和那匹他当儿子一样心疼着的好马。

    想着他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银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打了水漂,小喽啰眨巴着豆大的小眼睛,左右环视了一圈,找准了方向,撒开腿就往四爷府在盛京的别院跑去,暗道:既然何五冶对他不仁,他也犯不着讲什么义气了,说不定那位找寻何五冶下落的亲王侧福晋,兴许还能打赏他几个子,让他能补回些损失呢!

    这般想着,他就很快地来到了别院的大门口,他喘着粗气,找到了守在门口的护卫,略微一说明,门房就将他领进了门,送到了张保跟前。

    说白了,尔芙找何五冶的行为,那绝对算得上是尔芙的个人行为,张保拦这么一道,无非是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了尔芙的清静而已,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所以听小喽啰详细一说,便领着小喽啰进了后院。

    不过小喽啰是没有资格直接进到尔芙的居所的,张保只是将他带到了一处专门迎来待客的厅堂里,便安排了个小宫女请尔芙过来了。

    正陪着百合在院子里说话的尔芙,一听说有何五冶的消息,连身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忙叫着瑶琴,随着小宫女来到了在二门附近的花厅里,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出了院门的瞬间,坐在石桌旁做针线活的百合就丢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跟着她出来了。

    早就料理了桂嬷嬷的尔芙,如今在别院是说一不二,而百合是尔芙亲自带进府里来的,就算她不是正经主子,却也没人敢拦她,就算是有人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跟在尔芙身后,也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想要在府里转转,也就让她真这么轻而易举的跟着尔芙来到了花厅外,顺利地躲在了花丛的阴影下,偷听起了花厅里的动静。

    她比尔芙来得稍晚一步,并没有听到开口,等她找到合适的位置,蹲下身子,开始偷听的时候,那个来报信的小喽啰都已经说到了何五冶拿着盘缠离开盛京城的事情了。

    尔芙虽说没有得到想要的讯息,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来报信的,她相信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出几天,她就能查到何五冶的去向,为了鼓励这种检举揭发的行为,她很是爽快的赏下了一笔银子给小喽啰,笑着吩咐道:“只要发现了他的行踪,我是大大有赏,你也和你那些亲朋好友的说一声。”

    “小的明白,小的回去就将这消息传出去。”小喽啰看着眼前托盘里银灿灿的马蹄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的答应道。

    尔芙见这小喽啰识趣,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言多必失

    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喽啰喜滋滋地捧着沉甸甸的托盘,跟着小太监就沿着原路,往府门口走去,而满心好奇的百合,自然也就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避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别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拦住了这个正拿着银锭子在嘴里咬的小喽啰。

    “你是什么人?”小喽啰有些戒备地将红绸包着的银锭子,塞到了身后,尖着嗓子问道。

    百合浅浅笑着,从袖管里摸出了一颗龙眼大小银珠子。

    这是尔芙之前给她,让她打赏给身边宫婢的,这会儿倒是正好拿来贿赂这个有些贪财的小喽啰,也好让她问出那个折辱她和额娘多年的何五冶的下落,狠狠地报仇雪恨一下。

    俗话说的好,有钱好办事。

    小喽啰刚刚还是满眼戒备的打算脚底抹油的开溜,一瞧见百合手心里滴溜溜的银珠子,登时就眉开眼笑起来,躬身上前的抓着了银珠子掂了掂就塞进了袖管里的暗兜里,眨巴着豆大的小眼睛,贼兮兮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去办。”

    不怪小喽啰是这副做小伏低的做派,此时的百合早已经换下了她那些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穿着的是尔芙早前从霓裳阁定下的上好苏绣旗装,发间簪着的是内造的镶五宝流苏金簪,怎么瞧怎么都是大户人家的贵人儿,出手又是那么的大方……好吧,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又赚了一笔外快,二两银子,足够他去玉堂院耍几天了。

    百合并没有多和他磨牙,直接问起了何五冶的事情。

    毕竟她偷溜出来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注意到,所以她见那个小喽啰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便又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塞到了小喽啰的手里。

    上好的冰种镯子……

    小喽啰亦是个识货的,笑着往腰间一塞,便将他和尔芙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同时眼泛邪光的上下打量了百合一番,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这位姑娘,小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是还是想劝你一句,那何五冶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又得罪了京里来的贵人,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你还是该早作打算。”

    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肯出这么大价钱就为了求一个何五冶的下落,不是和何五冶有仇,那就是和何五冶有情,而百合一副柔弱小白兔的形象,看着就像是何五冶喜欢的那种粉头,何五冶又素来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这百合定然是个受骗者了。

    这算得上是他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

    当然也是因为百合的形象太具有欺骗性,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百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将小喽啰的话听进了心里似的,转身往巷子口走去,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将这个言语冒失的小喽啰恨了个半死。

    她如今不再是郊外庄子上的小可怜了,她不会再忍耐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躲到了巷子旁的阴影里,目送着小喽啰走远,重新回到了别院,状似无意的从一个有些快嘴的小宫女那里,问出了这个让她恨了个半死的小喽啰来历,寻了个要去庙上替额娘祈福的由头,便坐着尔芙安排好的软轿,去了城外一处香火不错的庙上,添了一笔不少的香油钱,这才重新回到了城里。

    只是她回城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来到了一处名为憩云轩的小店里,这是一处专做阴私事情的秘密联络点,她能知晓这个地方,还是一次何五冶和人说话的时候,她正好从旁边经过,偷偷听到了一耳朵。

    “客官,里面请!”这是一个表面经营点心的小铺子,正在柜台后忙活着的小伙计,瞧着有些眼生的百合,倒是也没有多想,笑着招呼了一句,便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店里的点心。

    百合笑着听了一会儿,一副认真挑选的样子,连连点头着,随手指了几样点心,求教似的看了眼跟在她身后伺候的红杏,柔声问道:“我也不知道姐姐的口味,随便拣了这几样瞧着不错的,你看看怎么样?”

    “格格,奴婢觉得只要是格格挑的,主子都会喜欢的。”红杏虽说是到了盛京以后,这才跟在尔芙身边的,可是她是四爷亲自安排的人手,自然对尔芙的口味是了解的,看着百合挑选的几样有些腻人的点心,她就知道尔芙不会喜欢这些,但是这几日,她也拼出了百合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好相处,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并没有指点出尔芙的喜好,反而顺情说了句万金油死的话,便退回到了一旁。

    百合闻言,便是一笑,扭头看了眼对面经营蜜饯干果的铺子,接茬道:“我见姐姐平日里就喜欢吃个零嘴,不如你再去帮我过去买几包蜜饯吧。”说完,她就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约几钱重的碎银子,塞到了红杏的手里,便将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红杏给打发了出去。

    红杏就算是已经很稳重、细心了,却也没想到百合私下的一面是她所不曾想象到的阴狠毒辣,见百合这么一说,想着尔芙也着实喜欢吃点蜜饯、干果这种小零嘴儿,便也就顺顺当当的接过了银子,快步往对面的小铺子走去。

    随着红杏一走远,百合就收敛了脸上的温笑,直接将她夹带出来的一对镶红宝石的梅花簪子,从袖管里摸了出来,摆在了柜台上,直勾勾地看着装点心的小伙计,冷声说道:“我知道你这里是个替人解决麻烦事的地方,我需要你去帮我料理个人。”

    “小的不明白姑娘在说些什么!”小伙计闻言一怔,随即收敛了眼底的惊诧之色,故作镇定的矮身回道。

    “是这样么?

    何五冶,你该知道是谁吧!这铺子实际是做什么的,就是他告诉我的,你不必担心我是个找你们麻烦的人,我是真需要你们帮助,我让你们做的事情,也绝对不是个什么太麻烦的事情,这对金簪就是我的赏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看百合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却也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她缓步走到了一旁,坐在了铺子一角摆着的圈椅上,慵懒地抚了抚鬓角,似笑非笑的轻声嘟哝道。

    小伙计还打算推辞,毕竟这种生人没有人引荐的找上门,那就意味着风险太大,而一旁一直在低头打算盘的掌柜的,却很是隐晦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让他已经到嘴边的话,登时就变了个样子,“难得姑娘信任咱们,找到咱们头上,那咱们自是要替您分忧的,您想要让咱们做些什么事情,您就只管吩咐就是了!”说完,他就好似很贪财似的将那对金簪拿在了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万分不舍的交到了掌柜的跟前。

    百合见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她从小宫女那里得到的消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只是还不等她继续说出什么要求,去一旁铺子里买蜜饯的红杏就已经拿着两个纸包回来了,她忙对着小伙计摆了摆手,打断了未说完的话题,扯出了满脸的笑容,笑吟吟的让小伙计继续装点心了。

    小伙计是何等的机灵,不然他也不会被安排在铺子里当差了,见百合一停住话茬,他便也就收敛了一身的肃杀气质,又一次回到了泯然于人群中的小伙计身份,笑嘻嘻地将称好的点心,送到了百合手里,接过了百合递过来的碎银子,而百合也趁着这个机会,无声地在小伙计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个‘死’字,说明了她的要求。

    “姑娘,吃好了,您再来。”小伙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着应承了一句,便自然地将百合和红杏送出了店门。

    小伙计重新回到柜台后头,看着眼神阴沉的掌柜的和暗格里放着的那对内造的镶红宝石梅花簪,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放轻了脚步,“大哥,这东西怕是不好接手吧。”

    “呵……顶数这些个皇室中人的心最狠。”装作掌柜的的据点管事冷冷一笑,将那对簪子塞到了暗格的最深处,冷嘲了一句,淡声说道,“让人传消息给其他地方的兄弟,找找那个什么何五冶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出手就是两件内造东西的蠢货是谁,连印记都没除去就拿出来了,我要是不好好拿捏她一把,我都对不住自己个儿。”

    百合是聪明不假,但是到底是眼界有限,木苏里氏又病得糊里糊涂的,压根就没告诉过百合,这些大户女眷簪戴的发饰、首饰,那都是有隐蔽印记在的,尔芙将这些她从未瞧见过的名贵首饰,送给百合簪戴的时候,也没有特意说明。

    当然,这也是因为尔芙没想到百合会将这些东西拿出去。

    带着内造印记的首饰就这么轻松的落在了一个专做阴私事的江湖人手里,结果会是什么样,那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好在据点管事是个聪明人,从百合和红杏的对话里,便也听出了几分,当他从各种渠道,打听到这一对梅花簪是来自雍亲王府瓜尔佳侧福晋手里的时候,他就很快猜到了找他们帮忙人的身份。

    瓜尔佳侧福晋的庶妹……

    据点管事的左右一思量,打算来个放长线钓大鱼,也就决定接下了百合交托的差事,命小伙计连夜在那小喽啰家中的水缸里,添了一把能毒死几头牛的砒霜。

    当夜,小喽啰一家老小八口人就魂归西天了。

    第二天天明,这个来府里报过信的小喽啰死了的消息就传到了尔芙这里,她并没有想到是百合为了一句话就动了杀心,只当是小喽啰替她办事的消息被躲在暗处的何五冶知晓了,这才引了杀身之祸,对何五冶的恨意,更重了几层。

    之前,尔芙就已经连着往京中的娘家,发过了两封信,可是结果都如石沉大海一般的没有半点回应,作为顶替了原主存在的穿越女,尔芙虽然很想尽快得到个结果,将恶贯满盈的何五冶抓起来,送到官府里惩处,却也顾忌着郭络罗氏的脸面,一直没有越过郭络罗氏,将信直接送到裕满手里,但是这次何五冶无辜躺枪,替百合背下了黑锅,以为他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贼,终于刺激到了尔芙,她再也顾不上郭络罗氏了,直接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便交到了来报信的张保手里,冷声吩咐道:“让人将这封信给我阿玛送去,直接送到京郊大营去,不必往府里送了。”

    张保应声称是,连半点含糊都没有,便要退出房门,就在走到门边的瞬间,他无意中看到了出入厢房的百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回到了尔芙跟前,将袖子里的东西,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尔芙手边,低声说道:“启禀侧福晋,这东西是衙役在那人家里发现的,瞧着印记是咱们府里出去的东西,便送了过来,奴才翻查过记档册子了。”

    尔芙不解地打开了帕子,看着里面有些眼熟的镯子,将疑惑的小眼神丢给了瑶琴,这些贵重的首饰,一直都是由瑶琴打理的,怎么就突然有一镯子落在了那小喽啰手里了,她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主子,这是您前几日让奴婢给百合格格送过去的首饰里的一样。”瑶琴表示她是个最细心的好宫女,别看尔芙的妆匣里,好东西多得尔芙自己个儿都不记不清了,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又是前两天的事情,她并没有得健忘症。

    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瑶琴所说的出处,低声道:“兴许是物有相似吧,百合打从过来别院,除了去给木苏里氏祈福上香那次,便再也没出去过,这镯子怎么可能是她手里的那个,她和那个人都没有半点交集,兴许是我之前送给额娘的,又被额娘随手赏给何五冶的吧,毕竟何五冶那人是一直都替我额娘办事的。

    行了,这事就这么的吧。

    你将这事和来传话的衙役说说,别传出闲话去。”说到最后,尔芙扭头对着张保补充了一句,她实在是不想和这种人命官司扯上半点关系。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裕满的反应

    第六百八十五章

    尔芙的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虽说这镯子上的印记是独属于尔芙的,但是尔芙进府这些年,手里头的好东西不少,就算是没回过几次娘家,却也每年都要回去个两趟,送给郭络罗氏的东西,除了那些个布料、药材,最多的就是各类首饰,就冰种镯子这种不算稀罕的玩意,那送回去的少说都要有个六七对了,所以这镯子的出处,也就不是那么好分辨了。

    毕竟记档上的记录,也就是记载个大致花纹和材质就算了,并没有实拍图片这种超越这时代科技的东西,所以在这么含糊的记录下,很容易就弄混了。

    张保和瑶琴,也就没有多想,毕竟百合进府这些天,确实是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便是百合那日去府外上香,那也是红杏一直跟着的,所以这事就这么被尔芙含糊了过去,让百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这样顺顺利利地过关了。

    随着小喽啰的死讯被张保传进内院来,百合不到午后就知道了,她暗暗佩服着憩云轩的行动速度,却也有些懊悔,她虽然心思阴沉,这也是她第一次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那人说那话的时候,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也是她从憩云轩回来,才渐渐明白过来的,只是一切都晚了。

    当夜,她借着给额娘上香祈福的机会,多烧了一炷香,烧给无辜枉死的小喽啰赵四一家人。

    而与此同时,那个从盛京匆忙逃离的何五冶,又在哪里呢!

    他自然是毫无意外的前往京中求郭络罗氏救命去了,只是他不敢走官道,也不敢露了行踪,一路绕来绕去的,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日子,这才终于在尔芙发出第三封的那天,赶回到了京城,来到了瓜尔佳府的府门外。

    在他看来,尔芙虽然看不上他这个堂哥,却也不可能不顾及郭络罗氏在裕满心目中的地位,压根就没想到他躺着也中枪,明明风餐露宿的在往京城赶,却也无辜的替百合背了个黑锅,让尔芙对他彻底没有了容忍力,直接将一封信从驿站,一路快马的送往了京郊大营,送到了裕满的案头。

    裕满,为人刚直不阿,不屈从权贵,不恃强凌弱。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看重的侄子,居然在盛景城胡作非为的没了王法,他表示他的内心很受伤,亏他还想着等何五冶再定定心,便替他在皇上跟前求个恩典,许他一个好前程呢!

    “来人!”看过尔芙送来的书信,他气得一把就将挂在房中的弯刀抽了出来,挥舞得呼呼作响,累得气喘吁吁的,这才坐在了书案后头,冷声唤着亲兵。

    随着他一声召唤,一直在他房外候着的亲兵就进来了。

    “研墨,我要给皇上上书。”裕满看着那封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信纸,咬了咬牙,他决定不能再继续纵容何五冶了,哪怕是宗亲族老觉得他不顾念血脉亲情,他也决不能留下这么个祸根了。

    亲兵表示,自家大人一年到头都写不了一百个字,突然要给皇上上书,该不会是那位被打发到盛京别院反省己过的亲王侧福晋来诉委屈了吧,他可不能看着自家大人犯糊涂,忙拱手道:“大人,您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将祖宗规矩都抛到脑后去。”

    “什么?”裕满有些不解地挑眉。

    亲兵也是个说话很直的糙汉子,直接就将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直说得裕满抬腿要踹他,这才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旁,扯着嗓子穷嚎着,生怕裕满一时为亲情所累就做下糊涂事。

    裕满表示,他就说人不能没文化,瞧瞧,他要是真想替自家尔芙求情,早在尔芙离京前就已经上书陈情了好伐,哪里需要等到今天……

    不过到底是他的亲兵,他也没有故意藏着掖着的,直接就将手边的信纸,丢到了亲兵的跟前儿,“瞧瞧,这就是我的好侄子,我将私产交到他手里头,他不想着好好过安稳日子,居然还干起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事情了,我这要是再纵容他,早晚他是要捅破天的。”

    “呵呵……”亲兵胡虎子,裕满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好儿郎,他表示亲眼看到自家大人的家中私事,他怎么觉得高高在上的自家大人都有些不那么高大上了呢!

    裕满没好气地斜了一眼胡虎子,命他准备好笔墨,攥着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笔就画起了符,他一个行军打仗的粗鄙武夫,实在是不大擅长刷笔杆子,平日的奏疏、邸报都是由身边的幕僚处理的,可是这次事关他的家事,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幕僚去了。

    一封奏疏写完,他愣是憋出了一脑门的汗。

    正当他要命人将奏疏送进御书房,递交康熙老爷子御览的时候,郭络罗氏派来找他的管家就到了他在京郊大营的帐外,“先把这里收拾了吧,也不知道府里又出了什么事情,真是烦死人了!”说着话,裕满就将奏疏塞到了书案的抽屉里,起身来到了外间,命人将府中的老管家迎了进来。

    老管家知晓裕满的性子,直截了当的就说起了何五冶的事情。

    裕满坐在上首摆着的宝座上,大手死死地攥着长案边的雕花纹路,生怕一激动就和老管家动了粗,若是没有尔芙先送回来的那封信在,兴许何五冶这番狡辩,他还能信上几分,可是一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一边是打小就不学好的侄子,他没有半点迟疑就判了何五冶的死刑,同时也将郭络罗氏怀疑上了。

    尔芙在信中,那可是提起了他在盛京庄子上的庶女了。

    他常年领兵在外,就算是现在在京郊大营,却也很少能回到府里去享受天伦之乐,府中一应琐事都是由郭络罗氏亲自打理,木苏里氏的离开,他早已慢慢淡忘,如所有男人一般的喜新厌旧的看上了新人,忘记了被郭络罗氏送往盛京庄子上的木苏里氏,但是他有没有个女儿,他总是不能忘了的。

    他可记得呢!当初,郭络罗氏将木苏里氏和他副将私通的书信交给他的时候,并没有说起木苏里氏已经身怀有孕的事情,而他自觉男子颜面有损,也就再没有见过那个艳如桃李的木苏里氏,这传说中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他表示他有点智商不足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要抓紧打发了管家,才好给尔芙取信详问,若是那百合是他的女儿,他绝不会让她流落在外,而若不是,那他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毕竟是那个和他生死相托的副将的唯一骨血了。

    太久没有在府里的裕满,耐心的听管家说完何五冶的事情,摩挲着手边的卧狮镇纸,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既然他都已经回来了,那就先留他在府里头住些日子吧,至于说他说的那些事情,我会给四侧福晋取信询问的,我不相信尔芙是个仗势欺人的。”说完,他就让胡虎子将管家送出了营地范围,重新回到了书房里头。

    书房里,裕满瞪着一双虎目,狠狠盯着那封尔芙发过来的书信,恨不得将上面的每个墨字都彻底看穿,沉默了许久,这才在胡虎子回来的前一秒,做了一个很是重大决定。

    他决定眼看为实,亲自去看看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儿和被郭络罗氏打发到庄子上的木苏里氏。

    “胡虎子,我要去趟盛京,你命人去准备快马吧!”裕满淡定的起身,理了理身上褶皱的家常袍子,对着正要见礼的胡虎子,轻声吩咐道。

    胡虎子闻言,也顾不上手边已经收拾了一半的笔墨纸砚,刚刚洗好的狼毫笔就那么华丽丽的脱手,重新掉在了笔洗中,溅得他一身浅黑色水痕,“大人,您如今身在要职,负责守卫皇城安危,没有皇命,您是绝对不能私自离京的,那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呀!”

    裕满微微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胡虎子不要太过紧张,又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让他坐下说话,这才从容地捋着颌下的青须,缓声说道:“我并没有想要私自离京,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

    下首坐着的胡虎子闻言,才刚刚松了口气,便瞧见裕满将丢在书案边的弯刀,重新拿在了手里,对着手臂就是轻轻一划……

    登时,猩红色的血迹就从裕满的手臂上冒出来了。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胡虎子眼神惊慌地站起身,一边扯着外袍内衬上的素白色绫布替裕满包扎伤口,一边哑着嗓子吼道,这大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还玩起了自残呢!

    好吧,这就是裕满这个笨脑袋想出来的法子。

    他身居要职,就算是他将自己个儿家里头的那点乱事都摆在明面上和康熙老爷子请假,康熙老爷子?都不会搭理他的,他又实在是不能等下去了,所以只好让自己个儿病一病了,扎腹腔太危险,扎腿上,那就骑不了马了,也就扎在左臂上,既能达到他请假的目的,又不会影响他去盛京的安排了。

    “大人,您能不能听卑职一句话!”胡虎子听着裕满自鸣得意的一番说辞,实在是不忍心戳破裕满的这种臆想,却也不能不说,毕竟要是真按照裕满的法子办了,那裕满就是欺君之罪了,比私自离京的罪责,当真是不小多少。

    裕满被打断了话茬,不快地撇了撇嘴,哼了声,示意他说吧。

    胡虎子仔细地替裕满包扎好了手臂上的伤口,又收拾好了沾满血迹的书案,磨蹭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裕满的忍耐力崩毁之前,打开了话匣子,“大人,卑职听说四侧福晋离京前,身子似是不大好,您福晋是个女眷,出门不方便,您作为父亲去瞧瞧,这也算得上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再请了四爷帮忙,想来皇上是不会反对的,您实在是不必这般故意弄伤自己,若是您这样子借伤上书,您该如何解释您这伤势的来历了,最近京郊这边是连个小贼都没出现过的!”

    “你不早说!”裕满表示他从胡虎子的眼里,居然看到了一丝鄙夷,难道他还不如亲兵懂得多,他这不是一时着急,没有想起来么!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左右胡虎子也知道他家里的这点事了,裕满也不拿他当外人,拉着他就商量起了细节,终于在第二天的晨曦洒满大地之前,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他这才放了胡虎子出营,命他尽快找到四爷通气,求康熙老爷子放他去趟盛京。

    就在尔芙的第三封信,送到裕满案头的第三天,他的计划,终于成功了,他带着四爷给尔芙的书信和康熙老爷子对他的一番嘱托,奉旨出京了。

    他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头,钦差大臣

    ——一个修缮皇陵的钦差大臣,胡虎子和雍亲王府长史傅鼐大人随行,并整套的钦差仪仗,晃晃晃晃,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沿着黄土净街的官道,终于在酷暑来临之前,赶到了盛京城外的送官亭。

    尔芙作为亲王侧福晋,兼裕满的嫡亲女儿,早就在裕满一行人出京那天就收到了来自裕满和四爷送过来的书信,盛京这边的大小官员,也都纷纷上门来请,她略一合计,想着正好在路上和裕满说说百合的事情,也便跟着一众官员,迎出了城外,还站在了最前面,别提是个多么风光的位置了。

    钦差驾临,如同天子亲临。

    尔芙随着一众官员,行跪拜大礼后,见裕满越过仪仗走近,这才笑着起身,来到了裕满跟前儿,撒娇道:“阿玛!”

    说起来,原主和郭络罗氏不亲,但是却是裕满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就算是尔芙来了以后,她出嫁这些年,裕满也没有忘记她,虽然裕满碍着男女大防,不好进四爷府的内宅见她,但是却也经常送各种好东西给她,生怕她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这次她离京,裕满更是安排了亲兵随行护卫了一路,简直就是公器私用到了极致,也就不怪尔芙会在裕满的身上,找到孺慕之情了。

    裕满眼露慈爱地看着为人母的尔芙,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扭头看着来迎接的一众官员,将笑迷眼的尔芙挡在了身后,上前一步地对着大家伙儿抬了抬手就让人都起来了,连句废话都没说就直接领着人进城了。

    他来是为了确定百合的身份的,可不是来和他们说废话的,至于督造修葺皇陵的差事,那完全就是傅鼐自己个儿的事情,他完全就是担个名,这也是在康熙老爷子那过了明路的,就算是有朝一日,有人咬出这个事,他也是不怕的,所以他就这么洒脱地和自家女儿走了。

    裕满在盛京没有别院,庄子那边也不适合他一个钦差大臣住,所以他早在出京前就已经和四爷打过招呼了,这次来盛京就住在四爷的别院里,一来是按照康熙老爷子对他的私下吩咐,好好和自家女儿念叨念叨祖宗规矩,二来是就近确认百合的真正身份,其实说起来,裕满也是蛮尴尬的,要是从心而论,他自是不愿意住到别院里来的,毕竟这种花边的事情,闹到女儿跟前,他这脸上是真挂不住,可是不住吧,他还真没个合适的地方住,总不能让那些已经来盛京养老的老王爷们给他腾院子吧,顶着钦差大臣这金灿灿的头衔,他要是住在客栈里,那估计都能将这些当地官员吓疯了。

    不过为了给女婿身边得力的傅鼐铺路,他也只好辛苦辛苦了。

    “木苏里氏还好吧!”重新坐回到车辇上,尔芙也被裕满拉了上来,他一边替尔芙倒了杯茶,一边有些尴尬的问道,以前忘了木苏里氏这个人,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失落的,可是突然被尔芙提起,他心底那点小火苗,好似又一次着了起来,对那个艳若桃李的女子,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惦记,尤其是在知道木苏里氏的身子不大好了以后。

    尔芙闻言,脸色一暗,还没来得及说话,裕满就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担心郭络罗氏,忙轻声解释道:“我知道你是担心你额娘,你额娘是阿玛的明媒正娶的嫡妻,她管教府中妾室,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阿玛也不会迁怒她的。”

    有这样一个阿玛,原主好幸福。

    尔芙如此想着,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阿玛,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额娘的事情,我知道您和额娘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定然不会迁怒额娘,只是木苏里氏的身子,亏损得太严重了,就算是胡太医亲自出手替她调养,怕是也……”

    说到这里,尔芙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裕满是个粗人不假,却不是个傻子,单看尔芙这脸色,他就猜出了木苏里氏是真的不行了,也幸亏尔芙来了这里,不然他可能连这个女人最后一面都再也见不到了。

    父女二人,说到这里都沉默了下来,一直到车辇在别院外停稳,裕满才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低声道:“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你,还想要看看百合。”

    “阿玛,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晚上,咱们就一块在二门旁边的花厅用饭,给您接风洗尘,到时候,您就能见到百合了,这会儿,您就好好歇歇吧,我听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您这身上是带着伤的呢!”尔芙闻言,并没有觉得难受,温婉一笑,扶着裕满就下了车辇,一边引领着裕满往准备好的院落走去,一边柔声说道。

    说摆了,裕满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算是裕满对她好,她也不可能将裕满当成亲爹那般,顶多就是亲昵几分而已,若是换成她在现代的亲爹,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她估计能气得想要杀人,但是发生在裕满身上的话,那她绝对是个体恤父亲心情的孝顺女儿了。

    “这次辛苦你了。”京城的雍亲王府,裕满是去过的,看着眼前略显朴素的院子和满头是汗的尔芙,裕满自责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当阿玛的不中用,要是他当初能多存个心眼儿,能更加细心些,尔芙就不会被指给四爷做小了,在选秀第二轮的时候就会被撂牌子,嫁给他早就选好的那个忠勇淳厚的葛副将了。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半句都不敢漏出来,若是让人知道尔芙在选秀前,他就曾经和葛副将商量过亲事,怕是尔芙在四爷府的处境就要更艰难了。

    “阿玛,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大老远的从京中来看我,已经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您要是再这么说,女儿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尔芙笑着摇了摇头,扶着裕满走进了布置好的院子,早已经有人将预备好的冰块都送了进来,倒是凉爽得很,她笑着将裕满头上戴着的冠帽取下放好,便亲自拧了个帕子,递到了裕满的手边,柔声说道。

    裕满擦了擦头脸上的汗水,见尔芙也忙出了一身汗,忙让她坐下歇歇,又问了问她在盛京过得好不好,这才进了净室里梳洗,而尔芙也趁着这机会,重新回到了内院,将裕满到来的消息,转告给了百合。

    “阿玛真的来了?”百合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道。

    尔芙肯定地点了点头,接茬道:“说起来,阿玛这次来就是为了你和你额娘来的,本来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因为一直没得到阿玛的回信,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害怕让你空欢喜一场,这才一直瞒着你,稍后晚上,咱们就一块去花厅那边用饭,给阿玛接风洗尘,你就能见到阿玛了。”

    “姐姐,我想要看看阿玛,想要看看阿玛是个怎么样的大英雄,可是我真的不想去京里,我好害怕,我就是个长在乡野的野丫头而已,不如您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偷偷看阿玛一眼就好了!”百合意识到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忙想了一会儿之前生活中的憋屈事,压下了脸上的狂喜,有些忐忑地舔了舔唇,低声道。

    “尽胡说!”尔芙低声喝斥道。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冷到的家宴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此时的百合,整体状态就如同一只趴在沙滩上的小海龟,稍微一点惊吓就将脑袋缩了回去,尔芙只好耐着性子,细声细气的劝说着,直说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这才让百合平静了下来,不再装作琢磨着临阵脱逃的样子,露出了一抹有些为难的笑,微微点了点头,回房去准备晚上要穿戴的衣饰。

    “主子,您这般为百合格格打算,您就不怕木苏里氏说些有的没的,坏了郭络罗福晋在裕满大人心里的形象!”瑶琴看着百合摇曳而出的背影,略显担忧的说道。

    尔芙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想多了。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装傻充愣的高手,我额娘是嫡福晋,为阿玛生儿育女,操持家中琐事,又有姐姐这个宫中的宠妃和妃娘娘在,阿玛不会嗔怪额娘的,至于百合的事情,她到底是阿玛的女儿,她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的苦,难道真让她在外飘零着,我实在是不忍心。”

    “奴婢就怕主子的善心,到时候成为伤害您的武器。”

    “血脉亲情,这玩意儿说起来是玄之又玄的,你说的还没有发生,我要是早早就为了没发生的事情,安排下一个个后手,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了。”尔芙笑着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抿了口瑶琴送上的热茶,柔声说道。

    ——————

    夜色微垂,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树梢上,洒下如水般的月华,不算大的花厅里,摆了一张巨大的圆桌,因着没有外人在,尔芙也没有搞男女分席的那一套,甚至连戏班子都没请,只是一场最寻常的家宴。

    八荤八素的十六道菜,摆上桌子,裕满看着身侧的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拨动着眼前的盖碗茶碗,似是无意,又似是随口一句的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晚了,百合还没有过来,当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阿玛,您和妹妹第一次相见,妹妹自是要紧张些的。”看着裕满隐隐往外望去的眼神,尔芙就算是智商再低,也能听出裕满话里心急了,她笑着看了眼瑶琴,示意瑶琴去往内院催促了。

    少时片刻,又是一轮茶水过,百合和木苏里氏终于来了。

    木苏里氏花白的长发梳得齐齐整整,用茉莉头油擦得蹭明瓦亮,过于华丽的架子头上,簪着一支足有巴掌大小的蝶彩百花镶珠步摇,身上一件水红色的窄袖旗装,脚下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绣花鞋,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有一种违和感,就如同是戏台上那些穿红着绿的小丑一般。

    跟在她身侧的百合就正常多了,未嫁女的标准打扮,内着一件水蓝色绣白色小碎花的长袍,外罩同色滚紫蓝色边的琵琶襟马甲,发梳小两把头,簪着几朵蓝粉色的海棠绢花,并一支鎏金簪子,看起来就是个清秀雅致的姑娘。

    “这……”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若是木苏里氏此时仍是当年那副娇艳明媚的样子,便是木苏里氏当年真的犯下大错,裕满也会赏个笑脸,可是现在的木苏里氏早就已经年老色衰,色衰而爱弛,她又穿着一袭不适合她年纪的鲜艳衣裳,所以裕满登时就绷不住了,一张脸青了紫、紫了黑,最终狠狠咬了咬牙,将已经到嘴边的训斥压了下去,扭头略显疑惑地看了眼尔芙。

    尔芙忙低头解释了两句,便匆匆对着百合招了招手。

    她不是个面甜心苦的性子,早在裕满从京中出来的时候,尔芙就请了霓裳阁的绣娘、裁缝进府给木苏里氏和百合剪裁了新衣,用的料子不说是她这次带过来的那些名贵料子,却也都是能穿得出去的好东西,她实在不知道木苏里氏为什么舍弃了她准备好的那套更适合自己的暗红色滚黑边的庄重旗装,而传成这副样子出来了。

    倒不是说尔芙想限制两母女的穿着,若是木苏里氏另选了得体的衣物穿戴,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嗐……

    想到这里,尔芙就是一声叹息,只是还不等她和百合说句话,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阿!”木苏里氏摔倒了,摔倒在了裕满身前。

    就在尔芙刚刚扭头看向百合的瞬间,刚刚还扶着百合的手腕,走起来如扶风摆柳一般的木苏里氏,在看到裕满的瞬间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满血复活了,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愣是没能拘束她的行为,几大步就跑到了裕满身前。

    青春少艾,抛弃少女的羞涩和矜持,主动投怀送抱,那对于男人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半老徐娘,欲拒还迎的诱惑,也能让男子体验到别样的情愫,但是一个脸上擦了不知道多少层脂粉,一笑一动都往下掉渣子的老妪的主动,那对于男人来说就只剩下惊恐了。

    而裕满就是这种感觉。

    他记忆中的木苏里氏是一个艳若桃李的美人,纵马高歌,更多了一份爽利直率的英气,他的脑海里就是一直流转着这样的印记来的,猛然见到过分苍老的木苏里氏,他就已经很惊讶了,见到木苏里氏对着他扑过来,他还来不及思考就遵从本能的做出了拒绝的动作,伸手挡住了要冲到他怀中诉委屈的木苏里氏。

    木苏里氏的身子,本就是不大好的,能这样轻盈的跑起来,那就已经是超负荷的运动了,猛然被裕满这么一挡,她就随着那不算大的力道,直接栽倒在了裕满的脚跟底下。

    直到此时,尔芙也算是彻底明白木苏里氏为什么舍弃她准备的那身衣裳了,她只能说这木苏里氏是真的太认不清事实了,但是却也没有就这么看热闹,忙使了个眼色,让瑶琴上前和百合将木苏里氏扶了起来,让到了裕满的另一侧空位坐下,引荐起了黑脸的百合。

    从小就和木苏里氏相依为命,百合是希望有阿玛疼爱、呵护,可是却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对自家额娘动粗的男人,很不幸的就是裕满就这样成为了百合心目中渣男的代表人物。

    她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那完全就是为了木苏里氏的愿望了。

    “民女百合,见过钦差大臣!”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表现出他的不满,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她就一撩袍摆,来了个跪拜大礼,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声音清冷的问安道。

    裕满可谓是少年得意,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骨子里都带着股子傲气,见百合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登时就有些不喜起来,可是碍着尔芙还在一旁看着,他倒是也没有为难百合,抬了抬手,随口一句就让她起来了,“你就是我的女儿百合?”

    “民女不知,民女自小就随着额娘住在庄子上。”百合冷冷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低头落泪的木苏里氏,她好担心木苏里氏会在现实的打击下,突然就这么倒下去。

    本该是一顿很温馨的家宴,伴随着木苏里氏隐约的抽泣声,裕满时不时的吐气声,并百合冷飕飕的几句暗讽话语,哪怕尔芙已经很努力的打圆场,甚至有些彩衣娱亲的自黑下,气氛仍然是不可控制的毁了。

    尔芙见大家伙儿都没了继续坐下去的想法,她也实在是累得没力气再装疯卖傻的说笑了,左右看了一眼,相看两厌的裕满和百合,找了个借口,草草收了个尾,便让瑶琴送木苏里氏和百合回去内院歇息了,而她则亲自送着喝了几杯酒的裕满,回到了前院的客院中。

    “阿玛,百合打小就吃了那么些苦,您怎么还给她冷脸看呢!”尔芙不满地看着呼哧呼哧喘粗气的裕满,嘟着嘴儿道,同时顺手将一盏茶,递到了裕满跟前,免得喝了酒的裕满,一会儿口渴的难受。

    裕满一接过茶碗就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我给她冷脸,你看看她还有半点规矩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就算是这些年没管过她和木苏里氏,对她们娘俩不住,可我也是她阿玛吧,你看看她那个态度,说出来的话,那是句句带刺……”

    说完,他就似是很不痛快的将茶碗,重重撴在了角几上。

    尔芙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接过,重新续了杯茶,递回到裕满手边,接茬劝说道:“阿玛,您自己个儿也说,您这些年都没管过她们母女,她对您心里有些埋怨,那不也是正常的么,您更该好好和他说说话才是,哪有您这个样子的,才一见面就将木苏里氏推了个跟头,别说是百合看着不痛快,便是我瞧着,心里头也有些不自在。”

    “……”

    关于这点,裕满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他推开木苏里氏,一来是因为木苏里氏这副尊容,实在是有些让他接受不了,二来是木苏里氏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些,这花厅里,有尔芙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瞧着木苏里氏和他亲近些,那也就算是勉强了,可那还有百合个未嫁的女儿和一并宫女在,他这脸皮得多厚,才能让木苏里氏就那么扑到他怀里。

    只是这些话,他不好和尔芙说,所以有些不自在的裕满,登时就转移话题了,问起了木苏里氏过分苍老的原因,“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记得她才不过三十五六岁而已。”

    木苏里氏为什么会老成这副样子?

    尔芙表示她替郭络罗氏和裕满脸红羞臊,这对没心肝的夫妇,还真是不是一般的般配,一个是个手腕高的掌家福晋,一个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被渣男遗弃的小妾木苏里氏在庄子上住着,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作为一个父母贴心的小棉袄,她还是没有底线的将过错都推到了何五冶的身上,“这事,其实女儿也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当时在街上,偶然遇到了纨绔跋扈的何五冶,何五冶不知女儿的身份,便上前来找麻烦,也亏得女儿身边跟着的护卫能干,不然怕是女儿都要吃亏了,后来他知道了女儿的身份,这才让百合过来替他求情。

    女儿见百合穿的不是太好,脸色也很差,便询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何五冶以替木苏里氏诊病为由,拿捏住了百合,命百合来见我,求得我放他一马,我气不过百合被他这般拿捏着磋磨,便领着人去了庄子上。

    木苏里氏住在庄子里的大院子里是不假,却并非住在正经院子里,而是被何五冶安排住在了庄上帮佣们干活的浣洗上,女儿看那房子都有些歪歪斜斜的,而且屋子里到处都是漏雨的痕迹,别提多破烂了。

    说句实话,女儿将百合和木苏里氏带回来,本就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可是女儿也是实在被何五冶做下的事情气到了,您可知道木苏里氏和百合唯一的家当就是她们屋子里的那两床补丁摞补丁的被褥,那母女俩是您的家眷,便是真的犯了错,那也不该被人这般欺辱才是,反倒是何五冶一个远房亲戚,居然住着您的大院子,使奴唤婢的过着逍遥日子。”

    裕满是真的没想到木苏里氏和百合的日子是这样过的。

    他虽然能猜到没有他的回护,这对母女在盛京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远没有想到会过得这么惨,尤其是在知道百合居然要跟着那些庄户一块下田种地后,他倒是真觉得有些对不住木苏里氏和百合了。

    人么,就是这样。

    你看着一个人不痛快的时候,他就算是怎么表现,你也不会觉得他好,而你觉得一个人顺眼的时候,他就算是多么无理粗俗,你也会觉得他是直爽可爱,而百合在裕满心目中的印象就这样发生了转变,想着百合从小就要跟着庄户下田种地,还能如此守礼懂事,那简直就已经是很优秀的表现了,再想想百合奉母至孝,他都有种捡到宝的感觉了。

    当然,这一切的好印象,还需要另外一个证据的印证,那就是百合的血统问题,若是百合是他的女儿,他自是要将她的名字填在族谱上,接回到京中去,让她过上该过的日子,若是不适他的女儿,他也会将百合送到他副将的家乡,让她认祖归宗,不至于一直流落在外。

    就这样,打定主意的裕满,将正在打哈欠的尔芙给赶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清醒

    第六百八十七章

    次日天明,才用过早饭,尔芙就将心头不痛快的百合请了过来。

    要说百合也说不清她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她是希望能过上人尔芙这般风光的日子,可是她又不希望被阿玛裕满那般小巧,更不希望额娘木苏里氏不被裕满看重,同时她心里也明白裕满不可能看重她的额娘,所以整个人纠结得不行,就连看到一直帮助她的尔芙,也没有个好脸色,说话语气亦是夹枪带棒的,也就是尔芙自认是来当和事老的,不和她计较,不然三句话说不完就得将她轰出去。

    “你昨个儿也见过阿玛了,其实阿玛他并不是不疼你,而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便是这次也是一直到你的消息,他就匆匆从京里赶了过来。”尔芙看着脸色发青的百合,抿了口温茶,略整理了下思绪,笑吟吟的说道。

    百合冷冷一笑,不置一词的看了眼尔芙。

    “你怪他是应该的,可是总要给他个机会和你好好说说话吧,他年纪也不小了,这一路过来,身上还带着伤,昨个儿夜里就发了热,到现在还起不来呢!”这话,尔芙说的就有些不真实了,裕满昨个儿是有些着凉了,可是现在已经威风凛凛的随着胡虎子去校场舞刀弄枪了,那几十斤的长枪,舞得是水泼不进,森光凛凛,别提多潇洒了。

    不过百合却连个眼神都没丢给尔芙,只盯着手边茶碗上的花纹,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无声无息。

    此时,尔芙心想,哪怕是百合臭骂裕满一顿也好,别再让她自己个儿在这里唱独角戏了,要说她本就不是个很擅长耍嘴皮子的人,百合这态度……又实在是冷得让人说不下去话,她连着将小半宿没睡准备好的台词一说完,这房间里就彻底静了下来,要不是她还能隐隐听见博古架上那尊自鸣钟的滴答声,她真的以为是时间静止了呢!

    小半个时辰过去,茶水续了凉、凉了续的折腾了几泡,尔芙现在除了傻笑,已经说得没什么好说的了,终于来人解救她了,木苏里氏打从昨个儿被裕满推了个跟头儿就再没言语过,若不是还能吃能睡的,尔芙真以为木苏里氏是哀莫大过心死,彻底死心了,这会儿木苏里氏居然主动来找她了,她有些惊讶。

    “快快请进来。”尔芙欣喜若狂地站起身,理了理并不乱的发鬓,笑着对瑶琴吩咐道,随即看了眼同样看着她的百合,迈步往外间走去。

    从进门就没说过话的百合,也随着尔芙来到了外间。

    碍着嫡庶尊卑和身份地位上的差异,尔芙并没有直接走出门去迎接,只走到房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这便算是她给木苏里氏最大的脸面了。

    她这边才站住脚步,门口挂着的织锦帘子就被撩起了。

    昨个儿穿红着绿如老妖精似的木苏里氏,此时身着一袭暗褐色旗装,发梳圆髻,脸上也没有涂脂抹粉,虽然看起来仍是苍老得厉害,却也多了一份淡然的气质在其中,反倒是耐看了些,她瞧着站在尔芙身后的百合,抿唇一笑,随即就对着尔芙盈盈拜了下去,“妾身木苏里氏见过四侧福晋,四侧福晋吉祥!”

    尔芙并没有预料到木苏里氏会对她行礼,一旁领着木苏里氏进门的瑶琴,也没有预料到,所以等木苏里氏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半蹲礼,话说了一半,尔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打算将木苏里氏扶起来说话,可是木苏里氏是打小就跟着阿玛在马背上长大的女中豪杰,就算是这些年身子坏了些,但是也不是尔芙能轻易扶起来的。

    “快起来,您这是作什么!”尔芙无语地扶着木苏里氏,低声道。

    木苏里氏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一边随着礼让她进门的尔芙往屋子里走,一边斜了一眼站在尔芙身侧自家女儿百合,她以前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将薄情寡义的裕满在心里洗白了无数次,只当她和裕满就是一对被残忍分开的有情人,将百合看做她和裕满的爱情结晶,虽然给不了她富贵的生活,却是打心眼里疼爱着她的,可是昨个儿裕满的做法,却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带着她对这个她费尽心力、差点小命不保才生下来的女儿都看不上眼了,这也是为什么昨个儿明知道百合在她床前急得抹了一宿眼泪,她也一直不曾说话的原因。

    此时,她见百合耷拉着脸的样子,便更不痛快了,一进门,还不等尔芙将百合让着坐下来,她就喧宾夺主的重重一拍手边的角几,对着脸色不善的百合,冷声呵斥道:“百合,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额娘这些年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女儿知错了!”百合闻言,乖乖跪下道。

    木苏里氏这嗓子,真是将尔芙吓了一跳。

    说起来,尔芙从见到百合和木苏里氏两母女开始,除了最开始被木苏里氏撒泼打诨的骂了一顿外,便再也没有听过木苏里氏说话,便是之前在庄子上,木苏里氏已经是歇斯底里的骂人,却到底是身子骨虚,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架势,可是这次木苏里氏训斥百合的这两句话,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加之配合着木苏里氏用过药的眼睛,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了几分,若是让尔芙非要说木苏里氏像谁,那只有当年可以吓哭无数小朋友的容嬷嬷能媲美了。

    此时,尔芙也顾不上木苏里氏在她跟前教训百合是个什么想法了,却也不放任着百合这么跪着,知道的是木苏里氏自己折腾百合这个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从中挑唆了呢,她忙对着瑶琴使了个眼色,扭头对着木苏里氏笑着道:“您这是怎么了,喝杯茶消消气,怎么一大早就生了这么大气!”

    “嗐!”木苏里氏闻言,摇头叹气道,“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昨个儿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了,她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只是当时我的脑子有些稀里糊涂的,一直也没有能说她一句,反倒是为难侧福晋了,在旁边费尽心思的打圆场。”

    “您不要这么说。”尔芙表示恢复正常的木苏里氏好吓人,面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分毫,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语气从容平缓的接茬道,“阿玛这些年对您和百合不闻不问,百合怪他是理所应当的,便是阿玛自己也觉得对不住您和百合,并没有怪百合,这不昨个儿回去以后,阿玛还特意拜托我要好好和百合说说,您也就别怪百合了,她也是替您委屈着,不然不会那般和阿玛说话的!”说着话,尔芙就看了眼跪在地上抿着嘴儿做倔强状的百合,出言让瑶琴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百合这孩子是个一根筋的,木苏里氏不吐口,她就不肯起来,哪怕瑶琴已经将她拉得膝盖都离开地面了,瑶琴那边才偷偷松口气,她就又一次跪了下去。

    咕咚的闷响,听得尔芙都是一呲牙,反倒是木苏里氏这个做娘的就跟没事人似的,连个眼神都没往百合的方向飘,只一个劲的和尔芙说着话,最后更是好像是嫌弃百合这样打扰她和尔芙说话似的,竟然一摆手就要将百合轰了出去,让她出去跪着。

    “这……”尔芙见状,忙打算劝上几句。

    可是她话还没出口,木苏里氏就仿佛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了一般,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愁苦的样子,皱着眉说道,“侧福晋善心大量,不与她计较,我这个做额娘的却不能不严厉的管教她,她是裕满的庶女,又自小长在乡野,本就比不得京中的那些名门贵女,如今又是这把年纪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她和我一样吃苦遭罪的过一辈子。

    说句难听的话,我现在管她这么严厉,那也是为了她好。

    当年若是我的额娘不是早逝,家里头没个人管教我,任由我和阿玛在军营中,随着那些粗人莽夫在一起胡闹,我就不会不管女子矜持的跟了已经成家的裕满,我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不想她重蹈我的覆辙,可是这些年,她的性子渐渐长成,我也唯有这般严厉对她,才能让她改了身上的这些毛病。”说到最后,木苏里氏有些哽咽了,忙扯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免得当场就哭出来。

    木苏里氏都这般说了,尔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瑶琴在廊下的阴凉下,铺了厚厚的弹花垫子,这才让人将百合领了出去,虽说现在天色还早,太阳也不高,可是大太阳就在脑瓜顶上晒着的话,估计就百合这小身板,没一会儿工夫就得中暑了。

    关于尔芙的安排,木苏里氏也不发一言。

    百合就这样被瑶琴领了出去,跪在了廊下的阴凉处,小嘴紧紧抿着,显得很是倔强的样子。

    “今个儿我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求侧福晋的!”木苏里氏似是有些心疼,又似是有些不放心的起身张望了眼廊下跪着的百合,沉默了一会儿工夫,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哀色,俯身对着尔芙又是一礼,低声道。

    “您有事,只管和我说就是。”尔芙客气道。

    木苏里氏显得有些犹豫,连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打算说了出来,她希望能和裕满再见一面,她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可是百合是个姑娘家,若是让百合就这么留在盛京,她实在是放心不下的,她想要为百合的事情和裕满商量一番,“这女人不管以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一旦做了娘就是这样,一辈子都是为了孩子。

    当年,我和你额娘在府里斗得不可开交,我输了,那是我活该,我虽然也曾怨恨过郭络罗氏,却也明白都是不得不去斗,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怕是也不会忍辱偷生这些年,好在老天有眼,到底是愿意垂怜我这个不算可怜的可怜人,送了你这么个大善的孩子来……”

    “阿玛他这次来盛京是担着皇命的,这会儿已经不在府里,若是您不着急,不如等晚上阿玛回来,我再安排您与阿玛说话,您觉得如何?”尔芙不是个无欲无求的圣母,也不是个毫无底线的善心人,若是木苏里氏现在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兴许她会直接将木苏里氏和百合打包送回京中,可是木苏里氏以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请求她,她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了,不过她也没有盲目决定,毕竟木苏里氏要是真是个面团似的包子就不会和郭络罗氏斗得不可开交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了眼瑶琴,见瑶琴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了下来,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打包票,而是只同意安排木苏里氏和裕满见见面就算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木苏里氏仍是满脸感激的连连道谢着,反倒是弄得尔芙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在她看来就算是她不安排这事,裕满也不会真的对这对母女不理不问的,从昨个儿裕满的脸色,尔芙就能看出裕满不算是个太狠心、太绝情的男人。

    送走了连连感谢的木苏里氏,尔芙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木苏里氏清醒了过来,百合的未来就不需要她多操心了,也不需要她承担责任了。

    作为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尔芙最怕的就是承担责任了。

    天色微垂,在外应付了一整天来求见、逢迎的大小官员的裕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四爷在盛京的别院里,他虽然是担着个空名,可是有些场合,他还是要露露面的,比如明个儿去皇陵祭奠历代先皇的事情,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脱下这身厚重的大衣裳,好好松快松快身子骨儿,至于百合和木苏里氏的事情,他也顾不上研究了。

    左右族中的族老,现在还没到呢!

    打着这样主意的裕满,在看到尔芙身边的大太监赵德柱过来的那刹那,刚刚松缓下来的神经就又一次紧绷了,他是经过百合冷脸的,他可真不希望尔芙和百合发生什么冲突。

    “可是侧福晋那边有事了?”裕满略显紧张的问道。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 躺枪

    第六百八十八章

    当天夜里,尔芙只知道木苏里氏去了前院,整夜未归。

    至于两个人到底谈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安排人去探听消息,左不过就是百合要回到京中府里的事情罢了,待到第二天的大天亮,裕满才和木苏里氏一道进了内院,两人分别见了尔芙和百合。

    上房中,裕满略显尴尬的说起了他的安排。

    他希望尔芙能出面替百合做个脸,让百合能更加体面些的回到京中的府里,也希望郭络罗氏能看在尔芙的面上,不要过多的为难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木苏里氏和自小就吃苦受罪的百合两母女。

    关于这点就算是裕满不说,尔芙也会选择送佛送到西,但是听着裕满这样为百合和木苏里氏细细打算、安排,就算是她心里不将裕满当做亲生父亲,只当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而已,也难免有些小失落的感觉。

    好在,失落就是一点点而已。

    “阿玛不必担心,我会给额娘去封信的,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些年了,我想额娘也不会再计较这些了。”尔芙压下心里的酸涩,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裕满并没有发现尔芙心里的小失落,一颗心都已经挂在了厢房的两母女身上,见尔芙一答应下来,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便直接寻了个由头去厢房见百合和木苏里氏了。

    目送着裕满径直进了厢房,尔芙坐在炕上,摸着手边尚有余温的茶碗,咧着嘴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般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木苏里氏的魅力,还真是不是一般大,这才一夜的工夫,阿玛就已经忘记我也是他的女儿了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瑶琴,刚要说几句安慰尔芙的话,尔芙就一口气喝光了茶水,吩咐她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她可不会为了裕满太重视百合就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她就是个外来者而已,这次将木苏里氏和百合送走了也好,也免得她成日里为了和百合找话题聊天伤脑筋……尔芙就这样一番自我安慰,神奇的消了火气。

    一封信,很快就写完了。

    若说和裕满,尔芙还有几分孺慕之情,那对于郭络罗氏,绝对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可能会有些受伤的郭络罗氏,只好将这些日子在盛京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描写了一番,又将裕满的打算和对她的托付,一一复述了一番,让郭络罗氏做到心中有数,便命人将信送了出去,希望能尽快送到京中郭络罗氏的手里。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将信交给瑶琴发出去的瞬间,京中有一封关于她的信,也正通过驿道传过来,刚刚好送到别院的门房手上,正好就由瑶琴捎了回来,尔芙看着信封口的火封徽记,显然是她在京中的长姐和妃娘娘发来了的。

    “送信的人没说什么?”尔芙看着信,疑惑的问道,她真是想不通就算是为了木苏里氏和百合的事情来信,那也该是郭络罗氏出面才对,怎么会由和妃娘娘这个身处于宫闱内的后妃来信呢!

    瑶琴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压根就没见到送信的人。

    尔芙也知道她这么问就是白问一句,不过就是抱着侥幸心理罢了,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小字,她随手取下发现的金簪,划开了封口的火封。

    信封中,只有一张信纸和一个小纸包。

    “好狠心的女人。”信上就短短几句话,却让尔芙看得心惊肉跳,更是一把就将那小纸包丢到了地上,几步就冲到了门边摆着的洗手架旁边,就着铜盆里的清水就洗起了手。

    没有尔芙的吩咐,瑶琴自是不敢自作主张的去看被尔芙丢在一旁的信纸,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被尔芙丢在一旁的纸包捡起,放到了炕边不起眼的位置,这才跟到了尔芙的身边,满脸担忧的低声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就当那封信没收到过就是了!”尔芙神色忡忡的摇了摇头,柔声回答道,她只能说和妃娘娘尔柔姐姐太信任她了,她从小到大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见到血都双腿发软,这位和妃娘娘居然让她对木苏里氏和百合灭口,她光是看着那包据说是无色无味的好东西的猛料就已经心跳加速了好伐,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决定先将这封信毁尸灭迹的好,至于那包药粉,她决定交给赵德柱去毒老鼠好了。

    直到此时,瑶琴才明白尔芙这副见了鬼的表情是为了哪般。

    “主子,您看这事要不要和裕满大人说一声,毕竟现在木苏里氏和百合格格就住在别院里,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怕是裕满大人会误会您。”瑶琴接过尔芙递到她手里的信,并没有按照尔芙的吩咐点燃烧毁,反而看了看她放在一角的那个小药包,轻声提醒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她做不到对木苏里氏和百合下手,更做不到去破坏尔柔和裕满之间的父女之情,她只能交代瑶琴和豆芽等人暗中多警醒些,别让人在别院闹出什么事情来,好在厨房的人都是四爷安排给她信得过的人,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防备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该出事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就在裕满和尔芙已经商定送木苏里氏和百合回京的日子的前一天夜里,服用过汤药歇下的木苏里氏就口吐白沫的没了气息,而送药的小宫女,正是小厨房里帮忙的小宫女槐花,不等尔芙命人将槐花抓过来审问,那小宫女就已经投缳自尽了。

    一下子就让这事变得死无对证,且处处都好像指证尔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裕满瞪着一双虎目,看着眼前七窍流血的木苏里氏,只觉得心底一股子邪火就那么窜了起来,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事是谁做的了,直接质问起了尔芙。

    尔芙表示她真是躺着也中枪。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防范了,连木苏里氏和百合日常吃的、穿的,统统都让胡太医检验过才送过去,并仔细交代了负责小厨房的小生子,不许任何人经手二人所用的吃食等物,还有就是,她明明已经私下提醒过百合,暗示百合要小心病从口入,至于木苏里氏****用的汤药,她更是让胡太医将抓好的药,直接交给百合熬煮的,怎么就在最后最后出了事,她不禁有些疑心这会不会是木苏里氏最后给她下的绊子,毕竟这事很奇怪,一个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小宫女,怎么就能接触到木苏里氏的药罐子呢!

    不过这会儿,她就算是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了。

    因为一封来自郭络罗氏的信,不知怎么就落到了百合的手里,现在就被裕满拿在手里,信中很明白的写着催促尔芙尽快动手的话……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句话,果然是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明明她已经回信给郭络罗氏和尔柔,拒绝了她们的提议,为什么郭络罗氏还会发信过来,信还落在了百合的手里,那自然是离不开有人和百合里应外合了一番。

    作为一个被憩云轩据点管事盯上的大鱼,他可不希望还没收回到利息之前,便让百合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他在发现百合这种很尴尬的身份后就和在京中据点的管事联系了一番,找到了一直在瓜尔佳府里躲着的何五冶。

    本来在京中就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何五冶,在得知裕满已经亲往盛京之后,便算是明白他的下场没好了,郭络罗氏也是靠不住的,所以在据点管事的一番拉拢下,他便毫无底线的和百合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了,利用他很受郭络罗氏信任的先决条件,拦住了尔芙发给郭络罗氏的书信,让郭络罗氏与尔芙和尔柔都断了联系,直接发出了这封坑爹的密信。

    而信会落在百合手里,那就更巧妙了。

    盛京憩云轩的据点管事姚大顺是个很有脑瓜的人,他知道若是将这份信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交给百合,那这封信就不大可信了,所以他命手下人收买了别院里的一个小太监,让这个小太监在收到信后,并没有经过张保,而是直接送到了内院,并在那里和百合来了个巧遇,他借口身子不爽利,便这样当着裕满的面,将信交给了百合。

    紧跟着小太监进内院的裕满,看到来自京中福晋的信,便也就从百合的手里接了过来,见上面也没有特殊点出是送给尔芙的信,也就顺手打开了。

    之前,裕满不曾将这事说出来,那完全是因为他了解尔芙的心性,知道尔芙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也不想为了这事和郭络罗氏再起争执,便只当这封信并没有出现过就算了,想着等木苏里氏回到京里以后,郭络罗氏看到百合那般听话懂事和木苏里氏已经是奄奄一息就快死了的人就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可是现在木苏里氏死了就死在他要送木苏里氏回京的前一晚,他肚子里憋着的话就彻底存不住了。

    尔芙表示她真的很受伤,但是一个孝字压下来,她也只能压着火气的细细解释了一番,至于裕满和百合会不会相信,那就不管她的事情了,她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并没有做过亏心事,也就不需要承担那些不属于她的负罪感了。

    盛京别院,虽然只是一处别院,却也是亲王府邸。

    木苏里氏的尸身和自尽而死的槐花都是不能停在府里太久的,尔芙看着红着眼睛的百合和怒目瞪着自己个儿的裕满,心下叹了口气,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满是腥气的厢房,来到了院子里头。

    “命人给我额娘去个信吧!”尔芙满是颓败的叹气道,她就真是想不通郭络罗氏的想法了,郭络罗氏和裕满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是府里,也并非是没有妾室的存在,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一个木苏里氏,难道就因为当初木苏里氏和她斗过那么一阵,或者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郭络罗氏非要让木苏里氏死呢!

    在尔芙看来,木苏里氏已经对裕满没有半点威胁力,与其费尽心思的对付木苏里氏,还不如对付年轻少艾的百合,毕竟百合和木苏里氏比,那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威胁力会更大些吧。

    算了!

    她也不想去这种情境下,去费心猜测郭络罗氏的想法了,她也只能希望这事能尽量不要闹大了,若是闹大了以后,郭络罗氏的名声有暇,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宫里的和妃娘娘,那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只是若是真能如她所愿望的那般,世上就不会有那句‘事与愿违’的话了,就在她还在担心这事传扬出去,郭络罗氏的名声有暇的时候,一条有些没底线的传言就从盛京传了出来,她明明是好心想要帮助百合和木苏里氏的人,却被说成了容不下庶妹、庶母的心思狭隘的恶毒女人。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侧福晋,这种传言,自然是最后才传到她的耳朵里,木苏里氏的棺椁都已经下葬了,裕满也已经决定亲自领着百合回京的那天,她才从张保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不敢相信这话传出来,那个一直很疼爱她的阿玛和小兔子似的百合都没有为她的无辜蒙冤解释一句,但凡是他们能出面解释一句,也不需要太特殊解释,只要做出一个姿态来,这种传言就会传扬得人人皆知了。

    好大的一盆狗血,那真是一点没糟蹋都泼在自己身上。

    这滋味是别提有多么的酸爽了,尔芙看着张保,冷冷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反问道:“这事是从哪里传出去的,这堂堂亲王府别院发生的私事,怎么让我觉得好像是摊开在街上演大戏一般!”

    “侧福晋,还请息怒。

    其实这事最早是从玉堂院传出来的,奴才已经命人去查过了,那人是从京中来的皮草商人,据说和八爷府上的一个格格是堂兄妹,奴才以为该是八爷安排人特地传扬的!”张保抿了抿唇,环视了一眼左右,见瑶琴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上前一步的来到尔芙身边,恭声答道。

    关于这个答案,尔芙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为什么,老八想要争夺皇位,想要在康熙老爷子跟前刷好感度,便是会针对四爷,也绝对不会跟她一个已经被打发到盛京来的侧福晋较劲,那不是舍本逐元了么!

    至于到底是谁做的安排,看张保那副德行,她就有数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 幸福的定义

    第六百八十九章

    尔芙私心里承认四爷待她,与对待其他女人是有些不同的,可是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就算是她明知道四爷以后会成为雍正皇帝,她也从未想过让弘轩去争夺皇位,或者是她自己和乌拉那拉氏争夺嫡福晋的位子。

    在她看来,当皇帝,将民生这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担子扛上肩,绝对不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看看历史上的雍正,每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上,就算是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美味珍馐,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吃饱了就是玩乐的米虫,若不是觉得要给孩子们攒些家当,免得以后孩子们的日子不好过的话,她一定不会费心费力的经营那么些产业,直到现在,她仍然坚定着自己的梦想,更从未过多干涉过弘轩的学业问题,她想若是弘轩想要成为一代帝王,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是她绝对不会选择将压力施加在弘轩的头上。

    作为一个以成为米虫为终身目标的穿越女,她实在想不通乌拉那拉氏追着她打击的原因,她难道就这么不得乌拉那拉氏的眼缘,连府里那些不安分的钮祜禄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都视若不见,怎么就瞧上她了。

    该不会是这乌拉那拉氏和她才是官方cp吧,不然怎么就这么相爱相杀的斗个不停呢,连她已经来到盛京别院反省己过都逃不过乌拉那拉氏的算计,她已经可以想见京中关于她的名声是个什么德行了,想想就觉得好心塞……若是和四爷没有孩子牵扯,她说什么也要去追求自由,彻底远离了亲王府那座四四方方的黄金鸟笼子。

    次日天明,碧空万里,朵朵白云,飘在不远处的天空上,犹如点缀在碧空中的花朵一般美丽,脸色青黑的裕满看着站在院门口送行的尔芙,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了,他虽然知道尔芙不会是伤害木苏里氏的真凶,但是他还是怪尔芙没有将郭络罗氏的打算告诉他,哪怕他明知道这种责怪是不理智的,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儿背叛了他,背叛了他这些年对她的那份关心和爱护。

    至于百合,则浅浅对着尔芙施了一礼,低声道了句“谢谢”,看着眼前停着的华丽大马车,穿着一袭崭新崭新的流光锦旗装,顶着满头珠翠,打扮得流光溢彩的,百合如同她初见尔芙时,所隐隐艳羡着的尔芙一般,眼角流露出了一抹骄傲,动作优雅的微提袍摆,扶着身边裕满为她采买的新婢女手腕,踩着描金边的脚踏,一步步走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当真是人靠衣装!”尔芙看着风吹起的车帘,车窗口露出的百合秀眉的侧颜,微微笑了笑,扭头看了眼身侧站着的瑶琴,低声感叹道。

    瑶琴并没有听清尔芙说了什么,不过她见看尔芙的脸色不大好,一双眼睛又一直落在那辆往城外驶去的马车,便以为尔芙是在羡慕百合能这么快就离开盛京,回到京中,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忙轻声劝解道:“主子,您也不要太难受了。

    张保不是说了,皇上已经准许您在中秋节前回京,到时候您就能看到几位小主子了,说不定主子爷还会亲自来接您呢!”

    尔芙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她是惦记着孩子们,却一点都不想念四爷,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大实话,以前成日窝在府里,她确实是很惦记着忙碌个不停的四爷,总担心四爷是不是有按时吃饭,适时添加衣物,苏培盛伺候的是否尽心,仿佛整个人都是围绕着四爷绕圈子的,一颗心都牵挂在了四爷的身上,若是四爷真的那日没来她的院子里,而是去了其他人的院子里,她也会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一整晚都睡不安稳,可是离京这么长时间,身边没有了四爷的陪伴,四爷也仿佛并不是那么需要她担心,她好像也习惯了这样子的独自生活。

    春去夏至,酷暑来袭。

    她也以为她离开四爷会越发想念四爷,结果是她仿佛慢慢抽离了之前的生活,甚至有些看不懂之前那么粘人的自己,以前她曾经听闺蜜说过,如果一个人生活得太久就会习惯,再谈恋爱的时候就会觉得不大适应那种亲近,她总是当笑话听过就算了,现在却真有了这样的感觉。

    也许,京中的四爷亦是如此吧。

    没有了她的陪伴,府中仍然有其他的娇妻美妾,他也并不会寂寞……

    想到这里,尔芙倒是有了一丝小失落。

    不过,她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太深,很快就将这点小失落丢到了脑后,笑眯眯地扭过头,看了眼已经走远看不见的马车,一招手就领着在门口送行的一行人回到了院子里,张罗着准备烤肉的家伙式儿。

    “肉要切得薄薄的,菜也要那种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还有调料,多预备些,免得到时候不够用。”尔芙换下身上的那套标标准准的旗装,穿上了一套轻薄的素色衫裙,发梳圆髻燕尾,只簪着两支素色簪子点缀的来到了厨房里,对着正在案板后忙碌的小生子,一连声的吩咐道。

    早在月前,她就在浑河边,置办下了一块良田,约莫有三十几亩地的大小,因着前任主人获罪,被罚没成了官家产业,所以一直荒着,她买下来,也没有让人抓紧耕种,反而让人将那些荒草都烧毁了个一干二净的,重新平整了土地,命人从砖窑,拉了不计其数的青砖,在那里搞起了示范小区的修建。

    现如今,别看房子还没有盖好,在外人看来,那里就是一片荒地,可是河岸边的扶手围栏都已经竖了起来,用打磨平整的青石,铺好了很是古朴的一片空地,倒是刚刚好让她过去来一次野炊,有钱就是任性,尔芙才不管耽搁一天就耽搁了一天工期,她表示她今个儿心情不好,她要好好潇洒下。

    人多力量大,尔芙这边吩咐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出行需要的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了,那些必须要带的矮桌、屏风和轻纱帷幔等等家居摆设,也已经装在了马车上,她这才拎着亲手冲泡好的茉莉茶,笑嘻嘻地叫着瑶琴,一块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此时的浑河两岸,还并不是现代居民区林立的时代。

    因着临河,所以一些良田都不是很好卖,这爷是为什么尔芙能那么顺利的买下一块地段不错的良田,看着左右空空荡荡的荒野,尔芙满意的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这处正处于开发中的地产项目,那真是一种很巨大的成就感。

    她并不是打算将这里建成居民区,而是想要修建一处类似于现代那些休闲的度假村,作为浑河岸边的绝佳地段,这放在现代就是一处人人争相购买的江景小区呀,若是能将东三省内的那些土豪大户一网打尽,尔芙表示这里就是一处聚宝盆。

    梦想很美好,距离实现梦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不过好在尔芙并不着急,她这会儿已经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烤肉大业中,浑河边的青石广场上,瑶琴领着三五个宫女,手脚利落的将从府中带来的组合式木制榻榻米和屏风、帷幔就摆放好了,另一侧,小生子也领着人将烤肉要用的架子,摆在了下风口上。

    尔芙这才完成了对自己地盘的巡视,来到了榻榻米上坐好,她褪去了脚下的鞋袜,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斜倚着包裹着软缎面的床头,犹如在沙滩上做日光浴一般,微眯着双眸,迎着徐徐吹来的和煦江风,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草木香味,望着如棉花糖似的白云,感受着大自然中的天然美景,时不时地扭头看上一眼,在旁边忙碌着烤肉的瑶琴,抿上一口加了冰块的茉莉茶,这日子就别提是多么的自在了。

    “等过些日子,这些传言散一散,我打算将别院左右住着的各府福晋都请过来,也让那些成日就知道围着爷们、孩子打转的女人都好好享受下清静,这小风一吹,吃着回味十足的烤肉,再来上一口小酒,不比在府里听曲看戏强多了。”尔芙吃着瑶琴烤好的嫩牛肉,咕噜噜的喝了一小碗甜甜的糯米酿,脸颊红红的笑着说道。

    对于尔芙这种有些肆意的行为,瑶琴已经无力吐槽,只能将其他宫女打发得更远了些,也免得旁人听见尔芙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的笑吟吟应承着。

    在她看来,尔芙这就是在盛京待得委屈了,却又不好明说,这才会有了这样子的牢骚,她也没有想到,尔芙这番话说完,并不是说过就算了的。

    吃烤肉的乐趣就在于自己个儿动手,尔芙是个懒人,却也不会懒在吃上,她吃了两块烤肉就拒绝了瑶琴的伺候,支使着小生子在一旁,重新又架起了一张烤肉的架子,招呼着一旁伺候的宫女一块,来了一次大聚餐,也亏得小生子早有准备,知道尔芙就喜欢这套与民同乐的事,准备的食材也充足,不但将宫女吃的那份都预备了出来,就连随行保护尔芙出来的那些护卫那份,他也没有拉下,他一边招呼着几个帮厨的宫女帮忙,一边招呼了赵德柱和王守才,叫着几个小太监就搬着另外两张烤肉架子去了外面。

    时值正午,尔芙终于揉了揉已经鼓起来的小肚子,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拉着瑶琴就沿着已经铺好的青石广场,开始遛弯消食去了。

    “瑶琴,你说我是在府里的时候开心,还是在外面的时候开心?”尔芙走得有些累了,扶着汉白玉的扶手,站在了江边,望着江上打鱼路过的渔船,笑着对瑶琴问道。

    瑶琴不解地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尔芙又追问了一句,笑着细细解释了一句,“你别怕,我就是觉得出来了,好像身上束缚着的东西就不见了似的,也好像暂时忘记了我自己的身份一般,你瞧瞧那些在江上讨生活的人,看着晒得黝黑,号子声却喊得嘹亮、有力,显得很有干劲,比起我来,瞧着是不是更幸福些。”

    说着话,尔芙还扯了扯身上的衫裙,垫着脚,转了个圈儿,以显示她褪去了那身华丽的旗装,整个人都显得活泛了不少。

    瑶琴表示对于尔芙这种厌恶府中生活的态度,一定要一下子掐灭才行,她虽然不认为尔芙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她也怕尔芙打定主意不回京,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很清楚,尔芙自打来到浑河边的瞬间,好像整个人就突然有了精神,笑容都比在别院的时候多了许多,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她忙指了指已经走远的渔船,一本正经的说道:“主子,您瞧着他们幸福,却不知道他们正羡慕着您,这靠着打渔为生,一网下去,兴许就是颗粒无收,那是要饿肚子的,您是天生的贵人,哪里明白这百姓的苦呢。”

    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她哪里是不明白百姓的苦,她正是曾经过过百姓的日子,才会更加喜欢平凡幸福的生活,也许做个亲王侧福晋,或者等到以后做宫妃,她是穿金戴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规矩重重,她就如同被锁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一般,不曾回归到天空中,兴许还不会那么渴望,但是她曾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一想到会重新回到京里,她就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努力踮起脚尖,勾着树梢上的柳叶,仿佛只有这样幼稚的举动,才能让她暂时忘记这些烦恼,但是该来的事情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就在尔芙坐上回别院的马车,琢磨着改天就将其他府里的福晋都请出来一块玩耍的时候,从京中出来了一骑快马。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才养蜂夹道搬出来的老十三胤祥。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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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