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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回京

    第六百九十章

    暮鼓敲响,院门落锁。

    身心俱疲的尔芙,刚刚出了净室,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裹着一件月白色的烟沙罗绣水波纹的对襟曳地罩衣,坐在院子一角的凉亭中,喝着冰镇的果汁,正悠闲地打着扇子,和瑶琴、丫儿等几个宫女说着闲话,便听见已经落锁的院门口,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敲门是个很有讲究的事情,尤其是已经落锁的主人院落。

    尔芙听着院门口如同擂鼓似的乒乓声,心里一沉,攥着琉璃盏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连连深呼吸,这才平复了下心跳,略显不喜地蹙起了眉头,斜了眼旁边伺候着的瑶琴,示意她过去瞧瞧。

    随着嘎吱一声,阴影笼罩下的院门,被瑶琴重新打开了,敲门声应声而止,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瑶琴过来通禀,正当尔芙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迈步往院门口的时候,瑶琴紧绷着脸的回到了她的身侧,恭声言道:“主子,奴婢先伺候您进去换身衣裳吧,京里的十三爷来了!”

    “这个时辰,十三爷怎么来了?”尔芙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看了眼光线颇暗的院门口,却也瞧不出那边的动静,只影影绰绰地瞧着站着两三个人,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半透明的曳地罩衣,便也就点了点头,一边嘀咕着,一边随着瑶琴进了上房去更衣。

    少时片刻,尔芙换上了一身比较正式的旗装,连并没有干透的头发,也已经梳成了架子头,簪上了几样流光溢彩的镶宝金簪,这才让瑶琴将十三爷从外面请了进来。

    “胤祥见过小四嫂。”经历过夺爵、圈禁的老十三,比起尔芙几年前见到的他,要显得苍老了不少,本该如松柏般挺拔厚重的背,也微微佝偻了些许,一袭石青色的贝子袍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老十三身上,更衬得老十三的狼狈,他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头也不抬的问安道。

    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就让他坐下说话了。

    胤祥也不见外,对着尔芙又是一拱手,便坐下了,只是他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一直对着陪他过来的张保使着眼色,瞧着胤祥那副眼珠子都要飞出眼眶子的样子,尔芙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十三爷,我今个儿托大,学着四爷的样子,叫你一声老十三!”尔芙又耐着性子地等了一刻钟左右,见张保和老十三还在那互相对眼神,她终于按耐不住了,抬手用鎏金护甲磕了磕宝座的鎏金扶手,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才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张保,扭头对着手足无措的老十三开口了,“你和四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在这些位爷里头,却是感情最好的兄弟,比起四爷和十四爷的感情,怕是还要更深些,你这般风尘仆仆的深夜赶来,定然是京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吧,我不是个胆子小的,你不必怕吓到我,我能经得住,你就只管说就是了,不然你这么干坐着,我自己个儿胡思乱想的瞎猜,岂不是更是担心了!”

    说完,她就深吸了口气,将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学着电视剧里的那些气场十足的女强人的状态,坐正了身子,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用着用鹰隼般锐利的小眼神,无声地注视着下首更显不安的老十三。

    这是一场心与心的较量,说白了,也就是比谁更有耐心罢了。

    很快,担着差事来的老十三就扛不住了,他连连拨动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平复着乱糟糟的心绪,要说这一路从京中快马奔来,他也想过该怎么和尔芙开口,可是却半点头绪都没有,东一个念头,西一个想法的想了许多,在来到尔芙跟前的刹那,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直接消失了,只剩下默默无言了,最可气的就是张保,明明已经知晓了京中发生的事情,怎么就不知道替他说句话,这些个阉人就是这么不讲义气。

    老十三胡思乱想一番,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选择了避重就轻,对着尔芙一拱手,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的哑声说道:“小四嫂,皇阿玛开恩,特地下旨让老十三来接您回京了。”

    “这没个事情就突然下恩旨,老十三是在糊弄我!”尔芙表示,若是老十三的脸色能好看一些,或者是说得更加爽利些,而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琢磨这么久才开口说这话,她会觉得更加开心些,可是现在……她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但是她也明白从老十三这是要不出答案了,所以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便算是接了这个来自老十三亲传的康熙老爷子口谕了。

    老十三见状,身上的压力一轻,脸色好看了许多,接茬道:“小四嫂,难得皇阿玛开恩,咱们就抓紧启程吧,争取在明个儿天黑前就赶回京中吧。”

    “怎么这么急!”尔芙闻言,蹙眉问道。

    盛京到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但是放在古代这种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来说,一天一夜就赶回去,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城门都已经落锁,老十三这般仓促的赶来,便已经让她很是惊讶了,可是现在看来,她也需要在夜里就启程回京,这怕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了,这会是什么事情呢?

    尔芙当真是没有半点头绪,在她看来,就算是老皇帝突然驾崩了,或者是四爷突然染上了什么重病,她也并非是个非要到场的重要人物,难道是……郭络罗氏出了事情?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需要她出面的事情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尔芙虽然神色不大自然的拧着眉头,却也并不是很着急,毕竟她和郭络罗氏的感情,比起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当真好不了多少,她一边有条不紊的交代瑶琴去准备行装,一边招呼着丫儿换了一套方便行动的骑装,便这样随着老十三出了别院。

    一行七八个人,轻装简从,也并未带随行护卫,尔芙和青黛同骑一匹快马就这样在夜色的笼罩下,匆匆离开了盛京城的范围,沿着官道,一路头也不回地往京城赶去,就连路上打尖歇息,也不过就是吃上几口硬邦邦的干粮,便再一次翻身上马的继续赶路了,待来到京城界碑旁的时候,尔芙已经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小四嫂,咱们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然后就直接去庄子上吧!”老十三看着满脸土色的尔芙,神色更显肃穆,他一边将所剩无几的干粮,递到尔芙的跟前,一边轻声说道。

    “去庄子上?”尔芙疑惑道。

    老十三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尔芙的话,直接借口要给马匹喂水喂草,躲开了尔芙身边,同时他还不忘顺手将张保揪到了一旁。

    看着两人神神秘秘的举动,已经是疲惫不堪的尔芙,也实在没有力气揪着老十三问话了,反正已经进京了,就算是再大的秘密,老十三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很快就会得到答案的,有这和老十三扯皮的工夫,她还是省口气歇歇吧。

    她咕嘟嘟喝了几口山泉水,咬了几口涩口的干粮就倚着身后的树干,伸直了酸疼不已的一双腿儿,趁着老十三和张保去喂马的这个空档,松泛松泛筋骨。

    少时片刻,就在她刚觉得双腿恢复了一点知觉的时候,老十三和张保就已经牵着马从旁边绕过来了,她一手撑着瑶琴的肩膀,一手撑着地,十分艰难的爬了起来,在青黛的搀扶下,再一次翻身上马了。

    “那个……嗯……

    小四嫂,您一会儿一定要冷静些!”老十三看着尔芙艰难上马的动作,又小心窥了眼尔芙的脸色,咬了咬唇,不大自在的提醒了一句,便翻身跨坐在了另一匹高头大马上,双腿一用力,驾着马往西南方的小路拐去。

    尔芙看着老十三离开的方向,不明就里地看了眼瑶琴。

    她认得老十三离开的方向,那应该是去往四爷在大兴县郊区的庄子的一条近路,她之前就曾随着四爷走过一趟,这旁边的树上,还有她和四爷刻上的一句情诗呢!

    难道是……直到此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忽略了什么,只是她来不及多想,青黛和张保就已经催促着她起行了。

    时值正午,炙热的阳光,直直地洒满了大地。

    马背上,被晒得头昏眼花的尔芙望着不远处庄子的粗木大门口,她看着门楣上挂着的素白色绸花和来往的那些身着素衣孝服的粗使婢仆,她明白了是个什么样的场合,必须需要她出面了,她留在京中的两双子女,若是谁出了意外,那她这个亲生额娘就算是再不受皇室看重,也是要到场的。

    本就已经是强撑着精神,坐在马背上的尔芙,一想到这点,登时就觉得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栽下了马背,也亏得张保打从到了庄子附近就一直注意着尔芙的情绪,这才没有让尔芙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做了个人肉沙包,垫在了尔芙的身下。

    “快来人!”不过就算是如此,摔下马的尔芙,亦是没有半点气息了,张保颤抖着手指,试探了下尔芙的鼻息,登时就脸色一变的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他本就尖细的嗓音,便显得更加高亢、刺耳了。

    眨眼间,庄子门口的那些粗使婢仆就围了过来,瑶琴等几个和尔芙一路从盛京赶回来的宫女,也都翻身下了马,将软趴趴瘫倒在地上的尔芙,小心翼翼地抚在了怀里,便这样半搂半背地背进了挂满了素白色绸布横幅的庄子里。

    若是问尔芙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最重要人的是谁,那自然是她的两双子女,其次才是四爷这个她爱上的男人,看着满庄子挂着的素白色绸花和随处可见的哀愁气氛,她哪里会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不明白的事情是明明孩子都送到了德妃娘娘的身边,凭德妃娘娘的手段,怎么会保护不好她的子女呢!

    正是因为她对德妃娘娘的信任,她这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到庄子上,也并没有想过出事的会是她的孩子,所以在看到那些披麻戴孝的粗使婢仆和庄子门口挂着的绸花、奠字白灯笼的时候,她才会承受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

    “尔芙,尔芙……”四爷满眼忧伤的揽着尔芙的肩膀,看着如同瓷娃娃般脆弱无助的尔芙,小小声的招呼着,同时一只手一直摩挲着尔芙细嫩的脸颊,希望能将尔芙没有焦点的眼神,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那是什么声音?

    尔芙的耳朵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似的,眼前也如同被罩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所有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模糊,唯一刺眼的就是满堂满室的白色,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房间外的哭声响起,才不过一米多高的小七,身着一袭素色粗布衫裙,满眼通红的来到尔芙身边,尔芙这才仿佛清醒了过来,她如同抓到了救命大曹一般,飞快地推开了揽着她的四爷,身形灵动的来到了小七的身旁,一把就将小七的手,紧紧抓在了手里,颤抖着唇瓣,眼中满是希望的哽咽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七,你告诉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额娘的一场噩梦,对不对!”

    小七看着茫然若失的尔芙,略显胆怯地退了一步。

    她虽然很懂事,却到底是个孩子,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一夕间,她可爱的弟弟弘轩、玖儿,如粉娃娃似的妹妹小九就被拉到了这个庄子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阿玛的脸上,满满都是苦涩和对她的歉疚,她更不明白额娘是怎么了,怎么会显得这么惊慌失措,她也好想哭,听着外面那曲调哀愁的乐曲,总觉得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好难受。

    “尔芙,不要吓坏了小七!”四爷见尔芙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同时将面露胆怯的小七,也揽在了怀里,轻声道。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死因

    第六百九十一章

    偌大的院子里,连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尔芙抹了抹脸上的泪滴,低头看了眼眼圈泛红的小七,抿嘴挤出了一抹苦笑,扭头吩咐瑶琴仔细照顾着小七,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四爷,抬手抿了抿头发,将发间的金簪一一取下,整了整身上沾满灰尘的衣裳,狠命的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阵阵涌起的酸涩,指了指门外的方向,抬腿就往灵堂走去。

    世间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然尔芙现在仍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妇人,可是她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种如末日降临般的痛苦,她强打着精神,来到了灵堂上,看着跪在左右的一众婢仆,看着其中几个日日跟在弘轩、小九他们身边的近人,扯着嘴角就冷冷的笑了。

    她此时就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她不需要理智,她不需要在意生命是多么的宝贵,她只知道她的孩子在这些人的照顾下,居然在一夜之间就齐齐染上了疫症,她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就这样躺在了冰冷的棺椁中。

    她不容许这些人还活下去!

    哪怕她也明白,这些事未必和她们所有人有关,但是她若是还让她们活下去,那她心里毁天灭地的恨意,该往何处发泄呢!

    “将这些人都拉下去,统统杖毙,为吾儿陪葬。”尔芙勾着唇角,看着灵堂上并排摆着的三尊紫檀木灵牌,脸色平静得让人害怕的淡声吩咐道。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在外伺候的众人闻声,皆是一惊,随即就看见四爷淡定地点了点头,这些人这才如狼似虎地冲进了灵堂,将那些已经跪麻了腿脚的婢仆都拖了出去。

    求饶声、哀嚎声、啜泣声……犹如一曲最动人的曲调般,取悦了尔芙已然在沉默中变态的敏感神经,她如同怕吵醒了睡熟的儿女一般,轻轻来到了棺椁旁,一一拂过孩子们稚嫩、冰凉的面颊,在每个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记满含爱意的吻,这才转身来到了正在行刑的院子里头。

    “嘘!”院子里,犹如人间地狱般,满是血腥气,尔芙神色肃穆地看着那些躺在长条板凳上受刑的一众婢仆,竖起食指,凑到了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的眼神犹如刀子般扫过那一双双或是恐惧、或是憎恶、或是求饶的眸子,迈步来到了台阶下,如同自语般的低声道:“我自问待你们各位很是体恤,你们拿着的月钱是府里头最高,得的赏赐是府里头最多的,连你们的子女亲朋,我亦是各个都给了个体面,我以前以为将心比心,我这般善待你们,你们必然会将我可怜的孩子,当成是你们自己的孩子那样心疼他们,可是结果……

    呵……我错了,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但是你们没有心。

    我记得我无数次说过,只要你们好好待他们,我就将你们当做家人对待,现在我的孩子要这么孤零零的离开,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你们都是我孩子喜欢的,那我就送你们去陪他们好了。

    放心,我不会像你们那般心狠,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你们有孩子的,我会送你们孩子下去陪伴你们,你们有父母在世的,我也不会让他们体会如同我一般的痛苦。”

    说完,尔芙就再也不看他们一眼的转身回到了灵堂中。

    人善人欺天不欺,这句话,显然是不准确的,若是她以前能手段狠一些,不将生命看得那么重的话,她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颓废地跪坐在灵堂中,尔芙叫过了在旁上香的丫儿,扭头看着廊下盯着行刑的四爷,单手拂过耳边的碎发,命她取来了一把锋利的剪子,剪下了几缕长发,陪葬在了几个孩子的身边。

    按照祖宗规矩,家中长辈在世,小辈的丧礼是不能大操大办的,尔芙此时不知该说是感谢四爷对孩子们的看重,还是该怪四爷让她亲自面对这么残忍的一幕,但是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四爷说了,甚至连孩子的死因,她也不想听四爷说起。

    她将几个孩子托付给德妃娘娘是她太不负责任了,可是却不能让她不迁怒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能在波谲云诡、斗争更惨烈的宫闱中,将四爷和十四爷安然无恙的抚养长大,在康熙老爷子的心里,占据一份不可谓不重的分量,手段自是可想而知,但凡德妃娘娘能对几个孩子多一些在意,他们现在就不会是躺在棺椁里了。

    “丫儿,我有件事要托付给你。”恨意如同数万只蚂蚁似的啃食着尔芙脆弱的心,距离的疼痛让她连哭泣都忘记了,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跪在一旁烧纸的丫儿,很是正式、慎重的吩咐道。

    丫儿闻言,忙跪行到尔芙的身前,恭声道:“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你是我能信任的人么?”尔芙眼神锐利地盯着丫儿的双眸,沉声问道。

    丫儿感觉到了尔芙眼中的正式,也很是正式的回答道:“奴婢不敢说自己如何忠心于您,毕竟奴婢之前确实抱着一些目的来到您的身边,但是奴婢绝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您饶了奴婢一条性命,更是处处倚重奴婢,奴婢就是万死,亦是难报万一。”

    尔芙定定地看了丫儿半晌,终于抬了抬手,示意丫儿附耳上前来,哑着嗓子,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让她下去准备了。

    转眼天明,在灵堂中守了一整晚,水米未进的尔芙,听着外面渐渐响起的脚步声,使劲摇了摇头,让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瞬间清醒了许多,就着昏暗的烛光,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来到了虚掩着的窗边,她看着外面已经穿戴整齐的一众抬棺人,留恋地看了眼灵堂上摆着的棺椁,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满眼担心的瑶琴身上,摆了摆手,示意她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将那些抬棺人都领了进来。

    四爷也紧跟着那些抬棺人,第一个来到了尔芙的身边。

    从昨天开始,尔芙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死敌一般,满是谴责和怨恨,这种感觉让四爷很是不舒坦,弘轩和小九、玖儿的离开,他这个做父亲的,同样是满心的苦涩和伤痛,但是他不能如尔芙这般情绪外漏,他必须将恨和痛都压在心底,谁让他是个男人呢,但是当尔芙将他赶出灵堂的时候,他还是慌了,他有一种尔芙就要离开他的感觉,那决绝的眼神就如同是一把锐利的尖刀似的刺入他已经满是伤痕的心口,他多怕尔芙就这么跟着孩子们去了……他对不起尔芙,他对不起孩子,他从被赶出灵堂的瞬间就在祈求上苍能给他一个求得尔芙原谅的机会。

    现在,他又一次来到了尔芙的身边。

    “是该封棺了,没必要让孩子连最后的体面都留不下。”尔芙看都不曾看四爷一眼,扭头看着已经被封好的棺椁,扯着嘴角,喃喃自语着。

    许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出身瓜尔佳望族的侧福晋,弘轩和玖儿两个男孩子都被册封了郡王,小九亦是被封了固伦公主的封号,虽然都是虚名而已,却也让几个孩子不至于草草掩埋就算了。

    一路坐在软轿里,尔芙跟着抬棺人,来到了已经划定好要修建陵寝的地方,这里是一块被草草平整过的山坡地,紧挨着山边的小溪,临时搭起来的三间竹屋就是几个孩子暂时封棺停尸的享殿,以后修建起华丽的享殿和墓葬,弘轩他们才能正式入土。

    尔芙头顶素白色的帷帽,站在高处的一块大青石上,远远眺望着京城的方向,又左右环顾了一圈,亲自盯着瑶琴等人布置好了祭奠要用的香烛纸钱等东西,又亲自挑选了几个看着忠厚老实的小太监留在这里照看着,这才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庄子上。

    小七,眼角含泪地躺在床上,一看到尔芙就扑了过来。

    “额娘,我对不起额娘,额娘明明让我要好好照顾弟妹的,可是我……”已经从身边婢女那里知晓了死亡含义的小七,只觉得满心的愧疚,哭得尔芙整个衣襟都湿透了,这才哽咽着说出了压在她心底的这句话。

    她记得,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她才刚刚记事的时候,尔芙就那样满身馨香的抱着她,俯身看着躺在摇床上咬手指玩耍的弘轩,笑吟吟的叮嘱她,那个白胖胖的娃娃是她的弟弟,她是弟弟的小姐姐,她要好好照顾弟弟……

    可是她却连一天做姐姐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这次,尔芙离京,虽然并未亲自嘱咐她,却将小文和小满都交给了她指派,但是她太大意了,忘记了弟弟和妹妹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她也忘记了弘轩是阿玛喜欢的儿子,她应该将小文和小满都留在弟弟、妹妹身边的。

    听着小七断断续续的话,尔芙冷冷地瞥了眼四爷,她温柔地拂过小七的发顶,扳过了小七紧紧贴在她怀里的小脸,很是郑重的认真道:“小七做得很好!

    小七还是个孩子就已经知道保护弟弟、妹妹了,额娘很为小七骄傲,弘轩、小九他们的离开是额娘太大意了,小七可不能再出事了,小七要学会坚强,只有我们开开心心的,弘轩、小九她们在天上看着我们,才会觉得放心……”

    “额娘不怪小七?”小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哽咽道。

    尔芙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拂过小七脸颊,吻了吻她嫩滑的脑门,很是心疼的看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吩咐瑶琴取了湿帕子,她仔细的替小七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才轻轻将小七重新揽回到了怀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哄着已经几天没有睡好、吃好的小七入睡,待小七彻底睡熟了以后,她这才扭头看了眼四爷,将小七交给了瑶琴照顾着,叫着四爷来到了堂屋里说话。

    这是尔芙回京以后,第一次和四爷对话。

    “孩子是怎么没的?”她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问道,没有半点缓冲,一来是她不想听四爷的那些解释,二来是她怕她会心软。

    四爷为难地蹙着眉头,抿了抿唇瓣,不大自在地扭动了下身子,迟疑了一会儿工夫,这才说起了三个孩子的死因。

    如同尔芙所猜测的一般,孩子的死是个意外。

    在尔芙离开前,京中就曾经爆发过疫症。虽然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已经研究出了治病的方子,可是一些体弱的老弱妇孺,仍然是没有熬过去,这事,尔芙亦是知道的,她还提供了大批治病需要的药材。

    这次,小九和玖儿就是突然染上了疫症,才落得这样的结果。

    宫中是最忌讳这种传染性很强的病灶,当初康熙老爷子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曾因为避疾被挪出过宫中,若不是孝庄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一直不肯放弃,怕是也没有康熙老爷子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了。

    而此时的小九和玖儿,自然也不会例外。

    当太医确诊他们是染了疫症以后,便由宫人护送着出宫,被送到了京郊这处四爷的庄子上。

    虽然在宫外,有四爷照顾着,可是一旦有了疫症的出现,庄子是完全封闭着的状态,哪怕四爷是个亲王,也不过就是只能在外叮嘱那些来替孩子们瞧病的太医用心些,却不能亲眼看看两个病着的孩子。

    弘轩会出现在这里,便又是另一场意外了。

    他无意中听身边太监说起,避疾在外的宫人的凄惨遭遇就担心起了弟妹,所以趁着早起大朝会散朝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皇室子孙的身份躲在一顶官轿中,偷偷溜达出了紫禁城,更是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庄子外,从他以前发现的一处缺口,找到了病中的小九和玖儿,以及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嬷嬷。

    疫症猛如虎,这绝对不是一句危言耸听的话。

    小九和玖儿本就是襁褓中的幼儿,说句难听的话,那真是稍不留意就会丢了小命的时候,这次染上了疫症,便是几个奶嬷嬷都很是用心照料,那也是眨眼就瘦成了皮包骨,弘轩自认自己是个做兄长的,哪里肯就这么看一眼就走,便逞强地留在了庄子上。

    在后来的事情,便是尔芙看到的那样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二章 选择

    第六百九十二章

    “这一切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看到孩子出事。”说到最后,四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地刺痛了尔芙。

    尔芙冷笑着起身,几步就冲到了四爷身前,一把揪着四爷的衣领,本就又圆又大的杏眼,瞪得铜铃大,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意外?您真是说得好轻松,也说得好无道理呀。

    宫闱重地,那是什么地界?

    小九和玖儿都是不能走动跑跳的婴儿,日日都躺在小小的摇床里,吃穿用的都是宫里的东西,她们怎么可能接触到疫症,您说弘轩自作主张的出宫,他才多大点的孩子,那些个能参加大朝会的官员,哪个不是位高权重,哪个不是一肚子心眼儿……当年你们这些皇子就住在阿哥所里,可以说是日日都能看到他们这些官员进宫上朝吧,你们的身份,哪个不比弘轩重,哪个成功溜出宫门了。

    您到现在是拿我当孩子哄么?

    我就想要一句实话,想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没的,我这个要求过分么?”

    四爷又何尝不知道这话是瞒不住任何人的,可是他在小九和玖儿从宫中挪出来那天起,他就一直待在慎刑司和慎刑司的总管太监对永和宫中的大小宫婢进行了审问,就连德妃娘娘身边的毓秀姑姑都没有被放过,但是结果是全无头绪,好似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却又谁都能看出不可能是意外,就连在宫中浸/yin半辈子的德妃娘娘亲自出马,亦是没有发现半点人为的痕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一定不是一场意外。

    有口难言的委屈和丧子的难言之痛,让四爷羞恼起来。

    他一把推开了抓着他脖领子发泄的尔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阴冷的看着尔芙气得通红的脸,淡定地理了理衣襟,抚平了被尔芙抓出来的褶皱,冷声道:“爷看你的规矩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即使是去盛京别院反思己过这些日子,你也没个改进,你现在是在质问爷么!”

    “呵呵,我就是在质问你这个堂堂亲王殿下。

    我的儿女死在了庄子上,我这个做娘的问问你,难道不该?”心情悲怆的尔芙,此时需要来自四爷的细声安抚,可是她忘记了丧子的不单单是她自己,哪怕四爷看起来一副钢筋铁骨的不屈样子,心里却亦是会痛苦万分的,所以在面对四爷这种有些逃避的冷言相对时,她彻底崩溃了。

    她全无理智的将眼前所看到的所有东西,一件件地往四爷的方向丢着,发泄着心头的恨,最终砸破了四爷的额头,将本想和她好好谈谈的四爷,很是狼狈地赶出了房间,而她也在四爷离开的瞬间,随着房门的开开合合,整个人无力地摔在了地上,无声地嚎哭起来。

    “主子,您别太伤心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您要打起精神来,只有您好了,才能查清楚了小主子们的死因。”瑶琴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平复下来,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尔芙身边,将已经无力起身的尔芙,扶到了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坐好,低声劝说道。

    尔芙苦笑着抬起来,眼角还挂着未拭去的泪水,一双手紧紧攥着瑶琴的手腕,用一种悲凉到了极致的语气,自嘲的开口道:“查清楚?这宫里宫外会下手对付我可怜孩子的人会是谁,无非是那么几个罢了,而又能力在宫里对弘轩他们下首的人,那更是连想都不需要想就能猜出来,我拿什么去查,就算是我能查清楚这一切,我的孩子还会活过来么,那人会受到该受的惩罚么?

    不会的,一句皇室体面大过天,我有什么法子。”

    是的,不单单是尔芙能猜出动手的人是乌拉那拉氏,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可是没有确实的证据,谁也不能拿这个四福晋怎么样,她乌拉那拉氏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亲王福晋,就算是有那么一天,弘轩的死因被彻底揭露出来,乌拉那拉氏会死,也绝对不会是获刑而死,最惨的结局,也无非是被病故。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点,尔芙才会显得如此无助、无奈。

    “主子,您万万不能这么想,小主子不单单是您的孩子,亦是主子爷的孩子,主子爷不会让小主子们枉死的!”瑶琴也明白尔芙心里的无奈,她却不能再往尔芙心口上戳刀子了,只能尽量说着‘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样的劝人箴言,劝解着已经恨不得生啖其血的尔芙。

    针不扎到肉就不知道疼。

    以前,尔芙自认自己是个不光彩的小三,哪怕在这个时代,小三的存在是合法化的,她对上乌拉那拉氏,亦是会觉得气短几分,所以对乌拉那拉氏格外敬重,教导弘轩对弘晖处处礼让,哪怕是乌拉那拉氏背地里对付她,她亦是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给乌拉那拉氏开口,让自己不去怨恨这个可怜的女人,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她真是幼稚得可怕,四爷的身边就那么一个位置,她不去争,想着和乌拉那拉氏和平共处,可是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她爱好和平,乌拉那拉氏又如何愿意多一个女人分享丈夫,多一个别人的孩子来抢夺弘晖的一切呢!

    终于她的隐忍、推让,让她丢了她的孩子。

    如果有可能重来,她不会再选择推让,哪怕锋芒毕露的她会将四爷越推越远,但是只要能保护好弘轩和小九、玖儿,她宁可用一切去换,就算斗得输了,她也可以抛弃身份,带着孩子如同一个逃兵似的逃离战场般的四爷府,找一处风清水秀的好地方,过着乐天知命的富家翁生活!

    她当初怎么就舍不得四爷这根公用的黄瓜呢!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剩下了小七这个可人疼的小丫头了,她不能再失去小七,生来富贵的皇室生活,对她来说是一门她永远及格不了的学科,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了,连四爷都不知道,他以为他的冷处理会让尔芙慢慢冷静,却让尔芙下定了逃离四爷府的决心。

    夜幕微垂,又是一天水米未进的尔芙,只喝了一盏参茶就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一众婢仆,更让瑶琴不必上夜伺候了,拉着昏昏沉沉的小七就独自进了内室里休息。

    厚重的锦缎床幔,将房间里的烛光,隔绝在了外面,也将院子里的虫鸣声都挡在了外面,这里安静的就仿佛是没有生机的死地一般,尔芙将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托在手上,照亮了这方小天地。

    眼睛红红肿肿的小七,略显不安的看着阴影笼罩下的尔芙。

    “小七,如果额娘要带你离开这里,你可愿意?”沉默了许久的尔芙,将小七搂入怀中,一手捋顺着小七软软的长发,一手轻拍着小七的后背,轻声询问道。

    小七不解地歪了歪头,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哪怕是不能住在华丽的大房子里,不能再过着使奴唤婢、高人一等的生活?”尔芙继续问道,她不舍得留下小七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黄金笼子里生活,却也明白一个独身女人独自在外过活的辛苦,她不知道小七这个打小就养尊处优的贵女能不能接受那样的贫民生活,哪怕她有着大笔大笔的银钱,却也给不了小七如现在一般高高在上的地位,她不希望小七离开四爷府以后会后悔,所以她想着先和小七说清楚以后的生活,若是小七愿意随她离开的话,那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小七不愿意的话,那么她会想法子将小七过继出去,比如一直想着能有个女儿绕膝的简亲王福晋佟佳素玉,那是她的闺中好友,别看这几年,她似乎和佟佳素玉的来往少了些,可是她却相信佟佳素玉能照顾好小七。

    小七虽然不明白尔芙话中的含义,但是小孩子敏感的直觉,却让她反手紧紧抱住了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尔芙,她糯糯地蹭着尔芙的腰肢,沉默了好一会儿工夫,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说道:“只要有额娘在的地方就是小七的家,小七再也不要和额娘分开了。”

    说着话,她忍着的眼泪就又一次掉了下来。

    虽然在宫里,德妃娘娘对她和弘轩弟弟都很照顾,可是她却能从那些工人的眼中看到同情和鄙夷,她是还小,却很是懂事,加之奶嬷嬷们说的那些故事,她比尔芙想象的更明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的这个道理。

    “小七愿意和额娘一块走,额娘自是高兴的,额娘也舍不得和小七分开。”尔芙含泪笑着在小七满是泪水的脸上亲了亲,轻声说道,“可是走了以后,小七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了,也不能再去宫里给皇奶奶请安了,这些小七都舍得么?”

    “舍得,小七要额娘!”小七看着尔芙含泪的眸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有了小七这句话,尔芙只觉得她的心都被温暖了许多,她又忙着和小七说了些细节问题,让小七不要表现出要离开的喜悦和伤感,免得被人发现了她的安排,这才抱着软糯糯的小七,一同躺下身子,睡了过去。

    转眼七天,庄子上的素白色绸花都已经撤去,那些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也就只剩了尔芙和小七住的这个院子的廊下,还挂着几只,来往的婢仆身上,也能隐隐看见些许彩色,小主子离去所带来的哀愁,似乎是越来越淡了,唯有尔芙和小七这个没了孩子的娘和没了弟弟妹妹的可怜姐姐,仍然是难以开怀一笑。

    尔芙在庄子上住了七天,这算得上是四爷体恤她了,她今个儿就必须回到京中的府上了,一想到回去就要看到乌拉那拉氏那张伪善脸,她就觉得胸口闷了口气,但是为了让计划更加逼真些,她不得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奢华的朱轮马车,嘎悠悠地走在铺满青石的街道上,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尔芙命车把式将车停在了炫彩坊的门口,早在她回来的那天,她就让丫儿偷偷来见了白娇一面,今个儿她是来确认结果的,她想知道白娇是否愿意帮助她这个不再是侧福晋的东家了。

    “主子,快请里面说话!”随着马车一停稳,已经等在店里的白娇就迎了出来,她看着瘦得就快变成纸片人的尔芙,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忙作势让着尔芙往店里的雅间走去。

    尔芙并没有领着小七一块来,有些话,她不希望当着小七的面说,哪怕她已经不准备让小七认四爷这个亲爹了,可是她也不愿意破坏四爷在小七心目中的好形象,终于有一个不是四爷的人了,她者一肚子的牢骚话,总算是有了个发泄的地方。

    进了雅间,白娇打发了奉茶的小伙计,送上了一个纸包。

    “这是您让我找的秘药,只要服下去一个时辰,您的呼吸和心跳就会渐渐停止,但是药效比较短,三个时辰一过去,您就会渐渐恢复过来,所以您需要好好把握时间才行,若是一旦停尸在府里,怕是您想要诈死离开的想法就要彻底落空了。”她不知道尔芙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她必须将这些话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出现差头,她从得知小主子们过世的消息,再到丫儿来找到她求助的时候,她就知道尔芙是下定决心了。

    尔芙闻言,点了点头,接过纸包收好,这才如倒垃圾似的将心里的牢骚和不满,一一发泄了出来,越说越是气愤,声音亦是越来越高,最终在白娇的温声抚慰下,她忍着忍着的泪水就那样华丽丽的落了下来。

    “我以后就不是亲王侧福晋了,您这个铺子怕是也开不下去了,你可有什么旁的打算?”尔芙哭了好一会儿,哭得鼻子都有些红了,这才擦了把脸,说起了手下产业的安排问题,她已经想好了,若是白娇舍不得辛苦多年打拼下来的基业,她会将这些产业都转到白娇的名下,毕竟这些年辛苦操持经营的人都是白娇,而她只不过是最初拿出了一笔银钱和提供了一个保护伞的角色而已。

    “之前听从外洋回来的人说起海外的大陆,我挺好奇的,若是你走了,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了!”作为一个不与这个时代女子同流合污的女强人,白娇明白没有尔芙的保护,她在京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但是让她嫁人生子的碌碌一生,她却也是半点不乐意的,所以她几经思索,想到了那片可能和这里不甚相同的大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三章 回府

    第六百九十三章

    雅间里,茶香缥缈,气氛宁静且安逸。

    这是尔芙从盛京回到庄子上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气氛,但是她听着白娇徐徐说着以后的安排,却涌起了许多的不安。

    照说,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

    她以为她经过丧子的痛苦,她已经很是成熟,她已经有了面对所有苦难的勇气,已经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小小年纪的小七,听了白娇关于未来的一番细致安排,她发现她还是那么幼稚。

    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那就是全无准备。

    她想着要以假死逃离那座让她连呼吸都做不到的华丽府邸,却从未想过离开后的生活,或者说她想了,但是她想得并不够周全,她以为她带着她这些年挣下的家当,领着小七,再买上三五个忠仆,寻个风清水秀的地方就能过上安宁无忧的小日子……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在这个氏族扎堆生活的时代,她一个领着孩子的女人,该怎么守住万贯家财,又怎么能保证不会被人所害,这不正是她当初替百合所操心的那些事情一般无二,可是这事情轮到她的头上,她怎么就冲动了。

    若不是她和白娇谈起此事,等她离开四爷府才发现这事的话,那该是个什么样的凄惨境遇,虽然这一切还不曾发生,却让尔芙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白娇注意到尔芙的脸色变得很是诡异,忙打住了话茬,满是担心的问道:“您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又想起几位小主子了?”

    “我没事,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尔芙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满是担心的白娇,轻声答道。

    白娇愣了愣神,才明白了尔芙话里的意思。

    是了,她忽略了时间问题,尔芙让丫儿找到她的时候,那应该是尔芙才知道几个小主子死讯的时候,估计是当时尔芙承受了太大的打击,只一门心思想要逃离四爷府的生活,压根就没想过离开四爷府以后的生活。

    想明白了这点,白娇表示她怎么找了这么个东家。

    尔芙这也就是好运气的碰到了自己,但凡碰到了另外一个有点私心的大掌柜的,那还不早就将尔芙那些个体己钱都坑光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是可以假死离开雍亲王府,那小七格格又该如何带出来?”白娇表示尔芙现在需要梳理的问题,那真不是一般多,作为一个靠谱的大掌柜的,她必须要帮助尔芙考虑得仔细些吧。

    尔芙闻言,又是一怔,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白娇,她其实原本是打算让小七送她棺椁出府的时候,直接自己个儿落跑来和她汇合的。

    白娇看着目光已经呆滞的尔芙童鞋,无力地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道:“我说东家,您能把我刚才给你的药包,先还给我么?”

    “为什么?”尔芙直勾勾的问道。

    “我不相信你能骗过雍亲王,我怕你到时候没能假死逃脱,反而被人将计就计的送你上路。”白娇也顾不上会不会打击到尔芙的自信心,一把抢过了被尔芙拿在手上的药包,翻了个白眼儿,颇有些不耐烦的解释了句。

    尔芙茫然地看了眼空空的手和手心上的血印,又抬头看了眼做孤傲脸的白娇,淡然道:“其实就是那么被人将计就计的送上路也好,起码不用面对这样的生活了,我真的是太累了。”

    “人活着就是希望,你甘心你的子女就这样死了?

    你要是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你还不如就让我给找一份鸩毒、鹤顶红这样的好料,眼睛一闭就彻底一了百了算了,还等着让人钻了空子,送你上路干什么。”白娇怒其不争地伸手戳了戳尔芙的脑门,那力度是真没有半点收敛,戳得尔芙直咧嘴儿,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手,摆出了教导铺子里的那些伙计的高傲架势,压低声音的教训道。

    尔芙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其实也不想表现得这么没出息,可是她总觉得这些古代人的智商有些超标,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太好的法子,又有白娇这个超级智囊团在,她直接就选择了最简单的法子,装怂求助。

    果然,白娇十分没抵抗力的上钩了。

    有了白娇的帮忙,一切就仿佛变得顺利多了。

    虽然那包能帮助尔芙离开四爷府的药包,仍然被白娇留在了炫彩坊,她却觉得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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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湿气,轻柔的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暑气,尔芙和白娇细细商量了一番,脸色明朗了许多的走出了炫彩坊的店门。

    “主子,咱们抓紧回府吧,奴婢瞧着这天儿不大好,许是要下雨了。”瑶琴一边将遮阳的伞送到尔芙的头顶,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稳了有些摇晃的尔芙,轻声提醒道。

    尔芙淡定地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眼炫彩坊的金字大招牌,迈步往马车旁走去。

    一路无话,四爷府的垂花门内。

    四爷府的众多女眷,除了乌拉那拉氏这位嫡福晋和一副诚心信佛的李氏外,其他人都守在这里,正等着迎接尔芙的大驾,只是个人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小乌拉那拉氏不耐烦地倚着近身婢女绿意,咂着嘴儿,嘟嘟哝哝的发着牢骚,完完全全显示出了她的无脑和骄纵,钮祜禄氏则是低眉敛目地缩在一旁,她现在在府里的地位,那真真是每况愈下,一面是府里的男主人四爷看不上她,一面是乌拉那拉氏恼恨她背叛自己,将她身边的婢女换了一个遍儿就留下了一群迎高踩低的势利眼,虽是没在明面上为难她,却让她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至于荿格格,那基本上就是个漂亮的背景板,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而董鄂氏抚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坐在角落里摆着的一张小鼓凳上,安安静静的就如同是一位坐在闺阁中的贵女一般,情绪丝毫不受一旁的小乌拉那拉氏影响。

    尔芙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看着这么几个穿红着绿的女人,她就有种说不出的腻歪,已经打定主意不和这些女人争四爷那一个男人了,也就不需要再和她们装和气了,直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管其他女人都是怎么个想法,便扭头往西小院的方向走去。

    重新修建过的西小院,显得比原来宽敞了不少。

    尔芙没心情去欣赏这些,直觉得那如血染般刺眼的朱漆红柱,说不出的别扭,也不想去看那些宫婢谄媚的眼神儿,扭头看了眼瑶琴,招呼过跟在后头的丫儿,将应付这些宫婢的活儿就交给了原西小院大宫女瑶琴,便进了已经改建成面阔五间、二层小楼的上房的睡房中,“将该归置的东西都归置好,我累了就先进去歇息了。”至于回府就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事情,尔芙连想都没想过就直接换了一身宽松简单的素锦衣裳就躺到了软绵绵、香喷喷的床褥上。

    一直到日落西沉,尔芙这才拢了拢长发,做起了身子。

    “正院那边过来人了么?”她坐在妆台前,翻看了眼各院女主子送来的礼单,发现并没有乌拉那拉氏送上的一份,扭头对着正在整理床铺的瑶琴问道。

    “没有。

    据说是嫡福晋这些日子的身体不大好,连府里琐事都已经交给李侧福晋打理了。”瑶琴在府里是有自己个儿的消息来源的,一回府就算是尔芙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她也没有忘记自己个儿的本职工作,才一回来就将各路消息整理了一番,自然知道了嫡福晋在府里的日子,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过。

    如果说这次的事情受益人是谁,估计也就是大李氏这个侧福晋了,毕竟嫡福晋现在在府里,已经相当于是被四爷禁足了,估计要不是顾忌着皇室体面,怕是四爷是真的要让大清朝出现第一位被废弃的嫡福晋了。

    只是这些话,她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尔芙虽然没有察觉到瑶琴话里的意思,却也习惯性的问了声李氏的现状,并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暗道一句:这些日子,这偌大的四爷府,还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弘昀的死,当真是让尔芙有些意外。

    许是因为弘轩和小九、玖儿的突然离去,让她对同样丧子的李氏,竟让她对李氏多了那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和理解,她却浑然忘了,这也可能是李氏在丧子以后,安排下的一盘棋,一盘让她和乌拉那拉氏相爱相杀的棋呢!

    不过这些,她现在根本想不到。

    她只觉得听说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掌家权利被李氏夺取,那是说不出来的痛快,当着满屋子的宫婢面就笑了出来,眼里夹杂着一丝解气,看起来是渗人极了。

    “主子爷过来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先梳洗吧!”瑶琴看了眼又一次挽了个纂儿就要这么继续发呆的尔芙,瞄了眼窗外对着她使眼色的苏培盛,也看到了一旁踱步的四爷,她忙上前一步的劝说道。

    尔芙闻言,顺着瑶琴的眼神瞟了一眼,便也看见了站在廊下踱步的四爷,不过她没了那份对四爷发自内心的眷恋,她才懒得为了这么个男人梳洗打扮呢,所以也就当没听见瑶琴的话一般,伸手推开了妆台旁虚掩着的格栅窗,淡然道:“呦,这四爷是在外面欣赏夕阳的美景呢吧,那妾身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说完,她就将窗子重新关好了,再也不看外面被说愣了的四爷和苏培盛二人组,直接吩咐瑶琴去传膳了。

    “主子爷,咱们是进去?还是进去?”苏培盛表示他实在是承受不住这么重的压力了,四爷那如沁了冰的眼神,已经将他看得后背都僵住了,他要是再在这里站下去,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进刀子房的感觉。

    四爷看着苏培盛,仰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你说爷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记得以前额娘就曾多次提醒爷,若是真心宠爱着瓜尔佳氏就不要太亲近她,这女人的嫉妒心,远远比爷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主子爷,奴才不知。”苏培盛表示他这样的男人,实在不能明白这些,更何况他要是说是的话,那四爷还不得掐死他,就算是四爷现在心神受创的没了往日的冷静,等过后想起来,他也是好不了了。

    为了他自身的安全,苏培盛没义气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好在,四爷也并不是想要从苏培盛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就是一句发泄罢了,看着窗边越发纤瘦的尔芙,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实在是舍不得的,但是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进去,他好像又有点抹不开脸,就在他左右为难的在廊下踱步的时候,房间里的一声尖叫就算是彻底解了他的围。

    “啊……”尔芙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西小院。

    除了四爷如同离弦利箭似的冲进了上房,其他各处当差的宫女、太监、粗使仆役,也都从各个房间都冲了出来,要不是有苏培盛在门口拦了一道,这上房里就要被挤满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了?”四爷一把就把光着脚跳下床的尔芙抱在了怀里,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尔芙身上淡淡的体香,一边焦急的问道。

    原来就在四爷左右为难的不知该怎么找个台阶下台的时候,尔芙在房间里,也并非是那么舒坦自如,她虽然已经对四爷心灰意冷,但是长久的习惯,让她的眼神不自觉的往窗外飘,她又不愿意自己个儿心软,便直接往床铺走去,踢了鞋子就钻到了床的最里面。

    要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四爷府的西小院上房,那是个什么地界,别看尔芙这些日子不在京里,这重建过的二层小楼,那也有粗使婢仆负责打扫,绝对的是滴尘不染,可是这人都是有惰性的,没有了主子和管事的盯着,那些粗使婢仆就想着偷偷懒,面上是日日收拾,边边角角的地方就疏忽了。

    有那么几个小太监,有天被热坏了就钻到上房来享受尔芙房间里的自动扇来了,他们想着夜里没事就带了不少吃食过来,一边吹牛,一边耍钱儿喝酒,别提多痛快了。

    只是第二天,他们就被管事的按住了。

    后来来收拾的粗使婢仆粗略收拾了一番,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丢在边角的一些个骨头,一些个饿得半死不拉活的小老鼠就发现了这处宝地就在这里做了个窝儿,还生下了几个刚睁眼没几天的小老鼠。

    在尔芙回府前,婢仆做了一番大扫除,大老鼠是都轰出去了,小老鼠躲在柜子和墙壁间的夹缝里,倒是没有被发现,要说尔芙也是不会看到的,毕竟那么隐蔽的地方,可是她不想看四爷就一个劲的往里钻,这一下子就看到了毛茸茸的小老鼠。

    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在房间里看到这些东西,她就尖叫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背锅

    第六百九十四章

    “劳烦四爷惦记了。”尔芙矜持地浅施一礼,退后一步,退出了四爷的怀抱,虽然她的小心脏仍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是四爷的这种接近,她却不喜欢,她不想自己再一次瞧不起自己,又一次贪恋起四爷的怀抱。

    被拒绝的四爷,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招呼着房门口躲清静的苏培盛。

    一次重归于好的机会,就这么连半点作用都没起到的被撤了,尔芙和四爷就如同两尊塑像似的坐在了圆桌的两侧,各自捧着一杯热茶低头研究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厨房那边安排妥当了膳食。

    尔芙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一直赖在院子里不肯走的四爷,扭头看了眼偷偷窃喜着的丫儿和瑶琴二人组,接过了瑶琴手里端着的碗碟,轻声吩咐道:“小七这孩子这几天都吃不下、睡不好的,眼瞧着小脸就瘦了两圈,你趁着摆膳这工夫往跨院跑一趟,让她过来一块吃吧,免得她自己个儿在院子里,又不好好吃饭。”

    说完就看也不看一眼四爷的将碗碟摆在了下首的位置上,这对描银边的蛋青釉色瓷碗是当初她和四爷感情最好的时候,四爷特地命官窑烧制的一套情侣餐具,汤碗、瓷碟、筷子架都是一对对的,也是尔芙最喜欢的一套,只要四爷过来用饭,这就是必然要送上桌的餐具,但是此时此刻在看到这套餐具,尔芙只觉得恶心急了。

    按照她和白娇的打算,她还需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时间,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引起其他人的戒心,可是要是让她像没事人似的和四爷继续甜哥蜜姐的秀恩爱,她又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她只能将小七拉过来当挡箭牌了,也好顺便将这套让她看着不顺眼的餐具换下去。

    丫儿就这样眼瞧着尔芙把才摆好的餐具被收回到了食盒,拎着食盒走了出去,不过不等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内室里就传出了一声瓷片碎裂的响动。

    原来是四爷在看到尔芙将那套餐具收起来的瞬间就已经黑了脸,他不想当着尔芙的面发火,毕竟几个孩子的死,他是十分能理解尔芙的丧子之痛,同时他也惦记着小七身子,便打算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尔芙这么离开,他这辛苦压在肚子里的小火苗就钻了出来,一直被他端在手里的盖碗茶碗就成了出气筒,直接摔在了一旁摆着的柜子上。

    “回书房。”四爷狠狠咬了咬牙,一张脸气得青青紫紫的,扭头看了眼被吓愣的苏培盛和丫儿,丢下几个字就一转身往外走去,正巧和去后院小厨房换了餐具回来的尔芙走了个碰头。

    尔芙看着四爷那张如锅底似的黑脸,说不出的解恨,却也故作惊慌地行了个礼,便忙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食盒,跟着被吓得浑身发抖的丫儿,一路恭送着满肚子火气没处撒的四爷就出了门,直到看不见四爷的身影,她微弓着的身子,这才重新站直了,“命人把嘴都闭紧了,我可不想听见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言,我这才回府,不想再平白多生事端了。”

    那边,瑶琴也已经将重新梳妆过的小七带了过来。

    没了四爷在上房里碍眼,尔芙看着瘦了一圈的小七,那就只剩下心疼了,逝者已矣,可是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她不希望小小的小七就这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所以她就强作欢颜的说起了俏皮话,逗弄着板着小脸状的小七说话,虽说一顿饭吃的很累,气氛倒是还算得上融洽。

    “多吃些,小孩子就该胖嘟嘟的才可爱,吃块山参炖鸡补补身子。”尔芙一边往小七的碗里夹菜,一边略带不满的数落道,同时伸手在小七的发间摸了一把。

    小七闷闷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努力笑着的尔芙,低声道:“额娘是不是还在为弟弟妹妹的事情怪阿玛?”

    “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明白。”尔芙不愿意破坏四爷在小七心目中的好形象,她却也不愿意为难自己去应酬四爷,所以只好拿出了她小时候最不喜欢听到的话来应付小七了。

    只是小七比她小时候聪明了许多,虽然知道尔芙是在转移话题,心里也是一肚子话想要说,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乖乖的点了点头就低头继续吃饭,不再言语了,可是大睫毛掩盖下的明亮眸子,却黯淡了许多。

    她是个孩子,可是她很好学。

    那夜里,尔芙对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当时虽然不大明白,只一心要赖着额娘,不舍得和额娘分开,却趁着这几日翻了好多的话本子和书册,弄清楚了她不明白的那些事情,她不但舍不得额娘,她也舍不得阿玛的,所以她知道阿玛过来看额娘,瑶琴来叫她的时候,她就连衣裳都顾不上换一件就找了过来,却正好看见自家额娘送阿玛出去的那一幕,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知道了额娘的决心是多么的坚定。

    她刚刚那句话,亦是一种对尔芙的试探吧。

    不过尔芙并没有想那么多,见小七不再缠着这个问题追问,只觉得松了口气,连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连连替小七添了好几筷子滋补身子的药膳,这才自顾自地抿了口小生子熬得鸡丝粥,她这些日子也是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她不能再放任着自己这么颓废下去,她要好好活下去……

    就在她这般咬牙切齿想着的时候,正院里的乌拉那拉氏望着紧闭着的门窗,也是这般恨得牙根痒痒的样子,她若是不能解脱困局,解了四爷对她的禁足,重新成为府里体体面面的嫡福晋,那么她的存在对弘晖来说就是绊脚石,她可不想看着尔芙没了弘轩和玖儿以后,又收养了吴格格、或是钮祜禄氏留下的那两个孽种,那她这番苦不就是白吃了。

    别看对弘轩、玖儿下手的人,并不是她,她却并不觉得这锅背得冤枉,她早就看尔芙那几个孩子碍眼了,要不是四爷对子嗣看得太重,她担不住事情暴露后的后果,她早就已经下手了,这次有人在她之前下手,就算是让她背了个似是似非的黑锅,但是要是彻底追查下去,她相信四爷迟早就会还给她个清白,到那时候……呵呵,她就算是只凭着四爷对她的这份歉意,她就能帮助弘晖获得世子之位。

    等她的弘晖登上世子之位,她又重新恢复嫡福晋的荣光,想来那个愚蠢的瓜尔佳氏,定会恨得牙根痒痒,兴许会做出很冲动无脑的举动,到时候就不怕四爷不厌恶她了,她这些年的仇,也就一并报了。

    这般想着,乌拉那拉氏看着阴沉沉的天,抿嘴笑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想看看是谁这么狠的一口气就害了三个皇室子嗣的性命。”她一边接过福嬷嬷重新蘸好墨的笔,继续抄写着佛经静心,一边低声嘟哝着。

    福嬷嬷被乌拉那拉氏的话,骇了一跳,她能说她一直都以为弘轩阿哥等几位小主子的死,都是乌拉那拉氏秘密安排那些依仗着乌拉那拉一族讨生活的包衣宫女做的,连她这个亲自养大乌拉那拉氏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府里的人就更甭提了,难道……

    她很是惊讶地愣了愣神,研墨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一直到乌拉那拉氏不耐烦的用笔杆敲了敲砚台边儿,她这才回过神来,忙一副很是心疼乌拉那拉氏的样子,轻声劝说道:“主子,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厨房的饭菜都热了两次了,您不如停笔歇歇吧。”

    “嗯。”乌拉那拉氏闻言,撂下了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有些肿的手腕,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了福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子擦着手就来到了堂屋,说来她是真有点饿了,这些日子,府里头那些迎高踩低的狗奴才瞧着她被四爷禁足在院子里,居然也敢克扣她的份例了,要不是她故意要营造出这么个任人欺凌的假象,想要让四爷查清真相以后,对她更加歉疚,她早就命人将这些个狗奴才都打杀了,这些狗奴才也是,还真愿意给大李氏那个贱妇做马前卒。

    少时片刻,几道清淡的素菜就摆上了桌。

    府里头,连着没了几个孩子,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她也并不觉得伤心,她这个做嫡母的还背了黑锅,她却不能不好好做做样子,毕竟这两年,她在京里的名声越来越差了,以前是想着弘晖的身子,左右是那个样子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这倒是个欺瞒世人的好法子。

    李氏从盛京庄子上回来,如今能独掌府里中馈,不就是靠了这个法子,连李氏那个素来讲究口舌之欲的人都能吃糠咽菜,她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清淡的素菜,不下饭,不过也没有关系。

    她这些年身子病弱,喝汤药的频率就快赶上当饭吃了,本来胃口就不大好,吃点就吃不下了,几天素菜吃下来,她也就是脸色难看些,身子骨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出现,毕竟她前几日吃的那棵老山参,那也不是白吃的,那绝对是补中益气的好东西。

    正当乌拉那拉氏如同嚼蜡似的往肚子里添粗米饭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一身戾气的四爷,正脸色如锅底般难看的瞪着她。

    “四爷,可曾用过晚饭了,要不要一块用些。”乌拉那拉氏神色如常的放下了碗筷,起身行了个万福,也不等四爷叫起就自顾自的站直了身子,笑着对愣神中的福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添了一副碗筷,柔声问道。

    四爷不置可否地冷冷环视着房中,看着乌拉那拉氏一袭粗布麻衣、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又扫了眼粗瓷碟中的白水灼菜,迈步就往堂屋上首摆着的宝座走去。

    “你这个毒妇,你做下如此恶毒的事情,倒是能吃能睡的。”四爷瞧也不瞧福嬷嬷送到手边的茶碗,冷着一张脸,嗤鼻一笑,厉声呵斥道,这也算得上是四爷每日必做的事情了,最开始的时候,福嬷嬷每次听着都是心惊肉跳的,这几天下来,连福嬷嬷都适应了,何况是心理素质向来很不错的乌拉那拉氏呢!

    被他差点就要指着鼻尖臭骂的乌拉那拉氏就跟没听见似的笑了笑,随意地坐在了下首摆着的饭桌旁,将刚刚放下的碗筷,又一次重新拿在了手里,细嚼慢咽的吃着一根素炒油菜,又几口就将粗米饭吃下肚子,这才如同参加宫宴般的动作优雅地放下了筷子,拧着帕子沾了沾唇角,笑着回答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自问待几个庶子、庶女虽不是如亲娘那般的关心爱护,却也没有苛待过他们,他们就这么突然离去,我虽然也伤心,却并不觉得亏心,而且到底不是亲生子嗣,我终究是做不到为他们茶饭不思,也只好将日常分离的珍馐美味换成了这民间百姓用的粗粮,也算是聊表哀思吧。”

    “不是你做的?

    葛权,你该不会是不记得了吧,猫耳朵胡同的那处院子,还有你身边那个奉茶宫女秀儿,这些事情是瞒不住人的,你不会是以为爷查不出来吧?”若是往日,四爷也并不会气成这幅样子,就在他被尔芙轰出了西小院,正打算会书房就见到了风尘仆仆从城外赶回来的张保,他这会让脱口而出的话,也正是张保才回禀不久的事情。

    乌拉那拉氏从未想过葛权的事情能藏住,毕竟葛权进府,秀儿突然被她送走,还有院子里闹出来的那些动静,那都是瞒不住人的,若是不发生弘轩和玖儿这几个孩子病故的事情,这事情兴许也就慢慢淡忘,但是这凡事闹大了,人们就容易往一块联想,而曾经遗忘的那些小事就会被人们想起来了。

    但是葛权,那就是个替德妃娘娘跑腿的小人物。

    乌拉那拉氏不信四爷想不明白这点,四爷这会儿这般质问她,估计又是在瓜尔佳氏那贱蹄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吧。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个很有眼力的人。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信

    第六百九十五章

    四爷先是被尔芙弄出了一肚子气,又被乌拉那拉氏冷嘲热讽一番,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出了正院的院门,看着四下里挂着的八角宫灯,竟然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明明这偌大的亲王府邸都是他的地盘,可是现在……

    他幽幽叹了口气,叫上苏培盛就快步往前院走去,此时此刻,他也就剩下回前院书房这么一条道了。

    ——————

    四爷府里的气氛,随着尔芙的归来,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平静,乌拉那拉氏这个嫡福晋在院子里清修,四爷做主免了各院女主子的请安,李氏虽掌着府里的中馈琐事,却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尔芙那就更不必说了,从她回府那天起就再也没出过门。

    不过尔芙看起来是成日闭门以泪洗面,其实却是忙得很,与府外白娇来往的信件,比起她过去几年加一块的都要多,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一日一封信了。

    “主子爷,西小院的信又到了!”天光大亮,刚刚散朝回府的四爷,还来不及脱去身上厚重的大礼服,一直盯着书房这边动静的张保就忙三火四地找了过来,手里捏着的正是白娇和尔芙的通信。

    四爷闻言,正在解扣子的手一顿,打发了左右伺候的小太监,独留下苏培盛在房间里伺候,便这样半敞着衣襟,坐到了书案的后头,伸手接过了张保送上的书信。

    只见他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信封,便熟练地从书案的抽屉里,找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又命苏培盛点燃了一盏蜡烛,小心翼翼地将铁丝烧红后,凑到了信封口的蜡封上,贴着信封的一角就将蜡封揭了下来。

    这算得上是一种偷窥吧。

    其实本来四爷也是不屑于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他连续几次去看尔芙,都被尔芙找由头轰了出来,又和府外的白娇通信频繁,他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加之最近府里不着边际的传言,他就忍不住好奇心的命张保从门房那里拦下了尔芙的信。

    虽然他根本看不懂信里的内容,他却都照猫画虎的临摹了一份下来,他相信功夫不负苦心人,早晚他能研究明白这尔芙和白娇通信的内容是什么。

    不过今个儿,白娇这封信有些不对劲。

    以往,白娇发来的书信,抬头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格式也都是比较随意的那种,可是今个儿白娇这封信,居然写了抬头不说,连落款都显得更加正式些,居然用了印鉴,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情。

    若是单单这些,四爷也不会一看就愁眉深锁的样子。

    信中的内容,居然不再是他完全看不懂的那些阿拉伯数字,而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四爷以前曾看过白娇发给尔芙的那些宣传新品的画册,对白娇的字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四爷能看出这就是白娇的字迹,但是现在信的内容,却变成这幅样子,容不得四爷不多想。

    “都有谁知道你去门房那边取信的事情?”四爷拧着眉毛,抬头问道。

    张保闻言,愣了愣神,答道:“主子爷交代的差事,奴才不敢假他人之手,除了门房上的小武子知道这事,帮忙瞒着西小院那边,便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四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信纸一扬就交到了苏培盛手里,命他重新封好,找可靠的人给西小院那边送去,便起身来到了窗边落座,一边接过张保送上的热茶抿了口,一边扭头对张保吩咐道:“命人仔细盯着府里头,爷总觉得最近这府里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还有西小院那边,你也要着重看着些,侧福晋现在情绪不好,别让人把那些有的没的传到她耳边去。”

    “奴才遵命。”张保虽然不大明白四爷的这种安排,却也看出自家主子爷对这位侧福晋的一举一动都很是关心,打定主意要将那位侧福晋当成自家亲娘祖奶奶伺候着,绝对不会让昔日的事情再发生。

    四爷问了问府里的事情,便让张保下去了。

    “爷记得你和尔芙身边的那个瑶琴,关系走得挺近的!”

    苏培盛瞧着换好了家常袍子,坐在书案后愣神的四爷,刚要拿起墨块干活,便听见四爷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差点就把他吓尿了,连半点缓冲都没有的就双腿一软,跪在了硬邦邦的地上,连忙解释着:“奴才不敢和内院各位主子身边的人亲近。”

    “爷问你这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你先起来!”四爷看着脸都吓白了的苏培盛,不快地拧了拧眉,伸腿轻轻踢了踢苏培盛的膝盖,催促着他起身说话,“爷是想说你看这侧福晋和那个大掌柜的白娇往来的书信都是这种用密文撰写的,你能不能从瑶琴那探探口风,哪怕是一点小线索也好,不然爷看这书信就和天书没两样呀!”

    苏培盛闻言,松了口气,暗暗鄙夷四爷的这种偷窥癖,面上却是不敢有一点流露出来,忙点头称是,应下了这个看起来很容易完成的差事。

    “那你就别再这愣着了,抓紧去问吧!”四爷看着苏培盛还愣在原地不动弹,绷不住的催促道。

    苏培盛表示,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四爷的耐心,居然这么差。

    他不敢再在书房里多耽搁,猫腰弓背的应了个声,拔腿就要往外走,哪知道才一迈步,还没来得及走到房门口,坐在书案后做深沉状的四爷就又开口发话了,“你总不能就这么空着两只爪子去吧,去库里挑几件新鲜的小玩意带过去。”

    “奴才明白!”苏培盛面上恭声应是,心里却早就翻起了大大的白眼,狗屁的新鲜玩意儿,瓜尔佳侧福晋在大栅栏那边开的那个西洋铺子里,那什么好玩意儿没有,别说是这府里头有的,店里头有,那就算是宫里头都没有的稀罕玩意儿,在瓜尔佳侧福晋开的那个铺子里,那都是能找到的,自家主子爷想要卖好,也不想法子变个套路,真当瓜尔佳侧福晋去了趟盛京就成穷乡僻壤出来的傻姑娘了,给买个糖球就能哄好。

    啧啧……

    苏培盛就这样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开了库房,找出了一对七彩琉璃瓶,这是造办处烧制盘龙琉璃瓶的时候,一块烧出来的残次品,不过不同于那些烧坏了的琉璃瓶,这对琉璃瓶有七个颜色,颜色分布巧妙,犹如刻意晕染开的一般精致,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

    苏培盛一边支使着小太监仔细将瓶子装好,一边翻了翻另一侧架子上的几块玉料,他记得瓜尔佳侧福晋最喜欢玉石,之前南边来人送来了些不错的好料子,既然四爷都发话了,他也大方些好了,免得就送了两瓶子过去,到时候他又被四爷嫌弃太抠搜。

    这般想着,他就从柜子的最上层,取下了一对足有皮球大小的羊脂玉料,这都是打磨好,还没有雕琢过的好料子,就单凭这块料子,那就能在四九城置办个不错不错的院子了,让一家十几口人嚼用一辈子,可是到了这王府亲贵的人家,这玩意儿就是哄女人开心的小东西。

    这贫富差距就是这么大。

    苏培盛感慨着,将玉料抱在怀里,爱抚了一番,扭头对着登记造册的小太监嘟哝道:“把这个记上吧。”

    少时片刻,一切准备妥当。

    苏培盛这个大太监,别看在四爷跟前,那是伺候人的,在这些小太监跟前,那他就是个大爷儿,自是不需要亲自搬东西的,他就这样高高抬着头,甩了甩袖子,掸去了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声走起,便领着一大伙人,浩浩荡荡的往西小院去了。

    西小院里,尔芙正趴在床铺上,手指头扒拉着算盘珠子,大眼睛瞪得溜溜圆的算计着自己个儿的家当,这出门在外,吃喝穿戴,那真是样样都需要银子,这年头又不是现代,兜里揣张卡就能走遍天下,这大笔大笔的银子带着,又笨又重,还特别的扎眼,更别提这一路上,还可能存在的那些杀人不见眼的山贼、土匪,也亏得这时代有一样比较便于携带的硬通货,那就是品相上好的珍珠。

    只是这珍珠,一时间不好淘换,她已经让白娇尽量抬价收购,也才收到了两匣子而已,这些东西给普通人家,那绝对是够嚼用一辈子了,可是她的小七从小就是叼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室子嗣,她哪里忍心她过着普通老百姓人家孩子的日子。

    “嗐!”想着自己个儿的小金库,尔芙无力地抓了抓头发,哀嚎一声,翻身将纸笔丢到了一旁,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床上,望着床幔承尘发愣。

    就在此时,苏培盛领着一众小太监到了。

    “麻烦给通传一声吧,主子爷让咱家给你家主子送东西来了!”苏培盛对着守在门口的瑶琴招了招手,轻声道。

    “主子刚歇下了,我先去瞧瞧吧!”瑶琴瞄了眼小太监捧着的那些东西,又隔着窗子看了眼内室里撂了床幔的雕花大床,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答了一句,便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尔芙的床边。

    瑶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听见尔芙躺在床上翻身的动静,想着尔芙应该并没有睡实,忙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唤道:“主子,苏公公来替主子爷给您送东西了,您可要见见他!”

    其实,早在瑶琴和苏培盛在廊下说话的时候,她就听见了。

    这年代的门窗,实在是不大隔音。

    她知道瑶琴会进来叫她,所以她忙将算盘放进了暗格里收好,她偷偷算计家当的这事,瑶琴可是半点都不知道的,至于纸笔墨砚这些玩意儿,她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这才故意弄出了些小动静,想着趁着瑶琴说话的时候,借着瑶琴说话声音的掩饰,将这些个玩意儿都收拾起来。

    “嗯,你说什么?”尔芙故作睡意正浓的哑声问道,同时手脚麻利的将笔墨纸砚都塞到了被子底下,想着等打发了苏培盛以后,她再继续算账。

    瑶琴听着床里锦被簌簌的摩擦声,并不知道尔芙是在装样子,只当是被她吵醒了好梦,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忙又重复了一遍。

    而尔芙也趁着这空档,将纸笔墨砚这些玩意都塞到了被子下面,枕头也被她揉搓了几下,做出了被枕过的样子,将身下铺得平整的褥子踹了踹,这才狠狠搓了搓眼睛,将眼睛揉红,仿佛才睡醒似的从床幔内探出了一只手,“扶我起来吧!”

    “让人将东西登记造册就是了,我就不看了。”尔芙实在是懒得来回折腾了,见瑶琴扶着她往妆台的方向走,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叫苏培盛进来说句话,我也就不收拾了,免得坏了困劲,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说完,她就半真半假地打了个哈欠。

    尔芙都这么吩咐了,瑶琴也不耽搁,扶着尔芙来到堂屋坐好,便一转身出了房门,叫了丫儿帮忙点看东西,又将随身带着的库房钥匙交给丫儿,确定实物和礼单相对应,这才跟着苏培盛,手里拿着礼单,重新回到了房中。

    “奴才奉主子爷之命,特地送了些小玩意儿给侧福晋解闷。”苏培盛看着睡眼朦胧的尔芙,深施一礼,恭声说道。

    “你们爷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我这会儿身子骨不舒坦,便不多留你说话了。

    赏下了。”尔芙单手托着额头,一副很是难受的样子,斜眼看了看手边的礼单,又是一个哈欠,便直接给苏培盛下了逐客令。

    苏培盛表示他还没找到机会和瑶琴说话,这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回去,那主子爷那边还不得磋磨死他,好在瑶琴见他脸色为难,借着替尔芙打赏小太监的工夫,便跟着他一块出了上房。

    “咱们侧福晋最近和府外头的来信,可是有点勤,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两人走到树荫下,见无人注意,苏培盛也不顾不上绕弯子了,急吼吼的问道。

    瑶琴微微摇了摇头,道:“主子信任我不假,但是我到底是个奴婢,主子为了几个小主子离世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大好,和白娇姑娘通信,估计也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吧。”

    她并不知道,尔芙当着她们面写的信,其实并没有发出去过,那都是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怀疑,故意做样子的而已,尔芙发给白娇的那些信,那都是尔芙藏在被窝里写的,用着用的纸是一样的,所以就算是装信封的人是她,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所以这会儿苏培盛问起,她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误会加深

    第六百九十六章

    书房中,无心政事的四爷已经第五次扯着嗓子喊‘苏培盛’了,可怜在廊下伺候的小太监顶着巨大的压力回了几次就在满脑门冒汗着急的时候,苏培盛终于迈着四方步回来了。

    正当此时,四爷的叫魂声,有一次响起了,“苏培盛。”

    只见一只脚都已经搭在台阶上的苏培盛,居然硬生生拧过身子,甩开了要扶着他的小太监,径自往旁边跑动了几步,又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喘着大气应着声,“奴才来了!”

    “抓紧进来回话!”伴随着一声撂下茶碗子的脆响,四爷没好气的应了句,便将房里伺候的王以诚两兄弟赶了出来,要说这伺候笔墨,确实是王家兄弟更得四爷的心思,可是办这些闲烂杂事,王以诚两兄弟就是不如苏培盛贴心了。

    作为竞争对手,三人在廊下碰了头,苏培盛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蔫头耷脑的收下了王家俩兄弟丢给他的鄙夷小眼神,苦着脸进了书房,转身将书房门关好,也不等四爷催促就主动来到了书案边。

    还不等他将礼行完,四爷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他的收获。

    苏培盛不敢隐瞒,也不敢顺口胡说,只得将他没有半点发现的事实说了出来,一副等着四爷发落的状态就那么蔫头耷脑的弓着身,也不敢抬头去看。

    “你是说瑶琴说侧福晋写的信都是些日常琐事,要不就是发泄下心底的牢骚话,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看不懂的内容?”四爷很快就从瑶琴话里发现了问题点,不敢肯定的追问道。

    苏培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瑶琴是侧福晋身边最信任的宫女,日常笔墨都是由她伺候的。”

    “那就是说侧福晋这些信都是偷着写的了!”四爷喃喃道,身子往后一仰就靠在了椅背上,同时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手腕上戴着的那条翡翠珠子的手持,这是四爷在思考时的小动作,不熟悉的人是不能发现的细节。

    苏培盛偷偷松了口气,暗道:这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四爷已经脑洞大开的想歪了,要说四爷这人对尔芙是真心好不假,他本性却是多疑,要不是尔芙这些年如一日都是那副小白花的无脑样子,估计早就被四爷发配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但是此时,尔芙居然表现出了对人的防备心,一下子就让四爷想多了。

    若不是四爷还知道白娇是个女人,尔芙对他又是情根深种的,估计他现在就要让张保领着府里的护卫拿人去了,他更加急迫的想要知道尔芙和白娇信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秘密的内容,让她连身边最信任的婢女都瞒着,难道都真如那些不靠谱的传言说得一般,她这趟盛京行,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外心?或者是玖儿和小九的死就是尔芙的苦肉计?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疑心一起,那么看什么都会怀疑。

    就如同尔芙自己有了小算计,做贼心虚地多避开所有人的注意,藏在床幔内的小天地,偷偷给白娇写密信一般,就算是她趴在书案上写信,不了解她和白娇通信方式的人,也根本就不可能解读出她们信中的内容,可是她就是觉得躲起来偷偷写才安心,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偷偷藏起来写信的小秘密,已经被苏培盛和瑶琴的一番对话揭穿了。

    她打发走了苏培盛,也不用瑶琴等人伺候就直接进了内室,又一次爬到了床上,继续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线,掰着手指头,轻轻拨动着算盘珠,盘算着自己的那点体己钱儿。

    这些年,她手下的产业是越来越多,摊子越铺越大,同时她手里的活动钱儿就变少了,之前她想着自己就在四爷府里吃住,吃穿用度,每个月都有该有的份例在,再加上四爷经常添补她,她也就没在身边留太多钱,大部分的收益都留给白娇在外面继续经营了,现在突然想要变现的话,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要是不变买些产业,她就凭着这点东西出去,她真怕会饿死在外面。

    毕竟只要走了诈死这一步,她和小七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尔芙翻了翻暗格里的几处铺面地契,这些都是她在南边置办下的旺铺,就算是放出去收租子,那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只是她现在却不得不从中挑选出几处来变卖了。

    要将这一个个下蛋的鸡卖出去,尔芙到底是有些舍不得,只翻了翻就将地契放回到了锦盒里,仔仔细细的锁好,又一次的收回到了暗格中,随即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固定田产上。

    普通的良田,百十亩地的,也不过就能变现千百两银子。

    杯水车薪不说,还不大容易脱手,毕竟现在都快要入秋了,眼瞧着地里的粮食就能变成出息,增加她小金库的收入,便是这个时候出手,在牙行那些人看来,那也绝对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要不要让南边的茶园卖了呢!”选择出手南边的几处茶园,一来是那里离京城远,就算是有些人发现这事,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几年,贩茶的路不好走,碰上个天灾**的,一车车的茶叶就算是彻底变成了柴火叶子,就是稍有不慎,沾上点雨水,或是没有做好通风,那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所以这收茶价钱是越来越低,也就是她在各处的铺子多,这才勉强自产自销的混日子,要是那些普通茶农,早就已经另寻出路了。

    只是南边的茶园都交给了玉冰家的打理,一旦那边的产业有什么变动,那玉冰一家人就必然要回来,可是这各个铺子管事的位子,那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好随随便便就把谁的位子给拿下来吧,这还真是牵一发动全身,也难怪她和白娇商量了几次都没有个结果!

    不过为难归为难,她今个儿也必须拿个主意了,再这么拖下去,她啥时候才能离开这个表面富丽繁华,实则满地污秽腌臜的四爷府呢!

    左右为难的尔芙,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主意。

    她将几处不显眼的产业地契摆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胡乱倒换几下位置,直到她自己都不记得那些位置对应着什么产业的地契,这才抹了几把,将三张地契拿在了手里。

    好么,这一看,差点没给她吓哭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脑袋居然从床幔外伸了进来,正眨也不眨眼睛地盯着她,若不是现在外面还是天光大亮的,就凭这从床幔伸进来的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就能吓死她。

    “呼!”

    尔芙呼出了一口浊气,连连拍着起伏不定地胸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四爷,您还真是好兴致,刚打发了苏公公来给妾身送东西,这会儿怎么又自己个儿过来了,来就来吧,还怎么进来都没个响动呢!”

    说完,她就以最快速度的将床上乱糟糟摆着的地契,扒拉到了一块,一把塞进了袖管里,气冲冲地掀了床幔,光着脚就往床下走,全过程是那么的自然无表演痕迹,可是在四爷看来,她却是在强作镇定罢了。

    其实确实如此,尔芙在看到四爷的那一刻,先是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以为是见了鬼儿,看清楚来人是四爷,却又是更加害怕,生怕四爷会从她的摆弄地契的行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起了什么疑心,这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这么一出先声夺人,想着先唬住了四爷。

    一脸愤愤地尔芙,光着脚就坐在了桌边摆着的绣墩上,也不管桌上的凉茶是什么时候预备的,咕嘟嘟就给自己个儿倒了一碗喝了,这才扭头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四爷,狠狠吞了口唾沫,故意转移话题,忽略掉她袖子里鼓囊囊的那叠子地契,略带娇嗔的丢了个白眼给四爷,娇声道:“四爷,您怎么进来都不让人通传一声,瞧瞧把妾身给吓的,这真是三魂出体,登时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何况这大白天的,你门里门外都是婢仆伺候着,便是真有个什么不好的,或者是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精灵妖怪的出来,你只管大叫就是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四爷似笑非笑地捋了捋颌下青须,故意看了眼尔芙鼓囊囊的袖管,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尔芙身边坐下身子,笑吟吟地端过尔芙用过的茶碗,小口抿了口凉茶,意有所指的瞟着被子一角露出来的翠玉笔管,轻声说道。

    尔芙并没有注意到四爷看得那截翠玉笔管,也没想到四爷会偷看她和白娇的通信,只当四爷是顺口一句,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什么鬼鬼怪盖的,这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要是被吓的是四爷自己个儿,看他还能不能这么风轻云淡的,所以她登时就黑了脸,没好气的接了句,“这话,说的时候,谁不会说?

    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真要有那些死了的人来敲门,我倒是真想看看谁会不害怕,西游记看没看过,唐太宗那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不说是千古明君,那也是一代明君了吧,便是那么个人物,那都害怕泾河龙王的鬼魂找他的麻烦呢,可见这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那就是一句吹牛的大话罢了。

    妾身就是个小女子,连毛茸茸的小老鼠都害怕,何况是连唐太宗都害怕的鬼魂呢,您以后还是别再和妾身念叨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了!”

    其实尔芙就是这会儿瞧四爷不顺眼,所以四爷说什么,她都习惯性的顶回去,更何况她自己个儿都能穿越来清朝,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更多了一丝敬畏之心,但是现在四爷这么一听,却不见多想了几分,以前他瞧着尔芙不似后宅的那些女子那般礼佛诵经,如今却在房里安置了佛堂,难道真是如那些传闻一般。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的就是这种,有些谣言,你猛地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可是一旦说的人多了,这你心里头就会存个疑虑,而四爷又是个多疑的性子,结合着尔芙这种奇怪的举动,他就也想多了。

    毕竟尔芙的嫡亲姐姐和妃娘娘,那就是宫中的宠妃。

    据德妃娘娘说,那也是个很有些心计的聪明女人,若是尔芙求了和妃出手,真想在永和宫里做些手脚,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虽然看起来尔芙和娘家并不亲近,可是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之情,谁又能真的看清楚谁的真心呢,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染疾的是襁褓中的小九和玖儿,而并不是对世子之位更有威胁性的弘轩了。

    信任和怀疑就是一线之隔。

    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让你瞬间怀疑一个人,尔芙最近又有那么多古怪的动作,也就不怪四爷会疑心她了,打小生活在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为皇帝生下子嗣,那就是一张保命符攥在了手里,可是历史上也并非不是没有伤害嫡亲骨血争宠夺位的狠辣女人,比如说野史说的武则天亲手扼死女儿,嫁祸王皇后的事情。

    “你说得有理。

    看样子,你对于唐史有些了解,以前爷还真是没发现呢!”四爷故作不经意的笑着说道,随即话锋一转就提起了武则天这位在所有男人心目中都是离经叛道之流的千古女帝。

    自小接受现代教育,生活在男女平等大旗下的尔芙,虽然对武则天痴迷皇权,不惜伤害亲生儿女的事情,有着很多的不理解,却也并不是很反感武则天这样的女人,相反她觉得武则天能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下,做到登基称帝是一种巨大的成功,很值得人去钦佩,但是她倒是也不会当着四爷的面,傻乎乎的表示出对武则天的钦佩之意,毕竟这时代的男人还是将女人当成附属品来的盲目自大的直男癌晚期患者,所以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了四爷的问题,只说自己个儿才疏学浅,对于唐史那种枯燥乏味的史料传记,当真是没有半点了解,要是说话本子上的故事,她倒是还能说一些,比如什么奔波儿灞和霸波儿奔。

    “你着实该多读些书了。”四爷听完尔芙的话,笑着丢下一句就离开了,独留下满脑袋雾水的尔芙望着房门,默默的愣神着。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李氏的算盘

    第六百九十七章

    “让人盯着炫彩坊那边的动静,爷倒要看看侧福晋是在下什么棋。”四爷一出西小院的大门口就打发了身边其他随侍的小太监,独留下苏培盛一人跟在身侧,淡声吩咐道。

    怀疑的种子在四爷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苏培盛愣眉愣眼的点了点头,应了个声就跟了上去,一直走出了好远,这才不安心地回头看了眼西小院的方向,他实在是好奇主子爷和这位侧福晋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主子爷一出门就来了这么一句吩咐,该不是这俩人彻底闹掰了吧,他仿佛瞧见了四爷的身后,冒起了层层叠叠的黑烟,宛如化身成为地狱恶魔似的走向垂花门的方向,简直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真是如此,那这四爷府的天要办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他就是个听命行事的奴才罢了,实在是没能力照拂谁。

    苏培盛这般想着就随着四爷回到了书房外头,四爷瞧着仍跟在他身后的苏培盛,不耐烦地砸了砸嘴儿,苏培盛会意地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替四爷打开了房门,目送着四爷进了书房,坐在了书案后忙碌,这才一扭身往前院去安排人手了。

    炫彩坊,位于京中旺地,左右的茶楼、酒肆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盯梢的人并不需要特别挑选,只要不是长相奇葩、个人特征太过明显的就不会被人注意到,苏培盛没费什么工夫就从四爷府的最底层小太监中,挑选出了四个嘴严、机灵、家世清白的小太监,将这事安排妥当了。

    安排完了这些,他又特地和陈福那边打了个招呼,让陈福安排了个有经验的暗卫过来,给几个要去炫彩坊外盯梢的小太监进行了下突击培训,又发了些寻常老百姓穿戴的衣裳下去,这才将几个改头换面过的小太监从角门送了出去,转身回书房给四爷报信去了。

    书房里,四爷正在和幕僚商谈朝上的大事,看到苏培盛探头探脑的出现在廊下,扭头瞄了眼博古架上摆着的鎏金珐琅座钟,清了清嗓子,单手微微敲打着桌面,轻声道:“一转眼,瞧着也快晌午了,你们也在书房拘了这么长时间了,下去喝口茶缓缓神吧!”

    说完,他就对着廊下戳着的苏培盛使了个眼神。

    几个幕僚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拱手一礼,便退出了书房。

    “都安排妥当了?爷可不希望这事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咱们府被其他爷看热闹,可是看得够多了!”四爷抿了口手边有些凉的茶水,冷冷扫了眼苏培盛,沉声吩咐道。

    “主子爷放心。

    奴才选的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太监,也没有结什么乱七八糟的干亲,又有陈福公公在一旁盯着,想来不会被人发现端倪的,以后奴才会让小顺子按时出府去和他们碰头,轻易不会让他们来往于内外城之间,保管不会被人跟上。”苏培盛表示他卖身为奴做个太监就已经很苦逼了,没想到除了要学会伺候人,还要掌握各种各样的特殊技能,他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被人贩子拐卖的时候,他该宁可去走街串巷的杂戏班子当学徒的。

    四爷斜了一眼他,将手边放着的一块腰牌丢给了他。

    这是一块出入府门的腰牌,别看苏培盛是府里明面上的大公公,跟在四爷身边,那也是风光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不跟着四爷身后的时候,他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府去,虽说要是他非要出去,也不会有人敢拦着他,但是他私自出府的消息,也绝对会立马送到四爷的案头。

    现在有了这枚腰牌在,那他就算是拿到了通行证,和陈福、张保那两个躲在暗处的大公公一般无二了,虽然这是四爷给他办事用的,他也有种熬出头的感觉,恨不得立马哭一个,来发泄下他心底的激动。

    不过考虑到四爷估计会嫌弃他丢脸,一脚将他踹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做苦差,他硬生生将已经涌到眼圈的泪珠子都憋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打了个千儿就退到了一旁。

    四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处理压在案头的公事去了。

    这段时间,先是扶觉罗氏的棺椁去往盛京,又是尔芙擅闯宗人府,弘昀以及弘轩、小九、玖儿等几个孩子的过世,他无心政事,康熙老爷子让他休息了一段时间,刑部的差事都暂时交托到了老十三的手里,可是他还是实在放心不下,这手里攥着的权利一旦交出去,再想收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哪怕那个人是他最信任的兄弟老十三,他也做不到百分百的放心和信任,他必须时刻注意着刑部那边的动静,以防止那些个迎风摆的墙头草官员们投靠了老十三,架空他这个坐镇刑部的亲王。

    同样都是生活在宫里的孩子,谁又能真的比谁差。

    老十三虽然一副无心朝堂的样子,可是之前老三胤祉不也是伙同着一群翰林在修书,随着太子废而复立的事情,还不是漏了心里的野心,一个劲地和老八他们打对台着。

    四爷一边翻看着邸报,一边想着心事,渐渐就忘却了西小院的事情,可但是尔芙却没那么容易就平静下来,她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坐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发现了些端倪,再扭头看了看她乱糟糟的床铺,忙将袖管里塞着的那些地契和被窝里藏着的纸笔墨砚都重新归置妥当的收好,这才将在廊下伺候着的瑶琴和丫儿都叫了进来。

    “四爷过来,你们怎么都没有通传一声?”尔芙略带不满的对着俯身见礼的尔芙,低声问道。

    瑶琴和丫儿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道:“主子爷并未让人通传就进了院子,听奴婢说主子正在休息就不让奴婢们吵醒主子,自己个儿开门进了房间。”

    “下次不许这样了,哪里能这么没规矩。”尔芙也知道四爷来往西小院不让太监通传是早有先例的,之前她觉得这样是一种很亲近的表现,也喜欢和四爷这样没规没矩的胡闹,现在她总是偷偷摸摸地点算小金库,却觉得是不方便极了,可是她又管不到四爷身边的人那里,也就只能提醒瑶琴她们多多提个醒了。

    瑶琴二人,又是一个对视,齐齐应声称是。

    尔芙瞧着外面越来越高的太阳,再想她若是这会儿说继续去睡回笼觉,显然是有些不现实了,反而让旁人瞧出端倪,便让瑶琴将床铺整理铺好,领着丫儿就直接往院子里走去。

    不会留在这里太久了,她觉得空气都多了一丝自由。

    阳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肩膀、头顶,听着树梢头隐隐的蝉鸣声,她一时忘记了那些烦恼忧愁,扭头看了眼站在身侧的丫儿,玩心乍起的命人叫了小七过来,母女二人就这样携手而行,进了花园里去赏花了,同时她还让小生子准备了好些瓜果点心,又命赵德柱在花园靠近西小院的一角栓了吊床,打算和小七来一个幕天席地的午间小憩。

    往往,开心的时光,总是会过去的特别快。

    就在尔芙和小七站在一丛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前,等着瑶琴取来剪子,打算摘取几支妆点房间的时候,大李氏穿着一袭淡青色绣素雅纹路的旗装,身段纤瘦如纸片人似的出现在了她和小七的身边。

    大李氏满是暮气的打扮,让她苍老了不少,丧子的打击,也让她的鬓边多了几丝银发,虽然尔芙看得出来,大李氏已经让人很小心地隐藏这些银发,又可以地簪戴了点翠的花簪做遮掩,却仍然有丝丝缕缕的露了出来。

    她单手搭在身旁婢女的手腕上,嘴角噙着一缕浅笑的停在尔芙身侧两三步远的位置,瞄了眼与尔芙同站在一块的尔芙,淡声说道:“瓜尔佳妹妹多日不见,瞧着心情好了许多。”

    尔芙本就不耐烦应付大李氏这些四爷府中拈酸吃醋的女人,如今又已经打定主意离开,更没有搭理她的理由,想着大李氏自讨没趣就会离开,只当没瞧见大李氏似的继续和小七说话,却不想大李氏反其道行之,不但没有离开,反倒舔着脸,走近了她的身侧,一边很是亲昵地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将一朵嫩生生的海棠花簪在她的鬓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一边抬手抚摸着小七梳着小两把头的发髻上,簪着的平安纹素银簪子,笑着说道:“瓜尔佳妹妹,你这是和姐姐生分了,可是还在怪姐姐没有救下庄子上的那些可怜人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姐姐与我都是凡人一个罢了,又能救得了谁呢!

    我听丫头们说,姐姐这些日子不是一直都留在院子里,为弘昀那可怜的孩子诵经祈福的,怎么会这般有闲情逸致地来花园里遛弯了。”尔芙实在是不愿意去看李氏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李氏那笑容是在嘲笑她做滥好人,却连她可怜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一般,忙略有些戒备将小七拉到了身后,对着李氏屈了屈膝,故作不经意地撇了撇嘴,轻声说道。

    李氏自问打嘴仗就没输过旁人,不过她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和尔芙说几句闲话,刺激刺激尔芙那么简单的,她是没了儿子不假,但是她早就想开了,一直窝在院子里为弘昀诵经念佛是真,却也不过就是图个心安和做做样子罢了,并没有多少伤心的成分在其中,此时见尔芙提起,她也能做到轻轻一笑就过去。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现在,这府里不单单就嫡福晋的弘晖一个嫡出的大阿哥在,那吴氏和钮祜禄氏所出的小阿哥,仍然还是襁褓中的幼儿,若是早早接到身边养起来,那和亲生的小阿哥,亦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她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吴氏所出的小阿哥就养在她院子里,要是尔芙反映过味来,想要从她这里要了吴氏所出的小阿哥养在膝下,她可不认为她能争得过尔芙,所以她必须趁着尔芙现在还沉浸在丧子的伤痛中,早早安排下后手才是。

    她之前特地让府里那些个喜欢传闲话的婢仆,传出尔芙借子谋夺嫡福晋之位的荒诞言论,为的就是想要让四爷厌弃尔芙,却不想传言都已经满天飞,四爷似乎也没有疑心上尔芙,哪怕是尔芙对四爷没个好脸色,四爷亦是惦记着尔芙,大把好东西的送进了西小院,更是大白天的就不在前院处理公务的往西小院跑……

    既然光靠传言伤不到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能亲自出面了,正巧她听身边宫女说起尔芙领着小七来了花园里遛弯,她便急急地赶了过来,果然如愿在这丛长得格外艳丽的海棠花旁边就找到了尔芙和小七一行人。

    她故意阴阳怪气的挑起尔芙心底的不痛快,为的就是尔芙能接下话茬,诱出她想要的那句话罢了。

    果然,尔芙果然上钩了。

    她就是要让尔芙这个在盛京当面下她脸面的女人,满肚子道理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四爷担心尔芙会知晓府里的那些传言伤心,所以安排了不少人守在西小院周围,想来尔芙还不知道府里对自己个儿的非议,亦是不知道身边有四爷安排的暗卫在,所以李氏闻言,故意憋出了眼泪,又强做坚强隐忍地忍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颤抖着手指,指着尔芙,连连深呼吸着,仿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激荡的情绪,深深吞了口唾沫,压下了到嘴边的一声怒喝,咬牙切齿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碎成渣渣的话,“你……妹妹这话说得有理,生死有命,弘昀那孩子是个没福气的,不过姐姐也想开了。

    当初,弘昐那孩子不也是早早得就没了,许是姐姐这命中该是如此,那孩子早些走了,不是也能早些解脱么,兴许还能投个好人家,不必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说到这里,大李氏凑到了尔芙的耳边,用不被第三人所闻的微小音量,补充了一句,“就如同妹妹的弘轩、玖儿和小九那三个可怜的孩子一样,早死早托生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小七

    第六百九十八章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虽然尔芙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是几个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连真凶是谁都说不准,几个被她怀疑的目标,各自都活得那么滋润,这事已然成为了她心底永恒的伤。

    看着李氏嘴角勾起的那抹嘲笑,她瞬间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李氏是那种会主动讨打的人么?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李氏打从走到尔芙身边就已经选好了角度,她故意凑到尔芙的身边,出言激怒尔芙,做出一种尔芙对她大力挥巴掌的假象,其实尔芙的巴掌才呼到她的脸上,她就已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去的方向,正是她早就命花匠藏在花丛中的太湖石。

    她知道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不轻,一些小小的争执,根本伤不到尔芙,所以她在倒下去的瞬间,调整好了姿势,将肩膀重重地撞在了那块花匠提前布置好的太湖石上。

    “砰!”

    这是一块边角很是圆润的太湖石,撞上后,看起来会痛,伤势很吓人,却不会真正伤到自己,这可是李氏从府里挑选了好些日子,才挑选出来的太湖石。

    尔芙就这样呆愣地看着李氏如纸片似的随风倒了下去。

    “阿!”李氏哀嚎一声就抱着肩膀,躺倒在了海棠花的花丛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伤得那么严重,尔芙站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到李氏眼圈里打转转的泪珠,登时就如同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冲掉了她脸上的脂粉,露出了她有些蜡黄色的皮肤,更衬得李氏苍老了几分。

    跟在李氏身边伺候的几个宫女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冲突给骇了一跳,不过训练有素的宫女,比尔芙反应快多了,几步就将花坛里的海棠花踩了个稀巴烂,将摔倒在太湖石上的李氏扶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关切问着,同时已经有机灵的宫女,自作主张的跑去请太医了。

    “瓜尔佳氏,你好大的胆子。”李氏被几个宫女架着,似是很吃力地站直了身子,连连喘出粗气,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倒吸冷气的嘶啦声,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无力样子,伸着颤抖的手指,对着愣神中的尔芙,冷声指责道,“你我同为府中女眷,本该和和气气才对,你怎么敢如此对我无礼?以前,我总是想着你年纪还小,我到底是比你痴长几岁,该让着你些,可是现在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无礼……

    这次,我定然不能再包庇你了。”

    说到这里,李氏猛地扭头,看了眼身边跟着的宫女,命她去前院请四爷过来处置。

    小七显然是被李氏的突然发难惊着了,有些怕怕地扯了扯尔芙的袖管,低声唤了句,“额娘……”

    尔芙低头对着小七笑了笑,无声地给了小七一记安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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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厅里,已经由医女检查过伤势的李氏、钮祜禄氏等一众女眷分两侧坐在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四爷独坐在上首的宝座上,垂首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尔芙,又看了看坐在最末尾咬唇低头的小七,最终狠下了心肠,沉声问道:“瓜尔佳氏,你可知错?”

    “不知四爷说的是什么错?”尔芙虽然知道打人不对,但是她却不认为打了李氏是一种错,毕竟她本来是根本就不打算理会李氏的,而是李氏主动凑到她身边来挑衅的,她也知道李氏说的那些话,换个语气说出来,定然能很容易的就让她落个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下场,可是她就是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个性,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李氏计划好的,她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默默垂泪的李氏,转过头,对着显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四爷,反问道。

    “你……”或许是四爷也没有想到尔芙会这样,他愣了愣神,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来到尔芙身前,冷声问道,“你从进府到现在,对李氏就是全无半点尊重,之前你还收敛几分,可是现在你居然都开始打人了,这府里的规矩于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约束?”

    “打人是错?

    那福晋杖责府中婢仆是否是错?爷对苏培盛抬腿就踹,又是否是错?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爷的妾室,爷是我的天,福晋是府中女眷的榜样,我自是该处处学着您和侧福晋的,那我和李氏发生争执,我与她动手,又算得了社么错?”尔芙咬了咬牙,看着李氏眼角闪过的一丝得意,轻哼一声,嘴角噙笑的开口嘲讽道。

    虽然尔芙这几句话,让苏培盛暗暗挑大拇指,可是却是说得四爷脸色变了又变,当着阖府这么多人的面被尔芙如此呛声,要是他再不惩治尔芙一二,那他的脸就算是彻底丢尽了。

    容不得多想,又羞又恼的四爷一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了尔芙的脸上。

    尔芙想过会激怒四爷,却从未想过四爷会伸手打人。

    一巴掌被打了个踉跄的尔芙,反手捂着脸颊,眼中满是不置信的看着四爷,很是狼狈地就往外冲去,她倒不是怕丢脸,她是真怕再这么呆下去,她会彻底失去理智得冲上去和四爷厮打起来。

    “当真越来越没规矩了!”四爷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自问自己不是个不冷静的人,他想不到怎么会对尔芙动手,那可是他放在心口疼惜的女人,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怀疑他是彻底疯魔了,看着尔芙转身离开的那瞬间,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力气,这才控制住双腿,不让自己跟着尔芙离去,他强压下心底对尔芙的疼惜,看着左右脸色各异的众女,狠狠攥了攥拳头,沉声呵斥了一句,扭头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传爷的吩咐,侧福晋瓜尔佳氏性格乖张、不尊礼法,禁足西小院半年,罚抄女四书十遍。”

    说完,他就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小七,留下一句“希望各院众女眷,皆引以为鉴”便领着苏培盛,转身回到前院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四爷忍了再忍,这才没有追着尔芙离开,那边尔芙跑出了花厅就停住了脚步,看着紧跟在她身后的瑶琴和丫儿二人,吩咐瑶琴留在花厅外等着小七,便带着丫儿回了院子。

    “主子,这次的事情有些奇怪。”丫儿看着对镜呆坐的尔芙,抿了抿干裂的唇瓣,拧了湿帕子,小心地替尔芙敷着脸上骇人的红肿,轻声道。

    “不必说了!”尔芙摆了摆手,打断了丫儿的话。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论李氏想的是什么,她知道李氏的打算成功了,至于丫儿担心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脸上的伤,远没有心底的伤,让她那么难受,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让她走得更洒脱些,也不用那么不舍得了。

    她接过丫儿拧好的湿帕子,起身走到了圆桌旁坐下,随手翻了翻小厨房送来的菜单子,勾选了几样可口的饭菜,抬手递给了丫儿,轻声吩咐道:“我不会为了这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你将这菜单给小生子送去,刚才发生的事情,怕是会吓到小七那孩子了,让他一定要做得精细点。”

    “奴婢这就去。”丫儿表示这样子的主子,好像更吓人。

    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一众宫女,尔芙刚要进内室换身衣裳,便瞧见苏培盛领着几个小太监来到了院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不等宫人通传,便迈步来到了廊下,她抬手指着几个小太监抬着的长条板凳和三寸宽的板子,略显不解的问道,该不会是四爷觉得打了她一巴掌不过瘾,还打算对她杖责吧,那四爷会不会是太变态了些……

    好在,苏培盛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尔芙开脑洞,便给出了回答,只是这个答案,也并不能让尔芙太开心。

    这是个很不人道的惩罚!

    所谓主子犯错,奴婢受罚,别看尔芙呛声四爷,苏培盛在一旁围观表示自己个儿看得很爽,可是跟在尔芙身边当差的一众奴仆就要倒霉了。

    罚月钱,领板子……简直是简单粗暴极了。

    尤其是尔芙身边的大宫女瑶琴和丫儿二人,作为尔芙的近身侍婢,她们不能约束主子的言行,她们不但要被罚半年月钱,还要当着这么多人被杖责十下,这三寸宽的板子落在身上,真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尔芙看了看门边站着的瑶琴,以及从后面小厨房过来的丫儿,暗恨四爷这种迁怒的行为,又实在是不忍心瑶琴她们受罚,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就算是服个软,又当真能少块肉不成,可是现在……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随即说了句所有穿越女都说过的金句:“我要见四爷!”

    只是她这个穿越女,注定不受穿越大神的庇护。

    尔芙的话音才落,苏培盛就满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恭声答道:“主子爷现在不在府里,还请侧福晋不要为难奴才们。”说完,他就一摆手,命小太监将板凳摆在了台阶下的空地上,又让人将那些不当值的奴仆都叫了过来,将雅琴和丫儿都压在了板凳上,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十板子……说起来好像不多,那打在身上,却是要人命的。

    好在四爷就是想教训教训瑶琴和丫儿,让她们以后当值尽心些,免得尔芙再闹出这种事来,所以早就已经交代苏培盛留神些,那些行刑的小太监,也都没有太使劲,只是让伤口看着吓人些,其实养个十天八天的就没事了。

    不过就算如此,尔芙亦是心疼极了。

    刚刚她打算趁着午饭工夫和受到惊吓的小七好好说说话的心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任由小七如条小尾巴似的坠在身后,亲自张罗着给受伤的瑶琴和丫儿上药,又交代二人这些日子好好卧床休养,一直看着两人喝过药睡下,这才带着小七回到了上房。

    “额娘,阿玛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们?”小七虽小,却也明白这府里的一切都是四爷做主的,她实在不明白素来疼惜额娘和自己的阿玛,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不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额娘,还下令责罚了额娘身边得力的宫女,难道真如那些碎嘴子说的那般,阿玛已经喜欢上了其他的额娘,不再喜欢她的亲额娘了。

    尔芙该如何和小小年纪的小七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呢!

    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向来就是没有规律可言的,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转移话题的话,小小年纪的小七,突然没了弟弟、妹妹,又突然失去了府中最耀眼小格格光芒,早就不是那个能让尔芙糊弄过去的小七了,她懂事地没有追问尔芙,却也打定主意要帮助额娘,母女一体,她不能让额娘在这样被阿玛忽略下去了。

    当天晚上,和尔芙一块用过晚膳,早早就回到跨院歇息的小七,在奶嬷嬷的帮助下,从跨院的角门溜了出来,拿着从尔芙房间里摸出来的对牌,顺利地穿过了垂花门,来到了四爷的书房外。

    四爷听说小七过来,忙撂下手里看了一半的奏疏,跟着来报信的小太监就来到了院门口。

    清冷如水的月光下,瘦得没了婴儿肥的小七,穿着一身不甚合身的中衣,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织锦披风,已经垂下肩膀的长发,胡乱的搭在肩头,她就这样小嘴紧紧地抿着,站在台阶下,倔强的看着四爷。

    接连丧子,四爷对子嗣更加看重了。

    他知道小七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少让人为她操心,此时小七这般衣衫不整的跑到前院来,显然是出了大事的,那么有什么事情会让小七这么做呢?

    四爷毫无意外的想到了府中那些跟红踩白的奴仆,忙一边领着小七往院子里走,吩咐着苏培盛去准备驱寒的姜茶,扭头对着小七追问道:“小七和阿玛说,你怎么突然来了,还连件衣裳都不穿,可是身边的人伺候得不尽心?”

    小七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直进了书房,小七和四爷面对面的坐在书房窗边摆着的一对太师椅上,这才瞪着一双如小兔子般红红的眼睛,看着眉头紧锁的四爷,小大人似的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轻声问道:“阿玛是不喜欢额娘了么?”

    四爷被问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在替小七整理身上披风的手,更是直接收回到了膝上,如正在上课的小学生一般,将腰杆挺得倍直的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七觉得阿玛变得怪怪的,额娘也变得怪怪的。”小七歪着头答道,小手不自觉地搅着手里攥着的帕子,眼睛却直直地落在四爷的脸上。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第六百九十九章

    “阿玛!”已是月上中天,小七努力瞪着红红的眼睛,终究是没能抵过周公的召唤,糯糯的唤了一声四爷就歪歪倚着椅背,睡了过去。

    看着小七稚嫩的小脸,连睡着了都蹙着眉头,四爷叹了口气,叫过了一直在门口伺候着的苏培盛,“今个儿就让小七睡在这里吧,你让人把床铺收拾好,另外给内院那边也送个信过去,免得侧福晋那边担心。”

    说完,四爷就亲自抱着小七往内室里走去。

    被突然抱离了椅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七,本能地睁了下眼睛,在看清四爷冷峻侧颜的瞬间,伸出软糯的小手,抓住了四爷的衣襟,甜甜的笑了笑,这才又一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

    次日天明,一夜安睡的尔芙,还来不及洗漱就从瑶琴的嘴里,知道了小七昨个儿夜里跑到前院书房找四爷的事情,虽然小七的行为有些不合规矩,她却也不舍得责怪小七,她知道小七是心疼她这个额娘,她也有些不安,不安小七会把她那晚说的话告诉四爷,直到苏培盛送着小七回到西小院,四爷也一直没有来找她算账,她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可是却也隐隐有些失望。

    洗漱过的尔芙,在堂屋见到了送小七回来的苏培盛。

    她斜了眼缩在苏培盛身旁,偷偷抠手指的小七,笑语了几句,便让瑶琴送上了荷包打赏,将苏培盛送出了上房,她这才起身来到了小七的身边,牵起了小七微凉的小手,径自往东次间里走去。

    “额娘!”小七怯怯地抬头,看着不发一言的尔芙,唤道。

    在小七进门之前,小生子牌的稀饭、肉包子这些家常早饭都已经上桌了,尔芙抬手摸了摸小七微微有些热的脑门,一边亲手替小七盛了热粥,一边疼惜的唠叨着:“乖乖吃过饭就把药喝了,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大半夜的往前院跑,你也不怕被巡逻的那些粗使婆子当成坏人抓起来。”

    “额娘,你不生小七的气?”小七端着热乎乎的银耳百合粥,眼圈红红地望着尔芙,怯生生的问道,她知道额娘是想要离开阿玛的,她舍不得离开额娘,所以她答应会跟着额娘离开,可是她也同样舍不得阿玛,这才想着阿玛哄哄额娘,兴许这样她就能一直待在阿玛和额娘的身边了,不用被迫做困难的选择题。

    当然,她并没有将额娘要离开的消息,告诉阿玛。

    她知道额娘的想法是离经叛道的,若是阿玛能理解额娘还好,不然怕是会引起反效果,不过就算是如此,她还是有一种背叛了额娘的感觉,她和苏培盛从前院回来西小院的时候,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额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越想越担心,越想就越觉得心虚……

    当娘的怎么会舍得责怪孩子呢!

    尔芙疼惜地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儿,摇了摇头,“额娘怎么会怪小七呢,只是气你不知道心疼自己个儿,大晚上的跑出去都不知道添件衣裳,现在脑袋晕不晕,鼻子难不难受,嗓子疼不疼……”说着话,她就将瑶琴早起就熬好的清热茶,往小七地手边推了推,让小七能更加清楚的闻到清热茶独有的那股子苦涩味道,略带玩笑的数落着低头做认错状的小七。

    小七就这样在尔芙的唠叨下,吃过了甜蜜温馨的早饭,又喝了苦苦的清热茶,本想着强打精神和尔芙多说说话,清热茶里的安神药就发挥作用了,她一句话没说完就打起了大大的哈欠。

    “快去睡觉,早些把身子养好。”尔芙拧着帕子给小七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催促着小七进了内室去休息,她则一转身,重新回到了外间,随手拿起一本不知道谁人写的话本子就歪歪地躺在了罗汉床上。

    对于旁人来说,禁足算得上是一种惩罚,但是对于已经彻底想开了的尔芙来说,这就是放大假而已,不必早起去给旁人请安,不需要去看那些讨厌女人的嘴脸,也不需要听那些拈酸吃醋的小话,她不知道多开心呢!

    如果要是四爷不封掉她的院子,让她不和白娇断了联系,那她就更开心了。

    至于说抄写的那些女四书什么的,她之前用来练字就不知道写了多少,随便让瑶琴从写过的那些废纸里挑拣些,也能凑够十几遍了。

    待在院子里,左右是闲来无事,看了一会儿话本子,无聊极了的尔芙瞧了瞧手边几卷略有破损的记档册子,领着丫儿她们就来到了院子里。

    “你把院子里当值不当值的人都叫过来吧!”尔芙拧眉看着堆得满满登登的库房,伸手抹了把落满了灰尘的架子,略显无奈地抚了抚额,对着同样愣神中的丫儿,轻声吩咐道。

    她去了一趟盛京,别看走的时间不长,可是留在府里的那些宫女是懈怠了不少,库房里落满了灰尘就算了,还少了不少好东西,要不是她最近正在打量着把私库里的东西都换了银子,翻了翻记档册子,那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发现呢!

    虽然她不是个守财奴,她也绝对不愿意无缘无故丢东西。

    少时片刻,丫儿就将西小院各处当差、不当差的一众宫婢、太监都聚集到了院子里。

    尔芙看着库房里不算宽敞的小夹道,扭头看了看瑶琴,低声道:“你办事稳当、细心,又是个识文断字的,你就留在库房门口登记造册吧。”

    “奴婢遵命!”瑶琴说着话,便坐在了摆在库房门口的桌案后,开始动手研墨去了。

    库房里的贵重物品不少,除了大件的摆设、布料等等,其中还有不少过时的金银首饰、过年打的讨巧金银珠子等零碎东西,尔芙她可不想东西没清点好就又丢了这些小来小去的零碎东西,所以她除了让瑶琴在门口登记造册,还命丫儿领着两个身段轻巧的小宫女,齐齐换了深色耐脏的窄袖修身旗装进去整理,再一样样的交给守在门口的瑶琴登记造册,然后交给由青黛领着的几个小宫女擦拭,最终归置在院子一角的木制高台上。

    先小人再君子吧。

    尔芙想着整理库房是件苦差事,虽然她现在似是防贼一般的安排了层层关卡,但是私底下,她却已经找到了小厨房的小生子,命他趁着这工夫闲着,抓紧去大厨房那边买点鸡鸭鱼肉的备着,晚上给这些辛苦了的婢仆加餐。

    “主子,这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了,您还是进去歇会儿吧!”眼瞧着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高,尔芙晒得脸色都有些红了,一直坐在一旁登记造册的瑶琴,趁着丫儿等人正在整理库房里的几个被搬空架子,没有搬东西出来登记的这点空档,偷偷地伸了个懒腰,几步就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同时将一盏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尔芙的手边,轻声说道。

    “我没事的,晒晒太阳挺好的。”尔芙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瑶琴递上的热茶,看着瑶琴已经有些红的手腕,轻声说道,“反倒是你,要是手腕酸了就歇会儿,这清点库房的事情,不是一时着急的事情,慢慢整理就是了。”

    说着话,尔芙就指了指一侧搬空的厢房。

    那是她刚才让小太监收拾出来的,她知道她库房里有多少东西,就算是瑶琴她们整天都不吃不喝的忙活,一天时间,也清点不出来,而且她也不是个那么刻薄的主子,所以特地让赵德柱和王守才领人收拾了厢房出来,同时对门窗做了些加固,打算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就让人将已经清点好的那部分,挪到厢房里收起来,库房再次落锁,第二天再继续清点。

    瑶琴闻言,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说完,她就转身往库房门口走去,打算继续登记造册,走到一半,她脚步略显犹豫,又重新回到了尔芙身边,左右环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这才显得有些支吾的开口道:“主子,奴婢有句话想和您说。”

    尔芙注意到瑶琴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一扫慵懒,坐正了身子,对着瑶琴点了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瑶琴闻言,并没有开口,反而扭头叫过了在廊下盯着小宫女清理灰尘的青黛,让她守在廊下不许人靠近,这才扶着已经站起身的尔芙,走进了上房。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尔芙刚找了张椅子坐下,便见瑶琴噗通一声跪在了身前,忙俯身虚扶道。

    瑶琴躲开了尔芙伸出的手,跪得更加端正了些,抿了抿唇,道:“主子,奴婢有错。

    奴婢是您的近身宫婢,本该视您为唯一的主子,可是奴婢却透露了您的消息给苏培盛,奴婢觉得主子爷对您的态度有些奇怪,可能和之前苏培盛问我的话有关系。”

    “苏培盛问你什么了?”尔芙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接茬问道,她似乎猜到了,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确定,她之前就发现她和白娇通信的信封封口的蜡封有些花,送信的人,也似乎不是门房那边的人,不过这些都是些小事,她又想着信中的内容都是她和白娇用密码书写的,所以并没有太当回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了……她为自己的后知后觉,砸了砸嘴儿。

    瑶琴很快就将那天苏培盛和她对话的内容,一一说了出来,验证了尔芙的猜测,果然是四爷半路截下了她和白娇的通信,还偷偷打开看过,只不过是因为内容都是用密码书写的,所以四爷并不知道内容,而苏培盛会来找瑶琴套话,自然是希望瑶琴能提供些线索,却不想这些信都是她躲在被窝里写的,所以……

    那也就难怪四爷会紧跟着苏培盛来到西小院,在看到她在被窝里翻看地契,也没有问上一句,反而说了好多她听不懂的话,敢情是这么回事呀!

    直到此时,尔芙也没有想到四爷想歪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已经打定主意离开的尔芙,并没有太过责怪瑶琴,而且瑶琴本就是四爷招来的人,不如家生子似的忠心于自己,那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没心思去想了。

    说完,她就起身来到了瑶琴身边,笑着拍了拍瑶琴的肩膀,将瑶琴从地上扶了起来,拉着她一块走出了上房,重新回到了院子里头。

    重新整理好心情,尔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抛到了脑后,扭头看着满院子来往的宫女,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指着小生子送过来的大茶壶和一摞子茶碗,笑着招呼道:“你们都忙活一上午了,大家伙儿都过来这边喝口茶歇歇吧!”

    尔芙退后了几步,躲远了些,免得这些宫女看她在旁边,歇都歇得不自在,更别提大大方方的喝茶了,一直见丫儿和瑶琴都喝过茶过来,这才笑着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丫儿和瑶琴坐下说话。

    “丫儿,库房那边还有多少东西?”

    “墙四周摆着的架子上的东西都已经挪出来了,剩下的就是那些堆砌在一块的箱笼了,奴婢估计要是再忙活个几个时辰,应该就能都清点好了。”丫儿还不知道尔芙的打算,想着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又看了看清理出来的一部分,没有底气的回答道。

    “不用着急,瞧着都快中午了。

    一会儿,你瞧着她们歇得差不多了就让她们把东西挪到厢房里放好,剩下的那部分,明个儿再清点就是,别累坏身子,也免得忙中出错,还是该仔细些才好。”尔芙笑着点了点头,指着一旁堆满了各类摆件的木质高台,扭头对着丫儿吩咐道。

    有了尔芙这话,丫儿心里的担子轻了不少。

    这是她回府以后,第一次领着院子里的小宫女办事,她还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生怕哪里做得不到位,会落了她这个大宫女的脸面呢!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雕梁画栋的抄手回廊上,一主二仆并肩坐在扶手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尔芙倚着雕花的朱漆柱子,慵懒的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回头看了看内室里的萌萝莉小七,暗道:这丫头是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已经两个来时辰了,这丫头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呢!

    这般想着,她就迈步走进了上房。

    (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装病

    第七百章

    风轻云淡,月朗星稀。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也是一个很不同的夜晚。

    白天清点过库房一部分体己的尔芙,在陪着睡了大半天的小七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后,被白天睡太多失眠的小七缠着,足足说了七八个童话故事,这才将小七哄睡了,但是她自己却因为错过了困劲,毫无预兆的失眠了。

    她双手抓着晒得松软的锦被,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几圈,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啪嗒!”尔芙动作熟练地从枕头下摸出了装着夜明珠的锦盒,月华似的淡淡荧光,驱散了床幔内的昏暗,随手将之前塞回到暗格里的那些地契都摆在了身前。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可是现在尔芙却觉得这幸福亦是一种甜蜜的苦恼,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大可以将大把钞票存进银行,过着富足安定的小日子,但是在古代这个律法并不能保护到所有人的落后时代,她本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携带大笔银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那危险系数就简直是找死一样了。

    她之前如同钻进了牛角尖一般的想着怎么寻求保护,却忘记了一个人最大的靠山就是自己,而就在刚刚夜明珠的光华驱散隐瞒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一丝明悟,那就是她想要离开四爷府,她就必须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只有变强大,她才能保住这份足以让任何人眼红的家产。

    只有变强大,她才能保证自己和小七的离开,不会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只有变强大,她才有信心离开四爷府。

    归根究底一句话,她突然明白了白娇劝阻她贸然离开的想法,她之前想的果然是太天真了,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她就算是花重金请来护院、家丁来保护自己和小七,但是又如何保证这些护院、家丁不会是披着羊皮的狼呢!

    只是她穿越来就继承的这具身体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没有摘叶飞花、高来高去的绝世武功,亦没有神秘的空间秘宝,想要变得强大,谈何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尔芙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么隐忍下去!

    也许被四爷禁足半年后,四爷的身边就有了其他的女人,那些昔日如狼似虎盯着她的情敌对手们就放过她了呢,而失去了恩宠和子嗣的她,兴许就能在四爷府里过上安定的小日子了呢!

    当然,这种想法是一眨眼就被尔芙放弃了的。

    俗话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是真正能谈笑间就放弃恩怨情仇的人,世间又有几个,起码她做不到忘记去调查弘轩、玖儿、小九的死因,这个仇是她一定要报的!

    哪怕她这么个弱到极致的胆小鬼都做不到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又如何能要求其他女人放过她这个昔日的宠妾,她又如何能做到看着害死她孩子的仇人过着风光的日子呢,所以她是万万不能留在四爷府里了。

    想要变强大,她需要一个健康的体魄和强大的武力值,她也不求能练成一个以一敌百的绝世高手,她需要一个更加清静的地方去练练枪法。

    是的,这就是尔芙选择的路!

    她需要一个能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她清楚自己的弱鸡体质,也知道自己必然吃不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也没有那么长时间去练功夫,所以她选择了一条捷径。

    火枪,这种热武器,其实早就出现在了国人的眼中。

    尔芙这个从来不关心武器发展史的小姑娘,压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设计上的弊端,还是因为这时代的锻造技术的落后,现在的火枪射程,连八旗军中标配的寻常的弓箭都比不上,也难怪会不得上位者的看重,一直未能成为军中的标配,但是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她,她却明白长枪、短剑这种冷兵器是绝对会被时代淘汰的,而人都是肉做的,也绝对抵挡不住火枪这种现在看起来杀伤力不大强的火器,她练习枪法不是为了上阵杀敌,只为了自保,所以她并不需要操心太多事情,或者说她需要的就是一件能威吓住凶人的物件罢了。

    被禁足西小院中,她想要出府,必须要想想法子了。

    左右睡不着觉的尔芙,将夜明珠放回到了锦盒中收好,抹黑偷偷撩开了床幔,她并没有让人在房中上夜,但是廊下却有小太监上夜,几个小太监都是新面孔,她不敢肯定那些人都是谁的耳目,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无比小心谨慎,她坐在床上,一只眼睛紧贴在撩开的一丝缝隙中,偷偷的打量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到眼睛适应了月光下的微光,这才起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衣柜与床的夹角中。

    足有一人多高的六开门大衣柜是厚实的实木打造的,系炫彩坊出品,并不对外发售的限量版,尔芙之所以让人费心费力的打造了这么个笨家伙,为的就是藏住白娇替她寻来的一对火铳。

    火铳是个新鲜玩意儿,听说过的人多,见过的人是没几个。

    市面上,那更是连找没地方找的玩意儿,就说尔芙手里这对白娇替她寻来的火铳,那都是花费了大工夫从康熙老爷子组建的研究火器的洋大人那里买来的稀罕物,绝对是这时代的火器巅峰之作,但是比起后世尔芙从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些机关枪、狙击枪,那弱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所以当尔芙知道白娇找到了两支火铳就命白娇想方法将火铳夹带进了府中。

    这东西是连四爷都不知道的,不然四爷估计早就将尔芙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身边有一个这么危险的女人存在吧。

    火铳是早在西小院改建工程开始就夹带在衣柜的暗格里,偷偷送进来的,要不是将尔芙逼到一定地步了,她都快将这玩意儿彻底忘了,毕竟她之前准备这东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从来没想过会真的用上过。

    “嚯,还真有点分量。”第一次摸到枪,尔芙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好似发泄心中紧张情绪似的吐槽了一句,这才抬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

    不同于现代那些更看重实用性的枪支,这时代的火铳就好似一件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尔芙拿在手里摩挲着枪把手上的繁杂纹路,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将火铳塞回到了暗格中,重新趴回到了床上。

    好枪法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她手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子弹存货,两把火铳就带进了二十几颗子弹,而且还没有消音器,她只能看看过过干瘾就算了,不过好歹算是有了个主意,总比之前全无想法来得强吧。

    就这样,摸过枪,有了个主意……

    尔芙那颗一直飘忽不定的心,便算是扎了根。

    之前,一直不知躲在哪里的瞌睡虫,也终于又一次出现了,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过心里头还琢磨着该怎么才能让四爷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最好是能打发她去自己个儿的庄子上才好,这样她就能获得一定程度上的自由,也就有了练枪的空间,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一夜,尔芙就好像一直在半梦半醒中似的,直到西小院的洒扫仆役起来打扫的动静响了起来,她就浑浑噩噩的坐了起来,命瑶琴替她梳妆打扮了。

    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终于看到了她这个小可怜,还是该感叹她的体质太弱,不过就是晚上爬起来折腾了一圈,尔芙就有些鼻塞了,坐在妆台前,还没有理顺长发,她就已经连打了几个喷嚏,让她本就不算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负责替她梳头的瑶琴在尔芙打了第三个喷嚏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关心的问了一句:“主子,奴婢瞧着您的气色似是不大好,不如着人请了胡太医过来替您瞧瞧吧!”

    别看现在才是夏末时节,白日里的天气,还是那么闷热闷热的,但是早晚却凉了许多,所以稍有不慎,那就会着凉感冒,在医学不算发达的古代,风寒是要人命的,尤其尔芙最近一直病恹恹的没个精神,又怎么都不肯让胡太医过来替她把脉,瑶琴的小心脏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甚至怀疑尔夫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生熬着,玩哀莫大过心死的那一套。

    之前,尔芙不管看着怎么病恹恹的,起码没个表面的症状,瑶琴还能听之任之,现在尔芙已经开始打喷嚏了,她可是不能再装着瞧不见了,心里想着:若是尔芙还不肯让胡太医过来替自己个儿看诊,她也要自作主张一次了。

    不过这次,尔芙才见她一开口就无声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我在禁足,胡太医也有些没进府来给我请平安脉了,也是该让胡太医过来仔细替我瞧瞧了!”

    说完,她就又一次打起了喷嚏,这次这喷嚏打得就更严重了,仿佛染了鼻敏感似的打起来就没个完了,这头发是彻底地梳不下去了,她扯过帕子堵住了鼻子,连连摆手的催促着瑶琴去请太医就趿拉着鞋子,重新趴回到了床上,裹着衣服滚回到了被窝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显得别提多憔悴了。

    瑶琴不敢再耽搁,一边开了门窗通风透气,免得尔芙的症状更严重,一边交代了丫儿在尔芙身边仔细伺候,便急急出了房门。

    “主子,瑶琴已经走远了!”被瑶琴叫到床边伺候尔芙的丫儿,随着瑶琴往门外一走就取了水,熄灭了窗边的香炉,同时将里面未烧完的香料,丢到了净室里的恭桶里,这才重新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取了湿帕子,递给了连连打喷嚏的尔芙。

    原来,早起的时候,丫儿是第一个来到尔芙房中伺候的。

    尔芙也是那会儿就发现自己有些鼻塞,嗓子也有些沙哑、难受,有了那么一丢丢感冒的症状,但是却远远没有瑶琴看到的那么严重,为了能顺利地离开四爷府去庄子上,她就脑洞大开的想到了她柜子里的那盒馨香无比的香料。

    这盒香料是白娇手下的商队从外洋贩来的法国货,香极了,很得京中贵妇的喜欢,多用来熏衣裳、熏房间,不过都是摆在衣柜和房间角落里,并不进行燃烧,所以虽然味道很香,却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并不会让旁人闻着觉得刺鼻,可就是这么个好玩意,也不知道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尔芙每次和各府女眷饮宴、听曲的时候,无意中闻到这味道都是眼泪鼻涕的一起流,开始的时候,她只当是鼻敏感,只随身带个香囊熏着就是了,倒是也没有丢脸到外面去。

    可是后来这东西就被白娇当成稀罕物,送到了她的手里,她更是没见识的当成普通香料焚烧了一次,那结果是要多惨有多惨,整整打了两天喷嚏才好,这事是发生在瑶琴进府之前,又是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所以瑶琴并不知道这盒香料的存在。

    今个儿早起,尔芙发下自己有了些许感冒的症状就想起了这盒让她痛苦至极的香料,命丫儿研磨了一捏,混合着她平日里用的那些香料点了起来,她就如同被按了开关似的打起了喷嚏,也就有了瑶琴急急去寻找太医的这一幕。

    对于瑶琴的担心,尔芙略带抱歉地抿了抿唇。

    不是她不想将实情告诉瑶琴,实在是她怕瑶琴会将这事说过苏培盛知道,虽然她也并不是不信任瑶琴了,但是她总觉得瑶琴在她和四爷之间,似乎是更忠心于四爷的。

    “一会儿瑶琴回来问起香料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回答吧!”尔芙拧着湿帕子,狠狠擦了擦鼻子,总算止住了打个不停的喷嚏,却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窗边摆着的香炉,对着丫儿道。

    “奴婢明白。

    主子身体不舒坦,又一直打喷嚏,奴婢想着熏香虽然是件雅事,但是到底是有些烟,便将香炉里没烧完的香料给熄了。”丫儿笑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尔芙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让丫儿将房间里的地毯撤了,往地上撒了些清水,做出减少尘土飞扬的状态,也免得瑶琴一进门就被熄掉的香炉吸引去注意力,她让丫儿安排好了这一切,瑶琴那边也已经顺利地将请太医的事情办妥了,重新回到了尔芙身边伺候,又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一身官袍的胡太医才被苏培盛护送着,来到了西小院中。

    (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落魄离府

    第七百零一章

    眼瞧着苏培盛已经领着胡太医走进上房,尔芙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唇边捂着拧湿的凉帕子,连连咳嗽着,很是难受地样子,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指了指下首围着圆桌摆着的绣墩,示意苏培盛坐着说话。

    “本不想麻烦胡太医的,可是我这身子是实在不争气。”尔芙强忍着咳嗽,对着须发花白的胡太医,客气道,同时吩咐瑶琴给苏培盛和胡太医送上热茶润嗓子,又命丫儿替她挽起了袖管,露出了一截雪白如玉的手腕,这才力竭似的倚在了床头上,让胡太医替她把脉。

    胡太医闻言,客气地拱了拱手,一撩袍摆就半跪在了床边摆着的脚踏上,上前替尔芙把脉。

    其实尔芙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一剂清热去火的汤药下肚就能彻底康复,她想要出府去庄子上,就必须要胡太医配合了,只是她现在被四爷禁足在西小院,与外界全无联系,这次装病的举动,那更是临时起意,她真的不知道胡太医能不能成全她一次,所以她现在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正当她紧张得恨不得将手缩回来了的瞬间,后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犬吠声,听声音正是从小厨房的方向传过来的。

    尔芙趁机将手缩回到了身前,似是有些不耐烦地拧起了眉毛,斜了眼身侧的丫儿,低声问道:“外面是怎么了?还不抓紧过去瞧瞧,别是四爷养的百福和雪球那两个小祖宗又闹起来了吧!”

    被叫到头上的丫儿,略显为难地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胡太医,又求救似的看了看坐下圆桌旁的苏培盛,却迟迟不肯开口,毕竟这话是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她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暗示着苏培盛和尔芙,虽说这个胡太医年纪大了,但是这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传出去是难免要让人说嘴儿的,她可不敢这会儿离了尔芙身边。

    苏培盛是个何等聪明的人,眼瞧着尔芙的眉头越蹙越紧,后院的动静亦是越来越大,终于在丫儿开口前就站起了身子,对着尔芙一矮身,轻声道:“若是侧福晋不嫌弃奴才粗苯,不如还是奴才过去瞧瞧吧,这百福和雪球虽说是通人性的,但是到底是畜生,躁狂起来,怕是会伤到了丫儿姑娘。”

    这正和尔芙之意,尔芙哪里会拒绝呢!

    不过该做的面子活儿,总是要做一做,所以她又客气了一句,这才满是抱歉地同意了苏培盛的话,留了丫儿在房里伺候,让苏培盛去后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随着苏培盛的前脚刚一出门口,丫儿就对着尔芙一点头,退到了堂屋里,将内室让给了尔芙和胡太医说话。

    “侧福晋,您这是……”胡太医心下微惊,惊诧道,随即就从脚踏上爬了起来,退到了窗边的位置,生怕会卷入后宅的某些阴私事里,不是他戒备心重,实在是这些后宅的女人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比动不动就拿砍头吓唬人的皇上老爷子还可怕。

    时间有限,尔芙实在顾不上这般作为是否会吓到胡太医了。

    她趁着这机会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胡太医就深施一礼,面露苦涩的嘴角噙着一缕浅笑,垂首屈膝道:“胡太医,如此这般和您说话,实在非我本意,只是如今我在府里的境遇,想必您亦是有所耳闻的,此次去盛京反省己过,几个孩子都离我而去,我当真是恨不得一脖子吊死就图个清静,可是我还有小七这个可怜的孩子要照顾,我不得不留着我这条命在。

    昔日我是四爷心尖上的人,其他女人嫉恨我,却不敢有所作为,而如今四爷对我早就没了往日的情分,我当真怕我就此无声无息的去了,所以我想要抽身离去,哪怕是这辈子都住在庄子上,也总好过不明不白地走了就这么留下小七一个可怜的孩子在这偌大的府邸里被人磋磨的好。

    胡太医,医者仁心。

    您医术高超,医德更是没的说,我不是想求您助我害人,我只求您能帮帮我,帮帮我这个可怜的母亲,让我能抽身从这个府里离开,我在这给您磕头了!”

    说着话,尔芙就跪在了床上,连连对着胡太医叩首。

    实话实说,胡太医那是个在太医院里打滚半辈子的老太医,如今已经年过五旬,见过经过的事情,不知凡几,早该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是作为一个大夫,他的心底是始终有着一丝仁慈之心的,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他见到那些个受罚的太监、宫女,也会给上些药丸子,免得他们熬不过去,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幅慈悲心肠,才会被四爷选中来照料尔芙。

    此时,尔芙的话,更是刚刚好戳中了他心底的那丝柔软。

    他为难地看了看眼泛泪光的尔芙,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不知道侧福晋希望微臣怎么帮助您,微臣不过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大夫罢了。”

    “我并不会让您为难,我只希望您能将我的病情说得严重些,有一定的传染性,让我能从这个大牢笼出去,兴许这次出去,于我而言是生机,亦可能是死地,但是我都希望能试试,若是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带着小七一块去庄子上。”尔芙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环视着周遭的名贵摆设,苦笑着说道。

    胡太医也明白这些看似风光无限的深宅女眷失了恩宠,若是没有一定的心机和手段,那在府里是万万活不下去的,他这些年一直负责打理四爷府中女眷的身子,经常出入四爷府的内宅,对尔芙的心性,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对她现在的处境,亦是有所耳闻,所以明白尔芙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倒是也就打算做个顺水人情,帮衬她一把就算了。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如今年纪一大把,仍然是老夫老妻两个人作伴,兴许多做些善事的话,老天爷会一开眼,赏给他的儿子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胡太医在苏培盛进门前的一刹那,点头了。

    “主子,您快些躺下吧!”丫儿守在堂屋和次间的落地罩之间,算得上是最先发现苏培盛身影的人,她一边忙赶到上房门口去开门,一边回头对着仍跪在床上的尔芙轻声提醒了句。

    胡太医亦是如此反应,忙重新跪倒了脚踏上,他虽然答应会帮衬尔芙一把,但是作为一个大夫的职业操守,他也要看看尔芙的病情,他这手一搭在尔芙的手腕上,那边丫儿就撩起了帘子,迎了苏培盛和去后面备茶的瑶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尔芙拧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刚才那一瞬间,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她多怕胡太医坚持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多怕苏培盛会撞破这一幕……不过幸好,这次幸运女神站在了她的一边,她看着捧着托盘进来的瑶琴和苏培盛,略显心虚的问道。

    苏培盛闻言,拱了拱手答道:“回侧福晋的话,奴才瞧着似是百福肠胃不适,身子不舒坦,又正巧有个小太监在一旁来回走动,便惹得百福躁狂了起来,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静是照料百福的小太监没留神,让百福和雪球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惊着了正在厨下烧火的两个小丫头。”

    “唉,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也是这些日子,我这边的事情太多,难免那些仆役的心思活动了些。”尔芙听完,叹了口气,对着瑶琴吩咐道,“伺候百福和雪球的小太监叫小林子吧,一会儿,你过去一趟,罚他一个月的月钱,免得他在这般懈怠的闹出乱子来。”

    说着,尔芙便歉意地对着苏培盛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让苏公公看笑话了。”

    苏培盛又是一矮身,道:“侧福晋言重了。”便退到了一旁。

    西小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尔芙也将刚刚收回的手腕,重新放回到了身边摆着的脉枕上,示意胡太医继续替她诊脉。

    胡太医如往常一般,闭目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沉默了约一盏茶的工夫,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将苏培盛叫到了一旁,窃窃私语了一阵,便对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尔芙一点头,背起药箱就往外走去。

    哎呀我去!

    胡太医这番动态,像极了电视剧中那些站在手术室门口对着病人家属说“我们尽力了”的医生们,饶是尔芙心知胡太医是在做戏,也不禁被他的演技惊呆了,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一圈,甚至连胡太医走出门都没有出声拦上一句,就这样呆呆愣愣的看着胡太医走出房门,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对着同样愣神中的苏培盛,颤声问道:“刚刚胡太医和你说了什么,他怎么没有开方子就走了?”

    随着尔芙一声招呼,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愣神中的苏培盛,猛地回过身就微微退后了一步,虽然他的动作很小心隐蔽,但是架不住房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他自觉举止不妥地重新上前了一步,挤出了一张怎么看都觉得假的笑容,对着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的尔芙一俯身,恭声答道:“侧福晋稍安勿躁,胡太医没有开方子是急着回前院去给侧福晋煎药,稍后就会将方子送过来给您存档的,奴才还要抓紧给主子爷复命,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脚步踉跄都离开了西小院,一直走出了院门口,这才对着院门旁的香樟树吐了口唾沫,暗骂了一句晦气,连连甩着袖子就往前院书房赶去。

    胡太医,当真是演技派的。

    尔芙现在是完全被胡太医的演技惊住了,该不会是她的身子真有了什么问题吧,难怪她最近总是辗转反侧的难以安枕(谁刚没了孩子都会失眠,睡不着觉),难怪她总是觉得浑身无力的提不起劲来(心中郁结难消,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不痛快,心里头不自在),难怪……总之尔芙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愣是将自己惊出了一身身的冷汗,最后更是对着之前堵在口鼻处的帕子发起了呆,因为她看到了帕子中央的点点血丝,该不会是她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帕子上的血痕,不单单尔芙看到了,瑶琴和丫儿也看到了,两人都被那猩红色吓得六神无主地双双愣神着,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队用黑布捂着口鼻的太监就来到了西小院的院子里。

    好吧,胡太医真是个人才。

    肺痨是个什么病,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放在现代,那也绝对是传染性很强的疾病了,也怪不得苏培盛会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也不怪那些婢仆被来人赶到院子里时,齐齐都是死了老娘似的失魂落魄样子,尔芙就这样连口药都没喝上就被瑶琴和丫儿架着,坐上了一辆蓝青色绸布棚的小马车,被送出了京城。

    不同于尔芙每次出府的阵仗,这次尔芙被送出府,甚至连匆匆赶回京城时候的阵仗都不如,这般无声无息地被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庄子上,尔芙就算是对四爷已经心灰意冷,也不禁觉得有些心寒,这该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的男人,就算是她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传染病,也不该这么对待她吧,尔芙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分毫来,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人将她送到一处青砖瓦房中,只留下丫儿和瑶琴伺候着就匆匆离去,甚至连床被褥都没有的被留在这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了神儿,撸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赤金绞丝镯子,吩咐丫儿和瑶琴去庄子上的其他农户人家,买上几床厚实的棉被棉褥和锅碗瓢盆过来。

    “主子,这可是内造的东西,私自变卖,怕是要惹上麻烦的!”瑶琴是个稳重的,看着被尔芙塞到手里的镯子,轻声提醒道。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置办些东西,不然咱们怎么过夜,这天可是说黑就黑了!”尔芙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在她看来,这天底下最要紧的两件事就是吃饱穿暖,至于其他的事情,那都需要为其让道,所以瑶琴说的话,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丢到了脑后。

    (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小感动

    第七百零二章

    此时,尔芙身处的这个庄子,方圆不过三十余亩地的范围,算得上是四爷府在京郊的各处田产中最不起眼的一处,总共就住了十余户人家,打理此处田产的庄头,亦是大嬷嬷的一个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

    荒凉寒酸的三间砖瓦房就是这里最气派的院子了。

    瑶琴捏着手里的金镯子,实在是不放心尔芙自己个儿留在院子里,和丫儿一商量,决定一个人去庄户家里买些要用的东西,留下丫儿在房间里陪着尔芙,又叫了丫儿跟着出去栓好了那扇七零八落的院门,这才以最快的速度往庄头的院子跑去。

    “主子,奴婢刚才看了下!”丫儿送走了瑶琴,垫脚看了眼上房里独坐着的尔芙,扭头环视了一眼院子,推开了上房前的那间歪歪扭扭的泥草房,忍着难闻的霉味,翻找了一番,这才重新回到了上房,对着缩在炕边一角,双臂环膝晒太阳的尔芙,轻声道,“那边的小厨房里,虽然要用的锅碗瓢盆什么的是半点没有,墙角却堆着不少干柴,不如奴婢烧些水,伺候您洗漱一番吧。”

    尔芙闻言,回眸对着丫儿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不必忙着伺候我了,我瞧着后墙根那边有个辘轳,你过去瞧瞧是不是水井,要是水井的话就打些水过来,咱们抓紧把房间里的灰尘擦一擦,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呢,总不能就一直这么狼狈地过吧!”

    说完,她就扯着帕子擦了擦不知何时沾满了灰尘的小手,一撩袍摆,从炕上站了起来。

    小小的三间瓦房,面积不算大,却也不算小,虽然看着寒酸极了,却也有几样家具摆设,远比一般庄户人家的摆设好,只是太长时间没人收拾了,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才会显得这般破败,刚刚丫儿去小厨房翻看的时候,尔芙已经仔细看过窗边摆着的炕柜,上等好木头做的,虽然掉了些漆,淡淡擦拭擦拭,应该还是能凑合用着的。

    这一发现让她的心里,稍稍欢愉了那么一丢丢。

    最开始,尔芙在被那些太监粗手笨脚地丢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院子里的时候,她真的是满肚子的怨气,但是慢慢地冷静下来,她却发现这里可能更符合她的要求。

    不同于四爷开府时,皇帝老爷子分给他的那些皇庄,各个都是田地广袤、肥沃,庄户仆从成百上千,就算是庄子上的别院,也是深锁重重的高门大院,瞧瞧院子门口的那扇用方楞木拴住的大院门,尔芙估计就她这个小妇人一脚都能将门板踹散,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想来她要是想和白娇联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唯一让她发愁的就是出府的过程太过匆忙,身边没有能用来打点的体己钱,不过好在她今个儿想着要见胡太医,所以让丫儿替她梳了个比较华丽的架子头,这身上簪戴的名贵首饰不少,若是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剪成碎金子打赏,也能凑合过些舒坦日子,再不济,还可以让丫儿、或是瑶琴拿着她的腰牌去京中找白娇帮忙,毕竟那些太监将她送到这里就急吼吼的走了,并没有留下人手看守,也没有规定她和丫儿、瑶琴三人的行动范围。

    “主子,您就别插手了,这井水温度不低,奴婢来就行了!”眼瞧着丫儿用缺了口的铜盆打了盆清水进来,刚要转身找块破布做抹布清理房间中的灰尘,尔芙撸了撸袖子就将帕子按进了水里,丫儿忙拦住了尔芙下一步的动作,一边将帕子拧了出来,放回到了尔芙手里,一边轻声劝说道。

    尔芙笑着摇了摇头,拧着帕子就擦拭起了炕柜。

    “现在都出了府里了,这里里外外就你、我和瑶琴三个人,咱们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要是单靠你自己个儿一个人收拾这房间,怕是晚上都收拾不出来吧!”

    说完,她就让丫儿又去换了一盆清水。

    这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了,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到处灰突突的,这一收拾起来,那真是比看见的还要脏些,崭新的素娟帕子,尔芙才拿着它擦了半张炕柜,连炕柜里面都没擦过就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了,一盆清水,更是差点就要变成泥塘水,不过好在都是些浮尘,这么擦了擦,炕柜的本来面目就彻底露了出来,上好的漆柜,没有虫蛀鼠咬的痕迹,倒是也正好合用。

    尔芙和丫儿这边主仆二人一通忙活,将有大炕的内室收拾了个**不离十,连梁上的陈年老灰儿和蜘蛛网都用厨下堆着的高粱杆收拾过了,那边瑶琴也顺利的从庄头家弄了几套被褥出来,这才领着庄头家的娘子回到了小院子来。

    这里的庄头姓柯,在家行三,家里头穷,孩子也多,他也就没个正经名字,所以里里外外的人都叫他一声柯三,这娘子是庄户家的女儿,进了柯三家的门,本来的姓就基本上没人记得了,都叫她柯三家的,瞧着就是个干净利落的,乌黑浓密的长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簪着一对素银簪子,身着一袭暗红色的扎染麻花布褂子,下着同色的马面裙,跟着瑶琴一进门就忙将手里的被褥交给了丫儿,对着尔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福礼,很是规矩的问安道:“奴婢柯三家的,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坐下说话吧!

    我这正领着丫头收拾屋子的,灰头土脸的,也就不请你喝茶了!”尔芙笑着坐在炕边,西抬了抬手,指了指下首刚擦出来的一张官帽椅,客气地让柯三家的坐下。

    柯三家的嫁到柯三家有些年头了,却是头一次见到府里的主子,又是个侧福晋,虽说来的路上,听瑶琴说这位侧福晋是个很随和的人,那也是一直都提着一口气在嗓子眼儿,紧张得如同要上战场的新兵一般,听尔芙这般随意的对自己个儿说话,可算是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放松,毕竟听柯三闲话家常时的时候,据他家那位姑奶奶,也就是大嬷嬷说过,这些个大户人家的贵妇人们是最讲究排场、体面的。

    “奴婢谢侧福晋。”

    柯三家的有些僵直地行了个礼,这才搭了个椅子边儿坐了下来,将柯老三嘱咐她的那些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外乎都是些请罪的话,什么柯三太懈怠,没能将尔芙住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没有能早些准备好体己的那些个行李,反倒劳烦尔芙过来自己个儿收拾,实在是罪过罪过,恳请尔芙能原谅柯三罢了。

    尔芙听过,笑笑也就算了。

    她这次出府避疾,实在是太仓促了,连她自己个儿的行李都没收拾一件就被几个太监塞上了出府的马车,又怎么能要求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庄子上的庄头准备好一切呢,不过瞧柯三家的这个态度,想来这个柯三亦是个正派的人,毕竟尔芙一个侧福晋,突然这么出现在这么个破败的庄子上,任谁看都知道她是个遭了四爷厌弃的可怜人,若是落到那些个尖酸善经营的庄头手里,想来她的下场,比之被郭络罗氏送去盛京庄子上的裕满妾室木苏里氏的处境,也绝对是好不到哪里去。

    “你太言重了,我这次出来的突然,别说是你们没个准备,我也是全无准备,不然也不至于身边就跟了这么两个人,这些铺盖都没带一件,还要麻烦你们。”和老实人打交道,尔芙心里的压力轻了不少,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借口要早早安置,让瑶琴将柯三家的送了出去。

    “主子,这柯三家的瞧着就不是个会说话、会办事的。”丫儿扶着尔芙坐在了一旁歇着,便去整理柯三家的送来的那些铺盖,这一翻看,丫儿就不自觉地撇了撇嘴,略不痛快地嘟哝了一句。

    说句实话,丫儿自小就生活在富裕人家,别看家里遭了灾,但是她是真没吃过什么苦头,就算是进了圆明园做粗使宫女,那吃穿用的体己东西,也比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姑娘强多了,瞧着柯三家送来的这些个粗织布的被褥,她要不嫌弃,那才叫意外呢!

    反倒是尔芙瞧了瞧就笑了。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粗织布,棉花也铺得厚实,比起她在现代买的那些床上用品要好多了,何况一个庄户人家拿出来的被褥,这么干净整齐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她现在就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有吃有住就蛮好了。

    “不许胡说,这柯三家就是庄户人家,有这样的铺盖给咱们,那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真是个不知足的,要是她真送来些绫罗绸缎的,那我可真要好好合计合计了,抓紧收拾收拾吧,咱们今个儿就住在这张炕上了,一会儿你把外间的灶就给点起来吧,也不知道这里都多久没住过人了,想来这炕是潮得很了!”尔芙一边将刚才瑶琴从柯三家拿回来的篮子拿在手里翻看,一边瞄了眼窗外,她可不希望丫儿随口的几句牢骚话被才出去的柯三家的听见,平白生出是非。

    正说着话,瑶琴就重新回到了房里,她将袖管里的赤金镯子,又交回到了尔芙手里,恭声道:“奴婢和柯三家的打听过了,这庄上没有几户人家,旁边却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上有卖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小店,奴婢打算一会儿就过去一趟,所以这院子里的事情,怕是就要让丫儿多操劳些了!”

    “那敢情好,你抓紧去吧,也免得一会儿天黑了,这路上不好走。至于这个镯子,还是你拿着把,别看你要买的东西都是些小来小去的玩意儿,但是要置办的东西不少,零碎银子怕是不够用的,你也别太紧着了。”尔芙并没有接过瑶琴递回来的镯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这趟出来,实在是太匆忙了,就算是瑶琴手头有些打赏仆从的碎银子,估计也没多少,这别看针头线脑、柴米油盐这些玩意儿不贵,可是真要置办齐全了,没有个十两八两的银子,那还真是不大够用呢!

    见尔芙都这么说了,瑶琴也就没有坚持,她还惦记着要去隔壁村上请大夫抓上几副汤药的,旁的东西都可以省些,或是少买一些先凑合着,可是这尔芙要用的药,她是半点都不敢凑合的,肺痨是个什么病症,那是要人命的,要是没有好药顶着,她真怕尔芙就这么如一朵娇花般枯萎下去。

    至于说和四爷那边联系,瑶琴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四爷会如此绝情,不管怎么说,这尔芙也是四爷真心疼过的,怎么会就这般冰冷对待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却又不敢说出来给尔芙添堵,最终只得点了点头,拿着尔芙又塞回到她手里的镯子,紧了紧衣襟就往外走去,照样让丫儿闩好了门,这才往庄子外边走去。

    “砰砰砰……”正当丫儿忙着在厨房里整理柴火烧水,尔芙坐在上房里无所事事的抱着枕头发呆的时候,拴紧的院子门就被从外面敲响了。

    尔芙显得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趿拉着鞋子就来到了门口。

    “谁呀!”丫儿一边问着,也一边从厨房跑了出来。

    刚刚才离开的柯三家的的声音就从门口响起了,丫儿看了看站在房门口的尔芙,见尔芙点了点头,这才取下了栓门的方楞木,柯三家的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了院门口。

    这次,她并没有往院子里走,只站在门口和丫儿说着话,“刚才那位大姑娘就拿了些锅碗瓢盆的家伙式儿过来,我回去想了想,合计着侧福晋这应该还没有食材,所以特地拿了些食材送过来,都是自家种的、自家养的,也不知道侧福晋喜欢什么,希望大姑娘别嫌弃。”

    “真是麻烦你了。”尔芙闻言,也来到了院门口,一边示意丫儿接过柯三家的送来的东西,一边笑着将柯三家的让进了院子里,取下了耳边戴着的一对素银镶珠的耳坠子打赏,“难为你们想得周全,这趟出来的太急了,这还真是缺着这些东西呢!”

    “这……这……奴婢是万万不敢要的!”柯三家的磕磕绊绊地推搡着,说什么都不肯接过尔芙打赏的那对耳坠子,最后更是一扭身就跑走了,连篮子都忘记拿走了。

    尔芙望着柯三家的有些踉跄的背影,喃喃道:“庄户人家就是朴实。”

    (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四爷来了

    第七百零三章

    日落西山,小庄子的上空,升起了寥寥几缕炊烟。

    丫儿已经拎着柯三家的送来的食材去了小厨房里忙碌,尔芙略显焦急的倚门张望着村口的方向,瑶琴这出去有大半个时辰了,眼瞧着天就要黑了,还没有回来,也难怪尔芙会显得这么着急,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独自出去,又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凉小村子之间来往,这要是真碰到个坏人,或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尔芙真是要懊悔一辈子了,早知道瑶琴要出去这么长时间,她就该让瑶琴等明个儿天亮和丫儿一块去了。

    正当尔芙坐立难安地瞪着瑶琴回来的时候,村口方向来了一匹快马。

    天色昏暗,瞧不清楚来人的身份。

    不过考虑到自己个儿的身份,尔芙还是将院门拴好,回到了院子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转身去小厨房给头一次下厨的丫儿帮忙去了,只是还不等她和丫儿说上两句话,院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的敲门声,伴随着马蹄来回踱步的声音,走到小厨房门口的尔芙有些不安地看了眼丫儿,重新回到了灶台旁边,接下了丫儿炒了一半的菜锅,让她抓紧去瞧瞧来人是谁。

    “那奴婢去了。”丫儿也有些紧张,连连抿着嘴儿的边说边往院门口走去。

    听着院门口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尔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院门口,随着丫儿一声惊喜的呼唤,她手里盛了一半的菜盘子就“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您怎么过来了!”来人顶着一身的灰尘,直愣愣的站在小厨房的门口,看着站在灶台前的尔芙,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几大步就走到了尔芙身边,尔芙只来得及问出一句话就被人从厨房拉了出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尔芙怨恨了整天的四爷。

    作为四爷身边形影不离的大太监,苏培盛的一举一动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四爷的意志,可是凡事总有意外,而尔芙就那么刚刚好的赶上了。

    今个儿早起,或者该说是天亮之前,四爷就被突然叫进了宫里去,而昨个儿苏培盛是轮值休沐的,所以那会儿不在四爷身边,也就没有跟着四爷进宫,四爷就由王家两兄弟跟着伺候了,被留在府里的苏培盛灶上起来以后,才知道了四爷进宫的消息,他闲来无事就去找张保这个四爷忠仆唠嗑去了,正巧碰上了瑶琴打发过来请太医的小太监,张保就多嘴一句,让苏培盛跑了一趟,也就出现了苏培盛跟着胡太医去西小院的那一幕了。

    再后来的,那就更是赶巧了。

    胡太医被尔芙请求帮助,想着给找了个看起来严重,但是也并非是治不好的病症,也就开出了一张治肺痨的方子,正在登记造册的识货,就被府里另一个当值的医士看见了,这人是个碎嘴子,更是出自乌拉那拉家族的人,他就将这消息传给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虽说并非存心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尔芙的麻烦,却并不介意顺水推舟一把的让尔芙死在外头,所以她就将这个消息传给了李氏知道,李氏正担心尔芙会将吴氏所出的小阿哥抢去收养,自然而然的就利用尔芙身染重病这点,赶在四爷回府前就将尔芙送到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庄子上了。

    她是这么合计的,想着尔芙最近在禁足,四爷定然不会过去,而一般婢仆是根本不敢随意非议主子的决定的,尔芙又病得那般严重,出府避疾是按规矩办事,兴许十数八天的就死在外头了,到时候就算是四爷知道,也抓不到她的错处,就算是想怪,也只能怪尔芙时运不济了。

    只是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苏培盛这货儿在府里呢!

    李氏这边刚安排了人手将尔芙送出府,苏培盛就打发了小太监去宫门口等着四爷了,当然这也并非是苏培盛自己个儿想这么做,而是张保从苏培盛这里讨了个人情,这也就出现了四爷才一出宫就知道了尔芙来了庄子上的情况,更知道了尔芙身染恶疾的事情,他这一路就这么连口气都没喘的直接来到了庄子上,这才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就出了城。

    “你还好吧!”四爷上下打量着一身狼狈的尔芙,瞧着她气色还算不错,却仍然是放不下心来,忙问道。

    尔芙这会儿也已经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四爷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却也决定不会再为了四爷心软,所以她一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被四爷拉着的手抽了回来,微微退后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恭声道:“劳四爷惦记了,妾身一切都好。”

    打从尔芙知道了几个孩子的死讯,每次见到他都是这幅做派,四爷只要是一见就觉得说不出来的郁闷、压抑,但是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却也没有登时翻脸,尤其是见尔芙住在这么简陋的院子里,他心里那点小怀疑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对尔芙就只剩下了满心的心疼,所以也就顾不上去追究尔芙这般疏离守礼的举动了。

    “你就住在这里,身边就丫儿这么一个小丫头跟着?”四爷扶起拘礼的尔芙,也不看站在门边瑟瑟发抖的丫儿就直接走进了那三间寒酸的砖瓦房中,他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堂屋,又瞧了瞧空无一物的西屋,最后来到了已经铺上被褥的东屋,指着炕上铺着的粗织布铺盖,怒其不争的问道。

    他多希望从尔芙的嘴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堂堂一个侧福晋就算是出府避疾,不说是婢仆围绕、穿金戴银,也总该是讲些排场的,可是看看尔芙这个才被禁足的侧福晋,居然已经落到这副惨状,就这样一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女人,四爷觉得怀疑她陷害旁人,那都是对旁人的一种侮辱,彻底将才冒出一个头的那点猜忌种子给掐死了。

    看着尔芙居然一副很适应的样子,自顾自地拎着陶壶倒茶,四爷有一种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感觉,这但凡是个有点脾气的,她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这种境遇,想到这里,四爷这脾气就真的压不住了,一把就将尔芙送到他手边的的黑釉茶碗摔在了地上,扯着尔芙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怒气冲冲的吼着,“你还真打算就这么在这里住下去,别说你现在还病着,就算是个好人在这里住上些日子,这身子骨也吃不消,你成天就知道心疼你手下那些婢仆,瞧瞧你现在都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了,怎么就不会学得聪明些,你要是对外人有对爷这脾气,你也不至于让人欺负到这地步!”

    “四爷,您冷静冷静!”尔芙被扯得一个踉跄,忙抓住了门框,固定好了身形,这才腾出空,说了句话,唤住了一个劲往院门口冲的四爷,她好不容易才从府里出来,她才不要回到金丝笼似的府里去。

    “你让爷怎么冷静!”四爷扭过头,看着小脸灰突突的尔芙,没好气的问道。

    尔芙瞧了瞧已经被吓瘫的丫儿,无奈地指了指内室,故作虚弱的咳嗽了几声,终于让四爷撒开了死攥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扶住了摇摇欲晃的她,让她能松口气,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说了出来,“四爷,妾身如今身染恶疾,本就该出府避疾,这都是遵着府里的规矩,您这会儿将妾身拉回府里去,您置嫡福晋于何地呢!”

    “那也不能就住在这里!”四爷也是明白这点的,这出府避疾是早就有的规矩就如同当初小九和玖儿在宫里染疾会被送出宫去庄子上一般,但是就眼前这个总共没有几件家具的破屋子,他是真舍不得尔芙在这里受苦,所以他刚才要拉着尔芙回府的举动,完全是处于第一反应,若是尔芙顺坡下驴,也就那么回去了,可是尔芙还有自己个儿的小私心,这一下就将四爷杠在这里了,愣是将素来冷静、从容的四爷,逼出了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

    若是以前,尔芙看到四爷这副样子,一定会觉得有好气又好笑,但是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心酸了,若是玖儿他们都还在,那她和四爷也不会闹成这副样子吧。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一人门里、一人门外的僵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丫儿反应了过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僵在房门口的四爷给让进了屋子里,重新拿了一对比较体面的瓷杯,倒了两碗茶,递到了四爷和尔芙的手里,让两人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同时更是贴心的将房门在外面给虚掩好,回到了小厨房里,继续准备晚饭去了。

    重新回到屋子里的二人,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位置,各自坐在了炕边,手里端着一盏茶,沉默了许久,这才由尔芙打开了话匣子,她之所以这般犹豫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四爷接受,自己住到自己个儿的陪嫁庄子上去,毕竟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二十里地的位置上就是四爷的另外一个庄子,那里的环境比这里好了不少。

    不过好在那个庄子的庄头娘子是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丫鬟。

    这倒是能让尔芙当做借口,拒绝四爷的这种安排,她能知道这些细节,还是因为她最近清点家当,才了解到了不少四爷府产业的管事安排情况。

    “你是说你打算住到你自己个儿在丰台那边的庄子上去。”果然,如尔芙预料的一般,她这话才一出口,四爷就眉梢一挑的反问了一句。

    尔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她拧着帕子,委屈地沾了沾眼角,低声道:“四爷,您是操心大事的人,这府里的些许琐事,您实在是不该这般事事操心,妾身就这么被人送到这个庄子上,这是您知道得早,来得快,还能瞧见妾身一面,如若不然,妾身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吧,就如同弘轩他们兄弟一般。

    您现在大可以将我安排到其他的庄子上,可是这些产业的庄头,不是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人,就是侧福晋李氏的人,哪怕有那么几个是您的人,您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人拉拢去磋磨妾身么,恕妾身直言,这如今能让妾身安心养病的地方,怕是就只有妾身自己个儿的庄子了!

    不管怎么样,妾身手里掐着他们的卖身契,又有您给妾身当靠山戳着,他们就算是被人拉拢去,也总是有个顾忌的,您就听了妾身这一次吧。”说着话,尔芙就落下了几滴眼泪,她实在不想借着弘轩他们的死当借口,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却不能不做了,也许这是她唯一一次能顺利地脱离四爷的耳目监视。

    尔芙所说,句句属实,却是格外的刺耳。

    四爷很想驳了尔芙的话,但是也真怕他一眼照顾不到,这尔芙就不知道死在了谁的手里,毕竟她现在不比平时,她身染重疾,瞧着是好好的,可是日日都要服药控制,这中药的相生相克,那真是稍不注意就会让人钻了空子去,就算他将胡太医安排过去照料尔芙的身子,也总难免会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一旦真的出事了,那他真是要后悔莫及了。

    这般想着,四爷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一开府就将这些庄子产业都交给了乌拉那拉氏打理,若不是如此,他现在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最终他还是将尔芙的身体看得更重要些,虽然很是不愿意尔芙住到她自己的陪嫁庄子上,却也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打算就让尔芙这样领这丫儿去自己的陪嫁庄子上,毕竟那样的话,那些跟红踩白的小人小看了尔芙,让尔芙在自己个儿的庄子上都住不痛快。

    他瞧着外面渐浓的夜色,想着身后跟着的仪仗,暗自决定将府里的张保调出来,将尔芙去庄子上养病的护卫工作交给张保负责,但是这些话,他并没有这会儿就说出来,因为他已经瞧见尔芙起身往外走去。

    “夜色越发重了,这村子里比京中要冷些,你连件衣裳都不穿就出来,野真不怕冻坏自己!”四爷跟出门就瞧见尔芙来到了院子门口,他一边将身上披着的披风罩在尔芙肩头,一边不放心的念叨着。

    (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担心成真

    第七百零四章

    随着四爷的话音落,院子外的静夜被打破,隔壁的小院子中,响起了父子嬉闹的欢愉声响,尔芙略显失望地收回了搭在院子大门上的手,幽幽叹气道:“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这是在等瑶琴那丫头?”四爷不敢确定地嘀咕道。

    尔芙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已经从山边升起的皎洁月亮,轻声道:“那丫头说这庄子旁边就有个小村子,村上有个贩售油盐酱醋这些常用小零碎东西的铺子,她这天还大亮着就走了,这么半天还没回来,也真是让人惦记着她。”

    其实,尔芙更想说的是让四爷出去迎迎瑶琴,免得瑶琴这丫头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是她考虑到四爷的身份、地位,便默默的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只能盼着瑶琴早些回来,或是四爷的仪仗队伍能赶快赶到,这样就有人出去找找瑶琴这个让人担心的丫头了。

    多年相处,尔芙又是个不会遮掩的人,四爷哪里会看不出尔芙未说出的话,不过让四爷去找寻瑶琴一个宫女,那四爷是万万不肯做的,但是瞧着尔芙那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他还是让步了,“爷瞧着你气色还不错,咱们也难得有个清静的时候,不如一块出去转转吧!”

    说着话,四爷就甩了甩手里攥着的马鞭。

    仿佛打配合一般,拴在院子外的快马,也同时发出了一声长嘶,尔芙虽然不想和四爷显得太密切,但是挂记着瑶琴安慰的她,还是略一合计就点了点头,“妾身瞧着丫儿是个笨手笨脚的,想来做出来的吃食,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如咱们就往旁边的大村子走走,兴许还能买些个卤味回来,让妾身留下打打牙祭。”

    “行了,你就别拿话套爷了,爷答应你了。

    不过今天的天色这么晚了,你这身子也不大好就别折腾了,爷在这里陪着你一晚上,明个儿一早就送你去自己个儿在丰台的庄子上。”四爷抬手替尔芙系好了肩上披着的披风,颇有些舍不得地抹了把尔芙柔顺的发顶,轻声道了一句,便拉着尔芙往院子外走去。

    正在厨下忙活着的丫儿,听着院子门开阖的动静,忙跟了出来,便只瞧见尔芙和四爷很是亲密的同坐在马背上,往庄子口的方向去的背影,略显疑惑的歪了歪头,抓着袍摆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轻声嘀咕着心里的困惑:“真是搞不懂主子怎么合计的,明明主子爷就很心疼主子,哪怕是知道主子染了恶疾,仍然是这么疼惜着主子,可是主子怎么就闹着要从府里出来呢,真是乱弹琴,别到时候真闹出事来,也不知道我这回帮着主子这么做是对是错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被尔芙惦记了好一会儿的瑶琴,很是顺利地望着山边飘起的炊烟,沿着庄户踩出来的乡间土道,找到了柯三家的嘴里说起的那个大村子,也找到了村里头那位号称神医的赤脚大夫,抓了两副汤药,但是回程的时候就遇到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因为她迷路了。

    这真不是她这个人不认路,也不是她没有方向感,实在是出了村子就是一片相似度非常高的庄稼地,几条踩出来的小土道,更是一模一样的,她站在几条小路的入口望了望,压根就瞧不见尔芙住的小庄子,她也就只能凭着感觉往外走,但是这走来走去的就彻底走丢了,不过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她还没有偏离了正确方向,甚至迷迷糊糊地摸到了通往小庄子上的大路上,可是她却越走越心里越犯嘀咕,这走路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随着月色笼罩了大地,渐起的夜风吹过路边两旁的树梢,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回巢野鸟的低鸣,本来就心底发毛的瑶琴就更怕了,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似的,这一边走着,一边来回张望,这回去的速度就更慢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想打听个道都不行。”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瑶琴走在无人的路上,抹了把脑门上冒出的细汗,拢了拢肩上滑落的小包袱,素来稳重的她踢了一脚碎石子,咒骂了一声,还不等话音落,她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密集的马蹄声,犹如是重重的擂鼓声,让心跳加速的瑶琴,一下子就慌了神,她站在原地略一犹豫就躲到了路边的树后,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努力瞪大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的身份,心下想着,要是碰到穿戴整齐的官军就跑出去求救,毕竟她是正经的旗下人包衣宫女,那些人总不会眼瞧着她这般走丢了不管,可要是碰到了旁人,她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正当她这般左右为难想着,心下惊喜对半的时候,一队骑着快马的人就这么没有半点迟疑的从她躲着的树旁边疾驰而过了。

    原来她在担心自身安全问题的时候,疏忽了一个关于速度的问题,正忙着赶路的这伙人,压根就没想过路边会躲着人,又是在平坦笔直的大路上,这全速奔驰的快马,那速度不比疾驰的汽车慢多少。

    瑶琴这一犹豫的空档就错过了求救的机会,等她想起来要大叫求救,跑到大路中间的时候,这十余个骑着快马跑过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了路尽头。

    “嗐,真是倒霉透了!”追上路中间,白吃了一嘴灰的瑶琴,吐了两口吐沫,咒骂了一句就只能认命的继续往前走了,想着不管怎么着,再往前走走,总能碰到个小村子吧,到时候她问问路,也就找回去了。

    话说,这会儿从瑶琴身边经过的人,到底是谁呢!

    这时代,膘肥体健的快马就如同劳斯莱斯一般的名车,这种荒郊野外的小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队骑着快马的人,那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这队从瑶琴身边经过的十余人,正是被四爷丢在后面的护卫队。

    刚刚从庄子问过路出来的四爷和尔芙一合计就也上了大路。

    “瑶琴那丫头是走路去的那村子买东西,应该不会绕到大路上来吧,咱们这样从大陆过去,会不会和她走个岔路呢!”尔芙跨坐在颠簸的马背上,伸手揽住了四爷的腰,望着越来越重的夜色,贴在四爷的耳边,轻声嘀咕道。

    “没关系,那村子离庄子上不远,咱们从大路这边跑过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要是碰到了瑶琴正好,要是没有碰上瑶琴的话,咱们就直接进村子问问,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买东西,又是个生人,总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然后咱们再从小路那边绕回去,怎么着都不会和她错过去的。”四爷单手勒着马缰,驾着快马踱着碎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尔芙虚揽在他腰间的小手扣紧,这才磕了磕马镫,驾着马跑了起来。

    瑶琴此时距离小庄子的距离,已经不算远了,所以四爷和尔芙才拐上大路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从京城方向赶过来的这队护卫队,四爷忙勒住了马,看下翻身下马行礼的护卫队统领,抬了抬手,沉声问道:“路上遇到瑶琴那丫头了么?”

    “呃……奴才没有遇到!”护卫统领是正白旗旗下,亦是四爷颇为信任的一位,经常出入四爷府,对于侧福晋身边的这位瑶琴姑娘,也是有些记忆的,虽然有些搞不懂四爷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很快给出了回答。

    坐在四爷身后的尔芙闻言,登时就急了,忙扯了扯四爷的腰带,急声道:“这可怎么办,这丫头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不会真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随着尔芙这一说话,跪在马下行礼的护卫统领,这才发现四爷身后的尔芙,忙补充了一句问安,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便听见记忆中,向来是严肃威严的四爷,居然用一种特别温柔的语气,回答道:“别急!

    正好他们也都过来了,爷这就让他们去找人,总不会让瑶琴那丫头出了意外的。”说完,四爷就用一种他很熟悉的语气,命令护卫队去找人了。

    护卫统领闻言,很快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这真不是存心给尔芙找别扭,而是他的工作就是保卫四爷的人身安全,眼下天都黑了,又是在荒郊野外的,让他解散护卫队的防卫工作去找人,他实在是不放心。

    虽说京郊的治安不错,可是也并非是没有半点危险,尤其现在他正担着清查江南盐政赋税情况的差事,不少人都巴不得他现在出事呢,也不排除有人铤而走险,所以他也就没有反驳护卫统领的建议。

    只是他才略一沉默,就感觉到尔芙箍在他腰间的手臂一僵,他明白尔芙是在惦记着瑶琴那边,所以也就心下一软,折中给出了一个回答,“你和哈五留下,其他人就沿着小路过去找人吧。”说完,他也不给护卫统领再说话的机会,便直接一踢马镫,驾着马就从护卫统领李佳明磊身边绕了过去,往护卫队来的路过去了。

    李佳明磊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望着四爷和尔芙离去的背影,忙招呼过副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叫着哈五,翻身上马的追了上去。

    月光如华,树影婆娑,若是往常在这样的情境下,那男女同坐一匹快马,轻歌慢行,那定然是一种很惬意、甜蜜的感觉,可是现在四爷被尔芙催促着连连加速,只觉得和煦的夜风如同刀子似的打在脸上,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了,才跑出不到半里地就慢了下来,“这样不行的,要是瑶琴那丫头真的出了事,咱们这么一路跑过去,那也是瞧不见的,不如这样,咱们慢点走着,你瞧着左边,爷瞧着右边,免得错过了瑶琴。”

    “那好吧!”

    尔芙也知道她刚才的举动不大理智,听四爷这么一说就点了点头,眉眼间却显得更加着急了,好在这样煎熬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听见了瑶琴的呼救声。

    夜风中,瑶琴的呼救声很是缥缈,细碎。

    不过一直专心找瑶琴的尔芙,还是抓住了那一丝一缕的声响,她忙叫四爷停住了马,侧耳听了片刻,指了指大路旁的玉米地,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急急的说道:“您听听,瑶琴的声音,好像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不会吧!”

    四爷支愣着耳朵,停了片刻,却也没听到尔芙所说的瑶琴呼救声,只当尔芙是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却也随着尔芙的动作,翻身下了马背,伸手拉住了要往玉米地中跑去的尔芙,叫着李佳明磊和哈五点燃了马背褡裢里的火把,这才一手抓着尔芙的小手,一手轮着马鞭拨动着碍事的玉米叶,走进了密实的玉米地中。

    “瑶琴!瑶琴!你在这里么,我是主子呀!”尔芙一进了玉米地就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不过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小,还扯了扯四爷,支使着四爷让在前面开路的李佳明磊和哈五一块帮忙招呼着。

    四爷无奈地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

    他发现就只有这个时候,这妮子是最依赖他的,便也跟着尔芙招呼起了瑶琴的名字。

    刹那间,寂静的玉米田就热闹了起来。

    伴随着阵阵蛙鸣,四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玉米地的深处,这里是一片被压得东倒西歪的玉米地,角落里,还能瞧见被撕碎的布料碎片,尔芙只扫了一眼就甩开了四爷的大手,三两步就冲到了一棵玉米杆下,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绣花鞋,但是却是包衣宫女才能穿的厚底绣花鞋。

    “这是瑶琴的!”尔芙眼中含泪地回眸看了眼四爷,哽咽道。

    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了尔芙的猜测,瑶琴是遇到了意外,不论是撕碎的衣料碎片和跑丢了的绣花鞋,无一不显示着瑶琴遇到了来自哪方面的危险,在这个贞洁大过天的时代,尔芙简直不敢想下去,她多希望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正当她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的时候,玉米地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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