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清妾TXT下载清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妾全文阅读

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下首跪坐在蒲团上的乌雅赫赫闻言,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喜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接之而来的其他侧福晋替她准备的见面礼,亦是件件不菲,夸赞之词,也如同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着,这让她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毕竟她能够讨得德妃娘娘欢心,虽然和她的容貌、出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也离不开她的聪明伶俐,什么时候要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儿,每次陪额娘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前,她总是要在心里反复考量权衡过的,妆容服饰,亦是精挑细选,不张扬、懂收敛,时不时显露几分小女儿的娇嗔,不然怎么能轮到她出头。

    旁的不说,就说德妃娘娘的同胞兄弟就不只她乌雅赫赫的阿玛一人。

    这哪个堂伯叔父的府里没有一两个未嫁格格,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家里的晚辈格格,总会和温宪公主有几分相似,其中不是没有比她乌雅赫赫更像温宪公主的,也是她阿玛舍得花钱,特地重金请了从小照顾温宪公主的奶嬷嬷入府,从点滴细节教导她如何能和温宪公主更相似,又花钱打探德妃娘娘的喜好,让她做足了准备,这才让她的额娘李佳氏和她一块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一个深陷丧女之痛中的母亲猛然瞧见和已故女儿如此相似的侄女,甭管是谁都会先入为主的喜欢几分不假,但是想要让这份喜欢长久下来,那就需要用心琢磨了。

    正因为乌雅赫赫懂得思考,所以她才能从众多模仿温宪公主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现在她看似被后院里的女人友好接纳,更被嫡福晋钮祜禄氏看重,但是谁知道这些女人是不是面甜心苦,正处心积虑地挖坑设套等着她上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这是她入府前,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私下告诉她的八字箴言,也是德妃娘娘能够成功坐稳四妃之位的秘诀,而如果她丢了以往的小心谨慎,那等着她的就是无边苦海。

    想到这里,她如何还能够被这些不要钱的漂亮话给哄得飘飘然起来呢!

    乌雅赫赫规规矩矩地给在座的三位侧福晋和先于她进府的格格们都见过礼,一一送上自个儿准备好的绣活儿,垂首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上坐好,也不多言,一双眼睛紧盯着鞋尖上的珍珠,一直待到上首坐着的尔芙给在座众女都下了逐客令,她这才随着众女起身见礼,恭顺守礼地退出了正院。

    那模样,简直就如同是一只胆小怯懦的小白兔似的。

    尔芙从毓秀这里打听过乌雅赫赫的性格、喜好,乌雅赫赫这个聪明的女人,也特别从德妃娘娘那里了解过尔芙的喜好和府中众女的性情,不说别的,她给众女准备的小礼物就能够透露出她的小心机。

    比如,她送给尔芙的是一副绣着富贵平安和福禄临门的双面绣。

    因为德妃娘娘说过,四爷这位嫡福晋性格单纯,亦是个不好生事的恬静主子。

    比如,她送给佟佳氏的就是一副妆点了珍珠、碧玺等名贵宝石的褂子。

    因为德妃娘娘说过,佟佳侧福晋出身贵重,最好掐尖。

    比如,她送给乌拉那拉氏瑞溪侧福晋的就是一副寓意多子多福的炕屏绣活。

    因为德妃娘娘说过,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正在努力备孕,进府不久就已经开始喝起有利孕事、调理身体的汤药。

    除此之外,她送给其他人的绣活,亦是件件都投其所好,不求能够讨好所有人,起码不要一进府就惹了四爷府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故意针对,虽然她手里有德妃娘娘和家里替她准备的人脉,但是到底是后来人,比不得这些已经在府里经营一段时间的老人儿,更熟悉府里的内情和秘闻。

    事实亦是如此,她才回到院里坐下,便已经有人主动递来橄榄枝拉拢了。

    “紫苏,我这才刚刚进府,连自个儿院里的人都没有认全呢,你还是替我先婉拒了吧,记得姿态摆低些,千万不要得罪了来人,这大宅门里伺候的婢仆都讲究个脸面,别平白无故的没见到正主就先得罪了这些跑腿传话的人。”不过乌雅赫赫并没有忙着一进府就和其他女人搞串联,凭借着她德妃娘娘亲侄女、四爷的小表妹身份,任谁都不敢轻慢于她,她又何必早早就暴露出自个儿的野心,引起那位嫡福晋钮祜禄氏的不痛快。

    紫苏是家里早前就为她安排好的包衣宫女,不怕被人收买,因为这紫苏一家子都要依仗着内务府吴家过日子,除了紫苏外,还有她进门时候带进来的一个陪嫁丫头,这两人都是她所信任的,不过她还是习惯将近身伺候的事情都交给从小和她一块长大的陪嫁丫头兰草负责,为了避免这两个近身婢仆起内讧,她是打算将紫苏培养成对外应酬的好手,这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没有利益纷争,自然而然就不会闹起来了,而她也能够更加轻松些。

    她这个安排,也没有藏着掖着,所以紫苏高高兴兴地就下去安排了。

    来请乌雅赫赫过去饮茶的是府里的陆格格,别看陆格格这些日子不显山、不露水,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私底下的小动作就没有停过,她先是撺掇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对尔芙多加防范、起了芥蒂之心,又撺掇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看起来有些示弱的佟佳氏佟佳侧福晋联合在一块,最后还不忘让佟佳氏佟佳侧福晋给乌拉那拉氏媚儿送温暖,应是将府里有些混沌不堪的水都搅合得更乱了几分。

    这次她之所以主动冒头的来拉拢乌雅赫赫,自然是替她背后那两尊佛探路的。

    悦雅阁里,正抱着小四阿哥哄着的陆格格,听着停在身侧的细碎脚步声,将怀抱着小五阿哥交到奶嬷嬷的手里,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其他人,扭头瞧着一脸尴尬的水仙,柔声问道:“你过去都没见到正主吧,甚至连秋雨楼的门都没进去吧?”

    “是,奴婢一直等在廊下。

    不过听乌雅格格跟前的紫苏说,乌雅格格身体有些不适,一回到房里就歇下了。”性格憨厚的水仙闻言,有些羞怯地挠挠头道,那模样真不像是内务府精心调教出来的宫女,反倒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

    对此,陆格格就是笑笑,便让她下去候着了。

    她故意在身边留下水仙这么个性格憨厚的宫女伺候,还经常让水仙替自个儿在外跑腿传话,所图的就是让四爷对她有一种性格随和的好印象罢了,不然她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个有些憨蠢的宫女,不过水仙虽然不如睡莲聪明伶俐、有眼色,却是个能担起忠仆名头的宫女,她也乐得有这么个肯为自个儿连命都豁出去的宫女在跟前伺候,这样万一以后她做过的事儿被揭露出来,也好有个主动顶包的。

    目送着水仙走远,陆格格整理着身上微皱的袍服,叹了口气。

    “这府里就没有一个蠢货。

    乌雅氏,背靠着德妃娘娘这棵大树做靠山,怎么能看上自个儿这个小舢板呢。

    不过这样也好,对那两位那边也算是有所交代了,也就不怕她们拧成团,将自个儿这个没有靠山、还不能生养的格格踹开了,现在要防备着的就是乌拉那拉媚儿生出孩子来了。”她喃喃自语着,移步到了内室,虽然四爷亲手断了她诞育亲生血脉的路,却也没有亏待她,起码赏赐给了她最是优渥尊荣的生活,不然佟佳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根本就不会搭理她这个不起眼的小格格了吧。

    想到这里,陆格格又是一阵咬牙。

    自个儿这性格急躁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呢。

    当初她是宋氏,她是佟佳皇后临终前特地选定的侍寝宫女,从小就跟在四爷身边伺候着,照说比起李氏和后进阿哥所伺候的乌拉那拉氏是占足了先机,偏偏她就是禁不住李氏的挑唆,仗着自个儿先有孕,又胎像极好,又听太医说她怀有男胎,她就忙着和乌拉那拉氏掰手腕,结果她愚蠢至极地做了李氏的挡箭牌,李氏那胎儿平安生产下来,而她却落了个孕中多思忧虑,致使胎儿先天不足,一出生就有虚症,好好的一个大格格连满月都没过去,早早就夭折了,她也被四爷所厌弃,若不是她早前和四爷跟前跑腿的小太监关系还算不错,怕是不等瓜尔佳侧福晋进府,便已经彻底消失在波谲诡异的后宅斗争中了。

    不过所幸老天还算怜惜她,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虽然仍然是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小格格,甚至连个娘家都没有,可她到底回到她所熟悉的四爷府里,即便她又一次的冲动,犯了四爷的忌讳,直接被断了诞育子嗣的路,却还是凭借着她之前对府里各处管事嬷嬷的了解,得到了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倚重,现在还重新攀上了佟佳氏佟佳侧福晋这尊大佛。

    从小就在佟佳皇后宫里打滚,她比佟佳侧福晋还要了解佟佳氏一族的底蕴。

    佟半朝三个字,绝不单单是后世对佟家一门的赞誉,更是实打实的势力摆在那里,别看现在佟佳氏一族好似势力不再,比不得其他满洲贵姓家大势大,在朝上有分量,那不过是因为佟家的本性就是小心谨慎而已,一旦康熙帝正式将四爷定为储君,那些跳梁小丑顷刻间就会被佟家压下去。

    谁让佟家在汉军旗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呢!

    当初八旗二十万雄兵入关,虽然是英姿勃勃、战力不菲,却还是趁着中原内乱,又是反间计,又是有吴三桂主动投诚,钻了空子,这才有他们入主关内的一天,但是现在八旗子弟都快被养废了,对外用兵都要靠蒙八旗和汉军旗,而满洲这些在位的帝王又无时无刻不防备着有着黄金血脉传承的蒙古铁骑,反倒是降服于满人的汉军旗,趁机得到了大力发展,佟家一直牢牢攥着这股势力,不愁不能在朝上说一不二。

    说到这儿,便不能不提康熙帝是个至纯至孝的主儿,因为生母佟妃早逝,他可谓是想方设法地抬举佟家,愣是将佟家抬举到高位上,连自个儿老迈以后,也不忘给佟家安排上一条后路,别以为康熙帝选中四爷做自个儿的继承人,便没有佟家的关系在,不然已经大权在握的康熙帝怎么可能被佟家说动,将佟佳氏塞进四爷的后院。

    陆格格坐在内室铺着狐皮褥子的美人榻上,如同运筹帷幄的智者般,勾唇笑着。

    只是她算计到所有人,却独独忽略了四爷府的天四爷胤,她从未考虑到四爷对佟家的印象如何,也从未想过为何四爷很少和佟家亲近,甚至连佟佳氏入府,也是康熙帝亲命下旨,四爷推辞不掉,这才会将佟佳氏接进府里来,她也没有想过为何佟佳氏对她养着的小五阿哥为何那般有好感……所以只能说失败者的失败是有必然性的,并不是让她重来一遍,便能够改变自个儿的命运。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宋氏,也就是现在的陆格格,她从未总结过她失败的原因,往往总是将自个儿的错误推到其他人的头上,比如她先前失败丢到先机,被后来居上的李氏和乌拉那拉氏踩在脚下,她就认为她是一时冲动中了李氏的算计,却没想到是李氏看透了她的性格,小意奉承着她,让她轻狂,让她自以为是,让她自作自受被四爷厌弃,这次她亦是如此,府里格格、侧福晋近十人数,有比她出身高贵的,有比她更得四爷宠爱的,但是却只有她自认高人一等,想要夺得那份先机,成为继尔芙之后的第一人,却忘记了出头的橼子先烂的道理,糊里糊涂地做了不知死活的出头鸟,被四爷直接断了孕育子嗣的路。

    而比如此时,亦是如此,盲目自大着。

    四爷府里的有乌拉那拉氏三人和董鄂氏,娘家母族个顶个都是传承已久的满洲贵姓望族,怎么可能不了解佟家是如何发迹,又是如何走入现在的低谷,她们却都没有想过和佟佳氏联合,并不是她们蠢,也不是她们不屑和佟佳氏这个冒牌满洲贵女拉上关系,而是她们更清楚四爷和佟佳氏一族的恩怨情仇,佟佳氏一族于四爷,那绝对是仇怨大于恩惠,康熙帝在位还好,这位康熙帝顾着佟佳氏一族是他母妃佟妃的娘家,四爷不敢太过为难佟佳氏一族,但是以后……呵呵,别让四爷得到机会,不然抄家灭族是指日可待了。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别看乌雅赫赫是以格格的身份被抬进府门的,尔芙和四爷却给足了乌雅氏体面,不但让她享受了侧福晋品级才能有的独宠三天,还免了她三天的请安礼,还在她结束独宠三天的这一天,由四爷亲自陪着回了趟在京中的娘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除此之外,尔芙还领着乌雅赫赫进宫给德妃娘娘请了安。

    乌雅赫赫在四爷府后院的风光,一时间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要捧杀乌雅赫赫的意思,但是乌雅赫赫却一直很冷静淡然,事事不争不闹,对待后宅比她早进府的格格,亦是尊重有礼,对尔芙更是热络至极,一副围绕在尔芙左右听指挥的样子,全然看不出半点傲气来,这倒是让心提到嗓子眼儿的尔芙安心了许多。

    “主子,针线房那边给乌雅格格赶制的新衣都做好了,秋冬袍服各三套,镶兔皮内衬的褂子、坎肩各三件,另鞋袜香囊等小玩意儿五套,您看是不是要现在安排人送过去?”傍晚时分,陪着乌雅赫赫进宫请安回来的尔芙早早就卸了妆,披散着头发歪在榻上,去针线房取新衣回来的诗兰捧着一摞锦缎京绣的常服,有些为难的询问道。

    尔芙挑眉瞧着,摇摇头,轻声吩咐道:“还是明个儿再让人送去吧。”

    因为四爷早前就特地派人传信过来,说是要陪着那位乌雅格格在秋雨楼用晚膳,她可不愿意乌雅赫赫觉得她是在四爷跟前故意装好人。

    “那奴婢让人将这些袍服先放在暖阁的炕上吧。”诗兰闻言,接茬道。

    “行。”尔芙微微点头,便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手里捧着的话本子上了,一直等到四爷带着几分酒气的从外面走进来,她这才打着哈欠,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起来伺候,同时嘴上不闲着的唠叨着。

    这绝对不是她老了、变成黄脸婆的先兆,也不是她吃醋四爷和乌雅赫赫饭后小酌,而是她太担心四爷身体所致,别看四爷现在没有历史上用丹药的习惯,但是还是因为小小年纪就没有母妃回护,不被阿哥所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放在心上,有些小病小灾就只能靠着抵抗力和复原能力硬挺着,所以落下了些亏损,尤其是胃肠等消化系统,实在是不宜饮酒,不然胡太医给开的那些苦药汤就算是彻底白吃了。

    四爷也注意,如果不在外面应酬,在府里很少碰酒,今个儿倒是有些破例的意思,所以这会儿他听着尔芙的唠叨,那真是连一句话都不敢回应,只是紧紧攥着尔芙柔若无骨的小手,一直等到面前低头替自个儿更衣的小妮子停住了嘴上的唠叨,这才笑着解释道:“爷就喝了一小壶梅子酒,不到半斤的量,没敢多喝,之前还按照你的吩咐用过面汤养胃,知道你惦记着,爷怎么可能会不仔细着呢!”

    “一会儿让诗兰将灶上温着的粥送过来,你好好吃些。”尔芙有些脸红的回答道。

    “好,你用过晚膳了?”四爷笑着点点头,反问道。

    尔芙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她能说她下午回来觉得肚子饿就早早用了两盘点心和蜜饯,这会儿肚子还撑得慌,哪里还有胃口用膳,只是这会儿再说起这事,总好像有些在闹性子的感觉。

    对此,她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四爷很显然是误会了。

    四爷抬手撩起尔芙如上好锦缎般柔顺无比的长发,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忍的低声教训道:“以后不能这么糟蹋自个儿的身体,便是爷没有过来,你也该按时用膳,难道你交代爷的那些话,你自个儿都忘了么?”

    “不是,我是还不饿呢!”尔芙有些尴尬地摇头解释道。

    “爷听乌雅氏说过了,你早起就领着她一块进宫,在娘娘宫里,更是连以口水都没喝到,怎么可能不饿,定然是在和爷闹脾气,不过爷还是得教训你两句,即便是你不高兴,也不能这么祸害自个儿的身体,饿坏了身体,那不是存心要让爷跟着着急么,有什么不痛快地就直接和爷说,便和咱们以前在小汤山别院小住时候一样。”只不过四爷的联想能力向来不错,见她越是不肯承认自个儿是在闹脾气,越是觉得心疼,更觉得尔芙是怕自个儿惦记,安排好诗兰去小厨房传膳,这才转过头来叮嘱尔芙,还特地提起了他们二人相处最是温馨浪漫的一段日子。

    听四爷如此说,尔芙就是再想要说起自个儿之前用过点心的事儿,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只能这样憋憋屈屈地认了自个儿是在闹小性子的假象,她有些无语地扁着嘴儿,瞧着诗兰欢天喜地地拎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食盒从外面走进来,不需要尔芙吩咐,便已经自作主张的在堂屋支起了饭桌。

    正中间镶嵌着云石的大圆桌上,对称摆着四盘荤素兼具的小炒和一海碗人参鸡汤,除此之外,旁边长几上,还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诗兰又亲手在桌上一左一右的摆好碗筷,这才过来请尔芙和四爷过去用膳。

    “快些吃吧,先喝碗鸡汤,养养胃。

    爷早前就听胡太医说起你的身体,还有些虚,不但要用药调理,还要注意食补,爷要不是现在手里的差事丢不开,你也惦记着即将生产的玉清,爷真想陪你一块去汤山温泉别院好好去休息休息。”同坐在桌边儿,四爷先是吩咐诗兰给尔芙盛上鸡汤,然后又说着那些腻人的情话,直说得尔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才按住话茬,劝着尔芙快些用膳。

    这一晚,四爷就如同在蜜罐里打过滚似的情场老手一般,那些甜得腻死人的情话,也不知道都在哪里藏着掖着来的,被四爷一股脑地掏出来,还真是让尔芙有种正在热恋中的错觉,一不留神就陪着四爷放纵起来,任由四爷翻过来折过去的折腾,最后很不争气地晕厥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外面天都已经彻底亮了。

    整晚的嘤嘤求饶,让她的嗓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更是让她浑身都充满了媚态,尔芙歪歪斜斜地倚着镂空透雕的床栏,强打精神地撩起虚掩着的云锦床幔,对着已经在床边伺候的诗兰,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近正午。”诗兰有些脸红的回答道。

    虽然她跟在尔芙身边伺候,也已经快两年工夫,那些让人听着就脸红心跳的声音。她亦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是到底是个还未经历过那种滋味的未嫁女,猛然瞧见尔芙如同美人蛇似的从床上探出头来,看见尔芙身上那些没有遮挡住的红梅痕迹,还是让她不自觉地脸红心跳起来,好在她还算镇定,比起她身旁候差的小宫女惜儿强多了,因为才十三岁的惜儿被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只是还不等她平静下来,尔芙就红着脸从床上爬起来了。

    mmp,虽然她这双腿儿仍然如同软面条似的打着摆子,但是想想后院里那些女人可能传出来的酸话,尔芙还是更在意这张脸儿的,不过还不等她强作镇定地踱步到净室,身后就传来了四爷熟悉的声音。

    “别着急了,爷早就吩咐人去传话,免了今个儿的请安礼了。”四爷如是说。

    尔芙闻言,有些傻地转过身,却忘记了腰间的酸软和双腿儿的无力,这种高难度的回眸动作,还不等她瞧清楚四爷那身浅灰色常服上的花纹,便已经整个人软趴趴地趴在了地上。

    此刻,她无比庆幸内室里铺满了厚厚的地毯,不然她这脸儿就保不住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四爷赶在诗兰和惜儿上前前,便已经扶起了瘫倒在地如同没骨头似的尔芙,同时弯腰替她整理着身上那套皱巴巴的中衣,低声唠叨着。

    尔芙闻言,脸上写满了无语两个字。

    要说昨个儿在床笫间,更辛苦的人是在上面辛苦耕耘的四爷,怎么自个儿都这个德行了,四爷却好似喝了一整晚大补汤似的精神振奋,这让她很是费解,也让她无比佩服四爷的体力,但是却让她更觉得丢脸,一来是为了自个儿晕厥在床上丢脸,二来是为了自个儿在四爷面前摔倒丢脸,反倒是忘记为后院那些女人会在明个儿的请安礼上说出什么拈酸吃醋的话而发愁了。

    “好了,还是好好坐在这里歇歇儿吧!”四爷双臂一用力就将瘫坐在地上的尔芙拉起来了,他毫不费力地将身形纤弱的尔芙挪到窗边的美人榻上,笑着叮嘱道。

    说完,他还不忘扭头冲着旁边伺候着的诗兰吩咐道:“还不赶快去给你家主子找身衣裳来替换,再让人将洗漱的家伙式儿都送来,这点小事都需要别人提醒,真不知道你家主子怎么就留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人在跟前伺候。”

    “这不怪她们,你瞧瞧你这脸色,吓坏了她们这些小姑娘。”尔芙忙打圆场道。

    “你就宠着她们吧,早晚让她们爬到你头上欺负你。”四爷闻言,刮着尔芙的鼻尖教训道,说完却也不再瞪着诗兰和惜儿,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尔芙的身上,动作温柔至极的替她整理着那头乱糟糟垂在背后的长发。

    他很喜欢把玩尔芙的这头青丝,手感极佳,便如同是下坠感十足的杭绸般。

    只不过四爷到底是男子,他即便是动作再轻柔,却也比不得女子心细,加之尔芙这头乱糟糟如鸟窝似的的长发在被窝里滚了整晚,早已经是斩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一团,被四爷这么一缕缕的捋顺,那滋味就如同上刑般让人痛苦难耐,这痛苦的滋味,让本就为自个儿丢脸心烦无奈的尔芙再也没办法撑起笑脸了,直接摆摆手,好似赶苍蝇似的拍掉了四爷在自个儿耳边来回折腾着的大手,低声嘲讽道:“去去去,别拉扯我头发,喜欢扯就扯自个儿的去。”

    四爷闻言,尴尬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有些嫌弃起自个儿这受之父母的鼠尾辫,甚至是大逆不道地琢磨着要不要一上位就推动剪发令,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尔芙柔顺如杭绸的青丝了。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的上位路,还有得折腾呢,待到他登基的时候,尔芙早已经不再年轻了,她那头保养得宜备受他喜欢的青丝,亦是钻出了缕缕银丝,再不复现在的滑亮柔顺,这东西六宫里,也主动被动地添了数位新人,那些如金丝雀般有着漂亮容颜和柔软身段的宫妃,也让他忘记了他心底最是疼爱的女人是尔芙,直到尔芙失望至极,对他心灰意冷,弘轩有了自保能力,小七也有了自个儿幸福的小家庭,转身离开那座留下了四爷最好回忆的宫殿后,他这才后悔莫及地禅位于弘轩,撑着还算康健的身体,一路追着尔芙从京城到江南水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被尔芙嫌弃的他仅仅是尴尬了片刻,便再次厚脸皮地凑到了尔芙的耳旁,带着几分轻佻和玩味的调侃道:“昨个儿是谁在床上抱着爷怎么都不肯撒手,你还真是翻脸无情呢!”

    尔芙无语得看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男人,暗暗咬牙。

    正在她琢磨着是不是要狠狠给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两级耳光醒醒脑的时候,诗兰领着那些捧着洗漱家伙式儿的宫婢过来了,当着下面这些婢仆的面,她总是要给四爷几分脸面的,也让她将已经到嗓子眼儿的脏话都憋了回去,强作笑脸地迎着诗兰走了过去。

    虽然四爷是说让这些宫人将洗漱的东西都挪到内室里来了,但是要她在内室里洗漱,任由洗澡水四溅得糟蹋地上铺着的宫毯,一向节俭的她还真是舍不得呢,而且瞧着四爷坐定美人榻不离开的样子,她也不能当着四爷的面就褪衣洗漱吧,所以她还是躲到净室里去洗漱吧,至于说是不是有些折腾这些宫人,她也顾不上了。

    等到她清清爽爽地从净室里出来,四爷已经像模像样地坐在书房里处理邸报去了。

    对此,刚刚还满心琢磨着要事后报复的尔芙也就剩下暗暗咬牙的本事了,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追到前院书房去找四爷算后账吧,要真是她这么做,那后院那些醋海翻波的女人还不得直接吃了她……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一直以来,乌拉那拉氏都很重视西小院的动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次也不例外,尔芙怀孕的消息,没等到晚上,府中大小女主子就全部通过各不相同的渠道知道了,包括李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恨得牙根痒痒,唯有一个人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好苦。”一口气喝光了苦涩的汤药,尔芙连连吐着舌头。

    “自讨苦吃,说的就是你现在的行为了吧。”四爷却一脸古怪笑容的将装着蜜饯的小碟子,递到了尔芙的手边,轻声打趣着被苦药折磨着的尔芙,兴许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吧,四爷恢复了往常的淡定形象,他想万一出现了奇迹呢……虽然这个希望能渺茫,但是他不该彻底毁掉尔芙的希望的。

    尔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含着蜜饯的小嘴儿,含糊道:“没良心的坏男人,我这般辛苦是为了谁,爷还好意思在一旁说风凉话,真真是坏透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有些人就是太没有良心了,早知道你这么白眼狼,爷就该让苏培盛把这些蜜饯都藏起来。”四爷笑着回答道,同时端过一杯温热的清水,递到了尔芙跟前儿,免得她一会儿嘴里不舒服漱口,又用那些解药性的茶水,真是半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个儿。

    尔芙不满地瞪着眼睛,刚要说些什么,丫儿便抢先一步的取出了那张瑶琴交给她的小纸条,送到了尔芙跟前,恭声说道:“奴婢刚刚从姐姐那里收到了这个纸条!”

    “递给我吧!”

    说着话,尔芙就从丫儿的手里,接过了纸条。

    约莫食指大小的纸条上,仅仅写着两个字,却让尔芙登时就愣在了原地,四爷瞧着反应有些奇怪的尔芙,忙将纸条拿了过来,他看着纸条上用细木炭写的假孕二字,心中涌起了一阵失落,又有着一丝隐隐的窃喜。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一把抓住四爷的衣襟,慌乱问道。

    四爷很能理解尔芙此时心里的感受,明明已经做好了宁可牺牲都要成全孩子的准备,却突然发现有孕是假象,那种巨大的失落和不肯相信,足以将一个好好的人逼疯了,他将哭得如同孩子般的尔芙揽入怀中,对着傻愣呆滞的丫儿和苏培盛挥了挥手,轻声安抚道:“别着急,还是先让胡太医过来替你细细诊下脉吧,兴许这纸条上的内容,并不是说你呢!”

    “怎么可能是在说其他人,府里就我和董鄂氏有孕。

    而董鄂氏的肚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四爷也不是没有亲眼看过,怎么可能是她假孕呢!”尔芙说完就再一次趴伏在了四爷的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四爷低头看着怀中的尔芙如同受伤的小兽般无声抽泣,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无比痛恨着做下这事的幕后黑手,尔芙才刚刚回府几天,这些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对她下手了,还要用这样阴损的手段来除掉她……

    怒火在他的心中轰然而起……

    四爷一边强忍着心头恼怒安抚着尔芙,一边思索着可能做下这事的幕后黑手,别说还真让他想到了一条很是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尔芙身子不宜有孕的事情,府中那些老人儿都知道,想来就算是她们有法子找到致人假孕的秘药,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陷害尔芙,而唯一不知道尔芙身子出现问题的人,那就只有新进府的李荷茱公主和她的试婚格格了。

    是她么!

    四爷不大敢肯定这个推断,毕竟李荷茱才入府,不论怎么看,她都没有办法将人手安插到西小院来,即使尔芙不善打理这些琐事,但是有他的宠爱在,那些婢仆都不是蠢人,应该不会轻易就被李荷茱收买过去的,难道这事有其他人插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麻烦了。

    哭的累了的尔芙,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四爷的怀里。

    四爷不好再继续想下去,他忙将尔芙安置在床上,又扯过被子替她盖好,又将通风透气的窗子关好,点燃了一缕凝神香,这才转身走出了内室,叫了廊下伺候着的苏培盛进来,冷声吩咐道:“让陈福细细调查西小院所有婢仆的底细,将他们这些日子和谁走得近了,家里新置办了田产……这些事情都给爷查清楚,另外再让胡太医过来一趟,让他仔细给侧福晋把把脉,看看到底是侧福晋中了旁人的算计假孕,还是她真的有孕了。”

    说着,他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着苏培盛抓紧去办了。

    四爷又把丫儿叫了进来,细细询问了瑶琴将纸条交给她时候的细节,他不好直接去见已经化名刘氏的瑶琴,只能通过丫儿的三言两语来判断,但是丫儿当时正在全身心的警惕着被旁人注意到她和瑶琴的小动作,根本没去留意瑶琴的语气和表情等等细节问题,所以她这会儿能回想起来的,基本就是零。

    现在看来,唯有直接问问瑶琴了。

    四爷看着对面脸红耳赤的丫儿,斥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看了眼内室的方向,想着尔芙连睡着都紧蹙着的眉头,幽幽叹了口气,轻声交代道:“算了算了,你去后厨取盘点心过来吧!”

    当然,取点心就是个掩饰,实则是让丫儿和瑶琴能说上话。

    只是四爷坐立不安等在上房里,等到的结果,并没如他所愿。

    瑶琴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她所传回来的一个纸条,也不过是她跟着小生子去大厨房那边领取尔芙每日份例内的蔬果肉蛋这些食材时,无意中听来的消息,那对话的嬷嬷和小宫女之间,也并没有特别说明是谁假孕,也没有说出是什么原因假孕,她将纸条交给丫儿,不过是想要给自家主子提个醒,别让人用假孕栽赃陷害,落得个谋害皇室子嗣的罪名而已。

    或者该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尔芙有孕的事情呢!

    “早知道尔芙会在这时候有孕,爷真不该将瑶琴重新安排。”爷看着不沉稳的丫儿,无比后悔地揉了揉脑袋,长叹一声,迈步走到了廊下,他在等胡太医的诊断结果,只有得到了最后的肯定答案,他才能确定该怎么反击。

    少时片刻,大约一盏茶左右的事情,胡太医出来请罪了。

    四爷看得也是醉醉的,打从胡太医来府中当差,也不知道是请罪了多少次,他就知道自己个儿不该心存侥幸,只是还不等他挥挥手,打发了跪在他跟前请罪的胡太医,胡太医的一番话,便又一次将他雷哭了。

    意外中的意外,巧合中的巧合。

    尔芙有孕,这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而那个偶然被人用假孕秘药算计了的倒霉蛋儿,也确实就是尔芙这个粗心大意的傻丫头,至于说尔芙十分严重的气血两虚症状,便是因为秘药所致,唯一让四爷觉得庆幸的就是,如果排除秘药所导致的脉象变化,那么尔芙这胎保养得宜的话,还是有七成几率能将孩子平安生产下来的。

    “这也怪不得你。”有了这个好消息,四爷整个人明朗多了。

    胡太医胆战心惊的离开了西小院,又一次站在院门口,慌慌张张地擦了把冷汗,以前就觉得在宫里头当差风险高,没想到亲王府里的差事,更加不好干,想想他临出来的时候,四爷交代的那几句话,他忙整理好表情,长吁短叹,似是很困扰不解地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我说您这是咋的了,一天就往内院跑两趟!”守着垂花门的老嬷嬷一边伸手从抽屉里找出记档册子,递给胡太医,一边笑着打趣道。

    “别提了……”我太医叹着气,接过蘸满墨的笔在记档册子上,熟练地签下自己个儿的大名,又在时辰上用下印章,一副很是困扰的摇头道,“西小院那位的身体不好,却偏偏这时候有孕,咱们王爷心里头不安稳,可不就是一趟趟的让我这个太医过去请脉,一会开安胎药,一会写药膳菜谱的,真真是折腾死人了。”

    “主子爷看重您,才让您伺候着西小院那位!”

    “得,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往外传扬,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啧啧,那我可就要倒大霉了。”胡太医也做出一副就是随口一句闲话的样子,笑着将刚刚四爷赏下来的荷包分给了老嬷嬷一半,这才深吸了口气,迈步往垂花门外走去。

    老嬷嬷自是连连应承着,一转身就将这话和她的老姐妹说了,笑嘻嘻的打趣道:“没想到咱有朝一日,也能收到堂堂大太医给的好处,瞧瞧这银珠子,精致得镶个银棍儿都能当簪子戴了,要不都说西小院那位出手阔绰呢,我瞧着胡太医那荷包里的银珠子,足足得有五六两重了。”

    “那是了,你是不喜欢往西小院那边走动。

    我告诉你吧,那位侧福晋出身满族大姓瓜尔佳氏,抬进府的妆奁就有一百零八抬,抬抬尊贵,大江南北,各处都有产业,尤其是那个炫彩坊,随随便便的一根金簪都要几十两银子,你想想那位得多阔绰吧。

    就你这颗银珠子,那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罢了。”守门老嬷嬷的老姐妹是大厨房当差的老人,尔芙才一进府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位出手阔绰的侧福晋,这会儿见老嬷嬷很是艳羡的说起胡太医的那份厚赏,登时笑着从领口拉出了一条的红线,指着那颗莲子米大小的镂空雕如意纹的金珠子,低声显摆着,“你瞧瞧我这个,这就是当初我往西小院送了一份鸡汤,那位主子赏下来的,我这些年都没舍得换银子,打算留着给我家那个小子做传家宝呢!”

    “哇,这金珠子得有三钱重吧。”老嬷嬷眼神发亮的惊呼道。

    “足足三钱半,这不过就是那份赏赐里的一部分,另外还有颗是镂空雕吉祥纹的金珠子,除了两颗金珠子,还有一条细细的金银绞丝链子,一份赏赐就足足有一两重,不说雕工多精致,单说金银兑换比率的话,这就够在大兴那边置办一亩良田了。

    当初就西小院那位瓜尔佳主子身边陪嫁丫鬟许人的时候,那府里头多少得脸的管事都凑上前去了。”曲嬷嬷笑着将红线塞回到了领口里,又很是讲究地掸了掸衣襟和袍摆上的褶皱,这才神秘兮兮的凑到了那老嬷嬷的耳边,低声说道。

    “老姐姐,您真是好运道。”大厨房里伺候,本就是一份肥差,不管是往哪院送东西,总能得到点赏赐,但是一次就得到差不多十多两银子的赏赐,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曲嬷嬷笑着耸了耸肩,借口身上还有差事,快步走远了。

    她才不会说她这份赏赐,可不单单的因为她送过去了一份鸡汤就得到了的,但是炫耀就要这么炫耀,才特别过瘾,瞧瞧老嬷嬷那副羡慕的小眼神儿,当真是好痛快,叫她平日总是炫耀收到的赏赐多丰厚,看看和自己个儿收到的这份一比较,她那些还算的了什么呢!

    这般想着,曲嬷嬷迈步拐进了管事嬷嬷耿嬷嬷的院里。

    耿嬷嬷这几天都不知道怎么了,那点小伤就连门都不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脸面过不去,才会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来的,她正好过去和她说说话,拉拉关系,也能偷会儿懒,谁不知道,今个儿是内务府送炭过来的日子,那些炭脏兮兮的,她这身袍子是新做的,她可不想弄得脏脏的。

    ……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尔芙有孕,且胎像不大好的事情,尔芙醒来听说了这些事,又从四爷那里听说她的身子比胡太医之前说的要好得多,却是松了口气,连误服了假孕秘药的事情,她也都不放在心上了,笑着拍了拍胸口位置,柔声说道:“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就好了。”

    “你这个糊涂妮子。”四爷伸手拢着尔芙的长发,淡声说道。

第一千零七十章

    又是一天请安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尔芙目送着众女走远,挥挥手,将穿堂里伺候的婢仆统统打发了出去,这才流露出了满脸的挫败。

    虽然她总是在心中劝说自个儿不必将后院那些如画如花的女人都太放在心上,自个儿和四爷之间的感情笃定,又有子女绕膝陪伴,绝对是这个时代里较为幸福的女人了,可是她亲耳听见那些女人故作娇羞的炫耀四爷对她们的宠爱,她这心里就平静不下来,酸涩和嫉妒、厌恶等等负面情绪充满内心,让她恨不能立刻撕碎这些女人,如同此时。

    呼……

    尔芙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穿堂,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强压下心头繁杂的滋味……

    “将之前四爷赏给弘轩的那对素银镶蓝宝石雕琢长命如意的平安锁找出来,分别给乌拉那拉氏珍珠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送去!”重新扬起笑脸的尔芙迈步来到廊下,对着迎上前的诗兰轻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转身往正院后侧的小花园里走去。

    秋风瑟瑟,落叶飘飘……

    穿着单薄袍服的尔芙身形萧瑟地走到挂满枯叶的树下,停住脚步,抬眸望着被高墙阻隔在外的一方碧蓝天空。

    曾几何时,她决定要守住心,只做四爷府后院吃喝玩乐的米虫;

    曾几何时,她决定要陪伴他,只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宠妾娇女;

    曾几何时,她决定要替他管好后院琐事,不让他为后宅庶务分心。

    尔芙倚着身后的树干坐下身来,双手环绕着蜷缩起的双腿儿,静静回忆着从前,暗暗感慨道:“自个儿还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只不过,她发现她心底有一个芥蒂是一直存在着的。

    那就是甭管何时、甭管身处何位,她都介意着四爷后院里的女人太多这件事。

    “这些愚昧自大的男人们,这些贪新忘旧的男人们,他们觉得三妻四妾是常态,怎么就没想想这些被三妻四妾的女人们是否就甘心情愿的和别人分享,不说别的,就说各府各宅在争风吃醋中折损的孩子,怎么这些男人就不懂反思呢,难道就真是美色比子女更重要!”尔芙坐在树下,嘀嘀咕咕的发着牢骚,因为是在自个儿的院里,旁边也没有其他人伺候,她说话全无顾忌,却没想到正好被过来给她请安的弘轩听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弘轩一直都知道自家额娘的心里有委屈,但是自家额娘总是喜笑开颜,他这个心细如发的儿子就忽略了,根本没想到自家额娘笑脸的背后,还有着躲在无人处委屈落泪的一面。

    弘轩并没有走过去打扰尔芙舔舐伤口的独处空间,而是转头回到前院了。

    他无权无兵,他只是个还在跟着师傅苦读书的傻学生,他唯有更用功读书,才能为尔芙挣来更大的脸面,不过他还是给自家那个在书房里埋头政务的阿玛递了个消息。

    书房里,从天光微亮就和幕僚商讨政务的四爷收到消息,微微一怔,勾唇笑了。

    他耐着性子和幕僚探讨片刻,将手头的邸报处理好,抬抬手道:“好了,几位先生也该用些点心了,吩咐小厨房上些吃食吧。”说完,他就故作疲态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走,四爷自然而然是去后院哄正在闹性子的尔芙了。

    其实他对于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连床笫间的事儿,也不过是应付差事的态度,一来是他心有沟壑,将太多精力都放在了朝中政务上,对男女之事,并没有那么多的兴趣,二来是他心底有了尔芙这个特殊的女子,这个给了他家庭温暖的女人,成为了他心底的白月光、朱砂痣,他只要想到尔芙柳眉微蹙、满脸愁容的样子,他就会觉得心疼无比。

    小花园里,四爷也看到了,尔芙倚坐树下发牢骚的苦闷样子。

    不同于弘轩见到此景,选择转身离开,四爷迎着还算温煦的秋光,迈步走到尔芙的身边,伸手将坐在树下的尔芙拉了起来,一边温柔地替她掸去袍摆上的尘土,一边含笑询问道:“心里有这么多的委屈,为何不对爷说呢?”

    “说什么?”尔芙惊诧得愣住了。

    她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诡异的情景下见到四爷,一想到四爷竟然听到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就犯了贪生怕死的人之常情,哪里还有闲心拈酸吃醋的嫉妒其他女人,整个人都龟缩成一团。

    四爷见状,笑着拍拍尔芙的脑袋瓜儿,柔声安抚道:“别怕,你我是夫妻。”

    被四爷太过爽朗的笑容给惊出眩晕症的尔芙,有些白目的胡乱应道:“夫妻,嘻嘻嘻嘻嘻……”

    “傻瓜。”四爷拉着尔芙往上房走去,边走边说道。

    而晕眩症状态下的尔芙闻言,整个人都傻了,更加彰显其天然呆的本质,全然没有趁机给后院那些给自个儿添堵的女人们告黑状的想法,亦步亦趋地随着四爷的脚步,待到两人回到上房里坐定的时候,她连自个儿心底藏着的那些委屈和烦恼都已经忘记了,毫无芥蒂的展露出了笑颜。

    不过她忘记了,四爷却没有忘记这茬,他挥手屏退了房中伺候的婢仆,低声问道:“是不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又不安分地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了,这些琐事,我完全能应付得来。”尔芙闻言,笑着摇头否定道。

    只要尔芙不是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只要尔芙不是心里特别委屈的时候,其实她并不愿意泄露出自个儿的真实想法,毕竟在这个时代,除非是家徒四壁、生活困苦的贫民百姓,哪怕是小商户,家里亦有娇妻美妾相伴,何况是四爷这种天潢贵胄,她这些想法都太过天马行空,也太过叛逆荒唐,想想历史上四爷对老八福晋的评判之词,显然四爷的骨子里是反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美好状态的,所以她只能忍耐,将所有委屈都压在心底了,不然的话……

    四爷和她感情笃定时,将她奉若手中至宝,即便是她变身泼妇,仍觉得可爱娇俏,若这份情不在……

    呵呵,理智重归的尔芙小心翼翼地窥着四爷的表情,在心底默默无语地摇摇头。

    四爷看着尔芙满脸小心的模样,更觉疼惜,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如同为小猫顺毛似的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后背,将下巴抵在尔芙的肩头,压低声音的感慨道:“你就是太温顺善良,事事替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女人考虑,却没想过那些女人早就将你视若死敌,所幸爷知道你,知道你性格恬静温慧,不然你还不得被人活吃了!”

    “你信我,我亦信你,这就是夫妻。”尔芙揽着四爷的腰,笑着道。

    “心情好些啦,那爷就要回去前院处理政务了,你也知道现在皇上正在病中,爷要担起朝中政务的重担,实在抽不出没有太多时间在后院里陪你,待到规整好朝上政务,爷定陪你好好出去走走。”四爷拍拍尔芙的后背,松开了揽着尔芙腰肢的胳膊,让尔芙重新坐正身子,面对面的郑重道。

    “我明白,爷快去忙吧,我这边挺好的。”尔芙笑着点头道。

    说完,她就先一步的站起身来,亲手替四爷整理好袍服上的细微褶皱,又和四爷二人当着满院婢仆的面在院门口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这才嘴角噙笑、满脸甜蜜的回到了上房里。

    重新打起精神来的她,大手一挥,给各院女人都赏下了几匹江南新近送来的锦缎,连带着自个儿院里的宫人都领到了十两到三两不等的银角子,后院里那些突然收到赏赐的众女心情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她自个儿院里那些婢仆都是喜气洋洋的,这也让她的心情更加欢愉了几分。

    尔芙笑呵呵的吩咐诗兰找出红绣线和镂雕玉佩来,动作娴熟,手指如穿花般,飞快舞动着,一盏茶工夫就编制出了一对镶嵌着鸳鸯玲珑佩的同心结来。

    镂空雕梅花鹿的羊脂玉佩在同心结的映衬下,更显细腻柔白之美。

    两块玉佩,一块雕琢着蹲坐梅花鹿,一块雕琢着梅花鹿的跨越姿态,周围点缀着枝叶缠绕,上衬着浑厚圆润的包浆,下缀水滴状的珍珠做坠角,造型别致且精巧,尔芙捧在手里端详片刻,叫了赵德柱进来,细细嘱咐几句后,这才将其中一枚雕琢着梅花鹿飞奔的玉佩递到赵德柱的手里,柔声吩咐道:“你去小厨房取上几样点心,一块给四爷送过去吧!”

    说完,她就低头将另一枚玉佩挂在了袍服上做压襟,特地留长几分的红线流苏上,缀着数枚水滴状的珍珠坠角,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她动作轻柔地调整好玉佩的角度,勾唇笑笑,便直接吩咐诗兰在堂屋摆膳了。

    左右时间差不多,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这边儿,诗兰才将小厨房精心准备好的午膳在桌上摆好,前院书房里,收到尔芙送来爱心礼物的四爷仅仅吃了一块香甜软糯的栗子糕,便将其他点心都分送给了其他幕僚食用,而他自个儿则是招呼着赵德柱和苏培盛等人跟着,径自来到正院,心情好好的陪伴尔芙一块用膳了。

    正院的午膳,与往常无二,清淡可口,透着家常的随意感觉。

    四爷抬眸瞧着尔芙大襟处挂着的压襟玉佩,再瞧瞧自个儿袍摆处垂下的同款玉佩,心情大好的用了两碗米饭,撂了筷子,还不肯罢休,又陪着尔芙一块用了两块卷饼,这才让婢仆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撤下,拉着尔芙一块去院子里散步去了。

    秋风萧萧,落叶纷纷,两人却是满脸挂笑得如同置身在瑶池仙境般。

    只不过总有些破坏美景的事情会发生,比如此时,四爷拉着尔芙在凉亭里坐下,还不等宫婢奉上热茶,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起上午她躲在小花园发牢骚的事情,瞧瞧他那认真且严肃的表情,尔芙知道她要是还不说,这位联想能超强的四爷还不知道会想到什么呢,所以她稍作停顿,便将早起请安礼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最后,她还不忘补充一句:“仅仅就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而已。”

    “没个懂本分的。”

    四爷听完,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恼怒,随口吐槽一句,就在尔芙以为四爷已经将这事丢到脑后的时候,他抬手招过在月洞门旁等候差遣的苏培盛,冷声吩咐道:“传爷的吩咐,宫中娘娘的寿辰将至,为表孝心,命后院众位眷女为娘娘绣制百寿图和抄写孝经,另准备贺礼五福捧寿图绣屏和百鸟迎春图绣屏各一副,最好是那种用作殿门口屏风的大型绣屏,择优送往宫中为娘娘贺寿。”

    说着,他含笑瞟着尔芙,轻声调侃道:“不知道爷的福晋能不能完成呢!”

    “难道妾身这位嫡福晋就不能例外?”尔芙闻言,满脸堆笑地腻在四爷的怀里,撒娇道。

    瞧见尔芙如此撒娇邀宠,四爷激动地点点头,低声打趣道:“只要你乖。”

    “怎么才算乖呢?”尔芙赖在他怀里,保持着用手指在他跟前儿画圈圈儿的动作,满脸娇羞得红着脸,柔声配合道。

    “你懂得!”四爷正色道。

    坐在四爷膝上,抱着四爷脖颈的尔芙歪着头瞧向四爷那张写着严肃、清冷的脸,动作迅速地调整好姿势,躲开了他已然昂起的位置,羞羞脸的别过头,装作没发现似的轻咳两声,认真道:“妾身不懂,还请爷明示,不然若是妾身误会了爷的意思,岂不是不美!”

    “原来爷的福晋不能和爷心意相通呢!”四爷大手禁锢着尔芙纤细的腰肢,将她才刚刚躲开的昂起,重新塞回到她的身下,隔着衣袍,狠狠往下压着,故意压低声音的调侃着。

    他不会说他就是喜欢瞧着尔芙脸颊泛红的娇羞模样,但是他却忽略了他和尔芙身侧还有上前伺候的婢仆在,等他发现这点的时候,旁边宫婢都满脸通红的低着头。

    “你就坏吧!”尔芙亦注意到了这点,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不过尔芙安排得再是周到,自觉很受伤的小七都不可能巴巴过来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小就被尔芙和四爷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受罚,饿着肚子等到自家额娘拎着点心过来探望,一心想着自家额娘过来,必然是要好好抚慰自个儿一番,却没想到反被自家额娘又黑着脸教训了一顿,她这心里怎么可能就全无怨言呢,虽说算不上是怨恨,但是一时的想不通,却总归是在所难免的,便如叛逆期的孩子稍有不顺心就会选择离家出走一般。

    好不容易捱到散课,小七在正院和听雨斋的分路口,扁扁嘴儿就回听雨斋了。

    正院里,诗兰已经几次催促要摆膳,却都被尔芙拒绝了,她还在等小七过来用膳,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尔芙有些坐不住地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已经点起落地烛台的庭院,如同拉磨的驴子似的团团踱步,一直等到月上树梢,也没能等到小七过来用膳,她担心不已的蹙着眉头,招呼诗兰取来外出要穿的披风,胡乱系好披风领口的细绸布,径自就往听风楼走去。

    她还以为小七这会儿还被孙嬷嬷拘在听风楼练琴呢!

    她这趟过来,心里就如同烈火烹油似的不痛快着,暗道:孙嬷嬷太过严苛。

    毕竟孙嬷嬷晌午就已经惩罚小七和茉雅琦二人不许吃午膳,好在她带着点心过去,两人倒也饿不到哪里去,但是晚上到了这会儿还不放小七她们回去休息,这做法就有些过分了,小七和茉雅琦到底不是宫里那些包衣旗出身的宫女,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折腾,身体不都饿坏了么!

    不过她这一路带着火过来,一进门就瞧见已熄灭烛火的听风楼,整个人都懵了!

    她耐着性子,强作笑脸地唤过守门的小宫女,轻声问道:“孙嬷嬷呢?”

    听风楼的守门宫女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在主子跟前答话,很是紧张,往常刻在骨子里的规矩都丢到了脑后,有些含糊的回答道:“孙嬷嬷早就已经回后面罩房休息了!”

    “那二格格和三格格是何时散课的呢?”尔芙没有责怪小宫女的失礼,继续问道。

    “和往常一个时辰,酉时初刻,孙嬷嬷就让两位格格回去了。”小宫女似是有些不解的小心抬眸窥着尔芙的脸色,忙又垂下头,恭声答道,她心里也确实不懂,府里这位嫡福晋怎么一天就跑来两趟听风楼,还竟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不过她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甭管什么情况,也轮不到她多操心。

    尔芙闻言,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在听风楼停留,径自就往听雨斋走去。

    此时的听雨斋里,小七正抱着被一个缝制成葫芦状的软枕坐在床上生闷气呢……

    她猛然听见外面传来福晋来访的通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从床上跳下来,但是随即想到自个儿今个儿才被额娘当着孙嬷嬷的面教训过,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就钻上来了,她重新爬回到床上坐定,又将金钩挽着的床幔放下,闷声闷气的对着旁边还愣着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宫女,低声吩咐道:“我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你们就这么应付额娘吧,让额娘早些回去休息,我明个儿再过去陪额娘说话!”

    这些话,小七敢说,小七亦能说,但是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就在被吩咐出去传话的小宫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堂屋虚掩着的房门就已经被心急火燎的尔芙推开了,她瞧着屋子里的明灯亮烛,再瞧瞧那些宫女如雷劈般的呆滞表情,她就能够猜出小七在闹性子的真相了。

    尔芙竖起一指凑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让诗兰故意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门口走去,待到房门重新关起的声音传来,仍然没见床上有动静传来,她这才蹑手蹑脚地迈步来到其中一个宫女的身侧,低声询问道:“你家格格可曾用过晚膳了?”

    被问到头上的小宫女不敢不答,恭声回道:“不曾用过。”

    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屏退了房中伺候的其他婢女,迈步走到床边,挑眉唤道:“额娘都过来了,不见到你的人,怎么可能回去,你还是快点出来吧,你也不怕饿坏身子呢?”

    “小七不出去,小七是没人疼爱的笨丫头,饿死更好。”小七隔着床幔,娇嗔道。

    “不出来,那就不出来吧,额娘就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好啦!”尔芙唇角微扬的柔声应道,同时拉过了摆在圆桌边儿的绣墩坐定,半边身子靠在镂空雕琢的床栏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听雨斋里的摆设。

    闹性子的小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消火呢!

    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的小七瞧着尔芙投影在床幔上的身影,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儿,低声回答道:“小七困了,小七整天都盘坐在琴桌后练琴,这会儿觉得浑身乏累,想休息了!”

    “跟着孙嬷嬷上课,确实是挺辛苦的,额娘也心疼你,不如你以后就不要去上课,每日就留在听雨斋里疯玩好了,反正咱们府里家大业大,也能养得起你,只是就怕你以后和你那些堂姐妹都玩不到一起去,毕竟她们三五岁就已经启蒙了,说起话来,必然是咬文嚼字的,那些隔三差五的小聚宴会,也不可能玩小姑娘才玩的翻花绳,吟诗作画、诗文往来,这些你都不会,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尔芙并没有想要如自个儿的老爸、老妈那样强迫着小七学习,她故意装作很心疼样子的要免了小七去听风楼上课,却以小七的玩伴相激,说白了就是推崇邻居家、朋友家的孩子罢了。

    而事实证明,这招在任何时候都很好用,尤其是尔芙这种正话反说的做法。

    本来还藏在床幔里不肯露面的小七听说自个儿可能被小伙伴们嫌弃,忙撩起床幔,扁着嘴儿反驳道:“小七才不觉得辛苦。

    额娘不是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七虽然不是要做名满京师的才女,却也希望自个儿能有些特长。”说完,她又羞涩的低下头,没有哪个孩子就是不懂上进的,只不过就是被经常打击得失去了信心,最后便听之任之的随波逐流了,而小七现在还没有被人打击过,嘴上是说不求做千古传名的才女,心里却是铆着一股劲儿要学有所成的。

    尔芙见小七从床幔里出来,笑着将小七抛在身后的床幔挽好,重新固定在两侧围栏上垂下的金钩上,还不等小七躲开自己越凑越近的身影,她就已经坐在了小七身边,将胳膊搭在了小七的肩头,如同好姐妹似的揽着小七还很瘦弱的肩膀,柔声问道:“那小七今个儿为何在课堂上就不用心呢?”

    小七闻言,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手指头不安地搅在一块,低声答道:“其实小七没有不用心,只是茉雅琦姐姐说,我和她都是亲王格格,根本不需要学这些讨好男人的本事,那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学习的东西。”

    说完,她怯怯地抬头,瞧着垂眸看着自个儿的尔芙,眼底写满了不安和忐忑。

    “那你觉得呢?”尔芙笑着摩挲着小七的发顶,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其实觉得弹琴挺有意思的,只是抬手拨动几缕琴弦,便能弹奏出天籁之音,好像是在变戏法般神奇。”不管小七有多聪明,她到底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最是容易被身边人所影响,尤其是茉雅琦言之凿凿的指出尔芙和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就从未抚过琴,所以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一边是她颇为喜欢的抚琴,一边是茉雅琦说抚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讨好男人的把戏,但是见尔芙问起,她还是说出了自个儿的心里话。

    尔芙闻言,笑着拍拍小七的肩膀,满满都是鼓励的朗声说道:“这抚琴的人不同,自然有着不同的用意,你读过史书,这有一曲广陵散名传千古的嵇康嵇叔夜,亦有倚床卖笑的顾横波,音律本就是人闲来无事消磨烦闷的一项消遣,怎么可能一概而论呢!

    而你身为亲王格格,以后赐封为郡主、县主,确实是身份尊贵,但是你也不想别人提起你时,只有你尊贵的身份,却连点出众的本事都没有吧。”说着,尔芙为了让小七能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还不顾身份的学起了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样子,说着极尽嘲讽的话。

    尔芙直听得小七脸色大变,这才坐正了身子,笑着揽住了小七的肩膀,接茬道:“这人甭管坐在什么位置,总归是要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额娘为何放着好好的显贵日子不过,非要每日埋首于后宅庶务,无非是希望外人提起额娘的时候,不单单是因为额娘是你阿玛的福晋,更是因为额娘治家有方。

    这任何人都不能活得没有自我,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但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女人是没有吸引力的,有趣的女人如同让人看不腻的传世名著,空有美貌的女人,只能是看过就随手丢弃的话本子,而空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就如同是那些用时才想要翻翻的黄历,你见过谁没事的时候捧着黄历苦读的,想要做个让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必然是聪颖且博学的。”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别看她不通诗画,但是单单是她来自现代这一点和本土女子的不同经历,便足以让四爷对她百看不厌。

    小七傻乎乎的听着,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尔芙话里的深意,却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她为她在课堂上分心走神,觉得心里发虚,又为自个儿和额娘闹性子,觉得羞臊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好在尔芙在其他事上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个性,但是对待自家孩子,却是格外仔细,她见小七满脸羞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笑着将小七揽入怀中,柔声道:“以后你心里有不懂的事儿就要问,问额娘也好,或问阿玛,问孙嬷嬷,不过就是不要闷在自个儿心里瞎琢磨,因为你不懂的事儿,即便是你将脑袋瓜儿都想破了,也还是想不明白。

    好了,现在额娘和你解释清楚了你心里的疑惑,该是你回报我这个额娘,陪额娘过去正院用晚膳吧!”尔芙就这样满脸是笑的缓解了小七的尴尬,拉着她从听雨斋里走了出来,一路有说有笑地往正院去了。

    而眼力见满分的诗兰,见到尔芙和小七格格携手走出房门,便先回正院摆饭去了。

    待到尔芙和小七有说有笑地回到正院上房里的时候,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在了堂屋里,尔芙笑着招呼着小七洗手净脸,亲手盛了碗熬煮得甚是入味、汤色乳白的羊肉汤,轻轻放在小七的跟前,柔声道:“先喝口汤,暖暖胃,晌午就没有吃好,晚膳又拖到这会儿,你不怕胃里难受,额娘瞧着还觉得心疼呢。”

    说完,她又特别把小厨房送来的滋补粥,往小七的跟前推了推。

    小七喝着味道不算上好的羊肉汤,正好瞧见自家额娘眼巴巴看着自个儿的样子,一向聪明的她哪里还不猜不出这道味道寻常的汤品出自谁手,她笑着将碗里的羊肉汤大口喝光,似是还有些没喝够似的舔舔嘴唇,娇声夸赞道:“还有么,小七还要再喝一碗,这汤好好喝,不过又和生公公的手艺不大相同,难道是额娘亲手炖的?”

    “好喝,可也不能多喝,适量就好,这羊肉汤太滋补了。”尔芙笑而不答,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高兴着,但是却拒绝了小七要多喝两碗的要求,转而夹了一块滑弹爽口的木耳,放在了小七眼前的碟子里,柔声劝道。

    “额娘别光着给小七添菜了,您也快些吃吧,您为了等小七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膳,小七也心疼您。”小七闻言,笑着点点头,也学着尔芙的样子,夹了一块尔芙最爱吃的酿豆腐,递到了尔芙眼前的碟子里,轻声说道,她是真有些后悔和自家额娘闹性子了,想想自家额娘在房里等着自个儿过来用膳的模样,再想想自家额娘过去听雨斋时的通红脸颊,她就气死之前混账无比的自个儿了。

    而就在小七和尔芙温馨满满的用着晚膳的时候,茉雅琦正在摔盆砸碗的发飙着。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尔芙的本意是好,她瞧见茉雅琦就站在内室的窗边偷听李氏说话,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引诱李氏说出心里话,解开母女二人之间的误解,但是她有一点是存在错误认知的,那就是她以为是误解,其实是茉雅琦看透李氏偏心这点,又几次被李氏抛弃在危险中,最终心生怨愤,这才想要彻底远离李氏身边,同时又有着自己的小私心,不愿意舍弃李氏这些年摆在她房中装脸面的那些珍稀古玩,因为她知道李氏保存这些东西,最终必然是留给弘昀,她只能趁着这次机会尽量搜刮。

    虽然家产之争是很多大户人家最常见的纷争,尔芙在电视剧、网络小说中看到不少,但是到底没有真正设身处地的经历过,她又从小就被家人的呵护中长大,心中有着对家人浓厚的眷恋和信赖,所以她想要解开李氏和茉雅琦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实在是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一厢情愿了。

    不但是茉雅琦不想和解,便是李氏的心里也是如此。

    李氏之所以这样闹,甚至有些不顾脸面,不过就是希望借此抹黑茉雅琦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挽回她之前丢分的一面,她肯舍弃这么大,不达到目的,自然不可能轻易就回去。

    尔芙就这样听着李氏的哭诉,还来不及出言劝说几句,茉雅琦就已经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一般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冷笑着看着眼泛泪光的李氏,恨声道:“既然额娘这般舍不得那些东西,那茉雅琦就不要了,只是希望额娘不要后悔今个儿的选择。

    嫡额娘,茉雅琦还要抓紧收拾东西搬过去静思居那边,静思居那边也需要重新打扫,实在是无暇分身,既然这事已经说明白了,茉雅琦便不在这里打扰嫡额娘了。”说完,茉雅琦就草草对着尔芙屈膝一礼,又看了眼梨花落雨的李氏,带着一丝决然转身离开了正院。

    李氏没想到茉雅琦会如此决绝,也没想到尔芙居然没有拦住负气而去的茉雅琦,一时竟然愣在了当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略显抱歉地对着尔芙屈了屈膝,也转身离开了。

    “真是好乱的一天。”尔芙目送着李氏走远,悠悠叹道。

    她抬手招呼过在旁伺候着的诗情和诗兰,指着手里头记档册子,勾出一套前朝官窑的瓷器和几件精致的剔红漆器,命她们安排人给静思居那边送去。

    到底是府里头的小格格,总不好房间的摆设太寒酸吧。

    除了她从自个儿嫁妆拿出来的这几样东西外,她又让人将府中公中库房记档从管事嬷嬷那里取来了一份,从中选了一份不错的摆设,命人一块给茉雅琦送了过去。

    安排好这些,尔芙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往东小院走了一趟。

    一进院子,她就瞧见李氏已经一扫刚才在正院那副颓败沮丧模样,正干劲十足地指挥着宫人将茉雅琦房中那些名贵摆件都重新入库登记,似乎半点都不曾为茉雅琦的突然搬走伤心,瞧见尔芙突然过来,这才略微收敛了几分,重新挤出了些许哀愁之色,迎上来。

    尔芙真没有心情看她做戏,抬手免了李氏的礼,又将身边伺候的诗情和诗兰屏退到一旁,语重心长地劝道:“李氏,作为斗了这么多年的老对手,我本不该跟你说这话,不过同为额娘,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不管茉雅琦有什么错,也不管弘昀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尊荣,她到底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都不该这样看着她如同被扫地出门的弃妇似的领着几个小宫女搬到静思居那边。

    你也是府里头的老人儿了,静思居,说得好听,那是一处比较僻静的院子,但是那边到底有多荒凉,你自己心里头有数,你这个做额娘的怎么都该过去看看的。

    我这话放在这里了,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散了。”

    说完,尔芙也不在东小院多留,便直接往静思居那边赶去。

    走在铺着菱形青石板的石子小路上,她还在心里叹气,她知道李氏不会将她这些话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流露出那么明显的不屑表情,估计在李氏看来,她就是赶上去说风凉话的,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是真心想要劝解李氏平等对待儿女,哪怕做不到待茉雅琦如弘昀一般,也希望李氏能重视茉雅琦些,而不是把茉雅琦当做争宠的手段,一门心思地扑到弘昀身上,毕竟茉雅琦也不是个木偶,也有她自己的感受,任谁被这么忽略下去,总会有心寒的那天,何况茉雅琦现在已经不能接受被李氏如此对待了。

    静思居,以前是宋庶福晋的居所,远离东西两院和正院,紧挨着花园的抄手回廊,出了后门的景致不错,却是个很僻静的地方,加之有些日子都没有住过人,哪怕是新近粉刷修葺过的,仍然难掩破落感觉。

    “你家格格呢?”迈步走进静思居,尔芙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笑着迎上一个正在擦拭院门上灰尘的小宫女,柔声问道,同时抬头往上房方向看去,只瞧见三两个正在洒扫净尘的小宫女,却并没有瞧见茉雅琦的身影。

    被尔芙突然问到头上的小宫女先是一怔,随即忙屈膝见礼道:“回福晋的话,二格格才搬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归置行李,便被小七格格请过去说话了,福晋可是有事找格格,奴婢这就过去请格格过来?”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忙着吧。”尔芙摇摇头,迈步往院子里走去,直接进上房转了一圈,左右打量一番,又特地走到内室摆着的架子床前,仔细瞧瞧床上摆着的被褥,微微拧眉地走出上房,招呼着诗情把管事嬷嬷叫过来,叮嘱管事嬷嬷将家具、摆设抓紧送过来,又交代她预备了几套新被褥,这才转身离开,回到正院去收拾自个儿的那些嫁妆去了。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又隔着李氏这个亲生额娘在,她犯不着太上心,也实在不好表现得太积极了,做到本分就好,不然要是落在旁人眼里,指不定怎么猜测她的用心呢,所以她这么走一遭,也就算是尽到本分了。

    新婚第二天,便这样在一堆这样那样的琐事中度过了。

    日落暮鼓,没有等到四爷过来用饭的尔芙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了身宽松舒适的寝衣,拿着本府中这些年与其他各府人情往来的记档册子,坐在了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一笔笔地细细看着。

    从记档的内容中不难看出,四爷和老十三的关系是真的要好。除了逢年过节照例送过去的礼盒以外,平日里的各种小玩意、吃食和各类酒水,还有四爷在康熙老爷子那里等了不错的赏赐,也都不忘让人送过去一份,尤其是老十三被圈禁那几年里,连日常吃穿嚼用的东西,四爷也特地让乌拉那拉氏安排人送过去了很多,当真是事无巨细就如同个老妈子似的细心照顾着。

    相比之下,和老八就真是面子情了。

    发现了这一对比,尔芙发现这些枯燥乏味的记档册子看起来,倒也挺有意思的,尤其也更方便她记下四爷庞大的亲戚群,不过她看着看着,便发现了一条比较奇怪的人情来往,这是一份很固定的账目,每月的初五和初十,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的傅鼐就会从库房支出一笔约莫百十两银子的开支,每月如此,简直可以说风雨无阻,最早出现于康熙四十八年的六月上,而支出明细上,也不同于其他明细记录,并没有特别指明是送到何人何府的,只有傅鼐一方简简单单的私印留在册子上,这让尔芙有些好奇起这笔支出了。

    正当尔芙打算往后面再翻翻看,看看之后还有多少笔这样支出的时候,虚掩着的隔扇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她不悦地抬头,便瞧见四爷满脸阴郁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尔芙忙起身迎上前,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谁惹咱们爷不痛快了,我这就让人教训他们去!”

    “没事,就是有些气李氏的糊涂性子!”四爷摇摇头道,一副不想多言地样子,闷声坐在了书房窗边摆着的太师椅上,捧着身旁角几上摆着的凉茶就咕嘟嘟喝起来,好一会工夫才注意到书案上摆着的几本记档册子,好奇地瞧了瞧身侧皱眉瞧着自己站着的尔芙,关切问道,“怎么想起来翻看这些东西了,不是有管事嬷嬷打理着么!”

    “我现在是嫡福晋,总不能和以前那样吃饱了就是闲着吧。

    再说看看这些记档册子,我也好知道知道咱们爷赚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吧。”尔芙笑得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似的骄傲道。

    “那你可得好好查查这些册子,咱们府里头的蛀虫可不少!”

    “爷要是这么说,那我可真就要好好问问您了!

    我瞧着册子上头有一笔每月都有的支出,数额也很是固定,你要是不说清楚这钱花到哪里去,我可就得将府里头的姐姐妹妹凑在一块,对您大刑伺候了。”说着话,尔芙就将刚才抄录下来的几张纸拿在了手里头,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难得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认真问道。

    “你是说这笔开支阿,那可有的说了!

    你知道我是正白旗旗主的身份吧,这八旗子弟入关以来,除了少数在朝堂效力外,很多都凭借着祖辈创下的家业不工不农不商,成日在京里头无所事事地闲逛,跨马游街、提笼架鸟、打架斗殴者不知凡几,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出身寻常满人家庭的普通兵丁,这些人的家族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强有力的姻亲帮衬,想要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就唯有在战场上拼命,前些年对各处用兵频繁,国库耗损厉害,伤残者只能领到少量的抚恤金,而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就是一家的顶梁柱,顶梁柱到了,一家人的日子就没法子过了,我是正白旗旗主,总不好看着自己旗下的那些伤残兵丁连温饱都无法解决吧,只好每月拨出一笔银子给伤兵养家糊口。

    这点钱,虽说不能让他们过得很丰足吧,但是总算衣食无忧。

    这些年下来,有些伤残兵丁的子嗣都已经长大,已经能过养家糊口,不需要我再帮衬了,不过还有一部分是孩子们还没长起来,所以我也就没有吩咐下头人停了这笔开支,但是相比于刚开始的时候,现在的支出已经越来越少,估计再过几年,便可以解脱了。”说到赡养伤残兵丁这事,四爷脸上的苦闷,又更重了几分,眼角甚至还闪烁着一丝泪光,幽幽说道。

    关于这点,尔芙很是理解地点点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尔芙生活在和平年代,并未亲生经历过战乱,不过华夏百年战乱留给子孙后代的苦痛,却是让所有人都铭刻在心,一场战争下来,多少家庭破碎,多少英雄埋骨他乡,但是起码有国家去关切烈属遗孤的生活,不会让那些英雄流血又流泪,可是在这个时代,对于在战场上负伤致残、或者是战死沙场的寻常兵丁,却没有太多相关的安排,能如四爷这样关心寻常兵丁战后生活的上位者太少,她理解四爷的苦心,却不赞同这么做,一来是单凭四爷个人力量去安置伤残兵丁家眷生活,实在是杯水车薪,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是有的时候人要是习惯了被给予,那便很难再独立起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该从根本上解决伤残兵丁、烈属的生活困难,而不是一味地赠送银钱。

    只是眼下并不是合适谈论这事的时机,她也只好笑笑就算了。

    “好了,别为了这些事情难过了!

    你这么晚才从书房那边回来,有没有按时吃饭,要不要我让小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尔芙拍了拍四爷的肩膀,转身来到书案旁,将记档册子和那几张记录着各种奇怪开支的纸收好,笑着问道。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嫉妒,疯狂的嫉妒,让茉雅琦将小七恨到了骨子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别看她现在在府里的地位不显,可是在尔芙入府前,小七出生前,虽然李氏也不待见她,只将她当做争宠的梯子,需要的时候就她叫到自个儿的身边,当着四爷的面刷足慈母孝女的好感度,不需要的时候就当她是一件还算名贵的摆设,丢给宫女仆妇伺候着,但是她在府里的地位,在四爷跟前的得宠程度,却是仅次于弘晖这位嫡长阿哥的。

    人就是这么回事,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觉得什么珍贵。

    虽然弘晖等诸位阿哥是四爷的血脉传承,四爷在意着,也用心培养着,但是到底这些粗胳膊笨腿的小男孩儿是不如粉嫩嫩、软嘟嘟的小格格更招人疼,尤其是李氏日日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和四爷亲近,所以四爷这个很少能得到孩子们亲近依赖的父亲,自然而然就更加偏疼茉雅琦这个娇嫩如花的小格格了。

    只可惜茉雅琦这种装出来的亲近,怎么可能瞒过四爷那双锐眼。

    一来二去,虽然四爷仍宠着她,经常赏赐些好东西下来,但是到底比不得从前,加之那段时间新进府的尔芙已经在四爷跟前崭露头角,风头也盖过了李氏去,李氏在四爷跟前不得脸,想着尔芙院里新出生的小格格得宠,不自觉就迁怒到茉雅琦的头上去了。

    这倒不是李氏就真的没有半点慈母心肠,更在意能为她挣来脸面的小阿哥罢了。

    重重不平待遇下,茉雅琦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尤其是在李氏被夺位,圈禁在后院僻静小院后。

    当然,她并不会反思自个儿的过错,只会将所有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她到了议亲的岁数,尔芙和四爷不为她张罗着,她怨恨着。

    四爷坏了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天赐姻缘,她怨恨着。

    尔芙又出料子、又出工钱,给小七添置新衣,却没有给她置办新衣,她怨恨着。

    康熙帝指来的孙嬷嬷不喜她的骄矜做派,几次罚她抄书,她怨恨着。

    四爷禁足了她的额娘,却将尔芙这个侧福晋扶上嫡福晋的宝座,她怨恨着。

    太多的怨恨堆砌在心底,压得她太辛苦,但是这一切都比不得她亲眼瞧见小七在尔芙跟前是如何受重视,来得让她更痛苦,她瞧着小七越出众,她心里就越是烦躁,不过她从未在小七面前表露出来过,一直保持着她知心大姐姐的好身份,还几次在小七跟前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忏悔,为了让自个儿的忏悔显得更真实,她还做过以血抄书的表面功夫,别看这些都不曾被尔芙当真,却当真骗住了见识不多的小七。

    而她也终于发现了小七的短处,这个短处也是尔芙惯出来的。

    一向被尔芙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七,哪里被孙嬷嬷这般严苛的老师教导过,猛然过上规律的学生生活,自然是千百个的不情愿,只不过这份不情愿,她一直压在心里,只是对茉雅琦吐槽过几句,便被茉雅琦给记住了,茉雅琦看似是好言好语的劝小七,劝小七收心读书,却是在偷偷挑拨着小七和尔芙的母女情分。

    她苦口婆心劝说足有月余,总算盼来了小七和尔芙翻脸的希望,却转眼就得到小宫女送来的两母女已经和好如初的消息,如何能够甘心呢!

    茉雅琦愤怒之下,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的花瓶、茶碗,将偌大的房间里,所有她能推得动、搬得动、摔得动的东西都丢到了地上,仍余怒未消如困兽般在一片狼藉中,恨恨的咒骂着:“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每日新首饰换着带……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得到她额娘的娇宠……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而她就能管着府里的庶务……”

    可惜,她也就能在自个儿房里折腾,这还是她早早就将四爷指派过来照顾她的管事嬷嬷洪嬷嬷给打发去针线房取绣线,不然她在自个儿屋里都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四爷指派洪嬷嬷过来,不单单是为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更是为了监督她的一言一行。

    茉雅琦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狠狠搓了搓脸,终于冷静下来。

    她指着满地的狼藉,冷声吩咐道:“快些收拾,再去库房挑选出合适的摆设替换,若是谁管不住嘴儿,将这事传到洪嬷嬷耳朵里,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她就转身将这满室狼藉都丢在了身后,径直往厢房那边儿找自个儿的大伴李娉婷去商量事情了。

    李娉婷是李家现任族长的庶出长女,其母孟佳氏是李家族长的贵妾。

    坐在琴桌前的李娉婷着淡妆素服,回眸一笑,似仙女临凡般清丽脱俗,她瞧着余怒未消的茉雅琦,很是随意地指了指身前摆着的绣墩,柔声问道:“又闹小性子了?”

    说完,她又是一笑,微提袍摆地来到了茉雅琦跟前儿坐定。

    “你都听见了?”茉雅琦有些羞怯的红着脸,喃喃道。

    “嗯,我这儿和你住的上房离着近,你也没想着遮掩些,我自是听见了。”李娉婷含笑替自个儿和茉雅琦添上茶,轻声调侃道。

    “为何不过去劝我呢?”茉雅琦抿抿嘴儿,挑眉问道。

    李娉婷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劝得住你?

    我没那么蠢笨,主动送上门去让你教训,说我是你的大伴,说我是你的陪读,但是说到底,你和我是主仆有别,到时候我受了委屈,我那位阿玛不但不会怪你,还会觉得是我不中用,兴许这在亲王府里的逍遥日子就要落在我的妹妹头上了,我还没有忘记我的额娘为了让我能躲开李家的是非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别人视四爷府如龙潭虎穴,我却觉得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

    说着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一直虚搭在桌边儿的纤纤玉手,也攥成了拳头。

    这还是茉雅琦头回瞧见李聘婷如此失态,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却到底没说话。

    因为她记得她额娘李氏几次提起过她那位族长舅父府里的宠妾孟佳氏,皆表现得很是佩服孟佳氏的手段,不然李氏也不能让庶出的外侄女来府里给堂堂亲王格格做大伴,怎么现在这个李娉婷却好像是跑到自个儿家里来躲清静的呢!!

    李娉婷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很快就收敛起她那满脸的怨恨神情,重新挂起了笑脸。

    “但是舅父让你进府来做我的大伴,不就是为了让你规劝我的言行,不就是为了让你和我早早将我额娘从佳思院里解救出来的么?”见李娉婷重展笑颜,茉雅琦这才提出了心底的疑问,说句实话,猛然瞧见李娉婷那般清丽如秋水般的姑娘流露出凌厉杀机,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李娉婷笑脸微凝,正色道:“阿玛是这么想,不过我就是个寄居于此的外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儿,也仅仅是能略尽绵力,尽力劝说罢了,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你,我是否说过你要收敛本性,多做些疼爱幼弟幼妹的事儿,孝顺嫡母,早晚请安,风雨不误,但是你不听,我又能将这么一位亲王府的小格格如何呢,总不能让我以下犯上地压着你去照办吧,那样的话,又能让谁对你改变印象呢!”

    “你就是这样应付你阿玛交代给你的事,你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给舅父知道。”茉雅琦闻言,略显羞恼,却仍然是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只是茉雅琦这话说完,李娉婷也不过是嗤鼻一笑罢了。

    “你大可以和我阿玛告状去,不过我也有应付他的办法。”说着,她对着茉雅琦招了招手,示意茉雅琦附耳过来,这才压低声音的威胁道,“你说是妹妹亲呢,还是自个儿的闺女亲呢,如果我告诉阿玛说,我那位姑姑已然是再不能复宠的废棋,我那位功利心极重的阿玛会不会借机将我这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女儿送进府来,到时候你这位亲王格格还能得到李家送于你的便利么?”

    说完,她就满眼娇媚的掩唇笑了。

    她还没有告诉茉雅琦,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收到阿玛传来的密信,希望她能找机会成为四爷府里的新格格。

    可惜茉雅琦和她的关系太寻常,她还不想给茉雅琦提醒,而且她也想要趁机试试,如果成功,她的额娘就不会被她的嫡母压着欺负了,她的幼弟就有了依靠,而如果她失败了,好似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她过了年就到了及笄之年,照着府里的规矩,便不能再留在四爷府里了,所以这也算是最后一搏吧!

    不得不说,四爷府几次添人,不单单是让四爷府里的这些女人们心底难安,也让外面不少人都动起了旁的心思,比如已经失宠的李氏族人,尤其是曾经借着李氏盛宠,几次被四爷提拔的李成博。

    果然,李娉婷如此一说,茉雅琦整个人都慌了,不为别的,只为银钱。

    因为李氏被夺位圈禁,所有私产并没有直接交到茉雅琦、或是尔芙手里,而是被四爷一纸封条封入库房,账目由前院书房里伺候的王以诚亲自负责,由四爷负责监督,还特地在顺天府那边备过案,这让一向有李氏私下里替补过日子的茉雅琦,不得依仗着府里每月发放的那点份例银子过日子了,只可惜那点份例银子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很多,但是放在四爷府的后院里,连打赏下人都不够用,好在李氏的长兄李成博,也就是现在的李家族长并没有忘记茉雅琦这个外侄女,私下里塞了两个手艺不错的铺子给茉雅琦做零花,还偷偷让人送了不少银两进来,不然她哪里有银钱去摔着听响玩儿呢!

    如果李娉婷要是入府伺候的话,李成博哪里还会理会她这个不得四爷待见的侄女,茉雅琦眨眼间就将这里面的个中细节想了个明白,她哪里还给威胁李娉婷了,忙扯出满脸假笑,摆手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虽说我和你不是一块长大,但是也在一个院里住两年了,还不知道你的性格,你这眼下无尘的个性,哪里受得了这后院里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着,她就好似是要李娉婷保证似的,直接抓住了李娉婷的胳膊,紧紧盯着李娉婷的双眸,等着李娉婷的回答。

    左右她也想好了,如果李娉婷心有非分的话,她就要直接去戳破李家的阴险打算,她不信她的阿玛会那么不顾德行,看上她院里同住两年的大伴,关于这点,茉雅琦还是有些信心的。

    李娉婷也不是个傻子,哪里会看不出茉雅琦眼底那抹破釜沉舟的狠辣,她笑着摇摇头,拉开了茉雅琦紧抓着自个儿胳膊的手,柔声说道:“如果我真想这么做的话,我还会和你说,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身份,还有你弟弟的身份,于整个李家而言,当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在我阿玛眼里,唯有能带给他利益的人,那才能得到他的谄媚逢迎,如同你额娘在四爷府里得宠的时候,而现在……难道你没发现我阿玛托人送给你的银钱,已经是越来越少了么!”

    说完,她眼含同情地瞟着茉雅琦,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若不是我额娘替你阿玛求情讨赏,你阿玛如何能以一白身跻身正五品官位,你又如何能逃脱入宫小选的命运!”茉雅琦羞恼不已得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嘴角微扬的李娉婷,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李家,在她看来,便是她予取予求的地方,若不是李娉婷提醒,她都没有注意过李家送来的银子越来越少这件事,只要想想那些曾经对她逢迎讨好的人,竟然在心里时刻计划着要踩到自个儿的头上,茉雅琦就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撕碎李娉婷那张写满虚伪的笑脸。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好,我就看着你们李家折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茉雅琦死鸭子嘴硬的丢下一句,迈步离开了。

    李娉婷目送着茉雅琦出门,笑着起身,将大敞四开的房门掩好,重新回到了房中。

    嫉妒是人都有的劣根性,有的人心态好,也许会一时嫉妒,但是很快就能平复好内心涌起的波澜,将心底对某人的嫉妒转化为发愤图强的动力,有的人却会被嫉妒迷晕头,钻进嫉妒的怪圈,再也爬不出来,最后被嫉妒埋没,变成一个尖酸刻薄、小肚鸡肠、浅薄失智的人,茉雅琦已经是这样的性格,李娉婷亦是如此。

    一句嫡庶尊卑,让李娉婷受尽嫡母的白眼儿。

    一句嫡庶尊卑,让李娉婷成为四爷府里一个看似主子,实则奴才的人。

    虽然她明白她亲额娘的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她好,但是本该是家中娇养的贵女,必须耐着性子去哄茉雅琦高兴,连最起码的喜怒悲欢都要压在心底,身边没有一个能说体己话的贴心人,连伺候自个儿的宫女亦时常摆脸色,如何能够不去嫉妒、嫉恨,不过也怪不得伺候她的宫女不尽心……

    即便做伺候人的奴才,即便熬到二十五岁就能获得自由身,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奴才也是惦记着攀高枝的,同品同级的奴才,因为跟随的主子不相同,这在府里的脸面和人脉,亦是大相径庭,茉雅琦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真论道起来,连尔芙跟前一个跑腿传话的小宫女都是比不上的,更何况是李娉婷这样一个五品小官府里出来的庶女。

    而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宫女是花了银子来静思居伺候的,人家奔的就是茉雅琦,被安排过来照顾李娉婷,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情愿和不甘心,尤其李娉婷在四爷府里的地位,顶多就算是个寄居的客人,连客人都是客气的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哄茉雅琦玩的一个比较高级的奴才罢了,所以照顾她的宫女,定然不可能会那般用心了!

    李娉婷从小在自个儿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贵女,现在……

    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庶出的格格。

    即便是她的额娘再得阿玛的欢心,却也不能违背嫡福晋的吩咐,不但因为嫡福晋是阿玛明媒正娶的嫡福晋,还因为嫡福晋是望族之后,身后有家世雄厚的娘家做靠山,而嫡福晋不舍得自个儿的亲女来四爷府熬着,便拿着她的婚事威逼,自家额娘只能忍痛将自个儿欢欢喜喜的送来茉雅琦身边,还要送上大笔的金银珠宝讨好那会儿还未失宠的李氏,只为能让自个儿从小养大的宝贝格格日子好过些……

    李氏失宠,再照顾不到茉雅琦这个还未看清事实的亲女,也更照顾不到李娉婷了。

    一笔自家额娘积攒十数年的私房钱就归了李氏的私库,换不来她在亲王府里的体面生活,曾经宠她如珠如宝的阿玛,曾经许诺替她挑选名门之后为夫,必不让她再受额娘受过那些委屈的阿玛,亦是几番传信让自个儿寻机会在四爷跟前自荐枕席,额娘也发信来求她,她心里就算是再委屈,却也不得不拼拼了。

    好在她性格内敛,不喜性格阴沉的茉雅琦,并未能成为茉雅琦的手帕交,不然她该如何面对茉雅琦,那会儿的场面会更尴尬吧,好在,一切都还好,她和茉雅琦就是一对关系还不算太别扭的同住小伙伴儿,她也不在意茉雅琦发现自个儿成为她的庶母是什么反省,所以……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话里话外给茉雅琦透了些口风。

    如果茉雅琦能豁得出去,将她今个儿这些话都告诉给四爷知道,让四爷逐她出府,她也不会觉得失望,但是茉雅琦既想要李家送来的银钱,又希望她能够如同蜗牛似的龟缩在静思居里到明年出府嫁人,那她也有话说了。

    不得不说,李娉婷才是那个最为纠结的人。

    静思居里的内讧,并没有传扬出去,一来是四爷府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并不在意这个已经注定为弃子的庶出格格,根本没人会在意她院里闹出什么动静来,二来就是李氏虽然被圈禁,但是她在府里经营十余载,那也不是吃白饭的,总还是有些忠心于李氏的婢仆替茉雅琦遮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太多人都在关注着正院那边的动静。

    次日天明,一夜未能安枕的茉雅琦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了听风楼,小七仍是那副乖顺守礼的样子,却到底对她多了些疏远,小七本就聪明伶俐,她之前会被茉雅琦挑拨,那是因为她没有防备茉雅琦,心里也盼着自个儿能有个好姐姐相依相伴,但是事事就怕过后反思,一个聪明人的反思就更可怕了,她也自然而然就发现了茉雅琦的险恶用心,她现在还能保持着和茉雅琦的和睦共处,便已经是她性格太好。

    好在茉雅琦也明白这点,并没有如以往似的凑在小七跟前,两人不约而同的挑选了两张相隔颇远的书案,对着才过来的孙嬷嬷颔首一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课本上。

    与此同时,正院穿堂里的尔芙笑吟吟地陪着四爷府后宅的众女闲聊着。

    没办法,心情太好,看着这些情敌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一直窝在院里安心养胎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派人来传信,说是她突觉腰腹不适,想要请太医过去看诊。

    对于这种涉及到子嗣的事儿上,尔芙肯定不会故意为难,她随意打发了来请安的众女,又特地派人去询问过四爷的去向,得知四爷没在府里,这才披上御寒的披风,领着人过去飘雪苑坐镇了。

    每到这个秋风瑟瑟的季节,她真是不喜欢从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出来。

    秋日里,绿草如茵、花卉满园的后花园里,多了几分萧瑟,尔芙紧了紧被风吹起的披风,蹙了蹙眉头,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她真是讨厌死后院这些不安分的女人,虽然她不怀疑乌拉那拉媚儿是在故意示弱,毕竟四爷不在府里,但是却也不觉得乌拉那拉媚儿的肚子真出事了,因为从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爆出来以后,这种搞诈和的事儿就闹出多少次了。

    呼……

    她埋头猛走,躲避着越发凛冽的寒风,稍显气喘的来到飘雪苑外,却并没有忙着进去,而是猛地止住了步子,一直等到气息彻底平复下来,这才让诗兰上前去通传。

    飘雪苑里,已经是一片乱了。

    “留下个人在外面候着,等太医过来就直接领进来,其他人都回去当差。”尔芙拧眉瞧着守在乌拉那拉媚儿床边的雨桐和雨桠片刻,冷声吩咐道,同时也将雨桐和雨桠都轰了出去,她不知道乌拉那拉媚儿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她现在身怀有孕,最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竟然还将两个情敌留在身边儿,难道说这四爷府的后院里,真有姐妹情,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雨桐和雨桠被轰出门,却没有忙着回自个儿房间里等信儿,而是一直守在门外。

    “三位妹妹的感情真好。”尔芙冷嘲一句,却一直没有靠近乌拉那拉媚儿的床边,她很怕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真出事,最后黑锅落在她的头上,所以她还是小心些、闪远些,更加保险些。

    乌拉那拉媚儿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小腹,低喃着,却没有答话。

    尔芙也不是小肚鸡肠,非要在这种时候折腾人,见乌拉那拉媚儿没心思说话,便也不再多说,还很是尽责的吩咐乌拉那拉媚儿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去先煎好安胎药备着,这才重新回到堂屋里坐定,等着太医过来替乌拉那拉媚儿把脉看诊。

    少时片刻,赵德柱就礼让着胡太医和孟医士两人过来了。

    “别讲究这些虚礼了,还是先看看乌拉那拉格格吧!”尔芙抬手制止住二人要请安见礼的动作,指着已经摆起屏风的内室,含笑道,同时也从椅子上起身,陪着太医和医士来到了内室里,毕竟她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坐镇飘雪苑的,总不能就坐在堂屋里喝茶等着听信吧,那还不如就消消停停地待在正院里等着,连风都不必吹了。

    以往请平安脉都是赶上哪位太医在府里当值就哪位太医领着药童过来就是,但是今个儿,尔芙特地连府里不常看诊的当值医士都叫了过来,亦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做法,毕竟在府里其他女人眼里,这胡太医和自个儿的关系是比较亲近的,而现在乌拉那拉媚儿又身怀有孕,要真是乌拉那拉媚儿今个儿出事了,备不住谁就会怀疑她趁着乌拉那拉媚儿病,要了乌拉那拉媚儿肚里的孩子呢,所以她将这位孟医士叫了过来,充当证人的角色。

    很显然,孟医士也是自个儿的职责,寸步不离地跟在胡太医身边。

    如果不是他一身药香,冲着他一手执簿、一手执笔的样子,旁人还以为是史官呢!

    事实证明,这次尔芙没有多虑。

    乌拉那拉媚儿的床前,胡太医先上前把脉,随后又叫了孟医士上前把脉,还不等旁边一头雾水的尔芙开口询问病情脉象,二人就已经神情郑重、动作一致地跪在了尔芙的跟前,二人太过郑重的样子,让尔芙心里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尔芙微微往外挪动两步,避开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视线,低声问道。

    胡太医吞了吞口水,稍显慌乱地理了理袖摆,答非所问的回答道:“回福晋的话,乌拉那拉格格的脉象,已有生产之兆,还请福晋容后再问,先安排接生的事儿吧,关于其他问题,微臣稍后自有说法。”

    他这话音一落,孟医士亦是如此态度。

    而随着孟医士的话音一落,乌拉那拉媚儿就已经嗷唠一嗓子的嚎出来了。

    羊水破了,暗红色的褥面,映出了些许黑红色。

    这次,也不需要胡太医和孟医士再解释,尔芙也知道乌拉那拉媚儿这胎是等不及足月生产的日子了,也亏得她还算是镇定,只是微微愣神,便镇定下来,迈步来到门口,一边摆手示意胡太医和孟医士去往偏厢门口候着,一边招呼着外面候差的宫女进来抬乌拉那拉媚儿挪房间。

    府中所有上房,都是不能作为女子生产的产房使用的。

    古人认为女子生产的血气太重,不利男子运势,所以即便是尔芙贵为嫡福晋,要是她生产,也必须要被挪到早就备好的产房里待产,一直要在产房里过完满月,彻底地洗去周身血气,这才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回到上房里居住。

    而此时,乌拉那拉媚儿就算是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走动,却还是要被送去产房里。

    唯一让尔芙觉得庆幸的就是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已经过了七个月,被选做产房的后罩房,早早就已经准备好,每日都有宫婢过去熏屋子,倒也不会显得房间里太冷,送两个炭盆过去烘烘,等到乌拉那拉媚儿被大力婆子用美人榻抬过去的时候,最后一点寒凉阴气都已经被彻底驱散了,连火炕都是暖烘烘的,被褥也是特别熏过的干爽暄软。

    “撤去炭盆。”已经入府多日的稳婆洗净手脸,又用干净帕子裹好发髻,穿好没有半点绣纹、花样的罩衣,齐齐走进产房,动作利落地检查好要用的一并家伙式儿,指着地当间的炭盆,冲着还在安抚乌拉那拉媚儿情绪的婢女吩咐道。

    春喜,乌拉那拉媚儿颇为信任的宫女闻言,忙扯出被乌拉那拉媚儿紧紧攥着的手,顾不得炭盆烫手,简单用袖子裹了裹炭盆的提梁,便拎着炭盆出去了。

    她是未嫁姑娘,她实在是不敢在产房里陪着乌拉那拉媚儿。

    一来,春喜是担心她看到乌拉那拉媚儿生产时候的惨状,心生恐惧,乱了方寸,给经验老道的稳婆添乱。

    二来,她也是怕自个儿会留下心理阴影。

    乌拉那拉媚儿显然也理解这点,所以并没有要求她跟前近身伺候的宫婢留在房里。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少时片刻,温暖的产房里就剩下了待产的乌拉那拉媚儿和两位稳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直微闭着眸子养精蓄锐的乌拉那拉媚儿在撒开春喜的刹那,睁开了双眼。

    眼前炕边儿,这两个稳婆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她还听春喜说起过,四爷为了保证子嗣的安康,还特地指派张保和陈福二人去查过府中这些稳婆的背景,二人皆是身家清白,阖家被挪到庄子上,只要她出事,这二人的阖家老小都要跟着一块倒霉,照说她是该全然信任二人,但是当产房门被关起来的那一刻,她还是突然不安起来,尤其是站在靠右侧的那个吴姓妇人。

    吴姓妇人是雨桐和雨桠的堂姑姑,眉眼和雨桐、雨桠都有些相似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的相似,让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乌拉那拉媚儿怀胎到今个儿,满打满算,已经七个月有余。

    别看她之前是经常借口身体不适,召请太医过来替自个儿看诊,还故意装委屈、扮柔弱、满眼含泪的恳求四爷保住她腹中的胎儿,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腹中的胎儿一直是很稳妥的,那些腰腹不适、偶然落红,皆是她故意示弱人前的小手段而已,也是为在禁足期能经常在四爷跟前刷刷存在感。

    不过现在她却突然就发动了……

    想想她院里出身吴家的那两位侍妾,她不禁有些怀疑。

    虽然乌拉那拉媚儿从小长在京外,但是她却并非是个见识浅薄的乡野女子,尤其是她在进府前,还曾经被乌拉那拉氏的老族长福晋喜塔腊氏留在跟前几日,从喜塔腊氏那里,她听说了不少的秘辛阴私,所以对这些出身内务府包衣世家的卑微女子多了些忌惮。

    内务府包衣吴家是数个内务府包衣世家里不甚起眼的一个,却是唯一一个有分支旁系被抬旗的成功范例,也就是现在宫里那位德妃娘娘乌雅氏的母家,这样一个人家,又一次送了宫女进四爷府里,她如何能不防范着些呢,只是她因为苦于背后没有强势的母家做靠山,不得不和这样两个侍妾同气连枝。

    不得不,这是一种被迫、无奈的选择。

    不得不,也意味着她得势之后,必然要将这两个情敌踩在脚下。

    不得不……

    既然并非是真心结盟,乌拉那拉媚儿怎么可能没防备她二人,这也是她为何会在发现自个儿提前发动,连半点线索都没有,便不自觉地怀疑到了雨桐和雨桠二人身上,而这种时候,她又如何能安心让吴姓妇人替自个儿接生呢!

    可惜,她身边没有能够倚重、信任的嬷嬷帮衬着,而那些未经过事儿的宫女可信,却是半点都帮不上她的忙。

    炕边儿,吴姓妇人和窦氏这两位稳婆,也被乌拉那拉媚儿看得有些不安。

    “格格听奴婢劝,您还是先闭眼养养神儿吧,毕竟您这现在才发动起来,还有得折腾呢!”吴姓妇人有些慌乱的扯扯衣角,上前两步,凑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跟前,扶住了乌拉那拉媚儿搭在炕沿边儿的手,小心地替她掖好被角,轻声提醒道。

    她不敢说,她是被乌拉那拉媚儿的眼神给吓到了。

    乌拉那拉媚儿闻言,微微颔首,顺着吴姓妇人的意思,重新闭起了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但是她收在被子下的双手,却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来,暗暗告诉自个儿,她不能慌,她必须镇定,她自个儿要是慌了,那甭管吴姓妇人有没有被人收买,她这条命都要危险了,毕竟女人产子,本就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艰难事。

    她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阵痛。

    乌拉那拉媚儿觉得自个儿就如同是越发汹涌的浪涛中,一条不起眼的小舢板似的,她嘴里死死的咬着软木,闷闷的哼着,好不容易捱过了要命的阵痛,缓了口气,忙吩咐旁边的窦氏扶着自个儿坐起身来,颤声吩咐道:“吴嬷嬷,劳烦你跑趟后边儿厨房,让他们准备两道好下咽的吃食来,我怕一会儿我会没有力气生产。”

    “嗳,奴婢这就去。”吴姓妇人闻言,应声道。

    她痛快的应了个声,又瞧瞧乌拉那拉媚儿身下的情形,并没有推脱差事,因为她也想要出去透透气,这产房里是温暖如春,却有着一股子难闻的腥味,而且瞧着乌拉那拉媚儿的样子,估计没有一天工夫都生不下来,现在趁着乌拉那拉媚儿的阵痛还不是那么频密,抽身出去透透气,总比陪着乌拉那拉媚儿在产房里熬着舒坦些,再说小厨房里是常备吃食的,她也想要趁机填填肚子。

    只不过她却没有想到她前脚才出了产房,后脚乌拉那拉媚儿就攥紧了窦氏的手。

    “嬷嬷,打从你来到府里,我就瞧出你是个善心的人,这次您可得救救我。”乌拉那拉媚儿脸颊挂泪,哽咽着拜托道。

    窦氏闻言,微微怔神,忙点头道:“格格,奴婢身份卑贱,实在是担不得您一个求字,您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奴婢定然不负您的信任。”说完,她也就跪在了炕边儿摆着的脚踏上,她倒不是被乌拉那拉媚儿一句好话就给忽悠了,三姑六婆是下九流的贱职,即便是她伺候着再贵重的女人生产,现在有乌拉那拉媚儿如此郑重的托付差事,这简直就是送到她脚根儿底下的梯子,她怎么可能不把握机会呢!

    乌拉那拉媚儿见窦氏如此举动,总算是稍稍安心。

    她微微颔首,探着身子,附耳到窦氏耳边,低声吩咐道:“……如此行事就好。”说完,她这才浑身放松地躺倒在了炕上,迎接着接踵而来的阵痛。

    这边儿,乌拉那拉媚儿才躺平,吴姓妇人就拎着一个装着山参鸡汤的食盒过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炖盅放在炕桌上,又将碗筷都放好以后,这才重新洗过手,回到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伺候。

    “好疼啊,好疼啊……”乌拉那拉媚儿感觉到吴姓妇人的接近,抱着肚子嚷道。

    “格格,您可得忍着些,这要是您把力气都浪费在这种事上,一会儿还怎么有力气生产呢!”吴姓妇人拧了湿帕子替乌拉那拉媚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轻声安抚道。

    “好疼啊,我真的撑不住了!”乌拉那拉媚儿恍如未闻般的继续嚷着。

    “哎呦,格格呦,您怎么就不听劝呢,这您可不能嚷嚷啦,平白让外头伺候的太医瞧笑话,也伤着自个儿的嗓子呢,要真是坏了嗓子,那就且得养着呢!”吴姓妇人不是第一次伺候这些宗室府里的贵人们生产,如同乌拉那拉媚儿这般不听话的,绝对是第一个,毕竟这外面也没有四爷府的男主人等消息,这就算是叫破天、叫哑了嗓子,也不过就是让那些围观、看热闹的情敌们笑话罢了,何必呢!

    乌拉那拉媚儿却不管吴稳婆的劝说,仍然坚持不懈的吼着、嚷着。

    待到胡太医那边盯着药童将抓好的催生药熬好送来,乌拉那拉媚儿的嗓子都哑了。

    吴稳婆也不再劝了,趁着乌拉那拉媚儿阵痛停歇的空档里,喂着乌拉那拉媚儿将那碗鸡汤喝下大半,便和窦氏凑到了一块,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乌拉那拉媚儿的动静,只盼着乌拉那拉媚儿能争气些,早些将腹中孩子生下来,四爷府添丁进喜,她得赏,大圆满退场。

    说句实话,这次还真是乌拉那拉媚儿多虑了。

    戕害宗室子嗣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雨桐和雨桠为了自个儿的钱途,豁得出去,吴家为了阖族抬旗,也能豁得出去,但是吴稳婆是出嫁丧夫的外嫁女,哪里来得勇气和他们一起赌,所以雨桐和雨桠对乌拉那拉媚儿腹中胎儿动手这事儿,除了吴家几位够分量的长辈知道,吴稳婆是一直都被瞒在鼓里的,她还满心欢喜地盼着赏钱回家置地呢。

    不过任谁生产的时候,大抵都是如此小心谨慎吧。

    乌拉那拉媚儿得到窦氏送来的眼色,趁着阵痛平息的空档,扯着嗓子吼道:“福晋救救我吧,福晋救救我腹中的孩子,婢妾真的好疼,婢妾实在是熬不住了!”

    她知道此时飘雪苑的上房里,必然坐满了等信的情敌。

    事实亦是如此,乌拉那拉媚儿躺在炕上,无暇去查看外面的动静,但是她吩咐过的窦氏,却是时时刻刻的盯着外面的动静,刚刚窦氏递给乌拉那拉媚儿的眼色就意味着四爷府后宅的几位巨头都到齐了,当着后院里的众女,乌拉那拉媚儿就不信尔芙怎么可能不顾及自个儿的名声,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求尔芙进来救命。

    上房里,乌拉那拉媚儿有些走音的求救声传进来,众女齐齐看向了尔芙。

    尔芙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儿,却到底还是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乌拉那拉格格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女子,性子就是不够稳重,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怎么就她这么哭爹喊娘的叫救命,还喊着让咱们福晋姐姐进去陪她,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脸呢!”下首陪坐的陆格格瞧着尔芙往外走去,又瞧瞧神色微变的雨桐、雨桠两姐妹,似是凑趣卖乖的轻声嘲讽道。

    “就你话多,福晋都没有说话呢!”李荷茱有些不喜地瞪着陆格格,冷声教训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尔芙闻言,转回身来,瞧着互相斗嘴的二人,沉下脸来,稍显不快的呵斥道:“你二人想吵就出去吵,吵痛快了,再打发人来告诉我这个做福晋的一声,我让管事嬷嬷把咱们府的家规给你们送去,各自吵个百八十遍的。”

    说完,她又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众女,朗声道:“今个儿,趁着这机会,我也明白告诉你们,甭管谁有孕,甭管谁生产,这生出来的孩子都叫我一声额娘,冲着这点情分,我自会回护你们这一回,所以今个儿乌拉那拉格格喊我救命,我会进去产房陪她,明个儿换做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个,我亦是会如此,你们也用不着冷嘲热讽的,谁敢说自个儿生孩子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丁点畏惧心,嘴儿上就别太损了,缺德。”

    这几句话,真可谓是掷地有声,尔芙说完话,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迈步就往布置成产房的后罩房走去,在她的身后,则是面面相觑的众女,和呆若木鸡的陆格格和李荷茱李侧福晋。

    甭管尔芙刚才那话真假,之前的责罚,却是实打实的真事。

    李荷茱不敢不尊吩咐,陆格格亦是如此,至于二人是到外面吵架,还是立规矩,那自然是后者,外面那么多的宫女婢仆在,她们得多厚的脸皮,她们才能做出不要脸面的互撕举动。

    想想外面的小北风,再想想外面那些宫女婢仆的诡异眼神……

    李荷茱还没走出飘雪苑上房的门,这脸就已经赤红一片,陆格格亦是如此。

    而后罩房里,乌拉那拉媚儿瞧见推门进来的尔芙,却是心里一松,连阵痛都不放在心上了,嘴角微微扬起,哽咽道:“福晋姐姐,婢妾无礼了,不过您来了,有您在这儿坐镇,婢妾这心算是落地了。”

    “别怕,这不怪你,到底是我这个做福晋的、做姐姐的考虑得不周到,其实我本该早些给四爷取信,也该派人将你额娘接进府里来给你作伴,只是没想到……算了,不说这些了,今个儿我就是你亲姐姐,我就坐在炕边儿陪你说说话,外面有太医候着伺候,该预备的参片、热水,也已经都预备好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生孩子吧!”尔芙就是个心软的性子,瞧着乌拉那拉媚儿如此凄惨的模样,这安慰人的话就顺着嘴儿秃噜出来了。

    说完,她又问了问乌拉那拉媚儿的情况,笑着点点头,便在炕边儿坐了下来。

    炕桌的一侧是身上盖着锦被的乌拉那拉媚儿在忍痛闷哼,炕桌的另一侧就是过来给乌拉那拉媚儿作伴的尔芙,两人就这样隔着炕桌,时不时的说上两句闲话,乌拉那拉媚儿心里安定,尔芙也不觉得委屈难耐,只是旁边伺候的两位稳婆说不出的别扭,毕竟这种诡异的局面,她们真是第一次见。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好在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稳婆,只是稍显慌神,很快就冷静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最冷静的,当属是躺在炕上闷哼的乌拉那拉媚儿这位正在专心攒劲的主儿,连那越发猛烈的阵痛都忘记了,兴许也是因为想要在尔芙跟前争气些,反正之前那哎呦唬叫的凄惨样子是再也没有流露出来,等到稳婆们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到生产的关键时候。

    两个稳婆再也顾不上还在旁边坐着的尔芙,一溜烟儿地围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齐齐唤道:“再加把劲,已经能看到头了!”

    炕桌另一侧,细细品茶的尔芙瞧着二人攥着拳头加油鼓劲的样子,有些好笑。

    不过她也明白她的清闲和冷静有些不合时宜,忙压下微微扬起的唇角,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大炕,示意诗兰将她用过的那些茶具都收拾起来,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生产的乌拉那拉媚儿身上。

    因为她到现在为止都没瞧见乌拉那拉媚儿有什么好危险的!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眨眼过去小半天。

    一直等到尔芙在产房里边儿,站得双腿发直、两眼发昏、满头热汗,乌拉那拉媚儿才低吼着,挺直了身体。

    “哇……”那是一声不算响亮的哭声。

    低低的哭声,微弱的呼吸,一切都预示着这个才落地的女婴,身体不大强壮。

    乌拉那拉媚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稳婆洗净包好的小格格,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府里新添了位小格格。

    瞧瞧小格格这眉眼儿,再瞧瞧小格格这胳膊腿儿,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窦氏侧身抱着还满眼含泪的小格格凑到尔芙跟前,满脸喜气的夸赞着。

    吴稳婆也配合道:“是啊,小格格知道您疼爱着她,才落地就睁眼了。”说完,她便仰着脸儿,满脸期盼的望着尔芙,这是在等着尔芙打赏呢,她撇家舍业地来到府里伺候这些天,所图的可不是内务府给的那份差饷,那点钱儿,买米买菜都不够用呢,她就盼着今个儿这封大红包呢!

    尔芙见状,抬手一挥,朗声道:“辛苦两位嬷嬷,来人,看赏。”

    随着她这边话音落,吴稳婆和窦氏齐齐拜倒,连声谢恩着,诗兰也适时地捧着红纸封好的银条进来了,这还仅仅是她这边的一份赏赐而已,别看四爷不在府里,乌拉那拉媚儿也睡着,但是那两份赏赐都不可能省下,不过那两份赏赐都不该由她这位嫡福晋送出,所以她也就没有提起,只让两位稳婆在房里小心伺候着乌拉那拉媚儿,便领着诗兰回去上房,给那边儿等待消息的其他情敌去报信了。

    上房里,辛苦等待了两个多时辰的众女听尔芙说起乌拉那拉媚儿生的是个小格格,皆是满脸欢喜,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连连吵着要去后罩房那边去看小格格。

    尔芙也没有拦着她们,小格格虽然身体娇弱些,但是这些女人都知道轻重,不会不顾身上带着寒风就往跟前凑,再说产房里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候着,也会提醒规劝那些不分轻重的人,所以她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直接领着这些坐得身体都有些僵硬的女人说笑着往后罩房那边的产房去了。

    小格格瘦瘦小小,皮肤红红皱皱,还没有长出头发来,别提多丑了。

    不过在这些女人的嘴里,这个丑巴巴的小格格就如同天仙临凡般美貌,有着言语不能描述的可爱,纷纷慷慨解囊起来,这个拔发簪、那个摘镯子……一会儿工夫就在小格格的身边儿,堆起了一堆名贵华丽的首饰。

    “好啦,乌拉那拉格格生产辛苦,还在休息,咱们别打扰她了,早些散了吧!”尔芙见状,淡笑着摆摆手,止住了这些女人滔滔不绝的夸赞之词,替乌拉那拉媚儿给众女下了逐客令,同时自个儿也率先走出了产房的房门,一边儿安排人给在户部坐堂的四爷报喜,一边儿等待着胡太医和孟医士替小格格检查身体的结果。

    本该为小格格的身体提心吊胆的乌拉那拉媚儿睡着,反倒是尔芙止不住的担心着。

    好在胡太医和孟医士没有多耽搁,细细替小格格检查过脉象,躬身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回禀道:“启禀福晋,虽然小格格有些胎里不足的毛病,不过只需细细调理就好。”说完,他二人就将一起开出的药方交到尔芙手里,直接背起药箱离开了。

    尔芙也没有拦着二人多问话,点点头,便将手里的药方直接转交给了乌拉那拉媚儿身边的春喜拿着,领着还愣神的诗兰回到正院去了,因为太她清楚这些太医都是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聪明人,说是好好调理就好,那潜台词就是说要听天由命了。

    在这个没有各种疫苗为小婴儿保驾护航的时代,想要将一个小婴儿好好养大,何其艰难,何况是这样一个抵抗力很弱的早产儿,不过也幸亏乌拉那拉媚儿早产生下的是个不能袭爵争位的格格,只要乌拉那拉媚儿用心照顾,倒也不会有人在她的背后给小格格下黑手,不然那危险性就更大了。

    好在,这些问题都不需要她这个不是外人的外人去着急打算。

    这边儿还不等尔芙换下那身沾满血腥味的衣袍,在户部坐堂的四爷就回来了。

    别看就是一个庶出的小格格出生,但是一向看重子嗣血脉的他收到消息,还是急急忙忙回来了,不过他还是照规矩,先来了尔芙这边儿,换下身上那身厚重的亲王官袍,又陪着尔芙说过话,这才领着苏培盛、王以诚二人往飘雪苑去看新出生的小格格。

    只是他才瞧见躺在暗红襁褓里的小格格,整个人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倒不是四爷嫌弃小格格长得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人阿玛的他知道小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是这副皱皮猴子样,只是从小在宫里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似这般体弱、早产的小婴儿想要平安养大是如何艰难,四爷心疼小格格一出生就有一副比不得其他人康健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小床上抱了起来,低头碰了碰小格格的脑门。

    “要乖,要争气,阿玛盼着你长大呢!”他有些伤感的低声感慨道。

    就在此时,一直躺在炕上睡着的乌拉那拉媚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嘤咛。

    其实她早就已经醒来了,还趴在炕边儿,看了好半天闭眼睡着的小格格,那是她辛苦生下的孩子,她并不觉得小格格丑,但是她也明白小格格早产,很可能是养不大的,所以她在听到四爷过来的动静时,才会选择装睡逃避。

    因为她实在是怕在四爷的脸上看到失望和嫌弃,那到底是她辛苦产下的新生骨肉。

    说到底,还是她太不谨慎,这才没有保护好腹中胎儿,没能产下健康的小格格,但凡她能更加小心些,也不会让小格格如此体弱,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能因此看到情绪外露的四爷,这也让她多了份底气,选择在这个时候醒来,替自个儿和可怜的小格格在四爷跟前刷刷好感度。

    四爷闻声,抱着小格格回头,轻声问道:“你感觉如何,身体好些了么?”

    “婢妾还好。”乌拉那拉媚儿挣扎着坐起身来,稍显害羞的回答道。

    “那就好,身体不适就要叫太医,别忍着,小格格那边儿,你也不必太担心,爷会让内务府再选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奶嬷嬷过来照顾着。”四爷难得好性子地抱着小格格坐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还特地从旁边取了个软枕过来,细心地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腰后,免得才刚生产过的乌拉那拉媚儿太辛苦,做完这些之后,他这才低声安抚道。

    这倒不是四爷突然对乌拉那拉媚儿生出爱慕心,他做这些都是看在小格格的份上,他明白这些女人争权夺利的心儿,一个个都盼着生阿哥,盼着能靠着生阿哥晋位,盼着能靠着生阿哥获得荣宠,小格格本就体弱,要是再没有乌拉那拉媚儿这个做额娘的多在意几分,他真怕这小格格长不大,所以他愿意让自个儿放低身段,给乌拉那拉媚儿几分体面,让乌拉那拉媚儿多在意小格格几分,仅此而已。

    四爷是慈父,他实在不愿意自个儿曾经受过的苦,再落到自个儿的孩子身上。

    乌拉那拉媚儿虽然未必能猜透四爷所想,却能感觉到四爷态度的转变,她也不是个心特别狠的女人,她看到自个儿生出来的是小格格有失望,但是在得知小格格的身体不算康健以后,更多的就是对小格格的疼惜,现在又有四爷的温暖关怀,让她更觉得要好好照顾小格格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虽然是没能一索得男,也没能晋位庶福晋,却也更受重视了。

    当四爷大手笔的丰厚打赏,被苏培盛领着一众小太监送去飘雪苑的时候,后院那些还等着看乌拉那拉媚儿笑话的众女都有种惊掉下巴的感觉,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她们听着下面宫女的通禀,皆是满脸嫉妒得攥紧了绣帕,不过因为四爷的赏赐被特地加厚了几成,她们也不能太小气吝啬,所以这倒是让乌拉那拉媚儿大赚一笔。

    已经能够坐起身来的乌拉那拉媚儿蓬头垢面地坐在炕上,身边儿是襁褓包裹着的小格格,身后是春喜特别赶制出来的超软软枕,她满脸喜色地盘点着众女送过来的贺礼和四爷的赏赐,扒拉扒拉手指,暗自低喃道:“如果不是阿哥能够袭爵,还是生格格更合算些,没想到四爷会反其道而为之的更为在意小格格。”

    “奴婢们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恭喜格格喜得小格格。”春喜等一众宫婢送走了来送贺礼的众女,重新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边儿,叩首贺喜道。

    “赏,厚赏。”乌拉那拉媚儿暴发户般的挥手道,同时满脸堆笑地抱起了小格格,冲着还跪在地上的春喜吩咐道,“你抓紧领人把厢房那边收拾出来,一些容易磕碰的家具边角都用软缎包好,再派人请太医过来检查一番,然后就让奶嬷嬷先住过去吧,待屋子有几分人气,我这边出了满月能下地后,再让小格格挪过去。”

    “还是格格考虑周到。”春喜笑着拍马屁道。

    这也是因为后罩房这边布置的产房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容纳乌拉那拉媚儿和小格格同住,为了让小格格得到更好的照顾,她还特地让人将小格格住的小床,挪到了自个儿的炕边儿,除了喂奶的时候,让奶嬷嬷抱着小格格过去,其他时候都是两母女住一块,她还特地让每天过来上夜的宫女都住到外间去了,生怕有谁对小格格下黑手。

    转眼五天,乌拉那拉媚儿的脸色有些差,小格格却是总算长开了,褪去了一身红皱皱的皮肤,粉嫩嫩、白嘟嘟,透着让人爱不释手的娇嫩,四爷也好似养成了习惯,只要是从外面回来,总是要往飘雪苑走动走动,这让后院那些跟红踩白的婢仆,个顶个都将飘雪苑当成第二个正院伺候着,也让后院的那些女人都嫉妒得双眼发红、两眼冒火了,不过四爷却是恍若未觉,照旧每日一回到府里就往飘雪苑跑,更是因为乌拉那拉媚儿对小格格的那份关心和疼爱,让四爷对乌拉那拉媚儿都有所改观了。

    “你说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好不容易生下来,爷是不是该给她抬抬位分呢?”这天四爷照旧是去飘雪苑看过孩子,这才回到正院和尔芙一块用晚膳,他吃着小生子精心准备的家常清炒,稍显犹豫地对着尔芙问道。

    “庶福晋,还是侧福晋呢?”尔芙淡笑着问道,她倒是没有觉得四爷是移情别恋的爱慕上了乌拉那拉媚儿,所以也没有后院那些女人提起乌拉那拉媚儿就是满脸嫉恨。

    “当然是庶福晋了!”四爷闻言,挑眉道。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仅仅是庶福晋……

    这让尔芙稍显轻松,她笑着点头,满脸无所谓的说道:“那就无关紧要了,左右也不需要上奏疏请封,爷愿意抬举她,那就封了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完,她故作挑衅地斜眼瞧着四爷,她很好奇四爷是看上了乌拉那拉媚儿,还是仅仅为了给小格格一个更体面的出身,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如果是前者,她貌似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想来后院其他女人不会任由乌拉那拉媚儿从小小侍妾,转眼晋位为庶福晋吧!

    只不过四爷并没有想对尔芙解释自个儿的动机,见尔芙不反对,便继续用膳了。

    因为要晋封乌拉那拉媚儿这事,这本该温馨且甜蜜的晚膳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下,落下了帷幕,尔芙送着要去前院继续处理邸报廷寄的四爷到院门口,转身就往听雨斋的方向走去。

    小七又一次没来正院这边儿用晚膳。

    相比起乌拉那拉媚儿晋封庶福晋这种小事,显然尔芙更担心小七些。

    只是她却没能在听雨斋见到小七,她瞧着空荡荡的上房,抬手唤过被留下看屋子的宫婢,沉声问道:“你们格格呢?”

    “二格格之前派人来请,约了三格格去看五格格了!”小宫女恭声答道。

    五格格,也就是乌拉那拉媚儿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那个早产小婴儿在府里的排行。

    “厨下给格格备饭了吧?”尔芙闻言,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问道。

    她不怕乌拉那拉媚儿对小七下手,一来是乌拉那拉媚儿还没有那个底气敢做出伤害宗室血脉的事儿,她自个儿在府里的脚跟儿都没有站稳,便急着要除掉正院嫡福晋看重的格格,那尔芙真要怀疑乌拉那拉媚儿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二来小七也不是傻瓜,定然会防备着飘雪苑的那位。

    小宫女有些为难的回答道:“格格之前说她要瘦身,所以命厨下只备了粥水。”

    “乱来。”尔芙暗道荒唐的冷哼着,迈步就往听雨斋上房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相比起正院的小厨房,听雨斋的小厨房,不论是人员配备,还是占地面积,以及各种食材的储备上,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尔芙拧眉看着灶上温着的炖盅,又检查了下笼屉里的点心,摇摇头,抬手招呼过在旁伺候的厨娘,低声吩咐道:“以后不许随你们格格胡闹,该预备的点心和小菜,总还是要预备几样的,至于这些汤汤水水的,也要熬煮得粘稠些,别糊弄事儿。”

    “奴婢明白。”厨娘满脸苦涩的应道。

    虽然小七格格顶着庶出的名分,但是府里老人儿都知道小七是现在这位嫡福晋的亲生格格,好不容易盼到生公公被调回正院厨房伺候的厨娘伺候起来,怎么可能不用心,只是小七格格难得在自个儿院里用膳,她实在是没有表现身手的机会,现在还要被嫡福晋教训,她真是好悲伤。

    不过从小生活在黄权大过天的厨娘,却也不敢生出怨怼来。

    诗兰伺候着尔芙离开了听雨斋,瞧着尔芙站在分岔路口踌躇不前的样子,轻声询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去哪儿,可要去飘雪苑那边儿看看,这小格格出生以后,您还就是她出生那天瞧过呢!”

    “不了。”尔芙闻言,摇了摇头道。

    她不是不想去飘雪苑那边替小七掠阵,只是她是真怕小七这孩子中二期犯病乱想,到时候反倒更容易让其他人钻了空子,所以她虽然不放心,最后还是咬咬牙,迈步往自个儿的正院去了。

    重新回到正院,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好消化的点心,打算稍后再晚些,便让诗兰送过去,免得小七这丫头真下苦工减肥,饿坏了身体,同时,她也是暗暗咬牙,暗暗琢磨着是谁鼓动着还在长身体的小七丫头玩减肥,只不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便是她自个儿的随口一句话,让脸颊有些婴儿肥的小七动起了减肥的心思。

    那是她某天不好好吃饭,随口丢给小七的一句话:好女不过百。

    当然,尔芙减肥是有道理的,因为接连产子,让尔芙的纤细腰肢和玲珑身材,稍有不慎就会发福变圆,加之她又是个懒得动弹的宅女性格,只能更加苛待自个儿的嘴儿,尽量减少零食的摄入量了。

    尔芙吩咐小厨房替小七准备好夜宵,便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往净室里走去。

    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褪下身上厚重的外袍,外面就传来了飘雪苑春喜求见的声音。

    “去问问什么事,没什么大事就让她抓紧回去伺候自家格格去,别没事就往咱们院里跑,我这个嫡福晋可不是四爷娶回来给她乌拉那拉格格闲聊解闷的摆设。”心情不算特别好的尔芙冷着脸瞟着廊下满脸焦急的春喜,沉声吩咐道,说完,她就直接摆摆手,催促诗兰下去处置了。

    事实证明,乌拉那拉媚儿不是让春喜过来无理取闹的,小格格发热了。

    诗兰先是安抚住满脸苦相的春喜,又安排赵德柱抓紧去前院请太医,这才转身回到尔芙跟前,将这事禀告给尔芙知道,同时也做好了要苦劝尔芙的准备,打算劝说尔芙也抓紧赶过去,争取多刷刷嫡母慈爱宽厚光环。

    不过她准备的那些话都没用上,尔芙就已经抬手示意她去安排软轿了。

    现在已经入夜,尔芙虽然有些担心这事是否和小七有关,但是她还是有些懒得动,也不想顶着冷风赶过去,那样就显得有些太心虚了,这可和乌拉那拉媚儿要生产的那天不同,毕竟诗兰都已经安排赵德柱先去请太医了,这嫡福晋的本分,她都已经做到了,所以她打着哈欠,便歪歪斜斜地倚着美人榻躺坐下来,一直等到软轿抬到廊下,她才懒洋洋地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路过门口旁边摆着的衣架时,她还不忘扯过锦缎夹棉的披风搭在肩上。

    等到她到飘雪苑外的时候,前院处理邸报的四爷都来了,显然四爷是得到消息就一口气没歇的赶过来了。

    “怎么回事?”四爷拧着眉头迎上尔芙,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一脸茫然地摊摊手,随口回答道:“我也才过来,还不知道呢,春喜那丫头过去报信的时候,满脸着急,我也没腾出工夫来多问,便赶紧安排人去请太医了,咱们还是一块进去看看吧!”

    说完,她就已经迈过轿竿,招呼着四爷往飘雪苑的院子里走去。

    后罩房那边儿,已经彻底收拾过的产房里,再没有了乌拉那拉媚儿生产那日的浓稠血腥味道,淡淡的甜香味道,从窗边摆着的花卉盆景上飘散出来,一头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的乌拉那拉媚儿正满脸焦急的抱着小格格在房间里踱步,她听见外面的通传声,甚至都顾不上自个儿还在月子里,急急忙忙的将小格格交到奶嬷嬷手里抱着,直接冲出了门口,冲着尔芙和四爷就直接跪了下去。

    “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尔芙不等四爷开口询问,便抢先道,同时半蹲下身子,将跪在冰凉青石板路上的乌拉那拉媚儿给拉了起来。

    乌拉那拉媚儿满脸挂泪,哽咽着回答道:“婢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格格突然就发起热来,之前还一直都好好的,都是婢妾没用,婢妾好害怕!”

    “别哭了,你还在月子里呢,有话回房间里再说吧!”尔芙满脸无奈地架着说着话就要跪下的乌拉那拉媚儿,抬眸求救似的看向四爷,嘴上敷衍道,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乌拉那拉媚儿是故意在四爷面前装可怜,她才不会给乌拉那拉媚儿在四爷跟前刷慈母光环的机会呢!

    只是真的没有机会给乌拉那拉媚儿刷慈母光环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四爷就站在旁边,又不是个瞎子,乌拉那拉媚儿那焦急无比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如此一个为了孩子连自个儿身体都不顾的女子,起码他这会儿是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暗暗感慨道:五格格有这样一位额娘照顾,也是一个幸运。

    重新回到屋里,尔芙先扶着乌拉那拉媚儿坐在炕上,又扯过被子搭在她腿上,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奶嬷嬷抱着的小格格的身上,小格格穿着粉嫩嫩的小肚兜,外面包着暗红色的小被子,一张好不容易养出几分肉的小脸上,两侧脸颊均匀的分布着两团红晕,尔芙用宫婢送上的湿帕子擦过手,又在炭炉边儿烤了会儿,待到身上都暖烘烘的,这才迈步来到奶嬷嬷跟前,伸手摸摸小格格的脑门。

    “确实是有些发热,先让人拧个湿帕子敷敷吧!”尔芙半拧着身子对四爷说道。

    “还不抓紧按照福晋的吩咐做!”四爷虚扶着还在哭的乌拉那拉媚儿,有些不爽地瞪着旁边愣神状态的奶嬷嬷,冷声吩咐道。

    说完,他又低头瞧瞧还抱着自个儿胳膊抹眼泪的乌拉那拉媚儿,不喜地蹙着眉。

    毕竟相比起更加镇定的尔芙,好似一个就知道哭的额娘,也确实是有些没用,难道乌拉那拉媚儿之前就没有询问过如何照顾小格格的办法,连这种最起码的降温手段都不懂……四爷有些怀疑,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喜欢联想。

    只是可怜的乌拉那拉媚儿这个新晋额娘,确实是不了解该如何紧急替小格格降温,不然她也不会就抱着小格格瞎转,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用小格格的身体争宠,一来是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就知道咬着手指头傻睡的小格格的,二来是她还没有黑化到这个地步,但是她身边照顾小格格的奶嬷嬷却是不知道,因为乌拉那拉媚儿经常拉着太医问长问短的,这种寻常百姓都知道的降温手段,奶嬷嬷哪里能想到太医也没有将这个降温手段告诉给乌拉那拉媚儿知道,奶嬷嬷还以为是乌拉那拉媚儿故意要在四爷跟前邀宠呢,所以也就没有多言。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媚儿就是在被各种误会坑在了里头。

    再说藏药院那边,今个儿在府里当值的太医是最擅长妇科儿科的梁太医,梁太医见过赵德柱,也没有多废话,叫过旁边跟着自个儿学习的药童背起药箱子,便一路急走地往飘雪苑来了,进到院子里,便有宫女领着梁太医、赵德柱和药童往后罩房这边来了,梁太医照规矩等在门口,等着里面叫进,他这才招呼着药童一块,迈步进了屋。

    因为梁太医虽然是四爷府的专属太医之一,却只是被太医院安排到四爷这边当值,到底是有品级的太医,并不是四爷府自个儿招募的那些府医,得算是外男,即便是他知道四爷就在屋里坐着呢,也必须按照规矩等候着里面叫进,这倒不是他故意拖延,想要耽搁小格格的病情,而且进到屋里,他也没有如同那些奴才似的打千见礼,微微躬身的作揖问安道:“微臣梁宇轶给雍亲王请安,见过四福晋。”

    “先看看小格格吧。”四爷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尔芙也是点点头,便直接回到了四爷跟前坐下,免得妨碍到梁太医给小格格看诊,梁太医又是一礼,这才迈步来到抱着小格格的奶嬷嬷身边儿,他动作轻柔地将还在昏睡着的小格格接到怀里,摸着小格格的脑门沉默片刻,又搭了搭小格格的手腕,扭头瞟向了窗边摆着的花卉盆景,对着四爷微微颔首,恭声说道:“启禀雍亲王,小格格之所以突然发热是因为小格格身体太过娇弱,又接触到花粉引起身体不适,只要将房间里的这些花卉盆景移出,再多用些温水就能很快好转,并不需要特别用药调理,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要特别注意些才好。”

    这倒不是梁太医故意怠慢小格格,因为小孩子的身体娇弱,即便是再温和的药物,也需要格外注意使用分量,哪怕是如此,也有一定风险,再说也不利于小孩子自身免疫力、抵抗力的培养,所以一般情况下,小孩子是很忌讳用药的。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小孩子身娇体弱,尽量避免用药,这是常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第一次当娘的乌拉那拉媚儿却不懂得这个常理,她听到梁太医要一副药都不开的离开,整个人都懵了,不禁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是不是尔芙见五格格被四爷重视,便要用歪脑筋除掉五格格,这般想着,她的脸上带出了几分对尔芙的不满和怨恨,这倒不是她没有城府,而是她自以为自个儿腻在四爷身边,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却没想到四爷正低头瞧着她,也就那么正好将她那满脸怨恨都看在了眼里。

    还不等四爷想明白乌拉那拉媚儿这一脸的怨念是为了什么,乌拉那拉媚儿就如同点着的炮仗筒似的炸了,她本就松松散散挽在脑后的长发,登时被甩开了,赤金点翠的长簪,落在地上,被她直接踩在脚下,丝毫未觉,奔着梁太医就冲了过去,咬牙问道:“小格格还在发热呢,你怎么连副药都不开,你是不是存心要让小格格这么熬着,还是有谁吩咐了你什么?”说完,她怨毒的小眼神就落在了尔芙的脸上。

    这次,连四爷都看傻了。

    这得是什么脑回路,才能让乌拉那拉媚儿总结出这样的结论呢!

    尔芙满脸懵,她有些呆滞地吞着口水,默默退到旁边儿,左右四爷在这儿,一切有四爷做主,她还真不需要冒头解释,毕竟梁太医的医嘱是在正常不过的安排,任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反倒是乌拉那拉媚儿为了让房间里香气习习,不顾小格格身娇体弱,竟然将满是花粉的花卉盆栽摆在窗边炕几上,这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般的愚蠢,难道乌拉那拉媚儿真的中了一孕傻三年的标……

    若非如此,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正当四爷打算出面制止住乌拉那拉媚儿有些丢脸的做法时,弓背低头做恭顺状的梁太医出声了,他先是有些尴尬地将胳膊从乌拉那拉媚儿的怀里拉扯出来,又微微后撤两步,这才重新站定脚步,轻声解释道:“格格容禀,微臣实不敢担此罪名,小格格身体娇弱,即便是再温和的药物都可能引起她的不适,且花粉引起的不适,只是暂时的,也许小格格现在的身体不舒服,但是用温水一点点浸润就能缓解,所以您实在不必太担心这点。”

    说完,他抢在乌拉那拉媚儿开口前,对着四爷拱拱手,快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立时陷入了一片宁静。

    这场面就尴尬了。

    乌拉那拉媚儿虽然一贯在后院众女跟前,将自个儿扮演成个有些粗线条的傻大姐,但是在四爷跟前,她的形象是很温恭娴静、带着几分娇俏、调皮的解语花,现在她突然原形毕露,不说尔芙有何反应,起码四爷有一种看错人、信错人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不是四爷还顾虑着自个儿的形象,他恨不得指着乌拉那拉媚儿的脑门臭骂,好好骂醒眼前这个智商不在线的女人。

    “好啦,既然小格格无碍,妾身也就能放心了,先走了。”太过凝重的气氛,让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脖颈,她扭头瞧瞧脸色越发难看的四爷和越缩越像个鹌鹑样的苏培盛,又瞧瞧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的乌拉那拉媚儿,抢先开口道,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做吸引火力的出气筒,尤其她这说话都不过脑子的糊涂性格,真真是太危险了。

    四爷闻言,脸上的沉郁之色稍显收敛,微微点头,倒是也没有拦着尔芙。

    尔芙得了四爷的准许,屈膝一礼,又冲着乌拉那拉媚儿颔首一礼,迈着步子就离开了飘雪苑,径自就往听雨斋的方向去了。

    虽然小格格的身体不适是由花粉引起的,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这事会横生枝节,想着趁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还没有开始挖坑设套的下绊子,先去找小七问问清楚,免得到时候被人算计都没有个防备。

    上房堂屋里,小七起身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送到尔芙跟前,娇声问道:“额娘,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夜里更深露重的!”

    “你还知道夜里更深露重,这怎么早早就让人将炭盆都撤了去,不怕冻着?”尔芙微微抬手,示意仅穿着一袭单衣的小七抓紧到罗汉床上坐着,稍显不满的瞟着小七身侧伺候的近身宫婢,沉声说道。

    小七从小就知道自家额娘怕冷,也明白自家额娘怕她冷着、冻着的心思,不过她还真不觉得房间里凉,反而认为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若不是怕自家额娘瞧见了不放心,她这会儿还开着窗户透气呢,所以被尔芙问起来,她显得有些心虚,忙不迭的顺着尔芙的意思,重新坐回到了罗汉床上,动作利落连贯地将腿儿一块收回到了罗汉床上,最后还不忘扯过旁边搭着的锦被,笑吟吟的回答道:“额娘,地龙烧起来,这屋里都暖烘烘的,根本用不上炭盆!”

    “那也得小心些,这女孩子最怕就是受寒了。”尔芙放下手中茶盏,轻声提醒道,虽然她还是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些低,但是见诗兰等人都认同小七的说法,她倒也没有强硬的要求宫女去重新准备炭盆送进来,不过该提醒的,她也没有忘记,还是不忘唠叨了一句,不过也仅仅是唠叨一句,便话锋一转的问起了小七去飘雪苑的经过。

    “哦,这事儿啊……

    今个儿在听风楼的时候,茉雅琦姐姐偶然说起府里新添了小妹妹,提醒我说我现在是做了姐姐的人,总该要过去瞧瞧,这不散了课,我就直接回来听雨斋,让人从库里挑选了两件不错的小礼物,跟着她一块飘雪苑那边儿去瞧瞧,不过我没在那边多待,将礼物送上,又瞧瞧还睡着的小妹妹,便寻了个由头,说是要抓紧回来练字,领着人就回来了。”小七笑眯眯地捏着攒盒里的蜜饯,一颗颗地往嘴里丢着,随口回答道。

    “那怎么没到额娘那边看看呢?”尔芙也捏了颗酸甜的蜜渍杏子咬着,继续问道。

    “回来路上,我路过那丛西府海棠旁边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跤,腿上磕破了,一走路就丝丝拉拉的疼,我怕额娘瞧出来惦记,便没有去正院那边给额娘请安,不过我让兰霞过去替我给您请个安,这丫头没见到额娘您么?”说着,小七就抬手指了指左腿膝盖的位置,还将裤管儿挽起来,让尔芙瞧瞧已经上过药的红肿膝盖,然后就没心没肺的笑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尔芙有些心疼的拧眉唠叨道。

    “不疼了,上过药就好多了。”小七笑着答道。

    “以后还是要小心些,走路稳当些,尤其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眼瞧着就要下雪了,这后花园里那些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更滑了,千万要小心,可别为了贪图赏景就伤着身体,那还不得心疼死额娘!”尔芙又仔细瞧瞧小七膝盖上的伤处,确定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仍然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同时又问起了兰霞那丫头的去向。

    她在飘雪苑那边儿停留的时间不短,要说兰霞替小七过去给自个儿请安,见自个儿没在院里,应该早就回到听雨斋这边儿给小七回信,可是现在她都从飘雪苑到了听雨斋里,紫苏还没有回来,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

    不过尔芙倒没有怀疑兰霞的忠心,因为她进府以后,小七和弘轩、小米团身边儿伺候的那些婢仆,她都让张保和陈福查过背景,也将这些仆从婢女的近亲家人都想法子调到了自个儿名下的庄上住着,按月发放份例月钱,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从未吝啬过,兰霞想要背叛小七,那代价就有些太大了,但是这府里人多事杂,兰霞又是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她是怕兰霞这么晚了,还在府里游走,碰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稀里糊涂的被牵扯进去,丢了她那条小命儿。

    “兰霞那丫头机灵,应该就是在路上碰到交好的小姐妹,被绊住脚了吧!”

    “还是得安排人去各处找找,这么晚了,各院就到落锁的时辰了,她一个丫头还在外面逗留,实在是有些没有分寸了!”尔芙微微摇头,扭头冲诗兰使着眼色,命诗兰去安排人寻找兰霞,同时也不忘对小七解释两句,这种事儿还是要小心些,万一被人揪住兰霞什么短处,很容易牵扯到小七的头上,这姑娘家的名声是万分要紧的事儿,容不得半点不谨慎。

    小七闻言,亦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连忙让紫苏安排自个儿院里的小太监去寻找。

    因为兰霞的事儿一打岔,尔芙也就忘记要问小七去飘雪苑的经过了,小七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一直等到尔芙和小七说够了闲话,回到正院上房坐定,这才突然发现自个儿去听雨斋的正事都忘记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再安排人去问,一来是到了院门落锁的时辰了,二来是小七这时辰也该洗漱歇下了,明儿还要早起去听风楼那边儿上课,本来就已经是睡眠不足,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小七了,再说飘雪苑那位五格格突然发热是因为接触到花粉,也牵扯不到小七的头上,她也就不想多操心了。

    唯一让她还有些挂心不下的就是兰霞那丫头的去向。

    听雨斋那边儿的养狗太监耿路和厨下太监李正,还有正院这边的赵德柱、王守财等人一块去找,沿着听雨斋到正院一路都找遍了,附近有宫婢丫鬟住着的那些偏院,也有会说话的小太监贵喜去问过,不过都是一无所获,兰霞这宫女就如同是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你说这丫头会跑到哪里去呢?”正坐在妆台前卸妆的尔芙,冲着诗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诗兰微微一怔,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怕是出事了,因为她要是真半路碰到交好的小姐妹闲聊的话,但凡是个懂规矩的人,也不敢多留她在自个儿耽误,毕竟她还担着差事呢,而且要奴婢说,便是她这次没有出事,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听雨斋去了,您也不能留她在格格跟前伺候了,这种不守规矩的宫女留在格格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嗯,等等看吧,要真是兰霞出事,怕是小七又要伤心了!”这事,尔芙也想过,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小七那边儿。

    别看小七那孩子瞧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连上次茉雅琦故意挑拨小七和自个儿的母女情分,小七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脸上有些挂了几分不快,几天也就过去了,但是这都是因为本来她们就没有太多姐妹情分,不过小七和兰霞的情分不同,兰霞是最早跟在小七身边伺候的宫女,尔芙记得兰霞到西小院当差的时候,那会儿才五岁上,个头不到桌子高,胖墩墩的身子板儿,走起路来,好像是笨拙的企鹅似的,晃晃悠悠地跟在才会走路的小七身后,一块逗弄还满地爬的小弘轩,那些事儿,还都是历历在目,要真是兰霞出事,对于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挫折的小七,绝对是一个挺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尔芙的脸上有些难看,眉头紧紧蹙着,其实说实话,如果兰霞出事,小七会伤心,她也会伤心,到底是她瞧着长大的孩子,真出事的话,她心里也泰然不了,想想兰霞的父母,那以前也是在她跟前伺候的老人儿了,不然也不会有兰霞小小年纪就被送到西小院来给小七作伴……

    呼,越想越是心烦的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狠狠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到脑后去不理,强作镇定地起身来到内室的床上坐定,吩咐诗兰熄灭了几盏蜡烛,就着昏暗的烛光,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诗兰一边说话,一边培养着还不知道在哪里打转转的困意,好不容易等到眼皮发沉,困意上涌,刚要吩咐诗兰替自个儿把床幔放下来,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的嘈杂动静。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廊下,可以说是鬼哭狼嚎的嘈杂声音,让尔芙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瞌睡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被打断困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尔芙满脸狰狞地坐起身来,大力地掀开了眼前掩得严严实实的床幔,厉声问道:“外面是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还不赶紧叉出去!”说完,她重新窝回到了被窝里,她现在困得头疼,再也顾不上其他那些规矩、礼仪,甚至是什么所谓的优雅,如果可以的话,她好想一锤子敲晕自个儿。

    诗兰闻言,连外袍都顾不上披一件,趿拉着鞋子,便赶忙去外面安排了。

    一会儿工夫,外面的声音微减,虽然还是有些细微的动静,但是倒也不算扰人,正困得脑袋瓜儿生疼的尔芙打着哈欠,重新躺回到被窝里,刚打算翻个身儿继续睡觉,诗兰就从外面进来了,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冷风。

    尔芙微眯着双眸,转过头来,迎着有些晃眼的烛光,疑惑问道:“怎么了?”

    “主子,怕是您还得起来一趟!”诗兰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说着话就上前一步,看来是打算要扶着还躺在被窝里的尔芙起身了。

    尔芙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再继续发脾气,她又不是个沾火就着的炮仗筒,她刚刚脾气暴怒,也不过是一时不痛快,心直口快的吐槽两句,便也就算了,所以这会儿诗兰上前来扶她起身,她也仅仅是怔住片刻,便顺着诗兰搀扶的力道,痛快地坐直了身体,同时开口问道:“外面怎么了,怎么还需要我这么晚起来,天塌下来了?”

    “是飘雪苑那边闹起来了!”诗兰闻言,脸色微红的回答道。

    “飘雪苑,乌拉那拉媚儿那个格格,到底怎么回事,晚膳时候就不消停,怎么这会儿还不消停,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尔芙嘴上吐槽不断,但是却没有多耽搁,只是披件比较厚的外袍,简单拢拢长发,便让人将外面还在低声哭诉的小宫女春喜给叫了进来。

    春喜虽然年纪轻,却是飘雪苑里的大宫女,她能这么不顾脸面的在正院哭闹,显然是飘雪苑那位乌拉那拉媚儿格格出了大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耐着性子见她。

    五格格发热了。

    尔芙听完,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梁太医不是在飘雪苑么?”

    “是,但是梁太医说五格格怕是有些不好了,乌拉那拉格格这会儿正抱着小格格在房间里哭呢,奴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想着能不能求福晋替格格请个其他太医过来瞧瞧,万一管用呢!”春喜哭着道。

    “得得得,你先别哭了,我这就让人往宫里递牌子。”尔芙抬抬手,安抚道。

    说完,她也没有再坐在内室里等信儿,吩咐诗兰抓紧去准备好出门要用的灯笼和手提炭炉等玩意儿,扯过披风系好,便直接迈步往飘雪苑走去,她甚至连软轿都没有等,便这样就着光线微弱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也得亏是府里的小路平整,不然她都不知道这一路上会摔多少个跟头了。

    飘雪苑里,已然是灯火通明,将整个院落都映衬得如同白昼一般。

    尔芙脚下踩着不算太合脚的软底绣花鞋,径直来到了乌拉那拉格格和小格格住的后罩房门口,她抬手示意诗兰扶起在廊下跪着的梁太医,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微臣不知。”梁太医一脸苦闷的沉声回答道。

    “行了,边上候着吧。”尔芙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儿,边说边往后罩房里走去。

    还不等她看清楚房间里的景象,乌拉那拉媚儿就已经披头散发地迎了上来,乌拉那拉媚儿的怀里抱着小格格,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赤着脚站在地上,一双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尔芙顾不上避嫌,忙示意诗兰接过乌拉那拉媚儿怀里抱着的小格格,扶着乌拉那拉媚儿在炕边儿坐定,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起热来了,而且我闻着这房间里,怎么好似还有一股子酒味!!”

    “婢妾瞧着小格格一直发热,嗓子都哭哑了,想着用民间土方给小格格降降温。”乌拉那拉媚儿神情呆滞的抬眸看向尔芙,哽咽着回答道。

    “什么土方,梁太医之前不是说过小格格的身体无碍,只要多用些温水就好。”

    乌拉那拉媚儿见尔芙提起梁太医,整个人都抓狂了,她指着门边儿戳着发愣的梁太医,咬牙切齿的骂道:“福晋,恕婢妾说话难听,那就是个害人性命的庸医,哪有人病了是不用药的,什么用些温水就没事了,这话就是小孩子都不信,瞧瞧现在小格格,这脸都烧红了,他反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

    “得,还是说说你给小格格用了什么土方子吧!”尔芙没好气地抬手打断道。

    “就是用烈酒擦拭身体降温,婢妾老家都是这么给孩子降温的,只是婢妾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本来小格格的体温都已经降下来了,但是突然就又烧起来了,而且比之前的体温还要更高些,腰背位置还起了疹子,婢妾让梁太医替小格格看看,他还拿起来了,说什么婢妾在害自己的孩子,小格格本就身娇体弱,这会儿更是一只脚都已经迈进鬼门关了,便是华佗在世都没办法了!”乌拉那拉媚儿抹着眼泪,磕磕绊绊地将这件事的全过程说完,便哇的一声趴在炕桌上了。

    对此,尔芙也是满脸无语,她只得再将在外面候着的梁太医叫进来询问。

    梁太医亦是满脸义愤,那模样就好似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说起乌拉那拉媚儿提起的土方子,更是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如果要不是他还记得身份有别,怕是都要指着乌拉那拉媚儿的脑门臭骂了。

    “小孩子身体弱,用烈酒给小孩子擦拭身体,确实能够替小孩子快速降温,但是却也能够迅速带走小孩子的体温,这样不但起不到降温的作用,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问题,而且烈酒透过皮肤,进入小孩子的体内,还会让小孩子有醉酒的反应,因此就用烈酒给小格格擦拭身体降温这种办法,简直就是在要小格格的命。”梁太医深吸口气,压下满肚子的吐槽,尽量平静、且简单的解释道。

    尔芙听完,微微点点头。

    她也知道用烈酒擦拭身体的降温手段是一种不适合用在小孩子身上的做法,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她也不可能就揪着批评乌拉那拉媚儿的无知吧,她苦笑着瞧瞧乌拉那拉媚儿,扭头对着梁太医吩咐道:“你也别在这儿干待着,还是要想想办法,小格格出事,即便是乌拉那拉格格的无知所致,你这个太医在四爷跟前,也绝对落不到好。”

    “那微臣就勉力一试吧。”梁太医也明白这点,他苦着脸答道。

    “婢妾不信他。”不过乌拉那拉媚儿却好似被鬼迷心窍似的阻止上了,她几步冲到诗兰跟前,还不等诗兰反应过来,一把就将满脸通红的小格格抱到自个儿的怀里,快速地推到房间的角落里,撕心裂肺的吼道,那模样就好像尔芙和梁太医是要抢走小格格的坏人似的。

    尔芙满脸无奈地扶额,叹气道:“诗兰,去前院请四爷过来,多摆上几个炭炉。”

    安排好这些,她又稍显歉然地对着梁太医点点头,低声问清楚了解决办法,便让梁太医先去外面候着了,自个儿上前去抢过乌拉那拉媚儿抱着的小格格,吩咐春喜去准备温水和干布帕子,待到这些东西都摆到跟前儿,这才解开了小格格身上紧裹着的被子和小衣裳,用拧湿的温热帕子轻轻擦拭着小格格的胳膊腿儿,免得小格格身上残存着的烈酒继续侵蚀小格格的身体……

    可惜她做这些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尔芙能看出梁太医不愿意再插手的原因,更明白梁太医为何会如此焦躁,因为小格格的身体本就不好,细细调养着,还可能有夭折的风险,更何况是被乌拉那拉媚儿这么折腾一通,即便是真能熬过这个关头,却也到底是伤到了根骨,以后只会更加危险,而这一切都是乌拉那拉媚儿作出来的,与梁太医无关,如果梁太医现在不插手,小格格出事了,他自有办法替自己开脱,而如果他插手,很可能会被乌拉那拉媚儿反咬一口。

    除此之外,梁太医还有另一番打算,那就是趁此机会彻底丢到小格格这个大包袱。

    梁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最擅长儿科一道的大夫,而显然乌拉那拉媚儿所生的这个小格格身体就如同是个四处漏水的水缸,现在又被乌拉那拉媚儿狠狠抡了一锤,更增快了水缸的破损程度,而很显然补水的速度是赶不上水缸里水的流失速度,一旦水缸里的水流空,那就是小格格咽气的时候,他不想小格格死在他的手里,因为依照四爷对小格格的看重程度,到时候他很可能陪着小格格一块玩完,辛苦考进太医院,从医士熬到太医的位置上,他是想要光宗耀祖的,他没理由为一个被自个儿额娘坑死的小格格就丢掉自个儿的大好前程。

    所以,所以他才会被乌拉那拉媚儿赶出去就消消停停地跪在外面等着。

    他就是在故意逃避责任,别怪他这么自私,但凡乌拉那拉媚儿是个懂得听别人说话的人,他也愿意做一把济世救人的神医,留住小格格的性命,替自个儿刷足本钱,但是乌拉那拉媚儿不但不听别人说话,还是个蠢到相信土方子治病救人、甚至连打发个宫女来询问自个儿一声都不愿意的蠢货,他真不敢相信小格格能在这样的人手里长大,便是个再康健的小孩子,估计都可能被乌拉那拉媚儿养死。

    少时片刻,四爷匆忙从前院赶来。

    “小格格怎么样了?”他进了门,径直就奔着在给小格格擦拭身体的尔芙过来了,眼睛里写着明晃晃的担心二字,匆忙问道。

    “瞧着还好。”尔芙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她倒不是故意在四爷面前装出紧张小格格身体的样子,实在是害怕这般娇弱的一个小格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乌拉那拉媚儿坑死,之前她就闻着房间里有股子酒味,但是还好,并不是特别浓烈,顶多就像是小酌几杯的味道,但是解开小格格身上的衣裳,她才发现乌拉那拉媚儿不是一般蠢,小格格整个人就像是在酒缸里泡过似的,满身满脸都是酒气,背后和腰肢、腋窝等位置上的红疹,完全是因为小格格酒精过敏引起的,尔芙不知道乌拉那拉媚儿到底用多少酒、多么烈的酒给小格格擦拭身体,但是绝对不是少量的烈酒兑水,也不是擦拭过一次就算了,更没想过用清水替小格格擦干净身上残存的酒水,直接就将小格格重新裹起来,任由小格格身上的酒水挥发,打走小格格身上仅存不多的热量,要是这样还能不出事的话,那才叫真是意外了呢。

    “梁太医怎么在外面呢?”四爷已经安排苏培盛去给宫里递牌子请御医了,他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猜测着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一边帮着尔芙拧帕子、递帕子,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忙,同时还不忘轻声询问着。

    “乌拉那拉格格不信任梁太医的医术,左右梁太医已经告诉我要怎么替小格格减轻症状,梁太医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别让他刺激乌拉那拉格格了。”尔芙趁着替小格格翻身的空档,扭头瞧着旁边帮忙的四爷,低声回答道,同时招呼过诗兰上前帮忙,示意四爷过去先劝劝如困兽般在旁边挣扎着要冲过来的乌拉那拉媚儿童鞋。

    四爷瞧着尔芙这边自个儿和诗兰两人也能忙得过来,微微点头,迈步往旁边走去。

    “四爷,四爷,救救我们的孩子,他们这是要咱们孩子的命儿啊!”乌拉那拉媚儿甩开拉着自个儿的春喜和连清二人,快步来到四爷跟前,连哭带跪的求着。

第一千零八十章

    房间里,一边是安安静静替小格格擦拭身体的尔芙和诗兰,一边是哭着喊着闹着的乌拉那拉媚儿和满脸烦闷的四爷,便如同被一条分割线分开的两个世界似的,很诡异,却也很和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乌拉那拉氏连哭带闹、又哭又求,并不是她真的认为尔芙在害她的孩子,也并不是她就真气昏头了,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醒,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她用土方子给小格格降温的方式,应该是害了小格格,但是她不能认这个错,这个罪过太重,重到她这个亲额娘都背不动这个锅,她现在需要将这颗雷甩出去,这个背锅的人,可以是外面跪着做认罪状的梁太医,亦可以是眼前这个努力挽回自个儿过错的嫡福晋尔芙。

    她必须自私,她不能不自私,她在四爷府里被圈禁,她额娘和兄弟就完了。

    虽然她现在看着眼底燃烧着火焰的四爷就如同是看到一头饿了半月的老虎般恐惧,但是她却还要强作镇定的把这出戏演好,她哭闹,她跪求,她此时此刻的唱念做打,并非是要让四爷迁怒上在旁看着的尔芙,她仅仅是希望她这番装疯卖傻的做派能够换得四爷的些许心软,以求四爷在惩罚她这个坑死自个儿女儿的蠢货时,能够稍稍手下留情些。

    只是她太天真,她太不了解四爷的性格了。

    刚刚四爷兴许还想过要安慰这个已经慌了手脚的女人,因为他是亲眼看到乌拉那拉媚儿是如何疼爱小格格的,甭管那份疼爱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在做戏,但是他相信乌拉那拉媚儿不是是故意要伤害小格格的。

    因为在四爷眼里,她也仅仅是个才及笄的孩子,头一次做额娘,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能够相信谁,连小格格身边那些奶嬷嬷,她都要防备,她会闹出这样那样的笑话来,并不意外,但是此时此刻,他放弃了这种打算。

    四爷能接受自个儿后院里的女人不够聪明,却不希望自个儿后院里的女人太自私,自私到连自个儿的孩子生死都不顾,一心想要保证自个儿的尊荣富贵,如同当初为求自保将他送给还是贵妃的佟佳氏养着的亲额娘德妃娘娘一般,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即便是他现在能够理解当初德妃娘娘的做法,但是这颗刺仍然还在,还深深扎在他的心底,稍有触碰就会疼痛、流血。

    乌拉那拉媚儿此时的做法,深深触碰了四爷心底的那根刺。

    四爷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看似平静的将乌拉那拉媚儿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抬手招呼过旁边愣着的春喜,不算和气的吩咐道:“还不伺候你家格格洗漱更衣,这么蓬头垢面如同疯妇似的在这里撒泼,瞧着好看是吧?”说完,他也就直接甩开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胳膊,重新回到了尔芙身边,不再去理会乌拉那拉媚儿的哭闹,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看客,连呼吸越发微弱的小格格是否安好,他都不在意了。

    一个出生在皇室宗亲府邸,却没有额娘真心疼爱的孩子是不幸的。

    小格格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子,与其被身边伺候的婢仆都厌弃、怠慢地熬着,兴许早早地归天重生,亦是一种幸福的未来吧。

    不得不说,四爷这个人的脑回路是乌拉那拉媚儿一般无二,都是扭曲到了极致。

    乌拉那拉媚儿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被春喜拉到了屏风后的小小净室里,胡乱擦净脸,又整理好那头乱糟糟的长发,一袭滚满灰土的中衣,也被春喜取来的干净衣物换下,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迈着优雅平缓的莲步,眼圈红红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似的出现在了四爷跟前。

    “四爷,婢妾刚才失态了。”乌拉那拉媚儿咬着唇,微带哭腔的屈膝道。

    “为何要舍弃梁太医交代你的办法,转而用更加激烈的方式替小格格降低体温,你难道不知道烈酒会损伤小格格的身体,还是你觉得你家乡的土方子比起这些在太医院里供职的太医更灵呢!”已经收敛起脸上神情,摆出扑克脸的四爷坐在贴墙放着的官帽椅上,微微垂眸,若有似无的拨动着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不离身多年的黄玉手持念珠,沉声问道。

    “婢妾不信任梁太医,婢妾觉得梁太医是个糊弄事的庸医。”乌拉那拉媚儿没敢起身答话,一直保持着屈膝弯腰垂首的高困难动作,轻声答道,脸上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委屈,抿唇答道。

    “哦,那为何不让人去前院请其他医士呢?”四爷听着,笑着问道,虽然心里气得要死,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乌拉那拉媚儿的下一句话是什么内容了,八成是要说她觉得府里这些医士、太医都被府里权柄在握的福晋、侧福晋收买,所以她才会宁愿用家乡流传颇广的土方子给小格格降温,也不愿意再求尔芙给小格格安排其他医士来看诊。

    事实亦是如此。

    只见乌拉那拉媚儿微微垂首,半隐半现的脸上,带着些许忧虑和畏惧,紧咬着唇,吞吞吐吐的说出了那些四爷猜测出来的答案,随即还若有似无的往尔芙所在的方向丢了个小眼神儿,分明是在暗示是尔芙这位嫡福晋故意要害她的小格格,因为在小格格还没有出生前,府里最得宠的格格就是谁都知道是尔芙亲生的那位小七格格,而现在因为小格格的出生,四爷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格格身上,没准就是尔芙不甘心小七格格就此失宠,所以趁机暗下毒手呢!

    不过她这些说词,那就纯粹是在往尔芙身上泼污水了。

    四爷听完,冷冷笑着,却也没有多言,只是让春喜和诗兰一块将还要说话的乌拉那拉媚儿拉到了前面的上房关起来,便将还在外面候着的梁太医叫了进来,先是让梁太医替小格格检查脉象,待到梁太医过来答话,他这才开始冷着脸问话。

    “微臣实不知做过什么让乌拉那拉格格误会的事儿。”梁太医满脸苦涩的叫屈道。

    “那你为何不让身边药童去给福晋、或者给本王报个信儿呢!”四爷继续问道。

    “飘雪苑为内院所在,微臣身边跟随的药童虽然还未蓄须,却到底是成年男子,怎么好随意走动,更何况这飘雪苑的院门,早早就落锁了,微臣人微言轻,怎么说动让守门仆妇为微臣一小小太医开门放行,而且微臣也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格格会忌惮微臣到如此境地,竟然连问都没有问过微臣一声,便直接命人用烈酒替小格格擦拭身体降温,不然微臣就算拼得这条性命不要,也不许这种草菅人命的行径在微臣的眼前发生。”梁太医镇定答道,这是他发现乌拉那拉媚儿用烈酒替小格格擦拭身体以后,又不肯尽快替小格格洗去身上残存烈酒,让他这位太医上前看诊时,便想出来的辩解之词,其中条理清晰,且毫无破绽,他不信如此,四爷还会迁怒到他这个在廊下被罚跪近两个时辰的倒霉太医。

    “梁太医所言,可有不实之处?”四爷强忍怒气,扭头对着小格格的其中一位奶嬷嬷赵氏问道,这个赵氏就是从傍晚就一直在乌拉那拉媚儿房里伺候小格格的证人。

    奶嬷嬷赵氏闻言,浑身一颤,噗通的一声就跪倒在了原地。

    瞧见奶嬷嬷赵氏这般惊慌无措的反应,四爷哪里还不明白梁太医的所言所诉,皆是事实,他有些无语地扶额,却也没有忘记让梁太医起身,示意他继续去照顾小格格,而四爷自个儿,则冷着一张脸,沉声质问着奶嬷嬷赵氏为何不阻止乌拉那拉媚儿近乎胡闹的做法。

    奶嬷嬷赵氏亦是满脸无辜和无奈,乌拉那拉媚儿那劲劲儿的劲儿上来,谁能劝住。

    她和春喜二人不是没有阻拦过乌拉那拉媚儿,也曾劝乌拉那拉媚儿让太医看过这种民间老百姓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土方子是否可信,不过乌拉那拉媚儿连春喜这个近身侍婢都打了两个耳光,她哪里还敢死命拦着,内务府将她推荐进四爷府里来做奶嬷嬷,她还指望着能趁机一直留在四爷府里呢,还指望着做小格格出嫁后的管事嬷嬷呢,她怎么可能激怒乌拉那拉媚儿,激怒这位飘雪苑的女主人。

    当然,现在这种时候,这种心里的小算盘就不好直接告诉四爷了,好在四爷也没有想要追究她这个不能阻拦乌拉那拉媚儿胡闹的奶嬷嬷,只是摆摆手,便让她下去了,赵氏迈步走出房门,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她之所以敢站在梁太医的一边儿,证明梁太医所言不虚,也是她已经从梁太医所言之中猜出小格格的根骨有损,以后就是个一股风就可能会丢了小命的病秧子,不然她还是会想办法替乌拉那拉媚儿遮掩几句的,总不能让梁太医轻而易举就将所有黑锅都甩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上。

    “乌拉那拉格格亲自抚育格格就已经是逾制,这次又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以后还是让小格格跟着奶嬷嬷们吧。”房间里,仅剩下尔芙和四爷、以及梁太医和诗兰等人后,四爷终于说出了对乌拉那拉媚儿的处置办法,禁足半月,抄经十卷,并罚月例半年,另将小格格移居旁边院落,不准乌拉那拉媚儿这个蠢女人再在小格格身上指手画脚,这惩罚不能说不重,却也比尔芙想象得要轻了许多。

    不管乌拉那拉媚儿的本意是好是坏,她差点要了小格格这条性命是真,但是四爷却能够放乌拉那拉媚儿一马,还得说是得亏了她之前在四爷跟前刷足了慈母光环的效果,不然乌拉那拉媚儿就是个被送去家庙清修终生的下场。

    “劳烦梁太医多用心照顾着吧。”四爷带着几分疲倦的站起身来,拍着梁太医的肩膀,诚恳拜托道,他知道梁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最擅长儿科一道的太医,如果连梁太医都保不住小格格这条性命,那么太医院的太医和御医都保不住了,也许其他太医手里有可能有其他秘方,但是四爷也不愿意多做期盼了,他不想再看到那些人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怜悯之色。

    当然,四爷也没有让人去将进宫请御医过来替小格格看诊的人拦回来,他心里隐隐期盼着,兴许那些伺候圣体康健的御医,手里有什么密不外传的秘方能够救了小格格,没有任何一位父母是舍得放任子女病着不管的,也没有任何一位父母舍得孩子顶着痴傻呆儿的名头过完一生,即便这个父亲是心坚如石的四爷。

    “懒得回前院了,爷去正院休息了,有消息就尽快打发人过来回禀。”走到院里,四爷示意苏培盛将手里拎着的灯笼交到诗兰的手里,轻声吩咐道。

    说完,他就扶着尔芙往外走去,径直奔着正院去了。

    走在宁静昏暗的小路上,四爷扶着尔芙胳膊的大手越攥越紧,眉头也是越蹙越紧,虽然他明知道这件事怪不到尔芙头上,他也不信乌拉那拉媚儿那些如同疯狗似的逮谁咬谁的疯话,但是他心里还是想问问,问问尔芙是否会觉得小格格拦了小七的路,他知道他这些日子对小格格的过分在意,让府里各院的女人都有些嫉妒,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乌拉那拉媚儿自寻死路的做法拍手称快,可是他却不希望这些人里有尔芙在,他希望他看重的尔芙一直是那个心性纯善的好姑娘。

    不过越是看重,他就越是会患得患失,比如此时。

    正在四爷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尔芙有些微凉的小手覆盖在了四爷抓着自个儿胳膊不放的大手上,动作轻柔的将抓着自个儿胳膊玩命使劲的大手拉开。

    月光树影下,她微微昂首,深情的望着垂眸看向自个儿的四爷,温婉笑着,柔声安慰道:“你还在担心五格格的病情吧,其实小格格的身体,也未必就真的如梁太医说得那般不济事,这些太医都是喜欢这种大病往轻了说、小病往重了说,便是没病,也要说你身体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需要仔细调理,所以你大可以放轻松些,而且就算是小格格留下病根儿,好医好药调理着就是了。”

    说完,她又笑着拉起了四爷的手,两人就这样手拉手地回到了正院休息。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虽然四爷也知道尔芙的话是在安慰自个儿,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轻松了几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他和尔芙回到正院里歇下的时候,已然恢复以往的那副淡然模样。

    一觉醒来,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四爷转过身来,单臂蜷起,手臂枕在脑下,瞧着尔芙的恬静睡颜,心里头涌出一股暖流,一直紧抿着的唇瓣,扬起了浅浅的弧度,昨个儿整夜,苏培盛也没有回来报信,想来飘雪苑里的五格格是已经无碍,果然如尔芙这妮子说的那般,这些太医就喜欢用重话吓唬人,真是坏心眼儿极了。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个儿瞧,尔芙突然醒了过来,她眨巴着还有些惺忪的朦胧睡眼,哑着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同时,她将手往枕头下摸去,想要取出枕头下压着的鎏金珐琅彩怀表瞧瞧时间。

    四爷笑着,拍拍她的肩背,更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

    “时间还早着呢,再多睡会儿吧!”刚刚睡醒的四爷,声音也有些沙哑,动作却是温柔至极,他屈指勾起尔芙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嘴角噙笑的劝说着。

    尔芙有些懵的轻声问道“您今个儿不需要上朝?”

    “不去了,今个儿就在府里陪你和咱们那些不成器的孩子们。”四爷懒散答道,其实他也不是个就知道玩命干活的工作狂,闲暇时候,他也愿意将家眷子女都招呼到跟前儿,享受下天伦之乐,只是因为他没有强势母族做靠山,姻亲乌拉那拉氏一族,也是出工不出力的指望不上,他不得不拼命干活,在康熙帝跟前儿证明他的能力,为自个儿的家眷子女撑起一片天。

    现在他已经是朝野上下人人敬畏的冷面王、抄家小能手,也该休息休息了。

    更何况,最近康熙帝精气神都不错,也不需要他之前又是侍疾、又是监国的两头忙活了,昨个儿他就是留在前院书房清理下这段时间积存的邸报和廷寄,为的就是能够挤出几天时间来,好好陪陪后院里这些怨气满怀的女人们。

    圆明园那边,苏培盛都已经安排收拾好了,不过小格格出事,怕是不能去了,不然在康熙帝眼里,他这个阿玛就太没心没肺、也太铁石心肠了,兴许还会迁怒到尔芙这妮子的身上,毕竟尔芙是统御后院妾室和照养府中子嗣的嫡福晋、嫡额娘,现在将原本打算去圆明园小住几日的事儿说出来,虽然能替自个儿在尔芙在刷够好感度,让自个儿收获到来自尔芙这妮子的慢慢感动,却是也会让尔芙觉得可惜,所以为了不让尔芙觉得可惜,他也就别替自个儿表功了,还是好好趁着这机会在府里陪陪这个成日和内院庶务打交道的嫡福晋吧。

    这么想着,他就更觉得心疼尔芙,这府里上下就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尔芙性格里的贪图安逸、享乐的那点小缺点了,外人以为尔芙是不贪权多事,其实她就是懒到骨子里的大米虫一枚,但是现在为了他能够放心朝堂大事,她竟然真的将后院那些庶务都拿起来了,虽然未必做到尽善尽美,却真的将勤俭节约四个字落在了实处,可怜这妮子为了以身作则,明明自个儿有大笔嫁妆、私房,竟然也有半年多都没有裁剪新衣了,更别提打新首饰这种更奢侈的事儿了。

    只是四爷却不知道尔芙是觉得自个儿还没上过身的衣裳太多,这才会让针线房那边停了自个儿每月要裁剪四套常服、两套礼服的惯例,不打造新首饰的原因,亦是如此,虽然也算是一种节约,但是绝不是四爷想象的那般委屈自个儿,只为了能省下更多银两给四爷去照顾四爷那些属臣、幕僚。

    这种误会是美好的,别说尔芙不知道四爷心里所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解释。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窝在被窝里,说够了私房体己话,直躺到日上三竿,外面伺候的诗兰几次叫起,尔芙和四爷才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坐起身来,撩开了阻挡住满室阳光的床幔,任由床边候着的婢仆上前伺候着洗漱完,这才分别在屏风两侧更衣,最后一块来到了堂屋里用膳。

    说是早饭,其实更该说是早午饭合并到一块了,因为这会儿都已经快到晌午了。

    两人用过简单的早膳,又在堂屋里歇息片刻,便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要去飘雪苑看望还抱病的小格格这事儿。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认命,不再哭嚷着喊冤叫屈,知道四爷和尔芙过来探望小格格,她也没有再冒出来刷什么慈母光环,安安分分地待在已经布置成佛堂的内室里,跪在满面慈悲的菩萨面前,正在诚心诚意地替小格格祈福,而抱病的小格格,则由梁太医和药童,并几位奶嬷嬷在后罩房那边照顾着,还没有迁出飘雪苑别居。

    要说梁太医这人还算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并没有彻底放弃救治小格格。

    小格格已经比昨天好许多,起码能够睁开水汪汪的眸子,吐着泡泡,张开双臂要抱抱了,这让一直压在四爷心底的那块石头,有了些许松动,也不再对梁太医摆黑脸,随意的嘱咐几句要梁太医要用心照料小格格的话,便接过奶嬷嬷怀里的小格格小心抱着,有些尴尬地坐在墙边摆着的官帽椅上,拿起街边买来的小拨浪鼓,不熟练的哄着咧嘴要哭的小格格。

    “梁太医,你也辛苦大半夜了,快去厢房那边休息休息吧。”尔芙笑着看向旁边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眼睛的梁太医,轻声劝道。

    梁太医闻言,恭声谢过,便也就回去休息了。

    “看来四爷这冷面王的名号是已经彻底响彻朝野了,连一向在府里当值的梁太医瞧见你的笑脸,也有种见到鬼的感觉呢!”劝走了还有些分不清左右手的梁宇轶,尔芙笑着走到四爷身边坐定,一边伸手勾动着小格格嫩呼呼的小手,一边打趣道。

    “爷倒是觉得爷这个王爷在自家福晋跟前没有什么威信,不然福晋也不敢如此打趣爷了!”四爷稍显羞恼地剜了眼尔芙,低声恐吓道,只是就如同他说的那般,他在尔芙跟前是真的没有什么威信,尔芙不但不当回事,反而更加放肆的笑出声来,那模样就别提多可恨了,不过如此恣意张扬的尔芙,却让四爷越发舍不得责怪了,因为四爷也好久没有看到尔芙流露出这般真实、不遮掩的笑容了。

    就这样,两人一块哄着乌拉那拉媚儿所生的小格格,一直在飘雪苑待到下晌用点心的时候,这才起身来到前面上房里,因为尔芙这个不想替别人养孩子的嫡福晋,趁着气氛最好的时候劝说,劝说四爷还是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这样比较好,毕竟小格格的身体娇弱,没有一个能镇住场面的额娘做镇,单靠四爷这位难得有空做慈父的阿玛做靠山,这下面伺候的婢仆难免会有疏忽怠慢的时候,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四爷从小长在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而且小格格体弱是胎里带来的虚症,他也不好强硬的要求尔芙将小格格养在自个儿身边儿,虽然他相信尔芙会尽到嫡额娘的本分,将小格格视若己出,但是不出事还好,后院那些女人不会介意多出个养在嫡福晋膝下的庶出格格,如果一旦小格格在尔芙的院里出事,那么就会成为伤害尔芙的一柄柄利刃,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保护好小格格,便让尔芙去承受这些未知的风险,而小格格体弱,也确实需要个额娘多照看着些,排除尔芙这位能名正言顺将小格格养在膝下照顾着的嫡福晋,唯有乌拉那拉媚儿一人适合了,所以为了小格格能够安稳长大,四爷最终决定放乌拉那拉媚儿一马,不再剥夺她作为小格格生母的权利,命她继续抚养小格格。

    这对于乌拉那拉媚儿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她撑着已经跪得发软的双腿儿来到四爷和尔芙跟前儿,实心实意的给坐在四爷身侧的尔芙行了个跪拜大礼,哽咽着道:“婢妾叩谢福晋,婢妾以后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格格,绝不会再鲁莽行事。”

    此时此刻,尔芙相信乌拉那拉媚儿的感谢是真,但是她却不愿意居功,一来是她建议四爷将小格格留在乌拉那拉媚儿身边养着,其实就是为了保护自个儿,她当不得乌拉那拉媚儿如此感激,二来就是她不愿意让乌拉那拉媚儿有攀上自个儿做靠山的机会,她虽然不擅长宅斗,却深信乌拉那拉媚儿这种人,绝对不是那些甘于平凡、愿意安分守己的老实人,留乌拉那拉媚儿在自个儿身边,那就如同是留下一条蛰伏待机的毒蛇在自个儿身边一样,太危险,也太糊涂,所以她忙示意诗兰上前扶起还要继续给自个儿磕头的乌拉那拉媚儿,冷声说道:“你别急着谢我,我也不过就是给四爷一个建议,四爷会同意将小格格留在你身边,也是因为你待小格格那份不掺杂丝毫虚情假意的母爱,所以你要谢,那就更加用心照顾小格格吧,左右你现在被禁足,没什么事儿就别往外走动了,好好留在院子里。”

    “福晋说得有理,小格格的身体不如寻常孩子康健,你照顾她就该更用心些,平时多问问身边这些已经做过娘的奶嬷嬷如何能更好的照顾小格格,太医那边儿,你也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爷是这府里的主人,爷不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留在府里,照顾自个儿的身体。”四爷也看出尔芙对乌拉那拉媚儿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自然不可能让乌拉那拉媚儿有赖上尔芙的机会,笑着接过尔芙的话茬,继续说道。

    乌拉那拉媚儿有些失望,没能借此机会抱住尔芙的大腿儿,却也为自个儿能留下小格格在身边高兴着,又是屈膝一礼,这才诚惶诚恐地半欠着身子坐在了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陪着上首两尊大佛说话。

    四爷见乌拉那拉媚儿还算识趣,也没有揪着乌拉那拉媚儿犯的错就不放,但是该教训的话,他不会不说出来,该嘱咐的话,他也是要细细嘱咐,说到最后,这才提起要给小格格寻个擅长医术的医女在飘雪苑这边儿伺候,这是一种恩典,也是一种提防,一来是公开对后院女眷、婢仆表示出他对小格格的看重,二来是怕乌拉那拉媚儿又脑筋短路的做出用土方子给小格格治病的事儿。

    “婢妾谢四爷恩典。”乌拉那拉媚儿不敢拒绝四爷的好意,也希望自个儿跟前有个可信的医女照顾着,满脸喜色的谢恩道。

    “不过你也知道这内务府那边懂得医术的宫女很少,各个都是宝贝,不单单是咱们府里需要,宫里的娘娘,各宗室府邸里的福晋们,没有一个是不想要有医女在跟前伺候的,所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排好,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让你身边得力的宫女跟着府中太医多学学,也不求她们能够学得多好,真的行医诊脉,总比半点不动要强些,这事,爷会和藏药院那边的管事打招呼,你自个儿派谁过去,你自个儿琢磨,爷也不想多插手后院里的事儿。”四爷闻言,脸上的冷意不减,微微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接茬说道。

    说完,他又扭头瞧瞧尔芙,补充一句:“这事儿,你也和其他各院女眷说说,趁着这机会就一块安排了,相互间有个监督,也省得有那些个不知安分的宫女做出些不要脸面的出格事来,给你这个福晋添堵。”

    “臣妾知道,臣妾稍后就让诗兰给各院传信,争取今个儿就将这事定下来。”尔芙笑着应道,这也是她和四爷在后面就商量好的,虽然满族人家的男女大防,远不如汉人士族那般严苛,但是太医到底是外男,有些个病症是后院女人不好直接和太医说的,如果有了懂得医术的医女在旁辅助,这些事儿就好办多了。

    不过当着乌拉那拉媚儿的面,她还是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520/ 第一时间欣赏清妾最新章节! 作者:绾心所写的《清妾》为转载作品,清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