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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咱们福晋真是个好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是,你瞧瞧咱们福晋办的事,估计乌拉那拉氏正对她感恩戴德呢吧!”

    “要我说咱们福晋是真傻,小格格从出生到现在,瞧瞧四爷的态度,再看看那一批批送过去的赏赐。”

    “福晋才是真聪明人,你们都想得太天真了。

    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乌拉那拉格格被禁足圈禁起来,这小格格交给谁照顾,是你,还是我,还是要落到福晋头上,咱们不说别的,只说小格格那身子骨儿,胎里带来的虚症,稍有不慎……啧啧,这黑锅谁背呢,乌拉那拉格格是亲额娘,即便小格格出事,也顶多就是个照顾不到的事儿,可是要换做福晋抚养呢……”

    “你觉得福晋能想的这么多么?”

    “别太小看了福晋,福晋能从侧福晋一路走到今个儿,没有点手段,我不信。”

    “行了,咱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乌拉那拉格格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即便是不禁足,想要更进一步,也是不容易,总归算是好消息吧,不然让乌拉那拉格格那样的身份爬到咱们这些正儿八经以秀女身份进门的格格头上,那咱们才叫丢脸呢!”

    齐聚在东小院佟佳氏房里的众女就乌拉那拉媚儿被禁足、被解禁一事,议论纷纷,却皆是满脸喜色,这四爷府内院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虽然说四爷和尔芙商量要抬乌拉那拉媚儿格格做庶福晋的事儿时,身边并没有外人在侧伺候,但是却也没瞒过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们,现在乌拉那拉媚儿自个儿作死,好好的一手牌,被她折腾得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这些还是格格位分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这些人议论着,那满脸嘲讽和幸灾乐祸,简直是藏都藏不住。

    不过就尔芙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佟佳氏等人分成了两派,府里老人儿如格格和董鄂氏、李荷茱李侧福晋这些人,她们觉得尔芙就是个吃一百个豆不嫌猩的老好人,而后进府的佟佳氏、陆格格、雨桐和雨桠这些人则认为尔芙是在扮猪吃老虎,心机深不可测,绝对不是个善茬,但是不管怎么认为,她们都并不太担心,因为甭管尔芙真傻,还是她故意装傻,尔芙留在四爷心目中的温良贤惠印象,让尔芙不能轻举妄动,只会善待府中妾室,只要她们小心谨慎,也就不担心会被尔芙斩草除根了。

    与此同时,尔芙和四爷也在凉亭里商量着乌拉那拉媚儿的事儿。

    虽然说府里抬庶福晋是不需要得到皇上的恩旨册封,但是总是要像模像样的上个奏疏,说明下情况,总不能是府里不明不白就多出一个有资格养育子嗣的妾室吧,现在这替乌拉那拉媚儿在皇上跟前儿过明路的奏疏送上去了,如果没有内阁插手故意拦截,定是已经摆在西暖阁的书案上了,结果乌拉那拉媚儿自个儿作死,现在四爷后悔上奏疏替她在皇上跟前儿过明路,却不好朝令夕改,再上奏疏废除乌拉那拉媚儿庶福晋的名分,但是乌拉那拉媚儿犯下达到错,总不可能不罚,所以现在四爷很是犯愁呢!

    “这但凡和乌拉那拉氏族沾上边儿的事儿,便没有一件能让爷顺心的。”四爷喝了口温热、苦涩的浓茶,叹气道,那蹙眉抿唇的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兴许还以为他是在为了什么朝堂大事烦心呢!

    对此,尔芙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有错不罚的话,这四爷府里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乌拉那拉媚儿这件事的时候,旁边伺候的诗兰对着尔芙使着眼色,偷偷伸手指着碧池苑的方向,挤眉弄眼地做着怪脸儿。

    “有话就说,别挤眉弄眼的。”尔芙没好气的翻着白眼道。

    诗兰也是真服气了自家主子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但是她却也不敢有话就说,只能随口扯了个借口,稍显羞怯,脸颊微红的回答道:“刚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小虫,奴婢怕小虫飞到眼睛里,一时有些失态了!”

    “是么?”尔芙挑眉反问道。

    四爷也适时出声,他瞧着刚刚诗兰指过的方向,带着几分揣测意味的开口道:“你刚刚又是歪头、又是指方向的,显然不可能是你说的那样是有小虫飞到眼前,而按照你手指的方向,那边有针线房和浣洗房,再有就是临湖而建的碧池苑、揽月楼和倚月阁几处院落了,所以爷觉得你应该是心里有什么主意了吧,你也别藏着掖着地耍心眼儿了,有什么话就照实说,不然等爷自个儿琢磨出来,可别怪爷不顾念你们主子的脸面,直接让苏培盛将你送去慎刑司治罪。”

    说完,他还未配合自个儿的气势,重重地了下手边的茶碗儿,直弄得水花四溅,这才扯着袖管里藏着的汗巾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只留一双锐眼死死地盯着已经双膝发软的诗兰。

    诗兰闻言,不敢再敷衍,双膝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垂首答道:“其实奴婢是想和主子说,您和主子爷不必如此为难,府里一共有三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主子,其中有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一人,而乌拉那拉格格就有两位,只要主子爷替飘雪苑那位乌拉那拉格格请封的奏疏,内容不是特别严谨,完全可以用另一位乌拉那拉格格顶上。”

    这种冒名顶替的做法,倒是四爷没有想到的,他来了几分兴趣:“仔细说说。”

    “小乌拉那拉格格进府时间不短,又正是身怀有孕的时候,主子爷替小乌拉那拉格格请封,也是合情合理的。”诗兰的脸上闪过些许紧张,却还是强作镇定的将自个儿想的主意说了出来,她会这么说,倒不是她收了小乌拉那拉氏什么好处,她仅仅是心里这么想了,便做了些小动作暗示自家主子,根本就没想到自家主子会直眉楞眼的要求自个儿有话就说,更没想到四爷会有这么好的观察力,弄得她进退两难了。

    “不得不说,这倒是个办法。”尔芙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沉吟片刻,点头赞同道。

    “这小乌拉那拉氏没少给你找麻烦,你这是准备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要收服她为己用呢!”尔芙没想到的点,不表示四爷想不到,他见尔芙也赞同诗兰的说法,毫不意外的想多了几分,他目光森然的注视着旁边跪地垂首做请罪状的诗兰,看都不看身侧坐着的尔芙,沉声问道。

    尔芙是真的很讨厌四爷这分分钟翻脸给你看的性格,更不喜欢被四爷怀疑自个儿别有用心,她脸上的笑脸,登时收敛一空,大力的抽回了被四爷攥着的手,冷声回答道:“我是就事论事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后院里拉帮结派,我也没兴趣去和那些面甜心苦的女人讲姐妹情分,你觉得这办法不成就算了,别总想着说我要拉帮结派。”

    “爷就是随口说说。”四爷见尔芙不高兴,又忙轻声哄着。

    不得不说,尔芙和四爷的相处模式,简直就是一对别扭至极的欢喜冤家。

    尔芙有些矫情地将自个儿的位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再去理会转过头来哄自个儿的四爷,盯着还跪在地上的诗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提起小乌拉那拉格格的事儿,我和她素来不睦,难道是她塞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你准备另投靠山呢!”

    “主子明鉴,奴婢只是见主子爷和您没有更好的主意,这才想到小乌拉那拉格格,并非是收了小乌拉那拉格格的好处,更不敢存任何背主的念头。”诗兰满心后悔的哽咽着道,她就知道她是被尔芙传染了心直口快的毛病,这种事关后院主子们晋位的事儿,哪里能容得她一个奴婢多言,稍有不慎就被人怀疑用心,果然她就该好好做个背景板才对,怎么就管不住嘴儿呢……现在唯有期盼着自家主子信任自个儿了,不过想想,这种可能该是微乎其微了吧!

    正当诗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尔芙笑着招呼她起身说话了。

    其实尔芙从未怀疑过诗兰的用心,她会那么问,也不过是给诗兰一个解释的机会,让诗兰能将心里那些想法一股脑儿的说给四爷知道罢了,因为尔芙知道四爷是不会允许自个儿身边有可能不忠的婢仆存在的,今个儿要不能彻底打消四爷心里的猜忌,四爷一定会寻机会将诗兰赶回到凌柱府去,即便诗兰是个已经入了旗籍的包衣宫女。

    尔芙信任诗兰,原因有二。

    一来是因为自古就有一仆不侍二主的老话儿,今个儿诗兰背叛她,投靠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都会将诗兰奉若同胞姐妹般优待,但是一旦自个儿倒台,诗兰的好日子就算是彻底过完了,背叛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没有人会留下一个曾经背叛过旧主的婢仆在跟前伺候自个儿。

    诗兰留在她身边,诗兰就是她最亲近、最倚重的大宫女。

    二来,则是因为背叛是需要筹码的。

    诗兰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假,但是她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在凌柱府里伺候,已经和凌柱府里的一个年轻管事成婚,正怀有身孕,两姐妹从小相依为命,情分非比寻常,想要让诗兰不顾同胞姐妹的身家性命,实在是太难了,她在尔芙身边是最得脸的大宫女,她的妹妹诗韵就能做府里最体面的管事娘子,一旦诗兰背叛尔芙,不管伊尔根觉罗福晋为何,总不可能放过卖身契还捏在她手里的诗韵。

    任何一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而且就算是有朝一日诗兰要背叛自个儿,诗兰也不可能选择小乌拉那拉氏这个注定不可能翻身成为嫡福晋的小格格投靠,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诗兰得傻成什么样,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而说诗兰可能收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好处,替小乌拉那拉氏说些好话,那更是荒唐。

    显然,四爷也明白这点,他也并没有再揪着这事不放,反倒是开始和尔芙商量着要抬小乌拉那拉格格做庶福晋的事儿了。

    这庶福晋的名头,叫着好听,其实并不比格格的品级尊贵多少。

    正因为如此,所以将格格抬成庶福晋,连请旨册封都不用,仅仅是由四爷给皇上上道奏疏过个明路就可以了,要是能赶上编纂玉牒的机会,兴许能混上个玉牒留名,不然那就是摆设一个。

    四爷之所以为此犯愁,不外乎是他不想留给康熙帝一个办事不牢靠的印象罢了。

    诗兰给出的建议,让他觉得天都亮了,左右都是姓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又不是编纂玉牒的年头,两人的岁数有些不同,一个已经产女,一个还在孕期,一个是四品郎官府里出来的嫡格格,一个是七品小县令府里出来的嫡出格格,虽然有所差异,却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庶福晋是没资格出门应酬的女眷,也不怕别人会发现这些端倪,而且即便是被人发现这些端倪,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些不在玉牒上的庶福晋,即便是皇上那边儿,也仅仅是在奏疏最后留下一个朱批的圆圈而已,等到编纂玉牒的时候,他再给宗人府那边负责编纂玉牒的人打个招呼就是了。

    沉吟片刻,四爷打定主意,朗声吩咐道:“抬小乌拉那拉氏做庶福晋的事,还是等她生产以后再公布吧。”

    说完,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浅浅抿了口,便拉着尔芙往正院走去。

    不得不说,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小乌拉那拉氏这胎儿还没有落地,她这顶了几年的格格头衔就变成了庶福晋,虽然仅仅是个庶福晋,却也有资格在府里那些格格跟前自称一句姐姐了,连后院那些小格格们都要唤小乌拉那拉氏一声庶额娘了。

    重新回到正院上房里坐定,还不等尔芙吩咐诗兰奉茶,四爷就将房间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尔芙满脸不解地瞧着站在自个儿跟前的四爷,轻声问道:“您这大白天的就将人都赶出去了,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说完,她就有些脸红地往后躲了躲,她还真有些担心四爷要拉着她白天胡闹,到底不是自个儿还是侧福晋的时候,这要是传扬出去,她这脸面往哪里搁呢!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雍亲王胤,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出生,到现在已是人到中年,加之他本来就不是特别热衷于床笫之间那点事,除了尔芙才进府时,曾硬拉着面嫩的尔芙胡闹几次,一向是很守规矩的,不过就那几次胡闹,却也让尔芙见到了一个和历史上的冷面王不大相同的四爷,所以对于四爷突然大白天就将宫婢仆从就轰出门去的做法,她有着一种莫名的防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在尔芙犹豫着要不要拒绝的时候,四爷指着尔芙的身后,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瞧着东一摞、西一摞的,摆在这里都快有小半年工夫了吧,一直都没有问你,今个儿正好有空,那就和爷好好说说这些吧!”

    尔芙闻言,有些懵地回头瞧去。

    罗汉床和窗户之间有一张黑漆的长条几案,本来上面摆着一对青玉双耳花瓶,有宫女时时更换新鲜的花枝妆点房间,不过因为尔芙经常会让奶嬷嬷带着小米团过来上房玩,尔芙见小米团经常探身去抓花瓶里的花枝,她怕米团贪玩,弄碎花瓶,扎伤了自个儿,便让人将长条几案上的花瓶撤了下去,只留了一条光秃秃的黑漆长几在那里,经常放些随手要用的小玩意儿。

    而四爷指着的就是那一摞摞放在黑漆长几上落灰的册子。

    这些册子是一摞摞和账本有几分相似的记档,记录的是四爷在外的所有产业,包括在京中和各地置办的土地、铺面,还有随驾出巡时候置办下的别院,尔芙让账房管事忙活二十余日整理出来,本来是想着能不能通过土地置换,将一些比邻的零散土地都连成片,或者是将那些租赁出去的铺面变卖,另选择合适的旺街闹市购买几处比较大的铺面,最重要的就是她还想把那些四爷几年都可能不会过去住的别院都卖出去。

    其实用现代话说,也就是整合资源。

    那些土地、铺面还好说,不管怎么样,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出息送到府里来,四爷那些家当里,最让尔芙觉得无奈的就是那些分布各地的别院了。

    这些别院有当初四爷随圣驾出巡时候购置下的,更多则是犯官罪产被罚没归公,又从康熙帝手里赏下来的,大小不一,大的有内藏曲径回廊、假山流水的六进大宅,小的有四四方方能住下一家五六口人的小四合院,如果都租赁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所致,这些别院就那么空摆在那里,府里不但要额外房屋修缮的费用,还要将那些在别院当差的婢仆都养起来,一年四季的衣裳、月钱,日日的吃喝嚼用,这一笔笔费用叠加起来,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以前这些开销都是从前院账房走的,不经后院的公中账本,尔芙不知道,也没有关心过这事,也没有想过府里还有这种纯粹浪费银子养着的摆设在外面,她突然想要清查府里在各地的产业,前院的账房管事亦是个耿直的,一股脑的,将这些纯粹浪费银子当摆设的别院都报到尔芙这边来了,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好伐!

    四爷何等勤俭,怎么允许这么败家的行为……

    她一边清点府里在各地的产业,一边琢磨着这些空置许久的别院,偏偏她自个儿后院这摊事不少,很难抽出时间和前院那些账房商量细则,也不想让这些事分四爷心,一来二去,这些册子就成了她东次间里的一道风景线了,她差点都要忘记将这些册子整理出来的目的了。

    今个儿,难得四爷主动提起,正是个和四爷商量的好机会,所以……

    尔芙笑着指了指其中一摞,柔声说道:“你不说,其实我也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这些事儿,这一摞的册子记录的都是你这位雍王爷在各地的别院,其中单说苏杭二州,便有你雍王爷的别院六处,那些小的,咱们就不说了,只说前任苏州织造斥巨资修建的拿出占地超过百亩的景观园林,里面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有汉白玉雕的石拱桥、更有一栋栋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阙,但是你知道府里每年要拨过去多少银两修缮么,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商量商量这些空置许久的别院庄园都该如何处置了!”

    “这个……爷还真没有注意过!”四爷有些尴尬地拿过一本翻了翻,低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低调炫耀吧,一处占地超百亩的景致园林,竟然会被四爷丢到脑后去不当回事,果然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族子嗣,便是再勤俭节省,也做不到寻常百姓那般锱铢必较,尔芙有些无语地指着册子上一个蓝湛湛的数字,咬牙道:“单单是我说的那处园林,每年就要拨过去近七千两银子维护、修缮。”

    七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代,那些殷实人家,十来口人,一个月吃喝嚼用,也不过二两银子。

    “要花这么多银子,怎么从未听账房提起过,爷要是早知道这园子这么费银子,当初太子找爷要这处园子的时候,爷就直接送给他好了!”四爷显然也被这个数字给惊着了,他翻看着那一笔笔记录详细的保养费用,颇有些后悔意味的摇头道。

    “呵呵……”对于四爷这种反应,尔芙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四爷府账房的工作是什么,他们既不负责赚钱,也不负责花钱,他们甚至都不管银子,只要将一张张有傅鼐签字画押、或者是四爷钤印的条子登记造册就是,再就是负责将府里来客送上的一张张礼单,重新抄录,一份送到傅鼐那儿,作为答礼的参考,一份交给四爷跟前的苏培盛,再由苏培盛甄选过转给四爷,一份则是送到专门的管库公公手里,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四爷面对面的说话,哪里可能会提醒四爷这府里每月还有这样一笔数额庞大的开支。

    这也得亏四爷的家底还算是丰厚,外面赚钱的产业也不少,不然四爷府早就空了!

    “这些别院,我觉得留下几处能常来常往的别院外,其他的还是早些处理了吧!”好在尔芙也没指望四爷能知道这事,不然就照着四爷那性子,早就将这些费银子的摆设处理了,所以她仅仅是翻翻白眼,表示下自个儿的无奈,便直接提出了自个儿的想法,变卖、变卖、再变卖……

    四爷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认真地将这些册子都搬到身前儿,细细翻看一遍,又着重挑出几本来,这才将其余那些册子推到尔芙面前,重重地点点头道:“这些别院都是爷从来没有去过的别院,估计以后也不会去,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你安排人卖了吧,换了银子,直接留在后院的公中,你看着是要再买铺子置产,还是就近买田,一切随你安排。”说完,他还不忘扯过长几上放着的笔墨,自个儿研墨、自个儿铺纸,写了张条子,在落款处留下钤印,交给苏培盛去前院账房那边入账。

    “那剩下那些呢?”尔芙笑着将这些册子收到旁边放好,指指四爷跟前的那一小堆册子,追问道。

    “这些……都是些不甚起眼的小院子,最大的不过是两进院子,又都是在京里的,爷是想留着赏人用,你也知道爷不喜那些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这手下都是些靠俸禄过日子的穷官儿,要是外放为官还好,前衙后居,一家老小,总归能有个地方住,但是像李卫那样的被召回来的京官,他是有你送给玉清的陪嫁宅子住,但是还有好些都要赁房子过日子呢。”四爷闻言,抬手将这些册子往身前揽了揽,稍显尴尬的解释道,毕竟他这样说自个儿手下都是些奉公廉洁的好官儿,很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呢!

    不过尔芙倒不这么想,她反而是满脸钦佩的点了点头,而且又挑了几本册子出来,放在了四爷跟前那堆册子的最上面,这是几处在京里的三进院落,和那些空着的别院不同,一直都是租赁出去赚银子的,所以四爷并没有阻止尔芙将这些卖出去,更不好意思截留下来赏人,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交到尔芙手里就是归了后院公中的一部分,也就是归了尔芙的东西,虽然他很想将这些院子留下来,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争东西,所以……他也就只能忍了,但是尔芙也并不是个死要银子的性格,她只是不愿意瞧着那些空院子摆在那里浪费银子而已,要是将这些院子送给那些廉洁奉公的好官,她还是很乐意的。

    清朝各级官员的俸禄不高,而且康熙朝的时候,还没有养廉银这种东西,一个七品知县的年俸不过四十五两,另有禄米四十五斛,如果放在寻常百姓人家,那绝对是富足得不能再富足的生活,但是一个知县不单单是要养自己一家数口人,最起码还要养四个轿夫和一位师爷,一位师爷就足以分去知县一半的年俸,这还得说是不要找太好、太知名的师爷,再说后院里,也要置办两个小丫鬟干活儿跑腿,书房也要有常随小厮跟着,这里里外外就是十来口子人,谁能不吃饭、谁能不穿衣,所以俸禄是根本不够花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那位廉吏于成龙就能吃得起青菜豆腐的原因了。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最后还是过得一贫如洗,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贪,不是每个人都有兴邦安民的远大志向,也不是每个人做官就为了贪赃枉法,实在是有些时候的无奈和不得已,所以将房子院落送给这样能守住本心的好官儿,尔芙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她也愿意给这些人提供房子、银子,只要他们能一直为百姓谋福祉就好。

    俗话说:穷则独善其人、富则达济天下。

    在尔芙看来,她现在就属于富人那堆儿里的,而且还是身居高位,既然如此,既然有这个能力,她肯定希望给那些生活贫苦、却仍然坚持为百姓谋的好官儿提供一些自个儿能提供给他们的便利了。

    --这是四爷和尔芙相处多年,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经验之谈。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顺着尔芙的话茬,含笑点头道:“爷倒是也想和你多在一块待一会儿,不过前院书房里还有一滩事等着爷去处理,所以也只好委屈你了。”

    说完,四爷炫耀似的勾起腰间挂着的玉佩,轻轻地摇晃了两下,迈步往外走去。

    尔芙看到他如此孩子气的幼稚举动,半是甜蜜、半是无奈地摇摇头,却到底还是送着他到了院门外,目送着他和苏培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子路的尽头,她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去。

    相比每日都忙碌不停的四爷,尔芙确实是清闲不少,但是也有很多正事要处理。

    比如核算账目,清点各处产业出息,检查后院小格格们的功课情况。

    因为要张罗着乌雅赫赫进府的相关事宜,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腾出工夫往听风楼那边走动过了,也是该过去瞧瞧了,免得小七和茉雅琦两个小格格起了玩闹想法,不好好跟着孙嬷嬷学本事。

    齐聚在东小院佟佳氏房里的众女就乌拉那拉媚儿被禁足、被解禁一事,议论纷纷,却皆是满脸喜色,这四爷府内院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虽然说四爷和尔芙商量要抬乌拉那拉媚儿格格做庶福晋的事儿时,身边并没有外人在侧伺候,但是却也没瞒过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们,现在乌拉那拉媚儿自个儿作死,好好的一手牌,被她折腾得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这些还是格格位分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尔芙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再继续发脾气,她又不是个沾火就着的炮仗筒,她刚刚脾气暴怒,也不过是一时不痛快,心直口快的吐槽两句,便也就算了,所以这会儿诗兰上前来扶她起身,她也仅仅是怔住片刻,便顺着诗兰搀扶的力道,痛快地坐直了身体,同时开口问道:“外面怎么了,怎么还需要我这么晚起来,天塌下来了?”

    “是飘雪苑那边闹起来了!”诗兰闻言,脸色微红的回答道。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京城周边的良田,比起其他地方的良田,价格要更加高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京城周边一亩良田,因为其所在位置的不同,价格在八两到十三两之间,四爷府置办的良田,虽然零散,但是都是顶好的良田,贸然出手的话,很难买不到最高价格,加之中间人倒手扒皮等问题所限,如果不细细规划一番的话,这些田地是根本卖不出钱来的,要是如此,那还不如就任由这些良田继续留在那里,甭管怎么说,总归是一份产业。

    “别的不说,咱们只说你想要卖地这事,你准备让谁负责呢。

    虽然这二三百亩地放在咱们府里,不算什么,但是想要全部出手,也不是一两天时间就能处理好的,你总不能让你炫彩坊的大掌柜的白夫人去负责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吧,至于其他人,府里的宫女是不能在外留宿的,要是每天从府里往外跑,估计也会有人说闲话吧,这点你得好好琢磨琢磨!”四爷将这些册子推到旁边,抬手揉了揉脸颊,正色道。

    四爷并不反对尔芙要出卖产业这件事,这事儿与四爷而言,还不如操心操心自个儿晚上的夜宵要吃什么点心重要,这些田地放在普通百姓家里,绝对是一笔值得要细心呵护、代代相传的祖产,但是放在四爷府里,洒洒水啦,所以卖不卖的,能卖多少银两,并不是能让四爷感兴趣的话题,反而他更加在意的是要安排谁去负责这件事。

    虽然一亩地就是十来两银子的事儿,但是积沙成塔,二三百亩地卖出去,也是将近两三千银子,总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打理这件事吧,宫女因身份所限,不好在外抛头露面,那些跑腿传话的小太监们大字不识,虽然机灵,却连买卖契约这些要去衙门备份的契书都搞不好,而大太监们有能力担起这个差事,却各有各的差事,数来数去,也唯有府里的那些管事嬷嬷和账房先生了,但是到底安排谁去呢,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挺耗时间的,安排谁去,谁又能愿意去呢!

    关于这点,尔芙显然是早有打算,她笑着竖起食指摇了摇,柔声道:“有牙行,咱们大可以将这些零散土地的契书交给牙行的经理买办负责,或者就直接将这些契书卖给某个牙行,到时候再由他们自个儿一点点的往外卖就好,咱们就只管留在府里收银子就好,根本不需要安排咱们府里的人去负责。

    我和你说句实话,别看咱们府里这些婢仆杂役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更忠心于你,但是真论起贪墨公中的手段来,那也个顶个都有自个儿的招儿,真要让我将这种活儿交给她们去负责,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那还不如就便宜给那些佃户占便宜好了。

    另外,说起要变卖零散土地这事儿,我还想让咱们那些庄头仔细问问佃租咱们土地的佃户,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想买,如果是那些踏实本分的佃户愿意买地的话,也不一定非让他们一口气就掏出那么多银子来,哪怕让他们先欠着买地的银钱呢,让他们以后再慢慢还款,直接卖给他们,也省得都落到那些富贾显贵手里,反倒是弄得那些要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要每年付三成收成佃租土地了,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些事儿,你既然都已经考虑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好了,爷没意见。”四爷表示认真思考的尔芙是帅帅哒,他单手托腮,全身放松地靠坐在罗汉床上,嘴角微扬的含笑答道。

    “那好,那再说说这些铺面吧。”尔芙也不管四爷的心思在哪儿,果断将身前茶桌上堆着的那些册子收拾好,重新放回到长几上,又重新搬过另外一摞册子,指着其中几本封面上都用朱笔勾出圆圈的册子,示意四爷看看这些亏损亏损再亏损的坑爹铺面。

    这些铺面都是些面积不大,位置也不好的小铺面,一年的租金就是几十两银子,或者更少,也就十几两银子,尤其是在南城那边的几处小铺子,全都是租给那些各处送水赚辛苦钱的小商户,租金收起来费劲不说,好好的小铺面都被折腾得不像样子了,十几个力巴住在一个小房间里,好好的青砖地面都快烂了,更别提墙壁和窗棂这种比较精细的东西,要是全部收回来的话,单单重新铺地、粉刷墙壁的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是就这么租着吧,也不能给府里头带来多少收益,反而给外人一种四爷府家底好厚、处处都是铺面的错误感觉,还不如照着尔芙的意思将这些不赚钱的小铺子都卖出去,管着卖给谁呢,管着能收回来多少银两呢,总能换回一笔银子来。

    想到这里,四爷将手里翻看的册子合拢,满脸郑重地点点头同意了。

    “那就都一块交给牙行去负责,我也会先安排咱们府里的管事过去问问那些租赁铺面的商户,愿不愿意出银子将这些铺面接下来,如果愿意,那自然是好,如果不愿意,那也就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通知他们找地方搬家,争取赶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将这些铺面简单收拾收拾,争取多买些银两,也让牙行留意着其他旺街上的铺面,再置办几处好些的铺面,总不至于把这些银子都留在库房里落灰就是了。”虽然四爷说这些事就交给自个儿拿主意好了,但是尔芙还是将自个儿心里的想法和四爷说说,免得后院那些女人扇阴风、点鬼火的和四爷挑拨,反倒落得她一身不是。

    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事实证明,她今个儿多解释一句,也给她避免了不少麻烦。

    作为府里的嫡福晋,掌管中馈和公中库房,手里攥着价值千万金的大钥匙,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挑毛病呢,何况是她这么大手笔的变卖府中产业。

    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转移财产等说法,但是却也有分家产之说,尤其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弘晖阿哥都十七岁了,宫里的德妃娘娘和四爷已经决定要在明年选秀的时候,挑选合适的秀女议亲,尔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变卖产业,那些女人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分家产这个事儿,将她们心里毫无根据的猜测和联想当做事实,一个个跑到四爷跟前去替弘晖抱不平,如果不是这件事,尔芙一早就和四爷商量好,还每桩每件都细细解释过,四爷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行,你办事,爷还是放心的,要是真赔了就拿你的嫁妆赔好了。”处理好这些事儿以后,四爷难得轻松的开起玩笑来了,他动作有些轻佻地伸出手指挑起尔芙的下巴,像那些摇头晃头的在戏园子里大撒银钱捧戏子的浪荡公子哥儿似的,调侃道。

    “那可不行,我的嫁妆都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下来的,我还要留给小七做嫁妆呢,怎么能让你拿去肆意挥霍呢!”尔芙也配合地攥着领口,一副小女子怕怕的样子,装着哭腔反驳道。

    两人在房里玩得热闹,外面更加热闹。

    佟佳氏这位侧福晋被四爷当做是一件摆设摆在后院占位子这件事,后院里的这些女人,只有尔芙知道,其他人还当她是四爷的新宠呢,有个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跑过来和她商量,她也很愿意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原本还是桩桩件件都及时向四爷回禀,现在见四爷不再对她冷着脸,她就有些找不到自个儿的位置了,竟然又打起了再争宠的心思。

    而现在摆在她眼前的障碍,不再是尔芙这个老人儿,而是乌拉那拉媚儿。

    到底是佟佳皇后的侄女,家里长辈经常出入后宫,一些小道消息,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宫里诸位皇子的性情品行到底如何,她也能从家中长辈的口中了解不少,所以佟佳氏比四爷府里的其他女人要更了解四爷的性格,别看四爷看着性情冰冷,却是个最重情重义的人,也许乌拉那拉媚儿在照顾小格格这件事上是有所纰漏,但是仅是她悉心照顾小格格这点就足以让四爷对她格外优待,昨个儿被禁足,眼看小格格就要移居其他院落,交由奶嬷嬷照顾,但是今个儿就免了这些责罚,其中兴许有尔芙这个擅做老好人的嫡福晋替她求情,更多的却是因为四爷就是对乌拉那拉媚儿心软了。

    一个男人愿意对一个女人心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看对眼了呗。

    有尔芙这个老女人在自个儿前边儿如同一座挖不到的大山般挡住自个儿的上位路就够让她恼火了,现在又有乌拉那拉媚儿这个在外面就已经伺候过四爷的浪蹄子冒出来,要是佟佳氏能再忍下去,那就真是意外了。

    想要除掉乌拉那拉媚儿,很容易,却也很难。

    只要有小格格在,让乌拉那拉媚儿随时随地的刷够慈母光环,那乌拉那拉媚儿很容易就可以在府里站稳脚跟儿,到时候就还会再有孕、再产子……便如同是一个良性循环一般的,最终乌拉那拉媚儿能不能爬到尔芙的头上作威作福不好说,但是却绝对能猜到她这个不能产子的侧福晋头上,而想要断掉这个良性循环,也唯有对小格格下手,小格格胎里带来的虚症,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夭折,她不动手,小格格也未必能安然长大,但是她不能等着这个可能会出现、又可能不出现的机会到来,万事都怕万一,万一小格格能安然长大呢……所以在那些女人肆意嘲笑乌拉那拉媚儿好好的庶福晋就要到手,却被自个儿折腾丢了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对小格格动手。

    她没有参与到那场乱七八糟的议论中,便是想要做到旁观者清。

    事实上,她也确实找到了适合利用的人选,雨桐和雨桠。

    这两个吴家送进来的侍妾,模样清秀,一个性情温婉,一个性情爽朗,倒是互补,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又是自小就被家里所有人当做救星般拥戴着、呵护着,骨子里有些自傲,即便是在她这个满洲八旗出身的侧福晋跟前,也是隐隐流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做乌拉那拉媚儿固宠的棋子、玩意儿呢!

    佟佳氏甚至在想,乌拉那拉媚儿这胎儿突然早产,兴许就和这雨桐、雨桠有关系。

    别说,她还真是猜中了。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佟佳氏不打算拉拢二人为自己所用,更不想要利诱二人了,她抬手招呼过绝对忠心于自个儿的陪嫁丫鬟菊香上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满脸阴狠地笑了起来。

    试试,万一能试出意外收获呢!

    她让菊香去找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再通过小太监的嘴儿去试探雨桐和雨桠二人,佟佳氏暗想,如果能试探出雨桐和雨桠的短处来,她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直接通过小太监吩咐雨桐和雨桠去除掉乌拉那拉媚儿所出的那个小格格,她手上也不需要沾染血腥,和这件事也扯不上关系,这方法比自个儿动作,可是要安全不少。

    想到就做,三天后,雨桐和雨桠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信上是她二人如何借用乌拉那拉媚儿房中、窗边都明晃晃摆着的花瓶,对乌拉那拉媚儿肚里的胎儿动手脚的全部过程,内容详细准确得就如同有人亲眼看到这些事似的,虽然信上没有附上任何证据,但是雨桐和雨桠还是不敢不遵照信上所说,借着替乌拉那拉媚儿去针线房取新衣的机会,来到了后花园的一角。

    一个丢在人群里,眨眼就会消失不见的小太监,正满脸冷笑的等着她们来呢。

    “二位姑娘好,奴才奉我家主子吩咐,特地在这里等候姑娘,只是来给两位姑娘传句话,我家主子不想看到什么五格格、六格格的在府里碍眼,又不好接近飘雪苑,所以希望二位姑娘能为我家主子分忧。”小太监手掐兰花指,捏着一条绣着桂花的粉帕子,迈着小碎步,故作娇羞地凑到雨桐和雨桠跟前儿,压低声音道。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就在尔芙为了越见丰满的小金库暗暗窃喜的时候,雨桐和雨桠找到了动手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让一个比女人还要娇媚几分的小太监出面威胁恐吓,二人都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了保住秘密不暴露,她们还是强忍着委屈和愤怒,接过了小太监准备的一包暗褐色粉末,她们没有装傻充愣的去问这包粉末到底是何物,更没有问小太监背后的主子是谁,仅仅是让小太监去转告他的主子要守信用,便直接离开了树荫后,径自往针线房去给乌拉那拉媚儿取新衣了。

    直到走出后花园,雨桠才沉不住气的问道:“姐姐,咱们为何不找家里求助呢?”

    雨桐回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注意到这里,她这才拉着雨桠往路边紧走两步,压低声音的解释道:“你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戕害宗室血脉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如果咱们和家里联络,一旦事发,咱们吴家还有什么脸面在内务府立足呢!

    如果不牵扯到家里,除掉小格格也好,没能除掉小格格也罢,要是咱们被抓住,咱们还可以说是不甘心乌拉那拉媚儿这样一个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女人对咱们二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仅仅是因为一时想不通,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起码能保住咱们吴家在内务府里的地位和差事,咱们的父母兄弟还能活,这点事儿,你总是要明白的。”

    说到这里,雨桐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和苦闷,满脸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有想到自个儿苦苦经营,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比雨桠还明白,她要是真的对小格格下手了,即便能保证自个儿这次不被人揪出来,以后也是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这个在背后胁迫自个儿和雨桠的人是谁,一个这样躲在重重黑幕后的黑手控制着自个儿,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呢!

    是的,因为抓不到背后胁迫自个儿的人半点线索,雨桐犹豫几天,动了死的念头。

    她虽然不想要走到这一步,却不愿意让整个家族都陪着自个儿落入困境,她想要牺牲自个儿和雨桠的性命,最终揭露出自个儿和雨桠被人胁迫的事实,让自个儿的家族能够脱身,但是她不知道雨桠是什么想法,所以她并没有忙着将这些话告诉雨桠,只是让雨桠不要害怕,更不必紧张,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都有她这个姐姐在前面挡着呢!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进府伺候,雨桐和雨桠就算是曾经闹过别扭、也都有过自个儿的小算计,但是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儿上,她们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所以雨桐这么说了,雨桠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点着唇脂的点点朱唇,紧紧得抿成一条线,去针线房取过新衣裳,往常最爱去的莲池边儿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到了飘雪苑。

    飘雪苑里,乌拉那拉媚儿已经不如原本那般信任雨桐和雨桠两姐妹。

    只不过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乌拉那拉媚儿还是笑吟吟地管雨桐和雨桠二人叫妹妹,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也是亲亲热热地管她叫姐姐,笑嘻嘻如同献宝似的将从针线房取来的两套新衣递到乌拉那拉媚儿跟前,异口同声的催促着乌拉那拉媚儿快去试穿新衣。

    “真是拗不过你们俩姐妹,好好好,我去试试。”乌拉那拉媚儿抬手摩挲着柔顺如水的云锦旗装,摩挲着领口的精致盘扣和绣活儿,似是拗不过,却难掩喜色地点了点头道。

    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去试穿新衣裳时,却也没有忘记吩咐奶嬷嬷将小格格抱下去。

    “哎呀,小格格好可爱呢!”瞧着奶嬷嬷抱着小格格往外走,雨桐好似才注意到小格格也在房里似的,笑嘻嘻地挡在奶嬷嬷跟前,伸手摸着小格格嫩呼呼的脸颊,扭头对着屏风一侧的乌拉那拉媚儿高声说道。

    “下次四爷过来,你就多过来走动走动。”乌拉那拉媚儿笑着应道。

    “算了吧,和姐姐说句实话,要不是家里非要我们姐妹入府,爹娘哭着求着,我真是不愿意来这种大宅门里。

    你也知道我家阿玛是内务府里管茶叶采买的,这差事看着不起眼,却是个肥差,我和雨桠在家里过的日子,真不比那些名门望族府里的大小姐差,虽然不能买奴婢进府伺候,却有不少帮佣下人伺候,吃的喝的,更是上讲究,绫罗绸缎,更是穿腻了的东西,但是一进了这四爷府,我们是地位低下的包衣宫女,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身边连个婢女仆从都没有,要不是有姐姐帮衬我们姐妹,连洗洗涮涮这些事儿都要自个儿动手操持……”雨桐闻言,绕过抱着小格格要离开的奶嬷嬷,几步走到屏风旁边儿,半倚着镂空雕琢的六扇落地屏风,颇为感慨的发着牢骚,那模样真有几分兴尽意阑的意味在。

    “别这么说,这日子都是一天天熬过去的,我才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不起眼的侍妾一个,别说福晋和侧福晋看不上我,便是那些正儿八经秀女出身的格格都用白眼看我,但是你看现在,这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么……”乌拉那拉媚儿仿佛从未怀疑过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是害自个儿早产的人似的,满脸堆笑地绕过屏风,来到雨桐和雨桠的身边,一手拉着雨桐,一手拉着雨桠,并肩齐坐在罗汉床上,柔声安慰道。

    “姐姐,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模样也漂亮,又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走到今个儿,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我们是包衣旗出来的宫女一个,哪那么容易就能上位。

    说句不敬的话,宫里的德妃娘娘风光吧,她能走到今个儿,其中吃了多少苦,我们吴家和乌雅氏本来就是一家人,没人比我们姐妹更清楚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当初佟佳皇后就曾骂德妃娘娘是个洗脚婢……”雨桐整张脸都埋在乌拉那拉媚儿的肩头,带着哭腔的哽咽道。

    说到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个儿有些话说冒失了,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笑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平白让姐姐跟着我们着急上火的!”

    雨桠也忙着转移话题,笑呵呵地起身,拉起还坐在罗汉床上的乌拉那拉媚儿,指着她袍摆上如同繁星密布的苏绣碎花,好话不要钱似的连连夸赞着,直说得乌拉那拉媚儿满脸通红,她这才笑着替乌拉那拉媚儿重新梳妆,张罗着一块出去走走。

    乌拉那拉媚儿昨个儿就出了满月,四爷说小格格身体娇弱,便不大肆操办小格格的满月礼,只是阖府女眷和孩子凑在花厅里吃顿饭就算了,乌拉那拉媚儿也是一通大洗,彻底告别了蓬头垢面的日子,所以她听见雨桐和雨桠张罗着一块去外面散步赏景,也是一阵欢喜,倒也没有怀疑二人的用心,点点头就同意了二女的建议,直接坐在妆台前,让二人替自个儿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走出了飘雪苑。

    “说来就是一个月没出来,但是总觉得过了好长时间,瞧着院落都有些眼生了!”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跟着近身婢女,两侧是雨桐和雨桠两姐妹伺候着,比起太后娘娘的做派,也不差什么了,她很享受这种被婢仆环绕的感觉,颇有些指点江山味道的指着不远处被清霜覆盖住的正院屋顶,笑着说道。

    “福晋心疼您,早早就免了您的请安礼,您可不有小半年都没往正院走动了!”雨桐瞧瞧乌拉那拉媚儿指着的方向,随口应承道,她并没有说乌拉那拉媚儿早早就自个儿作着被禁足的事儿,反而格外抬举乌拉那拉媚儿的说成了是福晋的体恤,让乌拉那拉媚儿能一直保持着这种特别好的心情,一块往正院那边儿出溜。

    别看这个点儿也不是请安的时辰,但是乌拉那拉媚儿出了月子,能够出院走动了,总是要按照规矩过去给嫡福晋尔芙请个安,雨桐和雨桠不敢拉着乌拉那拉媚儿就这么往后花园里走,乌拉那拉媚儿也不敢不遵着规矩,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她现在在四爷跟前还是在观察期,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生怕被谁在四爷跟前告一状,彻底丢了在四爷心里的那点本就不多的情分。

    正院里,尔芙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铺面的事儿,听说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过来请安,先是一怔,随即稍显歉意地对着几位管事嬷嬷笑笑,便让诗兰先领着她们下去了,等几位管事嬷嬷下去了,又让诗情去请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进来,她也没有再特别梳妆更衣,直接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常服,在东次间里见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

    “你们都坐吧,别拘谨着,上茶!”待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见过礼,尔芙指指下首那几张管事嬷嬷才坐过的绣墩,直接就让她们都坐下说话了,至于立规矩啥么的,她还真没有那份心思。

    等到乌拉那拉媚儿和雨桐、雨桠两姐妹都坐下,她又先开口道:“身体好了吧?”

    “回福晋的话,婢妾身体已经无碍,小格格也好多了,得亏梁太医医术好,又不计较婢妾那些失礼的做法,不然小格格出事了,婢妾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乌拉那拉媚儿受宠若惊地连忙起身答道,而且不等尔芙继续追问,便将小格格的情况说了出来。

    尔芙笑着抬手往下压了压,柔声说道:“你头一次做额娘,紧张些,也是正常的,你也别这么拘谨,这里也没有外人,该坐就坐,只当是姐妹们凑在一块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就是了。”说完,她又将房间里伺候的诗兰等人都打发了下去,免得乌拉那拉氏等人太拘谨,有什么话都不好说,她还想着抓紧将乌拉那拉媚儿等人打发了,好继续和管事嬷嬷探讨正事呢,哪有时间和乌拉那拉媚儿她们在这里闲话家常呢!

    诗兰等人才下去,乌拉那拉媚儿就一脸好奇地问起了管事嬷嬷在这里的原因。

    “府里在各处的产业不少,但是赚钱的没多少,反倒是还有很多产业是在赔钱的,要府里经常拨银子过去帮衬,我琢磨着把那些不赚钱的产业都卖出去,重新买几处好些的铺面,这不正和管事嬷嬷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呢么!”尔芙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这事都是在四爷跟前过了明路的,她拍了拍茶桌上一摞摞的册子,笑着说道。

    “既然福晋还有正事,那妹妹们就不多打扰福晋了,明个儿再过来给福晋请安。”也请完安了,也和尔芙说过话了,又知道尔芙正在变卖府中产业,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收获,乌拉那拉媚儿迫切的要和雨桐、雨桠两姐妹,还有后院其他的姐姐妹妹分享情报,自然不会在正院这边儿多停留,她给雨桐和雨桠两姐妹递了个眼色,起身告辞道。

    “那我就不多留你们说话了,有事就过来,没事更要多过来坐坐!”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很是客气地送着三女到门口,随口客套了两句,目送着三女走远,这才转身回到上房里坐定,继续和管事嬷嬷商量变卖产业的事儿,这些事儿,还是需要细细商量一番的,尤其是估价这方面,别看尔芙在外面的产业不说,但是没有哪个铺面是她自个儿亲自去买的,也不了解行情,反倒是管事嬷嬷经常在外走动,更加了解这些行情,她主要就是想要摸摸底,也好和牙行那边讨价还价。

    管事嬷嬷纷纷各抒己见,倒是还真商量出了几个不错的办法,比如货问三家。

    当然,这都是她们坐在府里商量好的,未必能做数,所以还需要多想几个保证不损害府里利益的办法,这一商量,尔芙和管事嬷嬷就一直探讨到了傍晚时分,中间用了两次点心,又有诗兰上了几次热茶,她们倒是也不觉得饿,要不是四爷和小七她们过来,她怕是都注意不到时间已晚呢!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少时片刻,堂屋里摆起了圆桌,三把官帽椅和一把颇具设计感的婴儿椅围绕着摆在桌边儿,小小只的小米团被奶嬷嬷抱到上房来,又将有专人试吃过的蛋羹等吃食,一样样用精致的小吃碟装好,摆在搭在婴儿椅上的小桌上,这才退到了旁边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椅子好有意思啊,又是额娘专门让府里木匠做的么?”小七有些好奇地瞧着眼前这张怪模怪样的婴儿椅,娇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被忽视的不痛快。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轻声答道:“昨儿才送过来的新玩意儿,有趣吧!

    小米团现在长大了,也该和咱们一块用膳了,要是弘轩也过来,咱们一屋的人就算是凑齐了。”说完,她偷偷瞧瞧四爷,见四爷脸色并无变化,这才放下来心,又替小七盛了一碗味道比较清淡的排骨冬瓜汤,示意她不要再多嘴儿,免得四爷注意到茉雅琦今个儿并没有过来这件事。

    虽然她总是暗暗告诫自个儿,自个儿是嫡福晋,自个儿是府里所有孩子的嫡额娘,但是她到底还是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不是自个儿生的孩子,让她发自肺腑的疼爱,她实在做不来,想到刚刚她看见茉雅琦没有跟在小七身后,出现在正院上房里的那一抹窃喜,再想想在前院孤零零用膳的弘轩,她都为自个儿的这点小心眼儿脸红,可是让她装出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来,她又着实是做不到,起码她经常会忘记这府里不但有小米团这个小孩子,还有董鄂氏所出的四格格和乌拉那拉媚儿所出的五格格。

    坐在主位的四爷闻言,笑着道:“明个儿吧,明个儿晚膳就让弘轩过来用吧。”

    其实他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十只手指都各有长短,连他这个做阿玛的都做不到将父爱平均分给所有的孩子,他又如何好意思要求尔芙将其他妾室所出的孩子都当成是亲生子女来疼爱,所以只要尔芙在大事上不糊涂,不要太区别对待小七和那些妾室所出的孩子们,他并不会计较太多。

    再说,他觉得尔芙在对待其他妾室所出的孩子时,也并没有苛待半分。

    旁的不说,只说小七和茉雅琦这两个格格。

    茉雅琦几次找尔芙的别扭,甚至闹得尔芙在康熙帝跟前儿丢脸,李氏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尔芙,但是现在李氏被圈禁在佳思院里,尔芙也并没有苛待茉雅琦,但凡是小七有的,茉雅琦都有,便是小七没有的,只要茉雅琦需要,要求又不是特别过分,她也会尽量满足,单凭这一点,四爷就要夸尔芙一句大度。

    在四爷看来,若是他和尔芙易地而处的话,他做不到尔芙这样善待茉雅琦。

    更别说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嫡出大阿哥弘晖,差点在元宵夜宴上用弯刀要了尔芙的命不说,还引爆了尔芙罪臣之后的身份,便是乌拉那拉氏这位先福晋,也是面甜心苦地设计过尔芙,更设计害死了尔芙的一双龙凤胎,而现在尔芙也仅仅是无视弘晖,当做府里没有弘晖这个人而已,从未想过要伤害弘晖这孩子报复,在弘晖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时候,还为弘晖求情辩解,强调弘晖的仁孝之心,让他这个做阿玛的就不要和弘晖一个孩子计较。

    这样一位温慧贤淑的女子,四爷又怎么能忍心辜负她呢,再想想今天弘晖突然冲到自个儿书房里说的混账话,他真心觉得弘晖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然,四爷也是更觉得失望和心寒。

    他还没死,弘晖这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成婚分家这种事儿了!

    是的,乌拉那拉媚儿从尔芙这里得知尔芙要变卖府里产业的事,根本没有想过尔芙随后虽说的那些要另外置产的话,直接就跑到佟佳氏那边去商量这件事的可操作性了,佟佳氏也没有辜负乌拉那拉媚儿的一番苦心,几番辗转,愣是不到晚上就将尔芙私下里变卖产业的事儿传到了弘晖的耳朵里,也得要怪弘晖这些年跟胡太医学得那些凝神静气的本事都喂狗了,他甚至等不及身边跑腿儿的小太监去核实一番,便急不可待的去找四爷告状了。

    他倒是忘记想想,这府里一草一木的所有者都是四爷,如果没有四爷点头同意,便是尔芙是府里的女主人嫡福晋,又怎么可能将那些收在前院陈福手里的地契、房契拿到手里,弘晖跑过去一问,不但不会让四爷对尔芙有任何反感,反而会让四爷觉得弘晖迫不及待要分家了,这让一向看重弘晖的四爷如何能不觉得心寒和失望呢!

    不过这些事儿,四爷并没有告诉尔芙知道,弘晖到底是他的孩子,他还是不愿意弘晖在尔芙跟前丢尽脸面,也不愿意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污了尔芙的耳朵……

    越想,他就越是觉得委屈了尔芙,越想,他就越发想要弥补尔芙……

    尔芙本来还想要问问四爷,弘轩那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她也好吩咐小厨房那边提前准备,不过她一歪头就瞧见了明显在魂游天外的四爷,这吃着饭都能走神,难道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要四爷处理么,她这想着,脸上就写满了困惑,随着弘轩这孩子的年纪渐长,不好经常出入后院,她就越发不容易了解外面的动向,尤其是朝堂上的消息了!

    不过她见四爷走神,却也没有打扰,该给四爷夹菜就夹菜,该给四爷添汤就添汤,服侍着四爷在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下用过晚膳,又低声吩咐诗兰轻手蹑脚地将饭桌上的残羹剩饭都收拾好,也不管四爷还坐在圆桌边儿愣神,对着小七招招手,直接招呼着小七进内室里去说悄悄话了。

    待到堂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还端着碗的四爷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将饭碗撂在桌上,也没有在堂屋里停留,寻着内室里的细微声音,迈着大长腿儿就过来凑热闹了,连养成数十年的练字习惯都舍弃了,他瞧着正并肩坐在美人榻上说话的母女俩,随手拎过有些烫手的茶壶替自个儿添了杯茶,浅浅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压下了喉咙里的油腻感觉,笑着打趣道:“瞧见爷走神都不知道招呼一声,还把爷的小格格拐走了!”

    “知道你要操心的事情多,我和小七哪敢随便打扰你呢,又不能一直坐在桌边陪着你愣神,只好将堂屋让给你自个儿想事情,我们娘俩来内室里说话了!”尔芙笑笑,留小七坐在美人榻上,起身来到半月桌拼成的圆桌旁边儿,拉过一把绣墩坐下,满脸淡然的回答道,其实回到后院里的四爷就和寻常男子没太大区别,不喜欢板出一张冷脸,更不会摆什么亲王的谱儿,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留着鼠尾辫儿的男人了,她可是不折不扣的相貌协会成员呢!

    小七从小就喜欢腻在四爷身边儿,见尔芙都坐到圆桌边儿和四爷说话去了,也不甘寂寞地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阿玛,额娘刚刚说她打算给我和茉雅琦姐姐在京里挑选两个不错的铺面做嫁妆,让我自个儿琢磨琢磨铺面到手以后要如何打理才能够避免坐吃山空,您有什么好建议给我么?”

    年纪还小的她,还不明白嫁妆的含义,也不懂一个女孩子提起嫁妆该害羞的情绪,一门心思都是要如何彰显自个儿在自家阿玛跟前的存在感。

    不过小七这么一问,倒是真把四爷给难住了。

    作为皇储候选人,他跟着大儒名士钻研过治国安邦的本事,也跟着康熙帝学过如何统御群臣,却唯独没学习过要如何赚钱,毕竟朝廷赋税都是有户部官员去操心的,他自个儿这小家的日常开支,也有陈福、张保和傅鼐去操心,他只要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儿就足够了,突然让他想一个能赚钱的买卖,他表示压力山大啊,但是小七还满眼期盼地瞧着自个儿呢,他总不能承认自个儿不擅长此道吧,所以他拿出了和朝臣耍太极的工夫,故作深沉地捋着颌下青须,淡然道:“既然这是你额娘给你的考验,阿玛怎么能够插手呢,不如你自个儿好好想一想,等你有主意了,阿玛再帮你参详参详如何!”

    对四爷无比信任的小七根本没有想过四爷是在推脱搪塞自个儿,眨巴着和尔芙十分相似的杏核眼,笑眯眯地点点头,掰着手指头,娇声应道:“好,那小七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小七要多多赚钱,给额娘买漂亮的珠花首饰,给阿玛买镇纸玉佩呢!”

    “那阿玛就等着小七赚银子给阿玛买镇纸了。

    正巧阿玛书案那对珐琅彩的铜胎狮子镇纸被弘轩要去了,阿玛正愁不知道该用什么镇纸顶替呢!”四爷也乐得配合,捋着胡子,满脸是笑的配合道。

    只有尔芙无语地摇摇头,暗暗为小七的未来发愁着。

    这小七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糊弄呢,别说外面捧着宝贝要讨好四爷的人有多少,单说四爷私库里的宝贝就数不清,哪里会缺什么镇纸,不过想想自个儿能戴上小七赚钱买来孝敬自个儿的珠花,这心里怎么也甜滋滋的呢,难怪那时她老爸、老妈怎么那么喜欢和朋友、同事炫耀自个儿送给他们的小礼物,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小得意呢,即便小七答应送给她的珠花还是空中楼阁!

    难得有这种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说闲话、唠家常的机会,三人都很珍惜,话题也是越扯越远、越扯越偏,直到外面月光洒满庭院,天色彻底黑下来,尔芙和四爷这才有些不舍地送着小七出了房门,一直送着小七到了听雨斋外面,这才转身回到了正院说话,不过那种感觉找不到了,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拧着眉头,喃喃道:“这规矩真古怪,好好的孩子非要搬出父母住的院落,一个人领着一帮婢女仆从住在别的院子去,孤零零的,夜里害怕都不知道该找谁哭诉去呢!”

    “这小七和你分院别居都已经几年了,你怎么还不适应呢!”四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家这小妮子真是太容易感情用事,明明都已经分开住几年了,怎么今个儿突然伤感起来了呢,不过听尔芙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小七领着婢女仆从孤零零住在听雨斋里,好像真的有些可怜,尤其是他回想起刚刚小七一个人往听雨斋院子深处走去的背影……好吧,四爷算是彻底被尔芙给带歪了。

    到底是男人,没心没肺,这两个院子住着和原来一个住主院、一个住跨院能一样。

    尔芙闻言,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不过想到她要给小七挪院子的事儿,还需要四爷同意,她又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时候我就住在西小院,小七住在和西小院一墙之隔的跨院里,说是分开住,其实两个院子中间就隔着一道月洞门,而且那道月洞门从来没锁过,碰上打雷下雨的时候,我更是要过去亲眼瞧着她彻底睡熟了,然后再回自个儿的房间里休息,后来更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住着,现在听雨斋说是和正院离得不远,但是你想想咱们刚才东拐西绕走了多远,便是我想要去看看她,这都要在路上走一炷香工夫,要是她真的害怕,我哪里能照顾到她呢!”

    “那你想怎么办?”深谙尔芙性格的四爷知道尔芙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怎么办,正院跨院里住着的管事嬷嬷,那是你为了我更方便打理中馈安排的,我明白是你的好意,我也不打算再折腾这些已经住习惯的管事嬷嬷,再说小七也长大了,应该有自个儿的院子,平常有手帕交过来,她们也好能更加自在的说说话,所以我打算在正院正对着听雨斋位置的后围墙上开一个小门,这样以后小七来往方便些,晚上在这边用过膳,也不需要再绕远路回去听雨斋休息,要是她那边有事,我也能更快过去,你觉得怎么样呢,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呢!”尔芙笑着让诗兰去书房里找出四爷府的平面俯瞰图,指着正院和听雨斋之间的那条鹅卵石小路,柔声建议道。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其实正院后院墙位置是有一个角门的,但是却是在跨院的后墙位置,主要是方便其他院子的宫女过来找管事嬷嬷办事,或者是正院自个儿的宫婢往针线房、浣洗房等地方送洗衣裳,正好和去往听雨斋的方向相反,而且也没有往听雨斋那边儿拐的小路,反倒是要从花园里绕一大圈,这倒不是说尔芙在意身份,不愿意使用宫婢出入的小角门进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正院是府里最规整不过的院子,出入院落的门户都是有数的,现在突然要在后围墙那边再开一个小门,兴许还涉及到风水等问题,这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比较犯忌讳的事儿,所以尔芙才没有自个儿做决定,而是先征求四爷的意见。

    反倒是四爷,并不是在意那些莫须有的风水问题。

    他细细端详着四爷府的平面俯瞰图,手指在纸上勾画片刻,微微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有这种需要,那明个儿爷就让苏培盛领着人过来量量尺寸吧,不过这后开的院门尺寸不宜过大,不然就要动墙边那些古树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和小七离得近一些。”尔芙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她其实就是想要和小七离得近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以前她才刚生下小七的时候,总觉得有奶嬷嬷帮忙照顾孩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儿,甚至还觉得孩子哭闹是一件很烦心的事儿,顶多是抱着吃饱咬手指玩的小七逗逗,大多数时间都是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根本就没有那种母爱泛滥的时候,但是现在她瞧着一天天长大的小米团,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甚至会犯傻的想象,要是小米团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呆萌呆萌的稚子状态,那该是一件多么可爱的事儿,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更加贪恋有孩子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了。

    三个孩子里,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小七这丫头了。

    小七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虽然是生了小七,心里却没有做娘的觉悟,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心里是觉得自个儿有些亏欠小七的,尤其小七还是个注定要嫁给别人的女孩子,能留在自个儿身边的时间,也就是这短短几年了,偏偏她还不能随着性子去宠着小七这孩子,因为小七总是要嫁给别人家做媳妇的,单靠身份在婆家享受尊荣,又哪里比得上夫妻和睦幸福呢!

    正因为如此,她就更是想要多陪陪小七了。

    虽然尔芙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四爷,但是她提起小七时候的满满不舍和心疼,却还是让四爷和她想到了一块,相比起弘轩和米团,四爷也是更喜欢小七一些,他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而是觉得阿哥就该要严格约束些,而格格则可以更加疼爱呵护些,所以想起自个儿呵护疼爱长大的小格格有一天要嫁到别人家去,他这心里比尔芙还不是滋味呢,他将坐在自个儿旁边的尔芙揽入怀中,仿佛在安慰尔芙,却也是在安慰自个儿的低声呢喃道:“小七会一直留在咱们身边儿的,她从小就是最懂得孝敬咱们的孩子,哪里会舍得离开咱们身边儿呢!”

    与此同时,四爷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小七远嫁出去。

    以前,尔芙曾经趁热打铁地求自个儿写下一纸保证,保证不会将小七嫁到条件比较清苦的草原上去,但是那时候他是被尔芙求着答允的,而现在是他自个儿发自内心的舍不得,这两种看似相同的决定,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在,听着四爷轻轻的呢喃,尔芙觉得心底的一块大石头都彻底落了地。

    四爷一直都是个实干家,他既然答应了要让苏培盛安排人过来量尺寸、开院门,便不会拖延,第二天清晨的上朝路上,他就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了,等到他晌午时分回到府里时,内务府的工匠都已经在正院后围墙外拉开了架势,要用的青砖黛瓦和朱漆木门等各种材料都堆在了一侧临时搭起来的毡棚里,而同往听雨斋的小路上和后围墙的内侧,也都拉起了毡幔阻隔,左右还有陈福指派的小太监盯着,免得有胆大妄为的工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正院这边动工程,但是却不影响尔芙的日常起居。

    她打发走一个个过来打探消息的情敌,照常和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产业的事儿,这让后院那些等着看好戏的情敌都有些失望起来,却也让这些女人更坚定了要挖倒尔芙这座大山的决心,因为没有哪个女人是不会拈酸吃醋的,一个本该依仗着名分统领妾室的嫡福晋,却比她们这些妾室更得宠,怎么可能不引得这些妾室针对、设计呢!

    不过尔芙却没有闲心在意这些情敌的看法,她很忙,她有很多大事要她操心……

    因为还不等她安排好府里变卖产业这些庶务,宫里得到消息的德妃娘娘就将她叫到宫里去问话了,一块和她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人,还有新进府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和格格乌雅氏赫赫,这乌拉那拉瑞溪是先福晋的同宗亲属,乌雅赫赫是德妃娘娘的堂侄女,和德妃娘娘都有着比较特别的关系,有着这俩货儿和她一块进宫请安,尔芙这心里怎么可能不七上八下的不安着呢!

    被屏风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正殿里,红烛闪闪,高高挂起的八角宫灯,散落下暖暖的暗黄色光晕,穿着一袭暗褐色金丝绣凤穿牡丹袍摆旗装的德妃娘娘,举止端庄、气度雍容地坐在正对着殿门摆着的那张双凤齐飞的鎏金宝座上,她微垂双眸的拨动着指尖带着的赤金绞丝镶珠护甲,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好似回过神似的抬抬手,示意尔芙等人坐下说话,同时带着几分不满地瞥着身侧站着伺候的宫婢,打圆场的数落道:“本宫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常有走神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本宫一下,白白让这些孩子受累。”

    尔芙早就已经想到突然被德妃娘娘召进宫来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拘礼的时间久些,也在她的预料范围里,所以她根本就不意外德妃娘娘反应,而且她也习惯了,在现代的时候,通过各种资讯看到的恶婆婆事迹,让她对这位还算是比较疼爱她的德妃娘娘容忍度是超高的,而乌雅赫赫知道自个儿能够进四府里伺候,也是打心里头敬仰崇拜着这位能从宫女成为一宫之主的姑姑婆婆的,更不会将这种事儿放在心上。

    一时间,殿上三女里,唯有乌拉那拉瑞溪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到底还是没能及时转变心态,即便是换了外壳,即便是丢了正室嫡妻的名分,但是骨子里对德妃娘娘是包衣旗宫女的出身,还是瞧不起的,以前她是康熙帝亲自指给老四的嫡福晋,又是一品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的娇女,所以德妃娘娘瞧出乌拉那拉氏这个满洲八旗出身的贵女从心里瞧不起她,德妃娘娘也不好为难她,顶多就是冷淡着些,尽力维持着双方的脸面,因为德妃娘娘知道她和乌拉那拉氏闹起来的话,旁人会说乌拉那拉氏不懂规矩,却也会笑话她这个做长辈的全无担待之心,还会连累老四在康熙帝跟前丢脸,可是现在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变成了才入府伺候的侧福晋乌拉那里瑞溪,还摆出这副高傲的姿态,真就是深深刺痛了德妃娘娘的心。

    作为一个额娘,德妃娘娘对尔芙尽力缓和她与老四之间的母子情分是感谢的,可是她瞧着老四偏宠尔芙的时候,这心里也有着隐隐的担心,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例子,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这深锁重重的内宫里,一直都是不缺少的。

    她和老四的母子情分,本就淡薄,想想早逝的顺治爷为了立董鄂妃为后,连孝庄文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接连废了孝庄文皇后的两个侄女,那轮到她德妃娘娘的头上,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的,何况她和老四之间的母子情分,远远比不上孝庄文皇后和顺治爷之间的母子情分,她又有着和当初的孝庄文皇后同样的心思,想要抬举自个儿的娘家,愣是将自个儿的堂侄女乌雅赫赫塞到了老四的后院里,所以她想得就更多了些。

    可以说,从乌雅赫赫进四爷府的那天起,她这心里就从未安稳过。

    不过德妃娘娘和四爷的性格相似,都是很要强、要脸面的人,她不愿意将自个儿软弱的那面展现给别人看,只能是强压在心底,用坚冰将内心的柔软层层包裹起来,不安到极致就是愤怒,但是她也清楚她这股愤怒是不理智的,所以一直都被她强行压制着,现在被乌拉那拉瑞溪用那种若隐若现的嘲讽目光一看,登时就炸了。

    当初德妃娘娘愿意担待乌拉那拉氏是她不愿意让老四跟着丢脸,现在却不一样了。

    区区一个妾室就敢当着婆婆的面摆脸色,如果她这个做婆婆的还不吱声,那就不是她心胸开阔、宽宏仁爱晚辈了,而是她和善过头了,所以德妃娘娘很是果断地抬起手,重重地一拍雕琢着卷云纹的宝座扶手,将自个儿的不高兴摆在了明面上,但是她也没有冲着乌拉那拉瑞溪这个侧福晋说话,而是王对王的找到了坐在下首的尔芙头上。

    她黑着脸,冲着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尔芙,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地沉声教训道:“尔芙丫头,额娘知道你性格温婉,待人温和有礼,尤其是老四那些妾室,你更是当做亲妹妹般体恤呵护,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时候,这该立的规矩,还是要让她们立起来,额娘可是听毓秀请安的时候说起过,你从未让老四后院里的那些妾室在你跟前立过规矩,这不好,可得改改,尤其是老四府里新添了几位家世显贵的侧室,这满洲八旗出身的贵女在家里就是备受看重的姑奶奶,进了府,难免会有一时转不过弯儿的时候,你要是再不将规矩当回事,她们怎么能明白何为嫡庶尊卑呢!

    这点,你前头那位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就做得比你要好得多,你得学起来。

    嫡福晋要宽和温婉、善待妾室、呵护庶出子女,确实是要有个好名声,但是不能太在意名声,这宽和贤惠的名头是很好听,但是你也是这后院所有女眷和孩子的大家长,既是做大家长的人,这该管就要管,该罚就要去罚。

    额娘这话,你可听明白了?”说完,她又横了眼坐在尔芙下首的乌拉那拉瑞溪。

    德妃娘娘这些话说得是真够直白的了,尔芙就算是傻,也不会看不出德妃娘娘这股火是冲着谁来的,但是她是半侧着身子冲着德妃娘娘方向的,并没有注意到乌拉那拉瑞溪的表情有何不妥,只当德妃娘娘是由乌拉那拉瑞溪联想到了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忙点头应是,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坐在最末尾位置上的乌雅赫赫却是看得清楚,她才入府不久,还没有在府里站稳脚跟儿,也知道四爷对尔芙的看重,知道自个儿想要得宠,想要在四爷跟前儿有脸面,还需要依仗着尔芙的抬举,可是也不会盲目地得罪了府里的其他人,比如身份贵重的乌拉那拉瑞溪,毕竟她和尔芙能听明白德妃娘娘的暗示,乌拉那拉瑞溪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德妃娘娘是在指桑骂槐,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也为了不让乌拉那拉瑞溪迁怒到她这个小格格的头上,她笑呵呵地唤着姑母,替乌拉那拉瑞溪打起了圆场。

    到底是自个儿当女儿疼爱几年的侄女,德妃娘娘不会让乌雅赫赫没脸,心里却也是有些不舒服,她不信乌雅赫赫没看出乌拉那拉瑞溪那一脸的鄙夷之色,但是乌雅赫赫还在为乌拉那拉瑞溪找补圆场,果然还是将自个儿的利益和好处摆在了第一位,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已经过世的温宪那孩子,她想:如果温宪还在,必然不会如同乌雅赫赫这样,到底不是自个儿生养的孩子,即便是自个儿在疼爱她又如何,终究是差了些意思。

    想到这里,她微微摇了摇头,暗叹道:罢了,左右自个儿给了她一份体面和出路,以后就把她当成是老四那些妾室看好了,也免得自个儿再伤心了。

    乌雅赫赫绝想不到她几句打圆场的话就引得德妃娘娘如此反思,若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因为相比起乌拉那拉瑞溪这个侧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分量,无疑是德妃娘娘更重些,说话更有分量些,有了德妃娘娘的回护,即便是她在府里不受宠,却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尔芙和乌拉那拉瑞溪、乌雅赫赫三人一直在永和宫里,陪着德妃娘娘用过午膳,这才起身离开,这一上午的时间,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尔芙觉得她是身心俱疲,单单是考虑要聊些什么、说些什么就已经足够让她绞尽脑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也不怪她会如此身心俱疲,她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莽张飞,现在非要逼着她做这种考验情商、考验口才、还要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事儿,真还不如丢个锄头给她,让她跟着靠天吃饭的庄户去做些粗活,这兴许还能让她觉得更加轻松自在些,其实每个儿媳妇和婆婆相处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这不单单是尔芙一人有这样的感觉,何况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封建社会制度下,稍有不慎,那不仅仅是获得婆婆的白眼,还会被扣上不孝忤逆的罪名,也就不怪尔芙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和德妃娘娘相处之时是如此小心翼翼了。

    好在宫规森严,即便是德妃娘娘是一宫之主,又有协力六宫的权利,却也不可能留着三女在宫里过夜,顶多就是留她们在宫里坐上大半天而已,不然真是不知道尔芙那绷紧的神经能不能熬过这么高压的环境了……

    不过即便是只在永和宫里待了半天时间,她还是身心俱疲的,所以她出了神武门,一直高高抬起的脑袋瓜儿耷拉了下来,挺直的腰肢也塌了,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蔫头耷脑的沮丧样,在诗兰的帮助下,踩着描绘着金丝纹路的花梨木脚凳,拼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马车,还没来得及取下身上包裹着的厚重披风,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骨头似的瘫在了暄软馨香的座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主子,喝杯茶润润嗓子吧。”诗兰轻手利脚的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尔芙脱下身上披着的厚重披风,又拧湿帕子,仔仔细细地替尔芙擦拭过双手,这才拎起红泥小炉上的铜胎茶壶,替尔芙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轻声唤道。

    尔芙闻言,微挑眼帘地瞧瞧徐徐冒着白烟的茶碗,摇头道:“先放着吧,这一路从永和宫走到神武门外,我还真是有些换不过气来,也不知道那些外命妇怎么就那么喜欢进宫去请安……”

    她可不敢说她是陪德妃娘娘说话累着了,只能将自个儿的狼狈解释成是走路太累。

    不过诗兰是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尔芙的性格呢,她也不揭穿尔芙这不禁推敲的假话,笑眯眯地陪闭目养神的尔芙说着话,同时她也不忘对着旁边伺候的惜儿和怜儿使着眼色,给两个小宫女安排些活计。

    难得跟着主子出来一趟,一心想要刷存在感的惜儿和怜儿立时上前,半跪在尔芙的腿边儿,轻轻替尔芙揉捏着双腿儿,以纾解尔芙腿上的不适,力道不轻不重,动作连贯且不徐不疾,每一下都落在相差无几的位置上,却又保证每下落在不相同的位置上,一直从尔芙的大腿敲打到小腿,显然是练习过无数次的。

    就这样,约莫有一炷香工夫,尔芙抬抬手,让二人不必捶腿了。

    稍微缓过些劲儿的尔芙坐正了身姿,示意诗兰将那杯已经晾得有些凉的茶递给自个儿,微抿了一口,柔声道:“别急着回府,让车夫将车赶到旁边,让侧福晋和乌雅格格的车先过去,咱们一会儿先去趟大栅栏那边儿,我有些事和炫彩坊的大掌柜商量。”

    炫彩坊的大掌柜白夫人白娇,亦是诗兰的老熟人了。

    诗兰猛地听尔芙提起要去炫彩坊那边儿,不禁有些好奇道:“主子,怎么今个儿突然想起要去炫彩坊那边儿,难道是炫彩坊那边儿出事儿了?”

    “德妃娘娘不知听谁提起炫彩坊新出了一款桃花粉,据说是色白如玉、细腻如霜,且上妆完整、不易脱落,她想要试用看看,但是这款桃花粉恰好不在内务府采买的范围内,她让我过去瞧瞧,有就多买两盒,等赶明儿进宫请安的时候带进去,这种事儿,不好经其他人的手,我又正好闲着,便过去瞧瞧呗。”尔芙笑笑,轻抿了一口凉茶,柔声将自个儿去炫彩坊的原因和诗兰说了个清楚。

    说完,她又好似有些疑惑的摇摇头,对着诗兰招招手,示意诗兰附耳上来。

    诗兰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迟疑,忙附耳上前,直听得尔芙低声问道:“你一直是负责府里和白娇联络这事儿的,你可曾听说炫彩坊有什么新出的桃花粉,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呢?”

    是的,即便是尔芙现在改名换姓,但是炫彩坊还是尔芙的产业,白娇亦还是白娇,每次炫彩坊有新品上市,白娇总是要让人送些进府的,但是德妃娘娘口中这种在京城热卖月余的桃花粉,尔芙却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不然她也不可能等到德妃娘娘亲自开口找她要,早早就安排人送进宫去给德妃娘娘享用了,正因为这些许疑惑,尔芙才会选择亲自跑一趟炫彩坊。

    这桃花粉不但是尔芙没听说过,诗兰也是全然不知,这就让尔芙更加糊涂了。

    不过这种疑惑,并没有困扰尔芙多久,当她的马车停稳在炫彩坊总店的门口时,她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在炫彩坊的对面,一家和炫彩坊的布置相差无几的铺面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块冰裂纹的青花瓷招牌,招牌上大大的三个字,让尔芙有种李逵遇到李鬼的荒唐感觉。

    彩坊,一个近乎于百分之八十相似度的招牌、名号,同样是镶嵌玻璃的镂空雕花大门,内里亦是一侧摆着几张内嵌铜镜烛台照明的玻璃柜台,一件件精雕细琢的发簪首饰摆在其间,一侧亦是整面墙的水银镜子,前头摆着刷粉漆画云雾纹的柜台,里面是一个个精致得珐琅彩粉盒,唯一和炫彩坊有区别的就是门口贴着的一张很接地气的红纸,上就写着大大的桃花粉字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山寨盗版货啊!

    “诗兰,你别跟着我进去了,拿着银子去对面逛逛,把他们店里有的胭脂水粉都买过来一份,我倒要看看这彩坊是个什么玩意儿!”自个儿投资开设的炫彩坊好不容易把限量品的概念灌输到这个时代的贵妇心里,这山寨的彩坊就跑出来挖墙脚,尔芙如何能够不怒,她没有让随行护卫的兵丁过去砸店封铺,便已经是她的个人修养够好了,但是她还是对这个彩坊没有半点好感,说起话来,自然是不会客气了。

    诗兰忙应是,将扶着尔芙进店的差事让给了身后跟着的怜儿,扭头往彩坊走去。

    尔芙的车驾在炫彩坊门口才停稳,在二楼招待贵客的白娇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她忙将手里的活儿交给其他侍女负责,含笑迎到门口,正好瞧见尔芙支使着诗兰过去彩坊摸底,她笑着上前,屈膝一礼,柔声问安道:“雍亲王福晋吉祥,民女给您请安了!”

    不与百姓争利是康熙帝的金口御令,所以虽然官宦权贵是人人在外都有产业,却各有各的代言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明晃晃的打出背后金主的招牌,但是京中的那些明眼人就没有人不知道这炫彩坊的主人是雍亲王,全在于替炫彩坊打广告的人,皆是宫里的娘娘们,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也没有人敢来找炫彩坊的麻烦,更别提是这样明晃晃的挖墙脚行为了。

    当然,在外面的时候,白娇也不会故意显示自个儿和尔芙之间的密切关系,便如此时,尔芙亦是一脸冷淡如常的抬抬手,如同寻常客人似的迈步进店,笑着对白娇打着招呼道:“起吧,里面说话。”

    进了店门,尔芙和白娇径直往一侧的楼梯走去,直接就上了二楼。

    二楼尽头一间挂着非请勿入牌子的雅间,这是专供尔芙使用的雅间,即便是店里贵客都铺排不开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敢将客人领到这个房间来。

    一来是这房间的主人是尔芙这位东家,又地位超然。

    二来是这房间里的摆设太过恶俗,入目皆是粉色。

    虽然这上上下下的女伙计就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充满甜美气息的粉色,却也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么一间入目皆是粉色的房间,更没有人愿意承认这赫赫有名的炫彩坊幕后东家是这样一位喜好恶俗的主儿。

    这话绝不夸张,这处雅间里,上到层层垂下的轻纱垂幔是粉色,下到绣墩上的软垫是粉色,连遮住妆台铜镜的那层薄纱,亦是粉色,除此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粉嫩嫩靠垫、抱枕等物,这满屋子的粉色就如同是大喜新房的那满目大红一般,但凡是个喜好正常的人都很难以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房间吧,但是尔芙就是其中最大的另类。

    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太过粉嫩的布置有些low,只是她心底有个还未长大的小公举,但是这也是因为这处雅间是她的私人领地,不然她也不敢直面内心的将房间布置成这样。

    站在挂着锁的雅间门口,白娇收敛起脸上的浅笑,深吸了口气。

    即便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雅间外,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房间里的粉色是那般迷人,但是每每想到要走进这样一个房间,她总是有种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才好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当她真的推开那扇被铜锁紧紧锁着的房门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地抽搐了几下,因为这房间里的颜色,真是太粉嫩了。

    “坐吧。”尔芙倒是挺喜欢这种被粉色围绕的感觉,她浑身放松地深陷在粉色的抱枕和靠枕之中,满脸随意地指着身侧的软枕,招呼着还站在门口的白娇进来说话,同时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镶嵌着荷叶边的锦被搭在腿上,这雅间里是有地龙供暖,但是总是空着,猛然一进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白娇闻言,微微愣神,随即也就甩了脚上穿着的羊皮小靴,只穿着一双淡白色的布袜子,迈步来到尔芙的身边儿,学着尔芙的样子,直接将整个人都瘫在了软枕里。

    “对面那家彩坊是什么人开的?”尔芙接过怜儿送上的热茶抿了口,笑着问道。

    “明面上的东家是江浙人,一个叫侯景任的风流书生,背后的东家很隐蔽,我托人问过几位老主顾身边的婢女才问出来,也不是外人,你府里的侧福晋乌拉那拉瑞溪,之前光是修缮铺面就花了有半年时间,才开业有两个月吧,你也看见了,对面那家店的风格和咱们炫彩坊的风格很像,但是所有商品的价钱便宜了两成。

    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这新开的铺子是抢了咱们炫彩坊不少生意,但是贪图那两成便宜的客人多是些富而不贵的商户人家女眷,这些客人最爱做的事儿就是占便宜,为了点赠品都能斤斤计较,没了她们,反倒是更显得咱们铺子的高品位了,留下的都是更在意体面的官宦夫人,这不也正是你经常说起的那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体现么!”说起对面的彩坊,白娇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嘲讽之态,满眼鄙夷的笑着调侃道。

    “你说对面那铺子的东家是乌拉那拉瑞溪,那倒是有意思了!”尔芙闻言,抬头从窗户瞧瞧街对过儿那家彩坊的门面,有些惊诧的低叹道。

    不得不说,她从未想过挖自个儿墙角的人会是自个儿府里那些恨不得将自个儿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的情敌,但是她也并不意外,因为她相信有着四爷这位冷面王坐镇,便是再胆大妄为的人都不敢来仿冒炫彩坊做山寨货。

    不过一想到乌拉那拉瑞溪在府里和自个儿抢男人,在外面又和自个儿抢生意,她这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别扭,亏得她还觉得乌拉那拉瑞溪是个不错的妹子,进了府不想着争宠,反而对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弘晖阿哥甚好,比起亲生额娘都不差分毫,觉得乌拉那拉瑞溪是个性格温煦且恬静,如果说要拉拢谁做自个儿的联盟,那乌拉那拉瑞溪是第一人选,但是现在她却对乌拉那拉瑞溪大为改观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边二楼雅间里,尔芙和白娇随意地坐在软枕堆叠的地板上,聊着对面那间新开的彩坊,聊着彩坊的东家乌拉那拉瑞溪,那边儿诗兰也已经花大价钱将彩坊对外销售的各种胭脂水粉都买了一份过来。

    其实这些东西,早在彩坊才开起来的时候,白娇就安排生面孔过去买过。

    一个个珐琅彩的铜胎小盒里,或是装着姹紫嫣红的胭脂,或是装着白皙如雪的细腻脂粉,还有那种末梢镶嵌着鎏金护壳的黛笔,也就是古代版的眉笔,从这一个个精致的包装能看出来,件件皆是价格不菲,绝非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高端化妆品。

    “主子,这是彩坊提供的贵宾帖。”诗兰半蹲在小茶桌边儿,将一个个珐琅彩铜胎小盒的盒盖打开,又从袖管里取出一张大红洒金帖子来,递到尔芙的跟前,柔声说道。

    这是一张用来登记身份姓名和采购记录等等讯息的帖子,一个个娟秀的簪花小楷,整整齐齐地记录着这张帖子的主人姓甚名谁、是何背景,末页的左下角是一枚泛着金色的彩坊钤印,页面上还撒着清香扑鼻的百花露,做得到是精细,但是比起尔芙命白娇设计的鎏金会员卡还是差了些意思,起码就说保存方面就需要格外注意,甭管这帖子的质地比寻常纸张要坚硬多少,一杯水泼过去,绝对变成一滩浆糊。

    而炫彩坊的会员卡则是根据客人的购买力,提供给以镀银、素银、鎏金、赤金等数种质地的精致卡片,大小和银行卡相差不多,右下角位置刻有一串阿拉伯数字的编码,再有就是卡面上的金银丝精致拉花,如同艺术品一般,却也不会将客人的名讳姓氏、身份背景等资料刻在卡面上,端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单凭这会员卡和贵宾帖的区别,便让尔芙彻底安心下来。

    “看看这些货吧,我瞧着这名字好似和咱们炫彩坊的名字都相差无几呢!”尔芙有些失望的将贵宾帖放在一旁,低头瞧着茶桌上放着的若干小盒子,摩挲着小盒侧面的底边位置,侧身对还靠在软垫上喝茶的白娇问道。

    “确实,不过配方不大相同,也没有咱们店里独一份的花露。”白娇带着几分不在意地蹭到茶桌边儿,伸出一双如玉白皙娇嫩的手,单指挑起些许脂粉涂抹在手腕位置,将手腕凑到尔芙的跟前,让尔芙细看胭脂晕染开的颜色,轻声解释道,说完,她又和尔芙细细解释着炫彩坊的胭脂配方与对面彩坊出售的胭脂配方有何不同。

    尔芙重新靠坐回软垫之中,稍显不快的说道:“虽然你知道这里头的配方不同,你知道咱们的脂粉比起对面那家胭脂铺的用料更好些,但是来咱们店里购买这些胭脂水粉的夫人福晋却未必懂,还是要想想办法,起码不能让她们继续再挖咱们的墙角了。

    我是不爱财,可是该是我的银子,我也绝对不愿意让它跑到别人的荷包里去!”说完,她便专心享用起角几上摆着的果盘攒盒去了。

    夜已深,披着轻纱寝衣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满眼嫉妒和怨恨地望着正院的方向。

    她是瑞溪,却又并非瑞溪,她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一抹游魂。

    当时,她浑浑噩噩地从自个儿本来的躯壳脱离出来,远处是一片极具诱惑性的绚烂彩光,正当她要寻着光离开的那刹那,她隐约听到了弘晖字字泣血的哭诉,她不忍离去,也不甘心就这样败在尔芙这个女人的手里,她没有遵循心底的呼唤去那片看似如西天灵山的存在,而是选择留在这里,哪怕不能再接触到弘晖,哪怕不能再亲眼看看尘世,但是她仍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在她跟在弘晖身边有些日子以后,一个很是偶然的机会,她感觉到了血脉的呼唤。

    那是瑞溪被家中庶妹暗害,推入莲池,命悬一线时,用最后一口气、最后一丝气力所留下的诅咒,她要报仇,她希望她的存在能给家中额娘带来尊荣,她希望那个从小和她争尽阿玛宠爱庶妹宝珠身败名裂……

    而她用最后一丝气力留下的诅咒,找来了对世间有所留恋的乌拉那拉氏。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这抹幽魂顺利接受了瑞溪还未凉透的尸身,可是她等到的并非是原主阿玛和额娘疼惜的安抚和怀抱,而是一方浸满水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口鼻,不得不小心隐忍地假做死亡,任由那些人将她装进棺椁,忍着周身僵硬的不适,忍着腹中阵阵嗡鸣,待到外面响起阵阵的哀哭声,她这才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还未钉死的棺盖。

    “有人要害我,额娘救我!”她装作瑞溪的样子,对着为首哭得最惨的一位妇人,满脸虚弱地伸出了胳膊求救。

    被宫中留牌子入选的秀女在家里被迫害至此,竟要靠在棺椁中假死保命,若是被传扬出去,这就是连累整个家族都被灭族的重罪,所幸原主是家中小辈,因家中长辈仍在世,所以葬礼并不能大操大办,所以在场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族人和原主额娘高佳氏的族人。

    即便是如此,原主的额娘高佳氏亦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大有要拉着瑞溪去大理寺告状的意思,噶尔拉为了掩盖住这桩丑闻,为了不被高佳氏作闹不休,还是不得不亲手处置了后院宠妾于氏,并责罚了和原主争尽阿玛宠爱的庶妹宝珠,同时将名下的一处私产田庄过到了瑞溪的名下。

    至此,乌拉那拉氏在噶尔拉府上的安全就算是有了少许保证。

    不过为了完全原主的愿望,也为了能够更近距离地照顾到弘晖,她并没有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而是撺掇着高佳氏频频出入乌拉那拉氏族中其他福晋组织的簪花宴,最终终于将自个儿推荐到了乌拉那拉氏老族长福晋喜塔腊氏跟前,并且成为了喜塔腊氏跟前的大红人儿,获得了家族的帮助,再次来到了四爷府,和尔芙调换身份的成为了四爷府里的新侧福晋。

    正因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变了芯子,才有了她入府这桩事,才有了珍珠对她的怀疑。

    “瓜尔佳氏,我和你的账,咱们有机会算清楚。”顶着瑞溪的皮囊,却难以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满腹怨恨,她早早就驱散了房中侍候的婢仆,独自坐在烛光照不见的阴暗处,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咬着牙,狠狠咒骂道。

    不怪她会如此动怒,她其实明白她并非是败在了瓜尔佳氏尔芙那个蠢女人的手里,她心里明白她会落到被病故的下场,完全是因为她踩到了四爷的底线,本来她是并没有想要故意和尔芙为难,也想过做个乖巧安分的妾室,躲在暗处保护好她可怜的嫡长子弘晖就好,甚至想过和尔芙联手,帮助尔芙坐稳嫡福晋的宝座,不过因为她实在瞧不上尔芙这种如菟丝花般依仗着男人恩宠过日子的女人,而且同为女子,她难免会嫉妒,何况事关四爷是她从豆蔻之年就爱慕上的男子,所以当她看到四爷脖颈处那枚粉嘟嘟的唇印时,整个人都抓狂了。

    只一个瞬间,只是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嫉妒眼神,四爷就走了。

    深夜时分,本该是二人在床笫间欢/好的时候,但是就因为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个嫉恨眼神,四爷就抽身而去,将红果果躺在床上等着四爷品尝的她丢下了,她这个脸丢大发了,如何能让她不去怨恨那个在四爷脖颈处留下吻痕的尔芙呢!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她裹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边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院的方向,想象着正院里正满眼嘲笑瞧着她的尔芙,心底就是止不住的怒火喷涌,直到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收敛起满眼的羞恼和嫉恨之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平和,朗声招呼着在外间等着伺候的绿意和青柳。

    绿意和青柳是喜塔腊氏为乌拉那拉氏瑞溪安排的两个陪嫁宫女,虽然不如她以前身边的琦香、琦珍等人得力,却胜在忠心,尤其是她和乌拉那拉氏一族没有利益纷争的时候,她也乐得留下二人在自个儿身边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比如此时。

    穿着一身青蓝色宫女服饰的绿意小心翼翼地凑到乌拉那拉氏瑞溪的身边,瞧着乌拉那拉氏瑞溪身上那身轻薄的寝衣,忙抬手取过床边儿衣架上搭着的云锦披风搭在瑞溪的肩头,同时轻声安慰道:“主子,您听奴婢一句劝,千万往开了想着些,兴许是主子爷前院有要紧事呢,兴许是后院里的什么人在主子爷跟前说了坏话,您不能这么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呵呵,这些事儿,我都明白,我就是坐在这儿有些乏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反倒是让你们跟着担心了。”这会儿的乌拉那拉氏瑞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可不会让底下人瞧笑话,自是扯出满脸淡然的笑容,如同往常似的含笑说道,说着就让绿意去后面小厨房去准备热水了。

    身体是自个儿的,原主留给她的身体就不算康健,她不会再糟践自个儿的身体。

    就这样,乌拉那拉氏将所有不甘和委屈都压在了心底,笑吟吟地和近身伺候的绿意和青柳说着不咸不淡的家常话打发时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将自个儿打理得清清爽爽地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待到困意上涌,这才让绿意和青柳都下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她再睁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乌拉那拉氏没有赖床的毛病,做福晋这么许多年养尊处优是不假,却每日都要早早地在正堂接受各院女眷过来虚情假意的请安,她的生物钟都已经习惯了这点,所以即便是她整夜都难以安枕,却仍然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徐徐睁开了双眼。

    乌拉那拉媚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稳婆洗净包好的小格格,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府里新添了位小格格。

    瞧瞧小格格这眉眼儿,再瞧瞧小格格这胳膊腿儿,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窦氏侧身抱着还满眼含泪的小格格凑到尔芙跟前,满脸喜气的夸赞着。

    吴稳婆也配合道:“是啊,小格格知道您疼爱着她,才落地就睁眼了。”说完,她便仰着脸儿,满脸期盼的望着尔芙,这是在等着尔芙打赏呢,她撇家舍业地来到府里伺候这些天,所图的可不是内务府给的那份差饷,那点钱儿,买米买菜都不够用呢,她就盼着今个儿这封大红包呢!

    尔芙见状,抬手一挥,朗声道:“辛苦两位嬷嬷,来人,看赏。”

    随着她这边话音落,吴稳婆和窦氏齐齐拜倒,连声谢恩着,诗兰也适时地捧着红纸封好的银条进来了,这还仅仅是她这边的一份赏赐而已,别看四爷不在府里,乌拉那拉媚儿也睡着,但是那两份赏赐都不可能省下,不过那两份赏赐都不该由她这位嫡福晋送出,所以她也就没有提起,只让两位稳婆在房里小心伺候着乌拉那拉媚儿,便领着诗兰回去上房,给那边儿等待消息的其他情敌去报信了。

    上房里,辛苦等待了两个多时辰的众女听尔芙说起乌拉那拉媚儿生的是个小格格,皆是满脸欢喜,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许多,连连吵着要去后罩房那边去看小格格。

    尔芙也没有拦着她们,小格格虽然身体娇弱些,但是这些女人都知道轻重,不会不顾身上带着寒风就往跟前凑,再说产房里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候着,也会提醒规劝那些不分轻重的人,所以她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直接领着这些坐得身体都有些僵硬的女人说笑着往后罩房那边的产房去了。

    小格格瘦瘦小小,皮肤红红皱皱,还没有长出头发来,别提多丑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

    第一千零九十章

    尔芙糊涂,诗兰却不敢糊涂,她将早就预备好的荷包送到小柳大夫的手里,又请小柳大夫安排药童去按方抓药熬药,这一切都安排好,这才转身回到尔芙的身边,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尔芙清理着袍摆上的血污痕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还不等诗兰替尔芙整理好袍摆上的一片狼藉,白娇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比起去府里报信的车夫,显然是白娇得到消息更快些,她还不知道受伤的人是尔芙身边的小宫女,她身后跟着从济世堂那边请来的大夫,手里拎着保命续命的上好野山参,一进来柳氏医馆的门儿,略一打量,便发现了这一蹲一坐在墙边的主仆二人,忙冲了过来,将坐在矮凳上愣神儿的尔芙一把拉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满脸担忧的询问道:“伤到哪里了,伤到哪里了,叫你不要去街上乱晃,你就是不听,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到处走,这次出事了吧,看你以后知不知道害怕!”

    “伤到的是我的一个小丫鬟怜儿。”尔芙有些无语的回答道。

    “这次是你的小丫鬟,下次呢,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带着青黛出来,实在不行,也要带着两个护卫跟着,何况你这趟出来是跟着你府里的妾室一块,来大栅栏这边儿,她们想要打听,也绝对能够打听出来,你怎么能那么放心得把护卫都留给她们,但凡是她们心狠些,你这条小命还能保住。

    诗兰,你是你主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可得提醒你家主子些,不能让她随着性子乱来了。”白娇脸色微缓,顾不上去看躺在里面的怜儿,揪着尔芙继续唠叨着,最后还不忘冲着诗兰吩咐几句,说完这些,她这才让身后跟着的济世堂大夫去里面检查怜儿的情况,同时将她带过来的野山参让女伙计送到药童那边,看着是不是要添加到怜儿的药里。

    尔芙耐心地听白娇唠叨完,拉着白娇同坐在矮凳上,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原本不知道这街上出事的人是你们,但是见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便过来找你们,走到出事那边儿,偶然听人说起出事的人打扮富贵,且都穿着旗装,有一人头上还簪着一支明晃晃的赤金凤首衔珠步摇,我这才联想到你们身上。

    我想到你们在街上出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忙让人去库里挑选了合用的药材,又让人去济世堂那边请咱们自个儿的大夫过来,连给你府上送信都顾不上,紧赶慢赶地就过来了。”白娇也是吓出了一头的汗,见尔芙无碍,也就不是那么太着急了,她一边拧着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子,一边说起自个儿赶过来的全过程。

    说到这里,她又是一阵唠叨,数落尔芙不小心,数落尔芙不懂得保护自个儿……

    对此,尔芙也只能是低垂着头听着就好。

    说句实话,从小就生活在治安很好的现代社会,她根本就没想过出门是要带着护卫随行的,更别提是在这样行人如织的闹市里,哪里能想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做出当街抢劫伤人的事儿,不过也正如白娇所说的那般,确实是她太糊涂了些,要是府里那些女人的胆子够大,她这会儿都凉了!

    有时人是需要些运气的。

    就在她这边脑洞大开的时候,柳氏医馆对面的街角阴影处,两个穿着普通的壮汉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

    尔芙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柳氏医馆里,并非是四爷府里那些女人不够大胆,只是乌拉那拉瑞溪的安排有些晚,等到她通过暗线安排好的杀手来行刺尔芙时,正是尔芙被一群围观群众簇拥着往柳氏医馆来的时候,柳氏医馆里有大夫数人,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围观群众和等候看诊的患者,过来行刺尔芙的两个杀手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等在门口,然后白娇就来了,瞧着白娇领过来的数人,再看看不远处正在接近的四爷等人,这两个杀手奔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连面都没露就直接离开了。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不是怜儿突然出事了,尔芙就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那两个杀手离开不久,四爷领着苏培盛来到了尔芙跟前,而跟着四爷过来的那些护卫直接就将柳氏医馆给层层包围起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儿,他看着尔芙,淡然问道:“还好吧?”

    “都好,就是怜儿倒霉,我让她将买的东西送到马车上,也不知道被谁盯上了,竟然在街上就被刺伤了,得亏伤口不太深,又靠近医馆,旁边还有好心人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尔芙微微垂首,有些心虚的回答道,她真怕四爷会不管不顾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自个儿,毕竟四爷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自个儿出来要多带几个护卫跟着,可是自个儿还是不长记性……想想还真是蛮后悔的,要不是她太自私,因为自个儿不喜欢护卫跟着,便一个护卫都不带着,怜儿今个儿也就不需要受这个罪了,

    “没事就好。”好在四爷很明白‘背后训妻’的道理,并没有打算在这里训斥她,淡淡应了句,又让跟过来的太医去看了看怜儿的情况,便拉着还要在这里守着怜儿的尔芙直接出了柳氏医馆的门,径直上马车回府去了。

    可怜尔芙连和白娇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四爷塞到了马车里面。

    上了马车,车帘才一放下,还不等马车走起来,四爷那张脸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眼神冷森阴沉地盯着尔芙,沉声道:“你可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都怪我太不小心,我不应该将护卫都甩开的。”尔芙低头道。

    可惜,四爷显然不是说上两句就能消气的,天知道他从户部赶过来这一路上,这颗心都在嗓子眼儿打了几个滚了,要是他能这么轻松地将这事儿翻篇,那他就太不在意尔芙了,他单指挑起尔芙低垂的脑袋瓜儿,冷声说道:“怜儿这罪儿是替你受的,她伤在身上,又被两个大夫看遍了身体,以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都不一定,你害她一生,爷倒要看看你以后有没有记性,竟然连个护卫都不带就敢往前门外来,这是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安稳回到府里!”

    “我以后不会不带着护卫就到处乱走了!”尔芙哭丧着脸,稍显不耐的答道。

    “爷才说你两句,你就不耐烦,你但凡有个记性,今个儿这事就不该出。”四爷听出尔芙语气里的不耐烦,也是满肚子的火气,他狠狠捏着尔芙的下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说完就不再理会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了。

    回到府里,还不等尔芙换下身上这身沾满血污的外袍,四爷下的禁足令就送到了。

    禁足半个月,罚月钱半年,并交出治家之权。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尔芙却是心甘情愿,得亏怜儿只是受了些外伤,不然她如何能够安心享受这份尊荣和体面,她仰面躺在罗汉床上,有些幽怨地望着有精致彩绘的棚顶,叹气道:“今个儿怜儿出事怪我,但是明明我心里都已经很难过了,四爷怎么就不知道安慰我几句呢,还骂我……”

    “主子,依奴婢愚见,主子爷是太担心您,这才会见到您没有个好脸色。

    您也不好好想想,那绸缎庄的小伙计传话给车夫,车夫再传话回府里,到主子爷来柳氏医馆找您,这一共才过去多少时间,显然主子爷是一得到消息就快马赶来了,但凡这话传得有点岔头,主子爷这一路还不知道得怎么着急呢!”诗兰闻言,放下手里整理了一半的东西,转身来到尔芙的身边,柔声安抚道。

    其实这些话诗兰不说,尔芙也知道,她就是拗不过这个劲儿,她就是有些不高兴。

    这边儿正院里是一片低气压,西小院里亦是如此。

    乌拉那拉瑞溪,也就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她通过自个儿之前在府里留下的暗线,出了上千两黄金,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敢接下这单花红的杀手,钱花了,尔芙却好模好样地回到了府里,只有一个小宫女被刺伤,乌拉那拉瑞溪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她曾经有过一笔丰厚的陪嫁不假,这万余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是那都是曾经的她拥有的,现在到了弘晖手里,而她此番以侧福晋身份入府,虽然乌拉那拉氏一族替她置办了一份不错的嫁妆,但是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样子货,压箱银不过五万两,她又是在外开铺子,又是想办法拉拢自个儿以前的眼线耳目,样样花费不小,这次她拿出的万余两银子就是她手里能动用的全部银钱了,而她倾尽全部安排下的一出暗杀,只伤到了一个小宫女,乌拉那拉瑞溪怎么可能不气得要死呢!

    气死,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还要保持着微笑……

    乌拉那拉瑞溪都快被气成内伤了,偏偏前院清晖阁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弘晖不知道被谁教唆着,竟然和那些眉目清秀的小太监玩起了手拉手的小游戏。

    乌拉那拉瑞溪虽然知道弘晖伤到了根骨,也明白弘晖不可能袭爵,但是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妄想和希望的,事事都有万一,万一他能传承血脉,那弘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承袭爵位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现在弘晖却舍弃了香喷喷、软绵绵的妹子,和那些下贱的小太监勾搭在一起,别说他能不能传承血脉了,就是他没有伤到根骨,还能传承血脉,便是这不成体统的做法就足以毁掉他的所有前程了。

    “让人给前院送信,便说我让小厨房预备了大阿哥最爱吃的银丝卷和糯米糕,请大阿哥晚上过来用膳。”乌拉那拉瑞溪强作镇定地将手里的纸条凑在烛台边儿烧毁一空,扭头冲着身旁伺候的大宫女吩咐道。

    “主子,大阿哥不喜和您亲近,您又何必呢!”绿意是乌拉那拉瑞溪进府以后被安排过来伺候的大宫女,她瞧着自家主子不将心思放在如何讨好四爷身上,反而一个劲地往注定沦为弃子的大阿哥跟前凑儿,这心里头是真着急,何况大阿哥每次过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满脸不屑的样子,她也是替乌拉那拉瑞溪觉得不值,所以见乌拉那拉瑞溪又要请大阿哥过来用膳,压在心底的那些话就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几分无奈的劝道。

    只不过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亲母,不论这幅躯壳是谁的,心仍然是乌拉那拉氏的,她哪里愿意听旁人议论自个儿孩子如何不好,即便绿意并没有说太过分的话,但是听在乌拉那拉氏耳朵里就如同针扎般难受,她冷冷横了眼还要劝说的绿意,沉声吩咐道:“本侧福晋怎么吩咐,你照做就是,这些事儿,还轮不到你操心,而且大阿哥不管怎么样都有我乌拉那拉家的一半血脉,我和他是实实在在的亲人,我关心他,再是理所当然不过,你如果还惦记着在我西小院里伺候,那以后就少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

    说完,她冷冷地甩着袍摆,转身往内室里走去。

    乌拉那拉氏坐在妆台前,端详着乌拉那拉瑞溪这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抬手取过妆匣最底层的一支鎏金步摇簪在了发髻上,这是她特地画好了花样,命彩坊照着打造的一支步摇,粉中透白的玛瑙,细细雕琢出大小两朵芙蓉花,配上翡翠雕琢的树叶和鎏金铜胎的枝蔓,一缕缕赤金绞丝的流苏垂下,透着精致,也透着华贵,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以前有一支这样的步摇,那是她二十五岁寿辰时,弘晖送给自个儿的寿礼之一。

    以前她经常簪戴,她相信弘晖一定认识这支步摇。

    她虽然不好直白的和弘晖说起自个儿就是乌拉那拉氏的真相,倒不是说她担心弘晖受不住这个秘密,而是她怕这种匪夷所思的真相,弘晖根本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她别有用心,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样徐徐图之。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当夜,乌拉那拉瑞溪命厨房精心准备的晚膳,没能等来弘晖的享用,她在外开的彩坊却等来了恶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按照尔芙的说法,如果对面开胭脂铺是与炫彩坊良性竞争,她欢迎之至,但是既然对面彩坊先不遵守规矩,她也不需要恪守礼教律法,一把火就足以让乌拉那拉瑞溪的心血毁灭殆尽。

    当然,放火什么的太阴损了些,风险也太大,毕竟这街上都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到时候火借风势,一旦控制不住,这一条街上的铺面都会跟着倒霉,兴许还会闹出人命来,她没那么狠,不过她也不会放任彩坊继续这么山寨下去,她不擅长做坏事,她却有黑白两道通吃的好助手白娇童鞋,她随口吩咐一句,白娇自然会将这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比如此时光临彩坊的两个小贼。

    只见二人身轻如燕,也不见二人有什么大的动作,彩坊库房那扇用生铁打造的厚重库门就已经打开了一条细缝……

    细微的烛光下,银灿灿、黄澄澄的金条银锭摆满了铁架子,旁边还有几个精雕细琢的锦盒,里面装着流光溢彩、灿烂夺目的珠翠宝石,墙角位置还有一块块未曾切割出来的原石堆叠成假山模样

    ……

    小贼就两个人,身单力薄,他们舍弃了那些看起来就沉甸甸压死人的原石,也没有动那些金条银锭的主意,按照白娇的吩咐,直接奔着那几个精致的锦盒去了,因为就这几个锦盒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这库房里其他所有东西的价值合计。

    一盒是打磨得棱角分明的红蓝宝石,这是外洋舶来的东西,价值不高。

    一盒如龙眼大小的南珠,这是贵价货儿,颗颗皆是价值连城。

    一盒粉蓝紫色齐聚的碧玺块儿,通透无暇、流光溢彩,虽比不得珍珠名贵,却也是价值不菲,收入囊中。

    再瞧瞧旁边,还有两个比较小的锦盒里,装着如凝脂般的羊脂美玉,两个小贼都认出来了,这是彩坊摆在堂中的那两件镇店之宝的玉雕盆景,一件稍小些的是镂雕五福捧寿的摆件,另一个稍大些的是镂雕的蝶嬉百花香薰炉,别看这两件东西,小的不过才巴掌大,大的也不过是一尺见方,但是价值却是这库房里最贵重的,即便是两个小毛贼这样做无本买卖的人将这两件东西装进包袱袋子的时候,也不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除这些外,装着玛瑙、砗磲、翡翠、琉璃等各类宝石的锦盒,他们也没有放过,一股脑地装进一人深的厚布口袋里后,又分别往衣襟内兜里塞了两根金灿灿的金条,转头将那些成品首饰都搜刮一空,这才恶趣味地用烧得发黑的火折子在白墙上留下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妙手空空和尚到此一游。

    做完了这些事儿,两人将装满宝贝的口袋放在了库房门口,转头回到库房里,将自个儿留下的脚印擦拭干净,又将带来的烈酒洒遍库房的每个角落,尤其是他二人停留最多的铁架子前,两人这才相视一笑,动作灵巧地钻出了库门,背着沉甸甸的大口袋,大摇大摆地从彩坊的正门走了。

    街角位置,有一顶停在那里多时的小轿。

    这也是他二人的作案工具之一,专门请老木匠精心打造,瞧着和寻常轿子一样,分量却轻巧许多,他们将背后背着的大口袋往轿子里一塞,动作利落地抬起轿子就往外城走去。

    别以为做小偷容易,但凡计划不到、顾虑不周,在京城这种首善之区犯事,还不等他们脱险就已经被街上那些巡城的兵丁抓着了,旁的不说,只说他二人这抬轿工夫就足足练了有小半年,除此之外,他们这穿着打扮都是和那些轿夫一般无二,仅仅是颜色稍深些,经年的老轿夫都会将他们认作同行,二人就这样抬着装满宝贝的小轿从外城最热闹的八大胡同里兜了一圈,路上又故意多转了几圈,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临时租住的小院里。

    回到院里,二人扛着沉甸甸的大口袋回到大北屋里坐定,也不多言语,连桌上的烛台都没有点,就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细细清点着口袋里的东西,直到二人将这些东西的数目清点完毕,又统统都塞到没人住的西屋炕洞里藏好,其中一人才回到东屋里点起了烛台,另一人则去外面打了清水来,开始洗去脸上的伪装。

    去掉脸上的伪装,二人的年纪,皆是不过二十岁。

    之前去外面打水的那人盘坐在炕梢位置,浑身放松地倚着漆色斑驳的炕柜,带着几分憧憬的开腔道:“大哥,咱们干完了这一票,也该收山过好日子去了吧!”

    “还要再等等,老二,你也打听过吧,那彩坊的东家可是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咱们虽说不是将彩坊搬空了,但是也足以让那大人物伤筋动骨了,那大人物能这么善罢甘休,肯定得下工夫寻找,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些日子的轿夫吧,等熬过这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带着这些个宝贝去找雇主交差了!”躺在炕头,枕着被褥就这样和衣躺着的大哥闻言,坐正身子,苦着脸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兄弟能走到今个儿不被人抓住马脚,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谨慎。

    老二也知道他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微微点点头,轻声道:“守着宝山做苦工,这滋味是真够难受的了,好在再熬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算是彻底熬出来了!”

    “老二,大哥知道你辛苦,也知道你惦记着家里的老娘,着急拿银子回去给老娘治病,但是你要时刻记得咱们爷爷是怎么被官府逮住,又是怎么被一刀砍了脑袋的,如果不是咱娘那边儿等着钱治病,我就是疯了,也不会和你这么干的,之前小打小闹地偷些银子,你不小心些还好说,但是这次你绝对不能胡来,必须得听大哥的。”老大生怕老二不甘心守着宝山过苦日子,忙蹭到老二跟前,将靠着炕柜闭目养神的老二拉坐起来,格外郑重的嘱咐道。

    他二人是西北边陲一个小山沟里出来的两兄弟,姓屈,老大叫屈大,老二叫屈二,祖籍西川,就是因为他们爷爷是被官府抓获的江洋大盗,他们这一家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他们才会小小年纪就跟着老爹和老娘背井离乡地来到了最是寒苦的边陲小镇上,他们小时候过过好日子,吃过寻常百姓人家连见都没见过的燕窝熊掌,穿过寻常百姓连想都甭想的绫罗绸缎,但是却受过苦,吃糠咽菜、衣衫褴褛,比起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子都要更惨几分,好在他们老爹肯吃苦、也能吃苦,加之手里还藏着他们那个短命爷爷留下的一锭金锞子,这才终于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领着他们在西北边陲的小镇上买房买地,总算是过上了平淡却安逸的生活。

    不过好景不长,老爹过世,老娘患病,一副药就要十几两银子,他们卖了家里的地都还不够,两个小子不忍心老娘就这样熬着等死,又卖了家里的大房子,换了些银两,又租了一间小屋子,留下足够的银两在医馆,还请了隔壁的大婶子帮忙照顾老娘,便这样背着包袱就从西北边陲来到了京里。

    当年他们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和他们说高来高去的飞贼一掷千金是如何潇洒,他们皆是身无长技的庄户,也唯有当年跟爷爷学的那些溜门撬锁的本事了,他们想着就算是偷东西,也不能在自个儿家跟前儿做案,更得找到那种富得流油的肥羊,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和他们爷爷一样的下场,两人一商量,便这样来到了他们心里认为的最富庶的地方京城。

    一路上,他们花光了盘缠,便找些小商贾人家练手,倒是真发现了自个儿的长处,等到来到京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积攒下百余两银子,他们就是用这百余两银子做本,又是租赁院子,又是置办软轿,折腾了这半年多,这才开始行动,因为一来是他们需要一个能见光的营生,二来就是他们需要借着抬轿的活计熟悉京里的街巷胡同,三来就是他们可以借着这抬轿的活计,找机会接近那些他们选定的肥羊。

    只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好,第一次动手就选定了看起来很容易动手的炫彩坊。

    炫彩坊里,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琉璃落地门不保险,好似一块砖就能任人自由进出,但是里面的金库是极为防盗的机关锁和钢板砖石结构的,他二人看着那面用一块块矩形雕字拼凑成的大门都快疯了,因为他们就根本没有发现锁头能撬,也是该着他们倒霉,他们试探性地用榔头敲敲那面说门不是门、说墙不是墙的东西,便被楼上住着的白娇发现了。

    平地而起的牢笼,直接就将他二人给锁住了。

    唯一让他二人觉得庆幸的就是白娇这个人并非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知道他二人是溜门撬锁的偷儿,却也没有非要将他们送去官府治罪,听他们说完自个儿的凄惨身世,狠狠折腾他们一番,便也就放人了,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白娇为何会放了他们,只因为他们说了句:只偷官家,不偷穷人百姓。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来说,尔芙对白娇的影响是很大的。

    这小偷有几个是专门盯着那些穷苦百姓的腰包的,还不是捡着大户偷,但是因为尔芙曾经和白娇说起过我来也的故事,白娇竟然就相信了这对兄弟俩,也算这兄弟俩运气好吧,反正他们是没有落得他们爷爷那样的下场,不过被抓一次,他们也谨慎了许多,要不是这次找上门来求他们帮忙的人是白娇,他们绝对不会冲着彩坊下手的,天知道这些日进斗金的铺子都用了什么样的防盗措施呢!

    当然,白娇也给了他们一笔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巨款。

    足足有两千两的银票,凭票取银,即便是在西北那种偏远的地方,也有银号取银,而且这是一笔能够见光的巨款,因为白娇留给他们的一纸收据上,清清楚楚得写着是采买鸡血石的货款,鸡血石这种东西是一种运气好就能在山头上见到的矿石,而且极品鸡血石的价格比起羊脂玉也差不多,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拿着这张银票回家去给老娘治病了,也不需要担心要如何应付自家老娘的各种盘问,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才会接下这笔生意。

    除此之外,白娇还答应他们如果觉得不保险,便可以不动手。

    两兄弟觉得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又发现彩坊的防卫工作并不如炫彩坊那般严密,这才会如此果断的动手。

    “早些睡吧,明个儿还要去前门外赚钱吃饭呢!”老二回想着那些年的悲惨童年经历,也不再替回家过好日子的事儿了,脸色郑重的点点头,胡乱拉过炕柜上叠着的被褥铺好,应了句声,脱了外袍钻进了被窝里,同时还不忘将旁边丢着的棉袍搭在被上,这北风一起,京城里的天就越来越冷了,为了让自个儿和寻常抬脚的轿夫日子过得一样,他们也不能在房里成日成日烧着炭盆取暖,一到晚上,这屋子里就如同冰窖般冷飕飕的了。

    屈大见老二将话都听到了心里,也不再多言,吹灭了烛台,也拉着被子躺下了。

    这一夜,他们躺在还有些余温的炕上,睡得无比踏实,待到天明,外面响起锅碗瓢盆碰撞的日常声音,这才伸着懒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两兄弟裹着厚厚的棉被,相视一笑,动作利落地翻身下炕,各自穿上自个儿那件摞满补丁的厚棉袍,趿拉着鞋子来到了外面的井台边儿洗漱。

    “腰酸背痛腿抽筋,大哥,咱们有小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吧!”井台边儿还有其他人在洗漱,老二用刚打上来的井水三两下洗干净手脸,一边用干布帕子擦拭着脸,一边推到墙根儿避风处,似是商量、实则是说给旁边那些人听的和老大说道。

    还在洗脸的老大闻言,含含糊糊地应了句,笑骂道:“就长了个吃心眼儿。”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这是京城那些七拐八绕的小胡同里的一幕,也是最家常琐碎的一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井台边儿一样在洗漱的邻里见着,笑着打趣两句,便就将这事丢在了脑后,当晚上屈大和屈二的院里飘出肉香时,隔壁邻里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只当这两兄弟家里没有个女人操持,不懂得节俭二字,倒是也没人将今个儿满四九城抓人的事儿联想到一块。

    而与此同时,入府就端着身份,不肯和尔芙低头的乌拉那拉瑞溪在听说四爷留宿正院的消息后,直接换上了侧福晋的大礼服,迎着月夜里的淡雾,来找四爷告状了。

    昨个儿晌午时分,瓜尔佳氏才去过炫彩坊,晚上自个儿的铺子就被盗了……

    不管怎么想,乌拉那拉氏都觉得这事和瓜尔佳尔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怎么想都觉得瓜尔佳氏不能这么蠢,即便是真想要打击自个儿这个对手,即便是她想要断了自个儿的货源和库存,也不该做得这么全无遮掩,但是昨个儿夜里被偷走的东西都赶上她的大半身家了,她实在是淡定不下来,所以说她是找四爷告状,还不如说她就是找个借口,希望能求得四爷的帮助,抓住那些敢跑到自个儿铺子里偷东西的恶贼。

    这一整天,四九城里都是乱糟糟的抓人官兵,四爷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不过他不喜欢多干涉后院众女的私事,只是和尔芙随口唠叨了两句,叮嘱尔芙明个儿早起请安礼上和乌拉那拉瑞溪好好说说,让乌拉那拉瑞溪注意些分寸,不要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便也就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直接起身去净室里洗漱,打算早些歇下了。

    当乌拉那拉瑞溪来到正院外的时候,上房的灯都已经灭了。

    不过她才不管尔芙和四爷是不是已经歇下了,想想她大半身家被恶贼搬空,她真真是寝食难安,就在随行伺候的小宫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叩门的时候,心急如焚的乌拉那拉瑞溪就直接将绿意推到了旁边,上前砰砰砰地敲响了那扇已经落锁的朱漆门,门环更是被震得蹦了几蹦。

    暗夜里,万籁寂静,即便是一丁点动静,也能传出老远,何况是这有些刺耳且突兀的敲门声。

    不,这不该叫敲门声,得说是砸门声。

    本就浅眠的四爷听着院里的动静,满脸不喜的冷哼道:“真是片刻都不得消停!”

    “诗兰,去外面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大半夜的……”尔芙抬手拍拍满脸愤愤就要起身的四爷,又将露在外面被冻得有些凉的肩膀往被窝里缩了缩,朗声道,这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披上衣服去瞧瞧,现在她倒是越发适应这种呼奴唤婢的贵妇生活了呢!

    四爷闻言,他也懒得这么晚,还要离开温暖的被窝了,扭头见尔芙慵懒如猫,笑着转过身,将缩成团的尔芙揽入了怀中,又替尔芙将被角掖好,轻吻着尔芙光洁的额头,刚要拉着尔芙继续睡,去外面问话的诗兰就踢踢踏踏地回到内室来回话了。

    “什么叫做侧福晋乌拉那拉氏过来告状?”接连被打扰好眠的四爷再没有好脸色,他蹭得一下坐起身来,如撒气似的大力撩起掩得严严实实的淡蓝色锦缎床幔,冷声喝问道。

    诗兰被吓得一晃,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颤声答道:“奴婢不知。”

    “行了,你就起来答话吧,这地上寒凉,你又穿得如此单薄,再落下什么病根。”尔芙听着动静,不好再赖在被窝里躲懒,她探着脖子瞧瞧床前跪着的诗兰,有些担心的吩咐道,同时藏在四爷背后的小手偷偷拉了拉四爷的衣角,免得四爷找不到正确的出气筒,折腾留在上房里值夜的倒霉蛋诗兰。

    诗兰是真倒霉,今个儿本不该是她在上房里值夜,不过是她和诗情换班了。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到诗兰头上,乌拉那拉瑞溪是侧福晋,又是先福晋的同宗同族堂妹,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是不比尔芙这个继室低多少,她连尔芙的脸面都不给,更不可能给尔芙跟前的大宫女脸面了,诗兰出去问话,乌拉那拉瑞溪能回答她一句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他还指望着乌拉那拉瑞溪能将大半夜闹正院的来龙去脉和诗兰这个宫女交代清楚。

    说起来,四爷还真不是小看后院这些女人了,这些女人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知道自个儿喜欢性情温良的姑娘,便各个在他跟前努力表现自个儿宽仁有礼、厚待下人的一面,背地里的样子,他都不敢去想,这都是些逢场作戏的事儿,还是不要太深究了!

    想想这些事儿,他理解了诗兰的为难,也就收起了一脸的不痛快。

    四爷不等苏培盛从耳房那边绕过来伺候自个儿,登上床边儿放着的软底布鞋,又抬手拿过衣架上搭着的那件肥肥大大的棉袍穿好,将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拢拢好,直接来到了外间坐定,乌拉那拉瑞溪也被诗兰从外面请了进来。

    她穿着那身绣着水波纹袍摆的石青色大礼服往地上一跪,便抹着眼泪哭诉起来:“四爷,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做主,你想爷怎么给你做主呢?”四爷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妾身知道您事忙,也不愿意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您,只是妾身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想来您也听底下人说起过了,妾身之前在外面开了个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赚些散碎银子,因为铺面所限就直接开在福晋那家炫彩坊的对面,虽然比不得炫彩坊的生意好,但是也确实是分薄了炫彩坊的客人,妾身想着福晋身份尊贵,又要操心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便也没有拿这些事来惹福晋不高兴,却没想到……”说到这里,乌拉那拉瑞溪含泪抬眸看着四爷,打住了话茬,只一味地挤着眼泪。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从成为侧福晋的那天起,看起来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与其他妾室一般学那副矫揉造作的做派,但是却学会要如何使用女人最擅长的武器眼泪说话了。

    只可惜,她不大能理解一个人被打扰清梦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体验。

    正在努力和周公作战的四爷还哪有闲心去怜惜眼前梨花落雨的乌拉那拉瑞溪,再加上乌拉那拉瑞溪那意有所指的话,更是让他不高兴,他现在还能忍住不骂人,那就已经是他的修养好了,他接过诗兰送上的浓茶抿了口,冷冷道:“有话就说,有什么委屈就诉,哭哭啼啼的能解决什么问题,平白让人看笑话罢了,你好歹也是侧福晋,别学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竟想着怎么恃宠生娇。”

    说完,他有些嫌弃地瞟瞟手上端着的茶碗,咂咂嘴儿,将茶碗在了茶桌上。

    这壶茶泡得太浓了,茶味太重,还有些土腥味,喝着发涩,苦得舌头都有些麻了,不如苏培盛的手艺……四爷还有闲心去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问题呢,可见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乌拉那拉瑞溪跪在地上,心里暗骂,面上却仍是那副哀哀切切的模样,抽泣着、哽咽着,反正就是不吱声,毕竟瓜尔佳氏那个贱婢还没有出来,要是能引得瓜尔佳氏激动之下将这黑锅揽上身,不愁她丢得那些东西找不回来,即便是找不回来了,也可以让瓜尔佳氏将东西赔给自己个儿。

    就在四爷不耐烦得要开口斥责的时候,尔芙这位正主露面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让乌拉那拉瑞溪这般难堪得跪地哭诉,但是女人出门就是不如男人那般利索麻利,她又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狼狈样,总要拾辍拾辍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总不能乌拉那拉瑞溪妆容齐整如贵妇似的坐在那儿,而自个儿就好似个疯子那般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吧。

    这大晚上的,伺候自个儿梳妆的宫婢都歇了,只能等着诗兰一个人里里外外得忙,给外间里坐着的四爷上完茶,再过来伺候自个儿梳妆更衣,所以她这出现得晚了些,还真不是故意要落乌拉那拉瑞溪的脸面,她明明就已经尽快梳妆了,不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挽个圆髻就出来,不过即便是她早在乌拉那拉瑞溪进门前就陪着四爷坐在这里,在乌拉那拉瑞溪这个曾经失败过的情敌眼里,依然是那个狐媚邀宠的浪蹄子。

    二女之间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性。

    一来是乌拉那拉氏太恨尔芙这个靠着一张无辜脸谋夺了自个儿嫡福晋之位的女人。

    二来是尔芙也恨透了乌拉那拉氏这个伤害了自个儿一双子女的人,这是尔芙还没有脑洞大开的联想到有本土女重生归来这种事发生,不然她早就活撕了眼前的乌拉那拉瑞溪了。

    三来就是四爷就一个,甭管是哪个女人都不甘心和人分享。

    四来,也就是更简单了,乌拉那拉氏将铺子都开到炫彩坊的对面了,这是赤果果地挖墙脚行为,尔芙之前不知道彩坊这个山寨货是乌拉那拉瑞溪开得还好些,顶多就是心里有些不高兴而已,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这点,绝对是恨上加恨。

    综上所诉,既然没有可能和解,尔芙也不会故作大度,容许乌拉那拉瑞溪继续挖自个儿墙角,所以她才会那般果断的让白娇安排人去偷空彩坊的库房,替自个儿先小小地出口恶气,现在也不准备让乌拉那拉瑞溪好过,她装作对外面的动静全然不知的懵懂样,笑着对四爷屈膝一礼,也不等四爷叫起,边说边坐在了四爷旁边,很是亲昵地揽着四爷的胳膊,似是很体贴关心府中姐妹般的柔声道:“这大冷天的,您怎么也不让侧福晋起身答话呢,这要是跪伤了膝盖,还不够您跟着心疼的呢!”

    “你倒是个好性子的,人家是过来告你状的。”四爷哪里不知道尔芙心里那点小算盘,不过他宠着尔芙胡闹都快成为习惯了,也是不耐烦继续看乌拉那拉瑞溪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是配合的抬手刮刮尔芙的鼻尖,满脸宠溺的打趣道。

    罗汉床上旁若无人的尔芙和四爷,真是气得乌拉那拉瑞溪牙根痒痒。

    “告状,还是告我的状,到底是为何呢?”尔芙故作不解地扭头看着乌拉那拉瑞溪问道,同时她还不忘吩咐诗兰取来绣墩,招呼着乌拉那拉瑞溪坐下说话,一脸体恤关心的笑着招呼道,“有什么不高兴的,坐下慢慢说,四爷就在这里,真要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赔不是,保管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的。”

    说完,她笑着往旁边儿让让,好似在故意避嫌般的离开了四爷的怀抱。

    而旁边的四爷突然察觉到怀抱里的空落,整个人都不高兴了,他狠狠剜了眼如同偷腥成功的狐狸似的尔芙,又扭头瞧瞧起身坐在绣墩上的乌拉那拉瑞溪,清清嗓子,冷着张脸问道:“这次你要告的本主都在这里了,要告状就直说吧,这大半夜的,爷实在没心情和你们在这里打嘴仗,该是谁的错,爷也不会袒护!”

    说完,他又端起那杯苦得他舌头发麻的浓茶抿了口,困,困,困……困得头疼。

    乌拉那拉瑞溪似乎也意识到四爷的情绪不大好,虽然仍然还是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做委屈状,但是也结结巴巴地将她要告尔芙支使人偷盗自个儿铺面库房的事儿给说了。

    尔芙闻言,真可谓是满脸惊诧,她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抖了,有些慌乱的辩解道:“妹妹是不是有何误会……我昨个儿确实是去了趟炫彩坊,回来的时候还出了些事儿,但是我是去炫彩坊给娘娘置办桃花粉的,宫里娘娘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妹妹不是也在场么,你怎么会突然说我安排人去偷盗你铺面库房呢,我连你的铺面在哪里都不知道,又何谈偷盗一说。

    再说旁的我是真不敢说,但是就论银钱,我实在是不缺,再说我即便是缺银子,我也不可能做出这般不顾体面的事儿!”

    说完,她还不忘在心里给自个儿比个大拇指,这演技真是棒棒哒……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告状是一件很讲究技巧和时机的事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乌拉那拉瑞溪想借告尔芙恶状的机会,寻求四爷派人帮忙查找盗窃自个儿名下铺面库房的恶贼,这点小算计能糊弄过心眼不多的尔芙,却瞒不过心明眼亮的四爷,好好的一个晚上,听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半宿,又听她肆意给自个儿的心上人泼污水,即便是四爷原本有心帮忙几分,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好心肠了……

    尔芙这边的话音才落,四爷就下结束语似的将还要哭诉的乌拉那拉瑞溪轰出去了。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敬福晋,不顾律例,私下经商,按家规,禁足一个月、责令其尽快变卖名下产业,停发月例银子半年,以儆效尤。”这话是四爷让苏培盛转告给乌拉那拉瑞溪的,就在苏培盛满脸郑重将这番话转达给乌拉那拉瑞溪知道的时候,刚刚还拧着眉头不高兴的四爷已经揽着尔芙往内室的床上奔去。

    尔芙要带回去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张保带来的大部分行李,还都装在箱笼里没有动,即使是翻找点看过,也统统被瑶琴叠得齐齐整整收拾好了,这些活计,本来是不需要尔芙亲自过来的,可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和乌拉那拉氏再在花厅里待下去了。

    “你们慢慢收拾着,不用着急,我先回去躺一会儿。”

    尔芙昨个儿本就没有睡好,又正好早起就碰上瑶琴的事情,又急又恼的,这会儿猛然松了口气,她整个人都乏了,左右已经是这样了,她也就想开了。

    说着话,她就一揽小七,快步往上房走去。

    “额娘,咱们就要回家了么?”小七对于回府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小孩子本就是三分热度,她和那些普通庄户家的孩子们从小接触的事情就不大相同,刚开始还能玩在一起,慢慢就合不来了,好在小七的性格随和,倒是也没有和她们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能回府了,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尔芙看着满脸无邪笑容的小七,无奈的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好孩子,虽然她现在对于那些给了她一个美好假期的玩伴,还是比较看重的,她打算趁着这工夫和她们做个告别,同时送上一份亲手准备的贴心小礼物,她很忙的。

    想着告别的事情,小七忙对着床边坐着的尔芙摆了摆手,笑着边说边往外走去,“太好了,那额娘就歇息一会儿吧,小七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太过忙碌的小七,并没有注意到尔芙眼底的失落。

    尔芙环视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房间,仍然是郁结难消,却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来,将妆台上摆着的妆匣清点好,挂上了精致的铜锁锁好,又将不能带回府的一些东西,亲手收藏到了暖阁的地道里,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她才亲手整理起了衣柜。

    “早知道出这样的事情,我就抓紧些了。

    这好好的衣裳才做了一半不到,还没有做完,本来还打算托四爷想法子给弘轩带过去呢,回府以后,怕是就不能再做了,毕竟府里头的环境就更乱了,也更加人多眼杂了!”尔芙手里捧着的靛蓝色绣银丝花边的小立领大襟长袍,摩挲着还没有缝合好的领口位置,摇头叹气道。

    这是她前几日偷摸找到庄上一位善手工的老婆子给剪裁好的。

    为了不被旁人瞧见怀疑,她还特地连小七和瑶琴这些人都隐瞒住了,可是她身边很少有没有人在的时候,她日夜忙活着,却也到底没能做好,她有点懊悔地将这件半成品的袍子,仔细收藏在了香樟木的最底层,就算是有谁以后翻看的时候注意到,也顶多是以为她以前给弘轩做的吧。

    ……

    随着箱盖再次盖好,尔芙又是一声叹息。

    再怎么拖延,回府的时辰都不能超过午后,她和乌拉那拉氏一块吃了顿不尴不尬的午饭,几辆油毡棚马车就停靠在了二门旁边的巷子口,尔芙也在丫儿的搀扶下,坐上了那辆乌拉那拉氏特地从府里带过来的双匹朱**马车。

    幸亏是有这辆车的存在,不然尔芙就要和乌拉那拉氏同乘了。

    当然,乌拉那拉氏也不愿意和尔芙同坐一辆车,更不愿意让尔芙沾到她这位嫡福晋的光彩,所以她才会不嫌麻烦的让人准备了这辆马车,而乌拉那拉氏本人坐着的自然是她嫡福晋的座驾了。

    “吃块点心吧,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难道是小生子的手艺不和你的胃口!”四爷并没有和尔芙同坐一辆马车,尔芙将穿着一身格格服的小七揽在怀里,故意转移注意力的逗弄着小七,笑着问道。

    “额娘,您该不会是在紧张吧。”正在摆弄桃花送给她的不倒翁的小七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了眼尔芙紧蹙成一团的眉头,低声调侃道。

    “额娘才不紧张呢。

    额娘就是忘记在车里放话本子了,这会儿有点无聊,外面的天,又是灰蒙蒙的,一路上都是长满粮食的大田地,让额娘想看看风景都做不到。”尔芙撩着帘子,指着外面一片金黄色的田地,很是无聊的挠头说道,她可不愿意让小七知道她是有多么讨厌回到那座被高墙包围着的华丽府邸,毕竟那里是小七打小就住着的家,即使那个家,并不是那么的温馨甜蜜,她也不愿意破坏掉小七这孩子对家的美好认知。

    小七果然是个孩子,哪怕她再聪明,她果然上当了。

    她看着漫山遍野的农作物,瞧着田里顶雨干活的庄户们,勾了勾唇角,低声说道:“额娘,我倒是觉得这一幕很漂亮,我上次跟戴先生一块去山上采蘑菇,站在山顶上往下看,看着被田埂分割成一块块的田地,比起那些大才子UU小说的传世画作,还要更加漂亮。”

    “你能感受这样的美,说明你真是个好孩子。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甭管你的出身多么高贵,没有这些不辞辛劳的照料庄稼的庄户人家,你也得饿着肚子,连吃喝都没有了的时候,骨子里的高贵,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很看重庄户的地位,也是为了这般。

    只是不论庄户人家的地位多高,靠天吃饭的他们都过得很苦,连那些身份最低微的上户人家都能肆意欺辱他们,所以也就造成他们越发胆小、越发卑微,越发期望子嗣有出息,哪怕他们的日子过得再苦,他们也愿意培养子嗣读书识字,走上科举征途,为的就是一朝扬眉吐气。

    额娘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希望能彻底改变这种怪圈循环。”皇室的孩子就没有简单的,不论男女,她们都拥有很大的话语权,尔芙自然不会错过教育小七的机会,当越来越多的人重视到这些基层百姓,那么这个国家就会越发展越好了。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尔芙笑了。

    虽然她知道小七现在未必听懂了,但是有这么个印象就好了,以后小七就会明白了。

    马车嘎嘎悠悠地走在黄土铺就的官道上,雨水滴答答地落在车棚顶上,犹如一曲老阿妈吟唱的安眠曲般的温柔,尔芙眯着眼睛,似梦似醒地看着小七摆弄着小伙伴送给她的那些粗陋玩具,终究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栽倒在了手边的大靠枕上,打着轻轻的鼾声的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到了城里。

    听着窗外熟悉的叫卖声,看着如织的行人,尔芙不得不感慨,不论什么时代,首都的魅力都是一样的大,她凑趣似的唤停了马车,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了绞碎的银角子,交给了车把式,让他去街边买了几个水灵灵的秋梨,分别送给了前面马车上的乌拉那拉氏和马背上的四爷,最后才捧着用荷叶包着的一小包红樱桃,细细品味着那抹可口的酸甜。

    “吃着和府里头的是不大一样吧!”尔芙笑着说道。

    “好似新鲜了许多,也多了一抹淡淡的酸味,总之是更好吃了。”小七吐出了嘴里头的樱桃核,贪心地抓了一把用帕子包好,柔声回道。

    “那额娘就让车把式再买些吧。

    现在是秋日里,这街面上的水果不少,比庄子送过来的要新鲜,买回去存起来慢慢吃也好,还是以后给你做水果糖水吃也好,总不会浪费掉的。”说着话,尔芙摸出了二两的银角子,交给车把式,将市面上的那些水果都买了一小篓,装在后面的马车上,这才撂下了用钩子挽起的车帘,笑着收回了注意力。

    她绝对不说她最近办了书院,弄得手边的那点体己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又不好意思为了这点花销就从炫彩坊那几处产业调银子,所以现在的口袋比脸都干净了,也就剩下那几颗用来打赏的碎银子了。

    正巧在路上碰到了这些时令鲜果,又便宜,又好看。

    尔芙坐在车上,笑得如同偷腥成功的老猫似的,捧着一串沉甸甸的葡萄就一颗颗吃了起来,也亏得这时代的蔬果都不使用农药,不然就她这么大大咧咧的吃法,估计一会儿就得上吐下泄了。

    进了城,马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她和小七脑瓜儿并脑瓜儿的挤在车窗门口,一边欣赏着雨下的京城,一边吃着甜滋滋、凉丝丝的水果,有说有笑地来到了雍亲王府的二门外。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百合,尔芙真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太过巨大的惊讶,让她忘记了下马车,高坐在马车上的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百合眼底闪过的那一抹不屑和乌拉那拉氏眼底的嘲讽,更看到了李氏眼中的失落……

    各不相同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不让尔芙觉得自己如同个傻瓜。

    若不是她还保存着几分理智,她现在恨不得冲到四爷跟前,揪着他的领子,狠狠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甩几巴掌,大声质问他是为什么要这般羞辱自己。

    姐妹同侍一夫,当真是耻辱极了。

    就在她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溃的瞬间,小七嘴角含笑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额娘,你为了我要变得勇敢起来,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看着小七眼底的忧色,尔芙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额娘不会忘记,小七可是额娘的小棉袄呢!”尔芙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努力挤出了一脸的笑容,一手拿着手炉暖身子,一手牵着小七的手就迈步踩着脚踏,走到了众人跟前。

    百合,仍然是那副弱质纤纤的样子。

    一袭白底粉花绣银丝缠枝纹路边牙的旗装,将她衬托得更加秀美,她盈盈走到尔芙跟前,俯身一礼,柔声说道:“姐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妹妹都想死您了。”

    尔芙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铜鎏金手炉交给丫儿,客气的对着百合回了一礼,道:“我也很是想念妹妹呢,只是不知道妹妹怎么这会儿会在府里呢,难道是故意来这里等姐姐的?”

    “当然不是了,瓜尔佳妹妹。

    百合妹妹是昨个儿过来给咱们爷送贺礼的,因为在席上多喝了几杯酒就在客房歇下了,本来早起就来找福晋姐姐告辞了,可是正好听说瓜尔佳妹妹今个儿回来,这才留到了这会儿呢!”站在尔芙右手边的李氏笑着迎上前,一手拉着尔芙,一手拉着百合,很是热心地解释着。

    酒席?

    她可不认为四爷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也不认为乌拉那拉氏会违背四爷的意思在府里头张罗宴席,这怎么会突然就办宴会呢,不怪尔芙会揪着这点不放,她实在是怕了百合了。

    人都该是有弱点的,而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还能算是人么?

    一个完全冷血冷心的魔鬼,她不想让百合有一分可能接近到自己和小七。

    “妹妹还不知道吧,董鄂妹妹有孕了。

    据太医说是男胎,这对咱们爷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也难怪咱们爷会那般心急的办起宴席呢!”说着话,李氏见尔芙没有搭茬,又是满眼疑惑的样子,便故作神秘的凑到了尔芙的耳朵边,眼神如刀子似的在董鄂氏的身上刮着,阴阳怪气的轻声说道。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净室里,全身都被温热的浴汤围绕的尔芙,还真没有那些复杂的想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之所以将惜儿等人赶出去,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个儿身上的痕迹太丢脸了,如果不是需要诗情替自个儿擦背,她恨不得连诗情都轰出去呢,而相比起曾多次伺候自个儿沐浴的诗情,能够不让惜儿等人看到自个儿丢脸的样子,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还真不涉及到惜儿所考虑的那些亲疏远近等关系。

    只可惜,尔芙并没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惜儿更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个性,她的那些牢骚,她的那些委屈,再加上她误以为的那些嘲讽,让她彻底跑偏了。

    至于是如何跑偏……

    想在府里获得地位和权势,身在曹营心在汉是最愚蠢的办法,还不如自荐枕席。

    惜儿皮肤白皙粉嫩,一张微圆的小脸上,圆鼻子、圆眼、圆嘴巴……虽然不美艳,却透着娇憨俏皮,最重要的就是她天生的笑脸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不然也轮不到她在尔芙跟前伺候,也轮不到她陪尔芙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所以她还真有自荐枕席的资格,只是她也知道尔芙是绝对不会允许身边宫婢成为府里的妾室。

    该怎么做,才能够在四爷跟前儿露脸……

    这是个四爷府后院所有女人都在考虑的问题,但是惜儿有着先天条件,因为她和前院书房伺候的贵福是同乡。别看贵福是个不被四爷看重的小太监,不过到底是四爷跟前儿伺候的小太监,也算是在四爷跟前儿能说得上话的老面孔,有贵福帮衬,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总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过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惜儿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她也知道尔芙不会亏待身边伺候的宫婢,从玉清到瑶琴这些宫婢,每个人都是被尔芙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虽然只是小官福晋,但是到底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在这个最看重嫡庶出身的年代,这显然是个很让人纠结的选择题。

    而就在惜儿徘徊不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她看到了玉洁。

    这一刹那,她心中的主意大定。

    出嫁有风险,还不如选择留在金堆玉砌的四爷府里做个穿金戴银的妾室呢。

    正院花坛旁边,四爷独自一人呆坐片刻,叫了苏培盛过来,轻声吩咐他去小厨房取些姑娘家喜欢吃的小点心送过来,又进上房换了身比较随意的常服,等到天色渐暗,尔芙领着两个毛孩子回来,他这才叫苏培盛从茶水房领出了装满点心的食盒,打算起身往静思居去。

    尔芙给四爷出的主意,不过就是让他去做茉雅琦的思想工作。

    在尔芙看来,茉雅琦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对李氏、对自个儿有所抵触,却绝对不会反感四爷亲近她,因为这是对她极其有利的事情,要是能夺得四爷对其的关注,不说是可以一步登天,却也能让以后的路好走些。

    “想好了,那就快些去吧。

    茉雅琦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有话和她好好说。”瞧着四爷起身,尔芙笑着取过旁边衣架上搭着的外袍,又替四爷整理了下歪歪扭扭的衣襟,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爷能不知道么,你要是累了就早些歇着,不必等爷了。”

    说完话,四爷系好了外袍领口的绸带,拿过随意丢在长几上的瓜皮小帽戴在头上,伸手摸了摸躺在尔芙身边撒娇的百福,便叫着苏培盛出门了。

    面阔三间的静思居,算得上是府里头最雅致、僻静的地方。

    沿着素白色和墨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四爷来到了院门紧闭的静思居外头,他抬眸望了望天边挂着的一轮弯月,摸出衣襟内兜放着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对着拎着灯笼领路的王以诚使了个眼色,王以诚便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时间虽说有些晚了,但是守门婆子还是很快就打开了院门。

    四爷作为雍亲王府当之无愧的主人,这府里头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的,何况王以诚拎着的灯笼上,还有着墨笔勾些的大大雍字,虽然守门婆子搞不清楚四爷过来的目的,却还是动作利落、慌乱地将刚打开一条缝的院门推开。

    她生恐怠慢四爷,被四爷怪罪,也顾不上院门外的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速度极快地来到院门外跪下身子,连连叩首道:“老奴不知道主子爷亲临,稍有怠慢,还请主子爷恕罪。”

    “起来吧,二格格可醒着?”四爷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守门婆子闻言,连连点头,恭声答道:“二格格正在房间里练琴,老奴这便进去替主子爷通传禀报。”

    “嗯!”四爷随意点头应了个声,跟着守门婆子来到了院里。

    男女有别,哪怕是亲生父女,四爷也不好不经通传就闯进茉雅琦的房里,不过他也没有去到厢房喝茶等候,而是招呼着廊下伺候的小宫女过来近前,命人将院子一角摆着的石桌收拾了出来,又让苏培盛将他带过来的吃食摆好,便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冷风直吹的石凳上。

    少时片刻,重新更衣洗漱过的茉雅琦,领着两个近身婢女来到了四爷跟前,她疑惑地扫了眼桌上摆着的吃食,忙收敛起眼底的疑惑之色,躬身见礼道:“茉雅琦不知道阿玛过来,有失远迎,还请阿玛见谅。”

    “在自个儿家里头,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呢!

    你也别拘着了,快过来坐下吧!”四爷笑着对茉雅琦招招手,指着对面空着的石凳,朗声说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家人在府里头讲排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格外喜欢爱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小七和更从容的弘轩的原因之一。

    说着话,四爷拎起茶壶给茉雅琦倒了杯热茶,又将石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和干果蜜饯攒盒,一股脑地往茉雅琦的跟前儿推了推,招呼着她吃些点心,“阿玛偶然听大厨房那边碎嘴的刘胖子说起,你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便特地让生公公给你准备了几道点心,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多谢阿玛关心,茉雅琦还不饿呢!”从小跟着李氏长大,茉雅琦的戒心很重,听四爷说起点心是出自生公公之手,她连碰都不想碰了,笑着推脱了一句,随即捧着茶碗抿了口,便坐正了身子。

    茉雅琦的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精明干练的四爷。

    不过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是想要来挑茉雅琦的小毛病的,便也就装作没瞧见茉雅琦闪烁的小眼神,笑着点头,顺着茉雅琦的话,轻声调侃道:“姑娘家最是怕胖了,倒是阿玛没有考虑周全,看来咱们二格格是真的长大了。”

    “阿玛……”茉雅琦不高兴地娇嗔着。

    看起来气氛不错,四爷心里觉着是时候提起李氏的事情了。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茉雅琦对李氏的反感和抵触情绪,也怪李氏这些年对她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尤其是打从弘昀出生以后,李氏更是变本加厉起来,丝毫不关心茉雅琦的死活,更是丧心病狂地让茉雅琦去照顾身染豆疾的四爷,这一次次的自私行为,真真是伤透了茉雅琦的心,所以四爷才一提起李氏,茉雅琦就脸色大变地咬紧了下唇。

    “阿玛知道你额娘对你不算太好,但是她到底是你的亲额娘,你这样搬出来自个儿住,实在是有些出格。”四爷虽然瞧出了茉雅琦的抵触,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他也是左右为难,他本心是想要给茉雅琦说清她搬到静思居住的利弊,但是他又不愿意让纯粹的亲情蒙上种种算计。

    茉雅琦听完,袖管下的小手都紧紧攥了起来。

    她到底是顾忌着母女情分,不愿意当着四爷的面,将李氏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但是让她违心的认错,重新搬回到东小院去住,她又是千百个不愿意,这种纠结,让她讨厌极了尔芙的多事,倒也不是她在正院安排了亲信盯梢,而是从四爷带来的点心,猜出四爷是从正院过来的,再联想到尔芙之前一次次劝她和李氏重归于好的事情,便不难想出四爷会这么做的原因了。

    “阿玛,我都这么大了,和额娘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方便。”她有些别扭地学着小七往常的做派,微嘟着唇瓣,拧着眉头,轻声撒娇道。

    “你这丫头,尽胡说。

    母女俩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说,东小院是规整的三进院,又有两侧跨院,你要真是觉得和你额娘同住一院不方便,那阿玛让你额娘给你收拾出一侧跨院,你领着身边婢仆住着,离你额娘近些,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有的时候,四爷比尔芙还要天真,这点主要就表现在他希望他的子女不必如同他小时候那样小小年纪就离开额娘身边,孤零零地住在外头,身边只有仆从婢女跟着伺候,这也是为什么李氏不愿意弘昀住到前院去,他也就轻易同意的原因,不然按照规矩,这男孩子过了七岁就是要搬到前院住的,只有早晚给额娘请安的时候,这才能进到后院里。

    “阿玛,你看小七妹妹都自个儿住在西小院里,茉雅琦大了,也想要自个儿住在静思居,不然都被小七妹妹比下去了,而且嫡福晋也曾经好几次说过,这姑娘家要早些学着治家,以后出嫁才不会被手下那些仆从婢女蒙骗,您就让茉雅琦自个儿住在静思居,先练习管着自个儿的小院子,先学着治家好不好么!”茉雅琦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搬回到东小院去给李氏做枪使的,她可不愿意再跟着李氏做那些自个儿不喜欢做的事情,而且她也担心有朝一日,李氏做过的事情都瞒不住了,连累她这个为李氏做过许多事情的小可怜,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的,如此能借着和李氏发生小小争吵,搬出东小院,于她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钮祜禄氏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你也没必要非搬出来住。

    你要是有兴趣学习治家手段,那阿玛替你和钮祜禄氏说说,让她挑些轻松的活计,让你帮忙打理着如何,这样你既能更好的学习治家手段,也不必和你额娘分开了。”只是她这套说词,根本就说不动一心劝和她和李氏的四爷,四爷不等她说完,便已经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

    既然说是说不通了,那就只好耍赖了。

    茉雅琦见四爷坚持要让她搬回到东小院去,眼神一动,有了个新主意,她狠狠地掐着腿上的嫩肉,疼得满眼通红,小脸抽抽巴巴的如同要哭似的,这才故作委屈地撒娇道:“阿玛偏心,就是想要看小七妹妹笑话茉雅琦,小七妹妹才那么大就已经自个儿住在西小院了,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就没有敢不听她话的,你看看茉雅琦,茉雅琦都这么大了,吃穿嚼用都要额娘安排,好不容易才搬到静思居没几天,您又要茉雅琦搬回去……

    茉雅琦的眼泪还没掉下来,四爷就已经服软了,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暂时同意了茉雅琦要住在静思居的想法,微微点头道:“好吧,既然茉雅琦想要自个儿住,那阿玛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还是要经常回去东小院那边看看你额娘,要是你在静思居住厌烦了,身边缺什么少什么,也不必委屈自个儿,直接和嫡福晋钮祜禄氏说就是了。”

    从小就被尔芙和四爷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受罚,饿着肚子等到自家额娘拎着点心过来探望,一心想着自家额娘过来,必然是要好好抚慰自个儿一番,却没想到反被自家额娘又黑着脸教训了一顿,她这心里怎么可能就全无怨言呢,虽说算不上是怨恨,但是一时的想不通,却总归是在所难免的,便如叛逆期的孩子稍有不顺心就会选择离家出走一般。

    眼泪,绝对是女人最大的武器,这条适用于所有年纪的女人。

    既然说是说不通了,那就只好耍赖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京郊别院,三进三出的规正院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收到京里传过来的信儿,这京郊庄上的庄头就彻底忙活起来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从房梁到窗缝,从廊下到房后,只要是这别院范围内的地方,手脚利落的仆妇都收拾了一遍了,连窗户纸都换了新的,屋内家具也是都用桐油擦拭过一遍。

    等到尔芙一行人到别院的时候,这屋里屋外的,半点尘土都不见了。

    该赏得赏……

    尔芙不是个吝啬的人,她让诗兰将准备好的银角子和铜钱用红纸包好,庄头双份,院里伺候的仆妇一份,庄上的耆老贤孝人家送一份,这些都送完,还剩下不少崭新崭新的铜子,她又让诗兰从箱子里找出红绸带来,将铜子穿成串儿,打上漂亮精致的络子,送给庄上不满七岁的孩子们,直到将带过来的银角子和铜钱都彻底花光,她这边儿也彻底闲下来了。

    不过她还是闲不住,她总不可能忘掉自个儿过来的本来目的,招呼着诗兰将整理行李的差事交给随行过来伺候的玟慧等人负责,边说边往外走去:“走吧,咱们去后面瞧瞧怜儿吧!”

    后罩房里,怜儿小脸蜡黄地窝在炕上,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伺候着。

    她知道主子今个儿过来,早早就让小丫头替自个儿找出干净利索的袍服换好,喝过药就靠着软枕,巴巴望着房门口的方向,一瞧见尔芙进门,更是挣扎着要下地给尔芙请安,要不是尔芙反应快,怜儿都快要折腾到地上了,她生怕怜儿不安心将养,故意板着脸教训道:“好好躺着,你这身上的伤不轻,本福晋花了好多药材才保住你的小命,你可得好好养着,不然本福晋这钱就白花了,本福晋还等着从你的月例里把银子都扣回来呢!”

    “主子,奴婢都好得差不多了!”怜儿苦笑着答道。

    天知道那些老大夫开出的药是有多难吃,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回府当差去。

    “别胡说了,我刚刚问过济世堂过来照顾你的宋大夫了,你这伤还且养着呢,看着是已经封口,但是内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稍微有点大动作,你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有裂开的风险,你就别折腾了,安安心心地养着就是。”尔芙笑着按住怜儿,柔声道,她这可不是顺口胡说的,她过来之前就已经清清楚楚问过宋大夫了。

    “主子……”

    怜儿还要分说,尔芙直接摆摆手,命小丫头将炭炉上温着的药罐取了过来,亲自盯着她吃过药,又让跟着她一块从府里过来的胡太医替怜儿诊过脉,确定怜儿的身体在渐渐康复中,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和怜儿说闲话。

    不过喝过药的怜儿精神不好,只是说了一会话,便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也别强打精神和我在这说话啦,好好躺下睡会儿,等精神好些,再让小丫头扶着你起来走动走动,刚刚胡太医说的那些话,你也是都听到了的,别不当回事!”说句实话,尔芙还真是不大会劝人,她正发愁要和怜儿说些什么,见怜儿打哈欠,竟然生出一种被解救的感觉,忙不迭地劝小丫头扶着怜儿躺好,笑吟吟地说道。

    说完,她也就直接领着诗兰等人回到正院上房里躺下休息了。

    尔芙不亲眼过来看看怜儿,她这心里就不放心,过来了、看过了,她也就安心了,这一直不知道蹲在哪里偷懒的周公就出来了,她掩唇打着哈欠,交代诗兰看好门户,整个人就都缩到了被窝里,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她在醒来时,外面的天儿都黑下来了。

    “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呢,这一个午觉就睡了整个下午,怕是晚上就难睡了!”打着哈欠坐起身来的尔芙瞧着外面黑乎乎的天儿,招呼着诗兰点起烛台,靠坐在炕头摆着的软枕上,带着几分困意惺忪的呢喃道。

    诗兰笑嘻嘻的应付道:“主子,您昨个儿晚上都没有睡好,难得好好睡一觉,奴婢可不敢吵您。”说完,她也将屋里的几盏烛台都点起来了。

    暖暖的烛光洒下,尔芙有些不适应地眯眯眼儿,随即就趿拉着鞋子,离开了被窝。

    这趟出府,一来是她要来看看怜儿,二来也是她在府里待得闷得慌了。

    尔芙本来还想要领着孩子们一块来散散心的,但是她考虑到庄上的条件和孩子们的功课不能耽搁,只能自个儿出来转转了,而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放松的,她自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了,不梳发髻、不穿礼服,虽然是晚上,她仍然是穿着柔软舒适的锦缎棉袍,下着软底小棉靴,脚步轻快地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圈,散散步,一会儿才能胃口大开。

    只不过她忽略了小生子被她留在府里这件事。

    等到有些单调的饭菜摆了桌,走得脑门挂汗的尔芙就哀嚎起来了。

    吃惯小生子做得那些珍馐美味,这些看起来就不甚开胃的大碗饭菜,还真是让人没食欲呢,好在她这人随遇而安,只是略微皱皱眉,便大口大口地吃起白菜炖宽粉了,正儿八经用大锅炖煮的菜,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却是很入味,搭配着有些粗糙的玉米饼子,尔芙还真是越吃越香,足足吃了四块玉米饼,这才拍着鼓溜溜的肚子,撂下了筷子。

    “把我特地让你收拾起来的话本子找出来,我一会儿要看!”尔芙还真是做惯了甩手掌柜的,丢下筷子,随口吩咐一句,便又一次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饭后散步消食,这也是早就养成习惯的事儿了。

    尔芙这来来回回地走了有一炷香工夫,诗兰那边将碗筷都收拾好了,诗情也将她要的话本子找出来,齐齐整整地摆在了炕边的角几上,她也就直接甩掉鞋子,重新爬回到了炕上,半躺半坐地靠着软枕,捧着话本子去打发时间了。

    这边儿尔芙过得有多潇洒,府里就有多么得风起云涌。

    静思居里的李娉婷听说嫡福晋出府、一位侧福晋被禁足,直觉正是好时机,连夜去上房里见还在熬夜写功课的茉雅琦,开门见山地说起了她和李家的打算,她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茉雅琦,低喃道:“事情就是这样,你自个儿琢磨吧!”

    “你们,你们这些白眼狼!”茉雅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娉婷骂道。

    “甭管你怎么说,现在李姑姑被废,小李姑姑被送到盛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咱们李家要还想靠着四爷府这艘大船,你还想要有好日子,我就是咱们李家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求,只是咱们李家怕是就要放弃你这个亲王格格了。

    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往这四爷府里钻呢!”李娉婷抬手抚了抚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满是不在乎的随口说道。

    当然,她心里是很紧张的,她真担心茉雅琦会选择破罐子破摔。

    别看她嘴上说不在意,不甘心小小年纪就给四爷这种年纪的男人做妾,但是心里却是期盼着呢,这做妾是不够光彩,但是也要分给谁做妾不是,一个亲王的妾室就是再不济,那也比被自个儿那狠心的嫡额娘给草草嫁出去强,要是真能好运的生下个阿玛,兴许还能被册封为侧福晋,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连自家阿玛见到自个儿都要请安见礼了。

    她之所以要表现得如此不在意,也是不想茉雅琦拿捏、端着罢了。

    房间里,茉雅琦和李娉婷对坐在圆桌两侧,从这个表妹进府,她就没有仔细看过李娉婷这个表妹,一来是因为她是生来尊贵的亲王格格,再不济都能被封个县主嫁出去,好运些,一个和硕公主都是跑不掉的;二来李娉婷是庶女,别看茉雅琦也是庶女,但是她却是最在乎嫡庶,见李娉婷一个庶女做自己的大伴,连和李娉婷说几句话的想法都没有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这个表妹李娉婷真美、真优雅、真端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再仔细瞧瞧,好似还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和魅惑。

    虽然她已经有些心动,但是她也不是真傻,这府里没有第二个姓李的妾室,自个儿就是李家能攀上四爷府这艘大船的唯一途径,这李家就要哄着自个儿、捧着自个儿,别管李聘婷说得如何决绝,这点却是她李娉婷做不得主的,不过她也想到别的,那就是她也需要一个人替自个儿在阿玛跟前刷够好感度,看过不少话本子、看过不少折子戏,枕头风的厉害,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自个儿的额娘指望不上了,眼瞧着还不会说话的五格格都要比自个儿更得宠,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她想,也许和李娉婷联手,正是她重获四爷欢心的好机会!

    至于自个儿的额娘李氏,原本她和李氏的感情就不是那么深厚,现在更无所谓了。

    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故意装出冷淡厌恶的样儿,一字一顿的冷嘲道:“我帮你去算计我阿玛,你觉得我就这么傻么?”

    李娉婷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减,手上的小动作,也彻底停了下来,她挑起眉梢,同样冷嘲道:“你不傻,你比谁都要聪明,正因为知道你足够聪明,我也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如果没有一点把握的话,你觉得我可能会这么开门见山地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么,你想要什么,我心里清楚,我也能保证会帮助你,现在就看你是不是愿意了!”

    说完,她又一次笑了起来。

    她在笑她那个自诩聪明的姑姑,亏得她那个姑姑被关在佳思院里还多次托人捎信给自个儿,希望自个儿能多多帮衬着茉雅琦和弘昀,免得这两个性格莽撞的孩子闹出乱子,但是这两个孩子是没有一个记挂着她这个倒霉的额娘,一心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不然怕是还真轮不到她李娉婷在这里逞威风了。

    “我又该怎么相信你呢?”既然李娉婷都看出自个儿动心了,茉雅琦也不再假装,她端起茶盏,微抿一口,强忍着晕眩感觉,哑着嗓子问道。

    “这个给你,这就是我给你下药的证据。

    如果以后我有对不住你的时候,你大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你阿玛告状。”李聘婷从袖管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到茉雅琦的跟前,含笑说道,这个药包是她刚刚往茶壶里下药用过的,茉雅琦也是看见了的,但是里面装着的就是最寻常的豆面儿而已,即便是茉雅琦拿着这东西去告状,也不过就是自找没趣的事儿罢了。

    “好,我信你一次。”茉雅琦将纸包小心翼翼放在妆台里收好,笑着应道。

    刚刚喝过的药茶已经生效了……还不等她再多说两句,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圆桌的另一侧,李娉婷神情淡然地将茉雅琦喝过的残茶倒进花盆里,又重新斟上半杯茶水放好,确定再无遗漏,这才满脸惶恐地冲到了门口,撕心裂肺地吼道:“格格晕倒了,不好了,不好了,格格晕倒了,快来人啊……”

    片刻工夫,偏房那边洗漱好就要歇息的洪嬷嬷闻声,趿拉着鞋子就跑了过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我仔细说说,这好好的,格格怎么会突然晕倒呢!”说完,她就直接转身吩咐菊香着管事嬷嬷去安排请太医的事儿了。

    李娉婷哭哭啼啼地抹着泪,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将茉雅琦晕倒的原委说清楚。

    洪嬷嬷听完,有些无语地抚了抚额,却还是尽责地命人将茉雅琦扶到了床上躺好,这才转身离开静思居去四爷传信,因为按照李娉婷所说,茉雅琦是见小七格格和五格格都有额娘在身边陪伴,心里郁结憋屈,却又不敢将这话和四爷明说,这才活生生的将自个儿给憋病了,她心疼着这个明明已经及笄却还不甚懂事的二格格茉雅琦,便打算帮茉雅琦一把。

    其实这也是李娉婷发现的,她发现洪嬷嬷看似清冷无情,其实却是个软心肠。

    少时片刻,洪嬷嬷重新回到静思居,李娉婷佯装不知地在床边陪着茉雅琦,仍然是那副梨花落雨的样子,声带哽咽地安慰着还没有力气起身的茉雅琦,茉雅琦也很是配合地摆出了一副忧郁的模样来。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舐犊情深,四爷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好阿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得到了洪嬷嬷的传信,连个磕绊都没打,直接就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也不多废话,叫过苏培盛上前伺候,穿衣、穿鞋、罩上披风,最后带上有些夸张的熏貂皮护耳和同样颇为夸张的滚熏貂皮瓜皮小毡帽,大步流星地就往后院静思居赶去。

    同时,路过藏药院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让苏培盛去找当值的太医跟着。

    等到四爷领着太医和苏培盛到静思居的时候,茉雅琦仍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坐在暖阁的炕上,她瞧见四爷,这眼睛就是一亮,小嘴儿微微抖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耷拉着脑袋,继续抠手指头去了。

    四爷几步走到炕边,肩头微抖,身上罩着那条厚重的裘皮大氅就直接落在了苏培盛的手里,他一直揣在滚毛镶皮袖管里的大手微扬,落在了茉雅琦的额头上,一边试探着茉雅琦额头的温度,一边语气轻松的调侃道:“茉雅琦,看到阿玛都不知道请安,你这规矩学得好啊!”

    “阿玛,您别怪罪茉雅琦,都是茉雅琦不懂规矩,大半夜还吵着您不能安歇。”

    听见茉雅琦如此说,四爷眼底微暗,耐着性子哄道:“尽胡说,身体不舒服就该早些告诉阿玛,哪里来得吵不吵,要是你不身体不适,却不告诉阿玛,那阿玛才会觉得不高兴呢!

    好啦,天气转凉,你这身子又弱,别再坐着了,好好躺下歇一歇,阿玛特地叫了梁太医过来,让他好好给你瞧瞧,该吃药调理就吃药调理,别闹性子,苦了涩了就不爱喝,这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觉得药太苦,便让洪嬷嬷给你准备些蜜饯糖块甜甜嘴儿。”说完,他又拍拍茉雅琦的肩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留给梁太医更充足的空间诊脉,但是他人也没有走远,仅仅是推开两步远,目不转睛地瞧着茉雅琦呢。

    论起眼力见,这府里所有人加在一块都比不上四爷一人。

    茉雅琦在装病做戏,骗过了心生怜惜的洪嬷嬷,却骗不过性格多疑的四爷,他之所以会越发疏远茉雅琦这孩子,就是因为茉雅琦的心思实在是太复杂了,不过到底是自个儿的孩子,他还是舍不得让她失望难过,即便是四爷明知道茉雅琦是在骗他,他甚至在心里给茉雅琦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府里人事复杂,李氏又被禁足圈禁,难免会有些跟红踩白的势利眼慢待茉雅琦,茉雅琦装病,求得自个儿过来探望,亦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了。

    少时片刻,梁太医替茉雅琦诊过脉,来到了四爷的身边。

    根据脉象看,这位二格格还真有些问题,即便没有那杯药茶……四肢无力、失眠多梦,明显是思虑过度、肝肾郁结之状,虽然问题不大,却已经属于亚健康,用药调理下,总归是没毛病,四爷为自个儿的小人之心而羞愧,他微微颔首,指了指身后那张已经摆上笔墨纸砚的圆桌,示意梁太医过去开方,还不忘特别嘱咐一句道:“那就开方子吧,不忌用药,有什么药材不够,直接让人找苏培盛去要就是。”

    说完,他重新来到茉雅琦的床边,坐在了小宫女搬过来的绣墩上。

    一张再常用不过的方子,梁太医稍微添减了两味药的分量,一式三份,分别盖上自个儿专属的钤印,吹干了墨迹,一份交给洪嬷嬷留存,一份要交到藏药院的药柜留存,第三份则是留在他自个儿的手里存着,以免最后药煎好出问题,他也好有个能自证清白的凭据,不单单是静思居这边这样,这四爷府里的所有主子用药都是如此谨慎。

    洪嬷嬷接过梁太医递过来的药方瞧瞧,扭头才要开口就瞧见四爷和茉雅琦温言细语说话的样子,这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变了个样儿,“主子爷,您陪格格说说话,老奴领着她们下去给格格煎药。”同时,她还不忘将还要跪安见礼的梁太医也从房间推了出去,这梁太医就是不如胡太医有眼力见,开完方子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找人领赏呢……想到这里,洪嬷嬷摸摸腰间的荷包,有些不舍地掏出了一枚滴溜溜转的银珠子,足有二两重的银珠子。

    出了门,洪嬷嬷满脸不舍地将银珠子塞到了梁太医的手里,顺口说着漂亮话,一路送着梁太医出了静思居的院门,她这才重新回到廊下,一面是要盯着小宫女,一面也是防备着年纪越长的李娉婷这位客居格格。

    虽然她怜惜茉雅琦的境遇,一时冲动将四爷从前院书房请了过来,但是她也不是个傻瓜,她在宫里浸染多年,哪里会看出李娉婷那点花花肠子,四爷是她从前院请来的,她可不能让这个李娉婷做出不顾体统的事儿来,那她哪里能对得起四爷这些年对她的信任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就顾不上外面这冷飕飕如刮骨般的小北风有多冷了,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院里人来人往的小宫女和一直窥视着这边儿的李娉婷。

    只不过她到底就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盯住了李娉婷,盯住了那些春心萌动的小宫女,但是总会有所疏漏,比如静思居里的另一位客居格格李萧萧,从茉雅琦这边闹起来的那一刻起,一直如同隐形人般龟缩在东厢房里的李萧萧就在等待着机会,因为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虽然她和李娉婷一块进府,不过有李娉婷这一个模样、才情都不错的客居格格挡在眼前,别说洪嬷嬷疏忽掉了李萧萧这个人,连李娉婷都快要忘记这位和她一块从李家送过来的客居格格了。

    不喜出头、不好张扬,却不代表李萧萧就没有野心。

    李娉婷有着要留在府里做亲王妾室的想法,李萧萧也看到了雍亲王的尊荣无上,不过她不信任茉雅琦,她认为茉雅琦不会放弃将自个儿额娘从佳思院救出来的可能,她和茉雅琦联手,根本就是与虎谋皮,所以当她发现李聘婷和茉雅琦商量着要算计四爷的时候,她也在算计着,只不过她选择了做一只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抓药、煎药,这来来回回的就足足折腾了有将近一个时辰。

    洪嬷嬷揉揉冻得生疼的脸颊,狠命地跺了跺脚,实在是耐不住这入骨的北风,她抬手招呼过旁边戳着的一等宫女菊香盯着药罐,迈着不算灵便的腿儿,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自个儿房里,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披风裹在了身上,又顺道解决了下生理问题,这才重新回到了廊下。

    “有人来过么?”她瞧着还在院里转悠着的李娉婷,有些不放心的冲着菊香问道。

    “没有,奴婢知道这药是要给格格的,哪里敢让别人靠近呢!”蹲在红泥小炉边儿扇着蒲扇煎药的菊香闻言,抬头瞧瞧添了件披风的红嬷嬷,笑呵呵的答道,叫你这个死老婆子自个儿找罪受,不但自个儿要在这里吹北风,还逼着自个儿在廊下煎药,也亏得这小泥炉还算给力,不然还不得冻死人。

    想到这里,她扇蒲扇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暗自诅咒道:冻死你个老虔婆。

    洪嬷嬷管东管西、管上管下,且为人小气的做法,显然是没有少得罪人,这其中就包括菊香这个本该能够管些事儿的大宫女,她手上扇蒲扇的动作不停,偷偷摸摸袖管里藏着的银锞子,勾唇笑笑,暗道:左右是自家格格吩咐的差事,她不告诉洪嬷嬷,也不算是她吃里扒外吧。

    少时片刻,菊香瞧瞧药罐里的剩余水量,将药罐从小泥炉上拎了起来。

    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别看这苦药汤是黑黢黢、臭烘烘的,但是这也是入口的东西,洪嬷嬷不敢让菊香端着送进去,不过她之前如厕没有洗手,要是让她就这么送药进去的话,她还过不去自个儿这关,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四爷从房间里出来了,一把就接过了菊香手里的药碗,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了屋里。

    “得了,把这药渣收拾起来吧,留着炭炉在这里烤烤火挺好的。”为难事解决了,洪嬷嬷笑着拍拍菊香的肩膀,指着还没有放回到小泥炉上的药罐子吩咐道,自个儿也往小泥炉旁凑了凑,虽然她这身上穿着披风,但是脚底下还是觉得凉飕飕地不舒服。

    菊香有些郁闷地撇撇嘴儿,拎着药罐子就往后面小厨房去收拾药渣去了。

    她也打定主意了,只要四爷不走,她就不打算从小厨房出去了,外面冷飕飕的,哪有这院里最暖和的小厨房里自在,还有烧火丫头陪着唠嗑,吃着是灶上温热的点心和热鸡汤,比起在廊下吹北风,那不是强太多了。

    洪嬷嬷可不知道菊香的想法,她就是属于那种一颗心都奉献给了四爷的忠仆,任它严寒酷暑、任它风吹雨打,该是她的差事,她就绝对不会偷懒,她坚持守在门口边儿,李娉婷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四爷,不过就算是她再着急,却也不敢流露出来,只能装作很担心茉雅琦的样子,频频往上房那边张望,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最后更是一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她还不知道她那点小算计都已经被洪嬷嬷猜透了呢,她希望能借此让洪嬷嬷离开廊下这个咽喉位置,同时她也使了些小手段,让自个儿的近身婢女拿着一缕草药根出去了。

    这是一种效果和巴豆差不多的泻药,用法就是点燃凑到风口位置,下风口的人闻到就会觉得腹痛难耐,但是脉象不显,也是一次性的用法,只能调开洪嬷嬷一时半刻,甭指望着洪嬷嬷就此长在恭桶上。

    小宫女蹑手蹑脚地从厢房出来,径自绕过上房,躲在一侧,点燃了草药根。

    风往北吹,洪嬷嬷中招了。

    因为这药草点燃的烟味并不大,也没有特殊气味,她根本没有想到自个儿中招了,只当是夜风寒凉,一不留神就着凉了呢,她抱着肚子坚持片刻,左等右等,这菊香就是不回来,忍无可忍的洪嬷嬷探头瞧着房间里的动静,见四爷和茉雅琦还在坐着说话,应该也不会招呼人伺候,狠狠一跺脚,快步往自个儿的房间跑去。

    而就在她离开廊下的刹那,厢房里的李娉婷弹起了古筝。

    这是李娉婷和茉雅琦早前定下的暗号。

    只要她这边一弹起古筝,茉雅琦就会将有增进情趣效果的情人水洒在被子上,让坐在床边和茉雅琦说话的四爷闻到这味道,受到这药水的影响……然后再由李聘婷上前去主动邀宠,虽然有一定风险,可能会被四爷怀疑,但是她相信四爷不会怀疑到茉雅琦的头上,因为这情人水本就是楼子里的姑娘用来招揽顾客的玩意儿,茉雅琦一堂堂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碰到这种腌玩意儿呢,所以只要茉雅琦不被四爷怀疑上,她李娉婷就是安全的,虽然承宠的方式和地点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甚至有些不顾身份和体面,不过她成功了就是李家要哄着、捧着的贵人儿,谁又敢议论她的私隐呢!

    可惜,这府里打四爷主意的女人太多了。

    尔芙这位有宠有子、又有尊荣的嫡福晋一出府,这府里不管是已经有名有份的格格侍妾侧福晋,还是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都是各种阴招齐出,之前四爷在前院留宿,这些女人们没有办法,也不敢不顾规矩地主动邀宠,现在四爷来到了静思居,又有茉雅琦抱病请太医的事儿做幌子,有名有份的侧福晋带着礼物来探望了,身份有些低的格格也来了,更卑微些的侍妾就唯有和那些心存野望的女人们一道在花园里转圈圈了,就在茉雅琦刚刚将一小罐情人水不着痕迹地洒在被面上的瞬间,李荷茱和佟佳氏为首的一众女眷就都来了。

    尔芙不在府里,李氏被禁足圈禁,李荷茱就是府里位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侧福晋,她笑吟吟地走进静思居上房,几步凑到四爷身边儿,一边自来熟地招呼着自个儿的宫婢给自个儿搬来绣墩,一边笑着招呼道:“知道茉雅琦病着,我和妹妹都担心坏了,还好没什么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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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