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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景仁宫的正殿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佟佳贵妃和若兰还未说上几句话,尔芙就领着诗兰过来了。

    她进了殿,刚要见礼,佟佳贵妃就满脸是笑的招呼她落座说话,尔芙不敢放肆,照着规矩,行完晚辈礼,这才坐在了一侧的官帽椅上,即便如此,她亦是不敢坐得太踏实,仅沾着个边儿,透着小心,透着拘谨。

    “以往本宫见你,你可不似现在这般拘束,你这是和本宫疏远了啊!”瞧着下面太过拘束的尔芙,佟佳贵妃稍显失落,颇为感慨的低语道。

    “娘娘容禀,这宫里规矩森严,妾身不敢太过轻佻。”尔芙规规矩矩地答道。

    佟佳贵妃轻笑两声,却并未答话。

    尔芙见状,贼头贼脑地瞧着周围伺候着的一众宫婢,接茬道:“娘娘,您瞧瞧您这身边左右是多少人,要是妾身表现得太轻佻,这不但是丢了妾身这个亲王福晋的脸,更怕旁人说妾身不懂规矩,您若实在是不喜欢妾身这般拘谨约束的样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她倒并非是故意卖乖讨好,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佟佳贵妃流露出失落之态。

    同为女人,佟佳贵妃明白她要求尔芙做的事太强人所难,尔芙也同样明白佟佳贵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般乐天安命,不过是无奈,不过是不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尔芙对佟佳贵妃不但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亦是同情的,亦是怜悯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看到佟佳贵妃郁郁不欢的样子,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了这番小女儿的做派,不为旁的事儿,也不是存心讨好,仅仅是想让佟佳贵妃高兴些。

    “好好好,要顾着你亲王福晋的脸面!”佟佳贵妃见状,笑着打趣道。

    说完,她就冲着这殿中伺候的诸多宫婢摆摆手,将这些似木头人般地戳在柱子边儿候差的宫婢都轰出去了,只留下若兰一人在旁,待到殿门被关起的刹那,更是拎着袍摆就走到了尔芙身边,拉着尔芙往偏殿走去。

    不同于正殿的庄重肃穆布置,偏殿的摆设,更显清新雅致。

    当间是一张罩着明紫色绣金丝暗纹云锦坠流苏桌布的镂空雕花圆桌,上摆着冰裂纹的素色茶具,周围是有同色同花纹软垫的三足圆凳绣墩,临墙位置是一截刷着朱红色镶琉璃同心花纹的大炕,上摆着软垫、靠垫、软枕等同色同花纹的装饰,而临窗位置上,则是一张和窗子齐平的红褐色长几案,摆着一对插有红梅花枝的淡青釉冰裂纹双耳花瓶和一个巴掌大的剔红锦盒。

    佟佳贵妃拉着尔芙同坐在圆桌旁,又招呼若兰将正殿摆着的点心和蜜饯都挪过来,笑呵呵地端着茶碗,柔声道:“早晨就知道你要过来,我知道你爱吃零食,特地让御膳房赶制送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娘娘,早知道您这有好吃的等着妾身,妾身早就过来了!”尔芙也放松下来,乐滋滋地捻着一块如意糕送到嘴边儿,含笑答道。

    她还真是已经有些饿了,早起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在从顺贞门走到永和宫的路上了,在永和宫里,更是连口茶都没混上,忙叨叨地来到景仁宫,闻着这些泛着甜味的精致点心,不说是口水直流,却也是口中生津、馋虫闹海,这会儿她也不必端架子了,先填饱肚子是正事。

    佟佳贵妃亦是随性,见尔芙吃得香甜,又让若兰去端了两杯奶酥茶过来,和尔芙一块吃起来了。

    一盘如意糕、一盘桂花糖糕、一盘马蹄红枣糕、一盘水晶碗糕……

    四样点心,并一碗热乎乎的油酥茶,尔芙吃得是肚儿圆,她拧着帕子擦擦嘴角儿,笑着提起了自个儿的来意,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不需要和佟佳贵妃多绕弯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很是直接的说道:“您之前让小太监给我传话,我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不过想想您也为难,到底是同族晚辈求到您这儿了,甭管是冲着谁的面子,您总归是要替她说说话,所以我也就理解了,只可惜这事儿到底如何,并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是要看四爷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佟佳氏借假孕小产构陷我的事儿,四爷是抓了现行,动了大怒的,现在四爷疏远她,亦是一种惩罚,只有四爷自个儿接纳她,不然就是我也就似劝劝罢了!”

    “这些本宫都是明白的,其实本宫给您传过信,便也就后悔了,只是……

    这宫里宫外的,来往多有不便,想要将传信的小太监拦回来的时候,那小太监都已经告假离宫了。”佟佳贵妃似是没想到尔芙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道,她就是喜欢尔芙这副直爽不做作的样子,不然她也不会将自个儿在外的产业都交给尔芙去打理,她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亲戚能帮忙了,所以尔芙直话直说,她还真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此,尔芙亦是明白的,笑着摇头道:“其实就是您不传信,我也会劝四爷的。

    恕我说句难听的,这佟佳侧福晋的姓氏和身份就是她的免罪牌。

    虽然她阿玛掺和进科举舞弊一案,却也不过是被发配至边陲,但是您也知道,其他犯官都是何下场,我敢说,不出五年时间,佟佳侧福晋的父母兄弟必被召回。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只要佟佳氏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不但是我拿她没辙,连四爷都不能轻易的责罚她,现在四爷不过是疏远她,这也是四爷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惩罚了,不然就算您不管,皇上也不会不管佟佳氏,所以我早前就已经准备劝说四爷,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有您派人来传信,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还免得让人觉得是我想要拉拢佟佳侧福晋,引得四爷不高兴。”说完,尔芙就无所谓地笑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你我同为女子,我明白你的苦。”不过佟佳贵妃并没有就此展露欢颜,反而眉头紧蹙地拍着尔芙的肩膀,安慰道,“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不好当,尤其是你这个四福晋,后院里的几个侧福晋不是秀出名门吧,便是番邦属国的公主,哪个都不好管,现在还多个和老四是表兄妹的乌雅格格,但是你也不需要烦,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是嫡福晋,你是府里的女主人。

    因为不论侧福晋的出身是如何尊贵,进了雍亲王府的大门,就是雍亲王府的人,真要有那种桀骜不驯、不尊规矩的人,你该打打,该罚罚,再不行就送到宗人府去管教,不必太在意她们的出身,依着规矩行事,让那些妾室的家族想为她们出头都没有借口就是了。”说完,佟佳贵妃又轻轻拍了拍尔芙的肩膀,趴在尔芙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话,愣是吓出了尔芙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是不论如何,不能让乌雅格格有诞育子嗣的机会。

    尔芙闻言,心中大惊,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自个儿该不该追问是何原因让佟佳贵妃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据史料记载,佟佳贵妃终生未育,佟佳皇后虽产下一女,却早早夭折,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闻,比如近亲结合多出畸形儿,会不会佟佳皇后所出的女儿有什么异样……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乌雅赫赫进府才对,可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佟佳贵妃为何劝自个儿不要给乌雅赫赫诞育子嗣的机会,总不可能是担心德妃娘娘干涉继承人人选的事儿吧,因为毕竟这宫里就没有人不知道四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并不亲近,所以德妃娘娘想要以额娘的身份干预四爷的选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在尔芙还有些纠结不定的时候,佟佳贵妃给出了答案。

    “别怕,本宫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佟佳贵妃哪里看不出尔芙脸色突变,笑着劝道,她抬手拂过自个儿平坦如女儿身的小腹,忍着尴尬,说出了一件连她近身宫婢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她到如今都仍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身。

    尔芙听佟佳贵妃如此一说,还有何不明白呢!

    近亲结合,隐性基因被激发出来,生出畸形儿的几率大大提高。

    佟佳贵妃微微停顿,然后说出了一段隐藏了三十年的秘闻,这个秘密是仅有佟佳皇后和康熙帝、佟佳贵妃三人知晓的秘密,其余对此事有所了解的人都被康熙帝处置了。

    当年佟佳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爆出有孕,康熙帝大喜。

    佟佳皇后不同于现在的佟佳贵妃,她不但是康熙帝的表妹,更曾经在康熙帝身染豆疾的时候,伴随康熙帝左右,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她从康熙十六年以贵妃之尊入宫,至康熙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有孕,让康熙帝如何不欣喜若狂呢,不过很快就有烦恼找上门了。

    太医指出佟佳皇后的脉象有些不妥,这种说词一直持续到佟佳皇后诞下一个不算康健的小格格为止,虽然小格格不算康健硬朗,但是太医诊脉觉得细心调养,亦是能平安长大,只是康熙帝、还有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以及接生的稳婆和照养小格格的奶嬷嬷都知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

    因为小格格的尾椎骨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尾巴,软软的,肉肉的,很是古怪。

    在这个封建迷信满天飞的年代,这无疑是妖异之象,即便是康熙帝亦不能做到冷静自持,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皇后更是惶惶不安,最终小格格未能熬过满月,便在闰六月的一个夜里,安安静静地过世了。

    近亲结合,小格格不但体弱,身有异样,其五脏六腑都有些异变。

    过后,康熙帝召数位太医探究此事,翻看无数典籍发现,这种事不常见,却也不少见,多发生在近亲结合的人家里,不过典籍记载隐晦,康熙帝亦不能确定小格格的异常是因为他为帝不慈被天谴责,还是是血脉所致,但是打那以后,他却再未和佟佳皇后行亲密之事,仅在彤史里做假记录,保持着佟佳皇后的尊荣。

    现在的佟佳贵妃入宫时,他更是百般推搪,但是到底拗不过母族坚持。

    当时佟佳皇后所出的小格格夭折,虽有胤这个养子在身边作伴,不过佟佳氏一族还是坚持送小佟佳氏入宫,一来是希望佟佳皇后和佟佳贵妃两姐妹相互扶持,更容易在宫里站稳脚跟,二来亦是希望宫里能有一个有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降世。

    可惜佟佳皇后产下身形有异的小格格这件事是皇上不愿意言明的秘辛,佟佳皇后和康熙帝没有合理的理由推拒,小佟佳氏就这样在不被期待中进宫了,进宫以后,数年未曾得到晋封,一直是享受着妃位份例的庶妃,且从未侍寝,小佟佳氏一直以为是姐姐不愿意她和康熙帝有所接近,屡次和亲姐闹内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佟佳氏撕开了多年前的伤疤,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小佟佳氏,让小佟佳氏熄了争宠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做个空有尊荣的摆设妃子。

    而如今佟佳贵妃将此事和尔芙说起,其目的就是不想有人借机攻讦胤的德行。

    胤是佟佳皇后的养子,虽然其母子情分淡薄,仅仅数年,甚至未必真实,很可能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但是胤到底是佟佳皇后曾抚育过的,佟佳贵妃也喜欢尔芙这个性格,加之她知晓康熙帝有意传位胤,自是愿意给尔芙提个醒了,也算是提前卖好吧,毕竟比起其他皇子,还是胤和佟佳氏一族的关系亲近些,即便家里那些还看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族人未必赞同她的想法,深谙康熙帝性格的佟佳贵妃还是更看好胤些。

    “多谢娘娘提醒,妾身回去以后,定然会提醒四爷。”尔芙听佟佳氏说完秘辛,有种早就预料到的失望感,不过还是很感谢佟佳氏的好心提醒,她很是郑重地起身谢道。

    佟佳贵妃说了这么多话,心力憔悴,便也没有多留尔芙,招呼若兰送客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呼……

    尔芙望着满汉双文所书的景仁宫牌匾,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招呼着诗兰跟上,迈步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她本来还是挺相信廖大夫的本事,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尔芙想到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看着左右有些小别扭的地方,也没有再犹豫,叫了玉清将随行带来的那几个装着行李、摆件的箱子依次打开,拿出了平日用惯了的锦缎被褥,换下了王家准备的崭新被褥,连原本挂在床上的暗红色绣百子千孙的床帐,也被尔芙支使人弄了下来。

    原本这正院是给王家的老夫人准备的,所以东西都比较老气,当然这是对于尔芙的心理年纪和实际年纪而言的。

    粉彩的长颈瓶、天球瓶、双耳瓶换下了一流水的青花缠枝纹的花瓶,插上了外头开的正艳的月季花,博古架上的犀牛角的雕刻,象牙雕的花卉瓶,换成了白玉雕的山子、吊链香炉等摆件。

    几个房间暗红色的坐垫和桌布都换成了水蓝色,原本的鎏金烛台也都换成了罩着纱罩的银质烛台,就在尔芙准备坐下好好歇歇身子的时候,忽然间看到了旁边几个花样精致的斗彩茶具,忙让人换上了她之前让人带来的青花瓷的茶具,临窗榻上的小炕桌上的那套茶具,更是直接换上了紫砂壶。

    至于什么原因,尔芙一直没有和身边人说过,可是如果是现代人却都能一眼看出来问题,因为这个时代的陶瓷虽然精美,但是好些个釉料都含有重金属,如果用这东西喝水,虽然不会一朝丧命,但是时间久了,总是会对身体不好,尔芙在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便将那些喜欢的粉彩茶具都换了下来,弄得四爷还以为尔芙改变了喜好,如果不是房间里那些花样繁杂的花瓶的话。

    打点好了房间里的一切,尔芙这身上的乏累劲,也彻底上来了,看着外头还亮着的天,交代让后头的厨子早些送晚饭过来,便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西次间是一处书房,紧挨着西暖阁,临窗的位置上摆着一张足有单人床大小的书案,清一色的玉雕笔洗、笔架、镇纸、砚滴等东西,外带一尊雕刻着荷塘月色的顶级端砚,那都是四爷新近弄出来的好东西,说是尔芙那套真心拿不出手,所以说这趟回去,尔芙那些初学者用的装备,便算是能彻底的更新换代了。

    王家的人很贴心,准备的也很齐全,不单单是厨房里头预备了食材,留下了两个擅长京城口味的厨师,打点了整套照看院子的丫鬟婆子,更是连房间里的细节都顾虑到了。

    书架上摆着还散发着墨香味的书卷,书桌角落里摆着整刀整刀的上等宣纸,按照熟宣纸和生宣纸分开,旁边一侧还放着一盒子各色描金的墨条。

    尔芙随手拿起了一块看起来是描金竹叶的墨条,让玉清研墨,便直接径自铺好了纸张,默念着一段三岁小儿都会背的三字经,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习惯,这就是习惯,尔芙习惯了日日写字,这些日子住在帐篷里断了些日子,尔芙都有些要拿着树枝在沙盘上写字了。

    五张大字写完,尔芙擦了擦手上的墨渍,重新拿过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正在摆饭的玉冰,笑着将团成了团的帕子丢给了玉清,便大步走到了堂屋上,随意的坐在了桌前。

    ………………

    填饱肚子的尔芙重新走出了房间,准备好好散散步,然后再简单的冲个澡就去睡觉,可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还不等尔芙走到廊下,便已经看到苏培盛从门口有些慌乱的跑了进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尔芙有些奇怪的问道。

    苏培盛麻利的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主子请安,刚刚奴才才想起来,明个儿接驾的事情,这次出来的女眷里头,您要在最前头,这该要注意的事情不少,奴才已经整理好了,您得空的时候瞧瞧!”

    说着,苏培盛就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折的平整的纸,送到了尔芙面前。

    “我知道了,还有旁的事情么?”尔芙随手接过,翻看了两眼,轻声问道。

    “没了,主子,早些歇着吧,明个儿有张保他领着您过去!”苏培盛躬了躬身子,恭敬的答道。

    尔芙微微颔首,失去了继续散步的心情,毕竟这纸上记着的东西不少,足以让人看上一刻钟了,但是要想记住,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

    苏培盛离开,正院恢复了平静,尔芙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了临窗的榻上,默念着纸上的东西。

    …………………………

    寅时初,玉清就已经来到了床边,轻声的呼唤着尔芙。

    尔芙闻声坐起了身子,借着不甚明亮的烛火,望着绣了瓜瓞连连的帐子顶默默的叹了口气,嘟囔着“果然环境造就人”,有些不开心的走下了床榻。

    要知道尔芙是个忠实的赖床症患者,学生时代都没能改变她这个习惯,可是如今才来了这个时代一年,她就已经习惯了闻鸡起舞的生活,你妹!果然还是要人命更可怕。

    简单的梳洗后,尔芙吃了些点心,便坐在了妆台前。

    玉清手巧,片刻工夫就替尔芙梳上了圆髻燕尾,戴上了嵌了明珠的凤钿,花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伺候着尔芙换上了一身正装,穿上了花盆底的绣花鞋,扶着尔芙往外头走去。

    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尔芙就坐上了去迎接圣驾的小轿。所幸尔芙是女眷,还不需要出城迎驾,只要在行宫外头的等着就是了,但是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也不是尔芙身娇肉贵,而是这身行头不轻,再加上这让人不舒服的花盆底,这一站就要一两个时辰啥么的,简直就是受刑一般。

    尔芙如今无力反抗,只能祈祷着钦天监算出的好时辰早些,让皇上早点进城歇下,这样子她也就能早点回家歇着了。

    小轿停在了行宫外头,尔芙第一次看到了那些随行来的女眷,果然个顶个都是美人胚子,各个杨柳细腰,模样漂亮,只是这一身的脂粉味,让尔芙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头。

    几人互相见礼,便跟着行宫里留守的太监,往给她们暂时歇息的地方走去。

    尔芙有些疑惑的瞧了一眼玉清,要知道苏培盛写的备忘录里,那她们可是要在原地站着等候的,如今怎么能进到房间里歇着呢,该不会是有人存心算计她们吧,这也不怪尔芙阴谋论,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不过这次真是尔芙多心了,原来这清朝有几处行宫,可是皇上却是一年也未必去一次,而他们这些留守在行宫里头的太监和宫女,自然是不能跟着皇上来回跑的,毕竟这行宫里也不能没人打理,所以他们这些留守在行宫里的太监、宫女,那就相当于进入了半退休状态,要说肯定有人说,退休多好阿,不用做事,照样能领着月钱。

    可是那个时代,和咱们现代可不同,这月钱寥寥无几,而他们这样子的人,更多的是指望着主子们的打赏,没有主子来,他们自然没了得赏钱的地方,再说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当太监总领的太监,也就不是好太监了,所以他们还是希望能被哪个主子瞧中了,这样就能跟着主子回紫禁城里头伺候了,他们也算是能得了个好出路了。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还有些喜欢安稳到老的人呢,所以这次尔芙碰见的太监,便是那其中比较进取的,可是注定他打得主意落空了,因为这次和康熙爷来外头的都是些小答应主子。

    她们就好像是御花园里头的小野花,那是一眼看去一大把,也就出来以后,才能被人看上两眼,不然在宫里头比起那些宫女的待遇,那也是好不了多少,不但不能住到后宫去,只能住在乾清宫后头的小房间里,更是连孩子都不能生养,那是真的不能生养,这些人侍寝以后,那可都是要被太监看着喂药的。

    至于那位辛者库出身的卫氏,仗着容貌出挑,康熙爷喜欢,虽然偷偷的吐掉了该她喝进肚子里的绝育汤,但是也因此被康熙爷觉得她心机太重,直接给了个名头,丢到了后头自生自灭去,连她所生的八阿哥也不得康熙爷的眼,不然也不能被康熙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其为辛者库贱婢所生”这样子的话。

    这样子的小主,又怎么能为他们这些太监们谋出路呢,他们这也就是病急乱投医了,要说尔芙虽然身份够了,但是她可不是个傻子,这从行宫要人,她得胆子多大阿!

    尔芙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下面坐着其他几位爷的女人,听着旁边的莺声燕语,有些无奈的抿着茶汤,早知道来这也是等着,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一连换了几次茶水了,可是还是没等到康熙爷那头起驾的消息,尔芙都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了,忙趁着空当,往后头走去,解决身上的麻烦去了。

    重新回到了房间里,尔芙这直接连水都不敢喝了,挺着脖子,看着外头,只希望这事情早完早好,她也就能回去歇着了,真心好累的说。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一顿改良版的小烧烤,热热闹闹地折腾了足有两个时辰,弘晖才站在乌拉那拉氏身侧,意犹未尽的与弘轩和小七定下了过些日子再聚的约定,孝顺地扶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乌拉那拉氏往软轿的方向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乌拉那拉氏困得不行,倒是无关身子,只是因为她们都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

    几个小的玩得尽兴,自然是不觉得。

    连四爷这会儿都有些神色恹恹的没精神了,也唯有尔芙这个大肚子孕妇,仗着在现代时经常当夜猫子有经验,这会儿还能精神抖擞的吩咐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

    “别忙活了,赶快洗洗睡下吧,明个儿咱们叫着蓝沁和弘晖他们一起去游湖!”四爷看着尔芙迟迟不往房间迈步,也不好丢下小妮子独自忙活,转眸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笑着揽住了尔芙已经不纤细的腰肢,轻声说道。

    尔芙顺着四爷的眼神望去,湖面四周都种植着名贵的睡莲,而中间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又倒映着一轮皎洁的弯月,夜幕下水汽环绕,颇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感觉。

    站在万园之园的一角上,尔芙这心里生出了夜游的冲动,但是看着四爷那明显恨不得立马扑到床上补觉的模样,便也不好再折腾了,毕竟四爷明个儿还要去畅春园和康熙老爷子议政呢,不如她们这些深闺女子可以睡懒觉。

    想到这里,尔芙伸出白皙粉嫩的小手,牵上了四爷宽厚的大手,甜甜的露出了两个梨涡,柔声说道:“明个儿的事情,明个儿再说,这会儿时间可不早了,便是爷的兴致好,也该体谅体谅我这个大肚婆的辛苦吧!”

    说着,尔芙就半似幽怨、半似娇嗔的白了眼四爷,丝毫不理会身后被似是雷劈傻的苏培盛那张大的嘴,扯着四爷就往小院里走去,迈着每步不足一尺的小碎步子,硬生生的拗得四爷那霸气四射的虎步变得扭捏了起来。

    四爷笑得宠溺……暗道:这妮子就是个顽童的脾气,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那不比针鼻大的小心眼里,连自家越发娇憨可人的女儿的醋都吃,怕是这会儿还在因为他将那尊珐琅色琉璃摆件送了小七别扭呢!

    “前些日子听说老九同工部、造办处合力研究出了一种镜子,照起人来甚是清晰,明个儿我就去同他说说,给你也弄一面,可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四爷想着,攥了攥尔芙的小手,讨好似的显摆道。

    镜子难不成这时代有水银镜子了,尔芙不无好奇的想着,但是心里却不大在乎。

    毕竟她前二十年用的就是那些清晰的水银镜子,反倒是来到这里用着那厚实、大气的铜镜,让她稀罕的不得了,连带着外面的人都以为四爷的瓜尔佳氏侧福晋最好铜镜,越是精巧的越好,越是漂亮的越好……

    “还是不要啦吧!

    之前因为爷最先得了圣上赏赐的园子,几位爷心里都不大痛快,再因为那些个不必要的东西找上内务府,怕是他们都要说您恃宠生娇了!

    左右是个照人的东西,我还真是没什么用处,梳妆有丫鬟们忙活着,想必她们也不敢糊弄我不是!”尔芙笑着回握了下四爷,柔声说道。

    说起来,她不是没有在这里看到过水银镜子,相反她的库房里还有两面不知道谁人送来的手把镜是那种材质的,小丫鬟们也曾献宝似的拿出来让她用过。

    可是看了二十年的脸变成了这幅样子,尔芙表示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不如用着模糊的铜镜好,起码她还能自我催眠的忽视掉铜镜里的人影不是她原本的样子这点……

    所以,那两面价值不菲的手把镜,自然成为了她库里的收藏之一,之前小七倒是曾要过几次,她也大方的给了一面出去,应该还有一面,那是她给肚子里小宝宝准备的见面礼。

    那两面手把镜都是银底雕缠枝花纹嵌红绿宝石的名贵货。

    即便是四爷府阖府上下也找不出第三面来,连福晋那里也没的这新鲜玩意,那还是旁人听说她喜欢镜子,糊里糊涂送来的呢!

    四爷倒是不怕被人说他恃宠生娇,身为皇子,若是连吃穿用度都不能好些,那日子是不是过得太惨了些,不过他也想起了尔芙库里收着的那水银镜子,料想她是不喜欢的,便不再替这茬了,反而说起了之前要换琉璃窗子的事情。

    趁着这次阖府大修,四爷可是让内务府好好出了把血。

    除了丫鬟、奴仆居住的那些不起眼的地方,从前到后的所有院落里的正房、厢房,乃至于后罩房、倒座房都被他要求换上了一流水的琉璃窗子。

    现如今烧制琉璃的技艺,还不如后世那般如火纯青,所以多是些彩色的玻璃。

    似是水彩渲染般的红蓝绿等颜色,通透度倒是不差,只是配合着灰墙黄瓦朱漆窗子的老北京四合院,便显得不是那么自然了,所以四爷就给内务府造办处那些机灵鬼们提供了一条看起来特别靠谱、又特别不靠谱的法子。

    烧出透明琉璃就留下替换窗纱等物,那些彩色的琉璃,统统做成各种样式的摆件,而小七手上拿到的那件就是第一波出品的繁花盆景摆件,姹紫嫣红的剔透如顶级琥珀,阳光流连在上的时候,那股子映波闪烁的样子,别提多漂亮了。

    原本还觉得四爷存心为难他们的造办处一干人等,在看到这些琉璃摆件的时候,那心里别提多欢喜了,当场就有巧手工匠自告奋勇的雕刻好模具,吹出了两尊栩栩如生的飞龙腾空摆件送去了乾清宫。

    到底是新鲜物,即便康熙爷已经很是内敛,但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更别提康熙爷还大手笔的赏赐了造办处那一干能工巧匠们。

    这有了当今圣上背书,无论是前朝的宗亲大臣,还是后宫里那些宫妃,纷纷都在第一时间爱上了这种琉璃摆件,所以,即便四爷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先驱者,也只是收到了造办处作为回报送来的那唯一一尊繁花盆景摆件。

    尔芙无所谓的笑了笑,暗道:这些古代人没见识,她能说就现在那些贵人爱不释手的琉璃制品,在现代都成为了最普通的日常用品,从玻璃水杯、酒杯等最普通的东西,到稍微精巧一点的玻璃花瓶,不论是通透度,还是轻薄程度,那都是甩现代琉璃制品几条街好伐。

    不过既然出现了琉璃摆件,尔芙看着房间里那细白瓷的茶盅、提梁壶等物,心思微动,笑着说道:“说起来那琉璃透明度甚好,不如让造办处置办些杯碟等物吧。”

    “这事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造办处人手有限,怕是一时半会用不上,可是你觉得这些东西用着不顺手了,不如让人送几套好的贡瓷过来给你挑选吧!”四爷接过尔芙送上的茶盏,微抿了小口润唇,点头说道。

    “不用,倒也不是什么急事,改日我画些图纸,让那些匠人照着做就是了!”尔芙摆了摆手,示意玉静去膳房取来热水洗漱,便含笑坐在了四爷身边,掰着四爷那硬如钢筋般的手指打发时间玩。

    眼见玉静去了足足有两刻钟,还没有回来,尔芙不开心的嘟了嘟嘴。

    这吃着烧烤的时候,尔芙不觉得那炭火烤制的肉类有什么味道,但是这会儿坐在房间里,那沾在衣袍、发丝、手脸脖颈等地方的烧烤味就不大好闻了。

    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她每次吃过烧烤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往卫生间里跑,倒是从未细细品味过这种回味。

    想到这里,心理生理双重不适应的尔芙拧了拧四爷手心里的嫩肉,喃喃道:“若是能将那井水引进房间里就好了,到时候只要让仆妇们加热就能直接洗漱,也能减去这等待的时间了!”

    以往在西小院住着,因为有自己个儿的小厨房伺候热水,她倒是不觉得别扭,可是这来到园子里就有些别扭了,一直没有考虑过建造一处现代气息浓郁的卫生间,但是这会儿却不得不考虑了。

    “矫情到你这幅样子,真是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你吧!”四爷也察觉到了那股子腻人的味道了,不过倒没有尔芙那么反感,看着尔芙拧眉闹别扭的模样,又注意到小妮子已经掐着熏了淡淡紫檀香的帕子堵着口鼻,笑着揉了揉尔芙的发顶,轻声道。

    四爷嘴上说尔芙矫情,心里却在考虑着尔芙的建议。

    他虽然不是来自现代,但是自小生活在皇家,见惯了匠人设计的机关巧设,又接触过不少记录古文化的书籍,想着建造一处漂亮、方便的浴室所需要的材料和时间等问题,只片刻工夫,脑子里已经有了个雏形,但是却没有明言,反而一心想给尔芙个惊喜。

    尔芙的不满,很快就在玉静领着一众粗使宫女拎着热水进入净室时消失了,也顾不上再理会四爷,挺着大肚子,健步如飞的就往净室里冲,惊得四爷不是一点点呀。

    “当心些!”四爷迈着大长腿追上,一把揽住了尔芙的腰肢,细声嘱咐道。

    四爷那温柔的模样,看得尔芙都忘记身上的味道了,腻在四爷的怀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最后还是那往浴桶里注水的哗哗水声,唤醒了她想要洗澡的迫切心情,这才红着脸推开了四爷,拧着袍摆,迈着小碎步的挪进了净室。

    尔芙进了净室里洗漱,四爷也就在苏培盛的伺候下,在四周挡了屏风的卧房里洗漱了起来。

    净室里,水汽袅袅,花香阵阵……

    那飘着鲜花瓣的水里,带着一股子幽幽香气,尔芙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趴在那雕刻着缠枝莲纹的浴桶边,吩咐玉静上前替她按摩解乏。

    一直泡得水有些凉了,尔芙才恋恋不舍的在净室外,四爷那连声催促下,拖着发软的身子走出了挡在净室前的屏风。

    尔芙穿着一袭轻纱拖地的抹胸浴袍,露出那性感的锁骨和圆润肩头,单手抚着滚圆的肚子,长发垂肩,眼含水雾的来到四爷身边,带着淡淡的花香,引得四爷连吞了几口口水,这才干巴巴的说道:“才刚沐浴过,你也不怕着凉……”

    说完,四爷就好似避嫌般的转过了头,扯着搭在床上的一条轻纱披帛搭在了尔芙露在外面的肌肤上。

    看着四爷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尔芙低头抚摸着滚圆的肚子,低语道:“太医说我胎像不错的,若是你想……该是可以的!”

    “胡闹,从府里过来,一路上车马劳顿,虽然你胎像好,也不能冒险,若是你实在想的话,等明个儿见过了胡太医再说!”四爷紧了紧尔芙身上披着的轻纱,眼泛春色的哑着嗓子说道。

    尔芙闻声,不禁瞪大了双眸。

    爷,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敢做不敢当了,居然还好意思说人家想,明明就是您受不住诱惑好伐,不过这样也能证明了咱的吸引力,咱就勉强原谅你一次吧!

    尔芙心里如是想着,转眸笑着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掀了薄被,抬腿坐在了床上,假模假式的掩唇打了个哈欠,扯着被子就躺在了熏得香喷喷、干爽舒适的被窝里,低声道:“这一天折腾的不浅,我这身子还真是乏了,爷也早些歇下吧!”

    说着,尔芙就瞄了眼四爷腿间那可疑的凸起,转身抱着绣了并蒂莲的糖果枕睡觉去了。

    听着尔芙那越发悠长的呼吸,四爷暗暗咬了咬牙,姿势有些奇怪的走进了还飘着水汽和香氛的净室,连连捧着铜盆里的清水洗脸降温,一直到压下心里的涟漪,这才慢慢走出净室。

    娇人在侧,那股子香气似自带导航系统般的往四爷的心里头钻,引得四爷整个晚上都在做与不做间挣扎……最终在东方现出鱼肚白后,顶着眼下微微泛青的黑眼圈,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叫了苏培盛进房伺候,饿着肚子就往畅春园去了。

    相反,一夜好眠的尔芙,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坐起了身子,迎着窗外明媚耀眼的阳光,露出了一抹甜美可人的微笑。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宫宴过后,四爷府里多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氛围,先是四爷在花园里撞到了正在游园赏花的王兰芪,后来又在去西小院的路上遇到了王兰芝,最后更是直接在凉亭里碰到了崴了脚的王兰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每每此时,尔芙总是表示奇怪,原本她就算是怕热的了,但是在这已经过了中秋日渐凉爽的秋末时节里,这些人还穿着轻薄的春衣,她也表示了暗暗的佩服,为了能让四爷去住上一晚,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可是这四爷就好像脑袋突然轴了一般,宁可成日陪着小七和尔芙盖棉被纯聊天,也是看都不看一眼那几个花样百出的格格,如果不是还按照规律的往东小院和静心苑、正院那边走动,尔芙都觉得四爷是不是被他的玛丽苏光环照耀,决定为其守身如玉了。

    不过即便四爷的腿是长在四爷的腰下,他往哪里去也都是自己做主的,不理智的女人们,还是无一例外的将这狐媚惑主的名头,直接扣在了专心带孩子享受生活的尔芙身上了。

    身在宫中心在四爷府的德妃娘娘,也随着乌拉那拉氏连着几日进宫后,直接打发了身边的得脸的宫女毓秀姑姑来了府上的西小院。

    毓秀姑姑在宫里得脸,但是到底还是个奴才,将德妃娘娘气急败坏的训斥略微改动了一二,仿佛和尔芙掏心掏肺的劝解着尔芙,希望尔芙能按照德妃娘娘的意思做。

    对此,尔芙那叫一个无可奈何,这四爷去了哪里,难道真是她能控制的咩?

    别说她根本不可能将四爷硬推到其他人那,即便是她愿意这么做,可是德妃娘娘怎么就没想过她之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对于这种想要把她推到死路上的人,尔芙真心也尊重不起来了,再加上之前在各种电视剧中看到德妃娘娘的偏心状态,整个人都鄙视起了伸手伸太长的婆婆德妃娘娘。

    不过为了不撕破脸,不让自己无缘无故的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头,尔芙还是很诚恳的点了头,另外又吩咐玉清将私库里的一对碧玉如意包好了给德妃娘娘带进了宫里,希望能略微消减一点德妃娘娘对自己个儿的不满。

    毓秀姑姑看着尔芙那面上恭敬的样子,心里头也只能是长叹一声,便拿着红布包着的锦盒坐上了回宫的骡车。

    在刑部坐堂的四爷回府就从张保那得到了消息,有些腻歪的放下了手里头不知道哪个女人送来的碧玉莲子汤,心烦意乱的蹙了蹙眉头,难不成他就真的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一次了。

    “苏培盛!”四爷闷头在书房里一直做到了掌灯时分,这才沉声唤道。

    在外头已经祈祷满天神佛保佑半天的苏培盛缩了缩脖子,麻利的钻进了书房,点燃了房间里的几盏烛台,规矩的站在了桌案旁边,低声问道:“爷,可是要进内院?”

    “先让厨房那边备饭吧,爷这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等完事再去东小院吧!”四爷不能不顾及着德妃娘娘,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在他的府里出现前朝顺治帝时候的惨事。

    只是四爷虽然一定打定主意,这些日子不去西小院,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刚刚出了月子的尔芙,生怕尔芙会有想不开的地方,吩咐苏培盛将库里的一套十二支造型各异的八宝琉璃金簪和一匣子极品龙眼大小的东珠送去给尔芙,另外又让张保安排两个好手照看着西小院那头,免得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苏培盛拿着对牌从库里取了东西,托盘里是沉沉甸甸的锦盒,那叫一个肉疼。

    这一匣子东珠便已经是价值千金了,更别提是那十二支镶嵌了各色珠宝的金簪了,那可是由扬州巧匠做出来的封刀之作,绝对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玩意,之前太子爷胤话里话外的想要这东西送太子妃,都被四爷委婉的拒绝了,可是这会儿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送给了侧福晋,怕是又要让不少人红眼了。

    苏培盛心里走神,脚下步子却是不慢,看着尔芙笑吟吟的样子,撑破胆子的将四爷这些日子不过来的消息递给了尔芙,看着尔芙笑容一凝,立马就想要掉头就跑,暗道:这难不成是和主子爷在一起呆的久了,这生气的表情很雷同么!

    不过尔芙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也明白四爷的好意,若是四爷真的厌弃了她,自然不会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重新露出了一张笑脸,吩咐玉清打赏了一个大荷包,这才让玉清将东西接了过来。

    “替我谢谢四爷,便说我知道了,让爷万不可饿着了,仔细胃疼!”尔芙很有一种贤妻良母架势的吩咐着。

    苏培盛忙点了点头,打了个千儿就要走人,却不想又被尔芙叫住了。

    “爷虽然不挑食,但是却也是个挑嘴的,我前些日子让小厨房准备了些甜丝丝的猪肉脯和牛肉粒,你带些回去吧,只当是给爷做零嘴儿的吧!”尔芙吩咐旁边站着的玉兰将茶室柜子里的东西包上。

    苏培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带着一个足有三四斤的零食回了书房。

    “她说了什么?”四爷抬眸瞧了瞧苏培盛手里的盒子,轻声问道。

    苏培盛忙矮了矮身子,将盒子送到了四爷眼前。

    “瓜尔佳主子只是交代奴才转告主子爷,万不可饿着,还让奴才将这些平日弄的小零嘴儿带过来。”

    四爷随手打开了包着的红布,瞧着里头的鸳鸯食匣里的东西,捻了一块牛肉粒放在了嘴里,咸香麻辣的味道在嘴中绽放,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仔细收起来,若是坏了,可别怪爷不客气!”

    苏培盛背对着四爷撇了撇嘴,麻利的应了个声,便将食匣封好,摆在了墙边书架上一个明显的角落里了。

    …………………………

    一连半月,四爷一直住在了东小院,将之前各种卖弄风情的三位王格格宠了个遍,随手赏下了不少的绫罗绸缎和首饰,但是都是些日常能瞧见的东西,倒是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后进府的王家两姐妹虽然长在富裕人家,但是到底不过就是个前朝遗留下来的世家,靠着庄子、铺子里的收入过日子,见过的东西有限,倒是觉得挺稀罕的。

    至于住在正房里的李氏,倒是直接被四爷略过了,弄得李氏有些尴尬了,但是好在有茉雅琦陪着、哄着,也就是摔了几个花瓶就消了火,想着房里的格格能拢住四爷的心,对她和茉雅琦、弘昀都是有利无害的,更是直接给几个格格都做了几身新衣裳。

    九月初三是尔芙的生辰,不单单只是原主的生辰,更是尔芙本人的生辰。

    虽然说尔芙能理解四爷为了她做的事情,但是心里也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能让四爷陪着她过生日,这样子的念头存在着,尔芙倒是也有些不平静了,连逗弄小七的心思都没了,经常坐在窗边往着外头发呆,弄得玉清等人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一说起四爷的事情,尔芙什么都知道,但是却就是成日里闷闷不乐的……

    眼瞧着明个儿就是九月初三了,尔芙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了,不单单是辛酸四爷陪着旁的女人缠绵,更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生怕她有一天会彻底的不认识了自己。

    夜幕低垂,秋风阵阵,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让夜里的温度更低了几分,尔芙不自觉的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瞧着床幔外隐隐可见的烛光。

    “叩叩叩……”院子里传来了隐隐的叩门声,尔芙忙坐起了身子,撩开了床幔一角就走下了床榻,瞧着外头仍然是黑暗一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坐在了临窗的美人榻上出神。

    正在尔芙望着梁上彩绘的时候,一道绿莹莹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爷……”尔芙看着那道荧光背后的身影,眼中满是惊讶的冲到了门口,瞧着四爷那淋湿的肩头,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只见门口四爷穿着一身宝蓝色绣暗纹的云锦长袍嘴角含笑的望着尔芙,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而那绿莹莹的光,正是来自锦盒软垫上的鹅卵大小的夜明珠。

    “前两日刚得的,正好贺你生辰,爷没来晚吧!”四爷笑着将锦盒合上了盖,揽着尔芙的肩膀就走了房门,轻声说道。

    尔芙眼角含泪的摇了摇头,忙打开了衣柜取出了干爽的衣袍,“爷,您先换身衣服吧!”

    “好!”四爷笑着起身,随手将锦盒放在了炕桌上。

    四爷迈步走进了屏风后头,尔芙也趁机往身上搭了一件衣裳,另外又点燃了几盏烛台,让房间里亮堂了不少,这才将柜子里的几碟点心拿了出来,颇有一种要吃烛光晚餐的感觉,双手托腮的望着屏风后头的身影。

    “你怎么这会儿还没睡?丫鬟呢?”

    四爷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月白色长袍,却掩盖不住四爷那身出身绝艳的气质,动作虽然随意,却隐隐透露着贵气,轻声虽然细弱,却带着极具磁性的沙哑,引得尔芙心神荡漾的傻笑了起来。

    “你房里的丫鬟呢?”四爷随手捻起了一块一口吞的菊花糕塞到了尔芙嘴里,笑着问道。

    尔芙揉了揉已经散开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柔声说道:“平日里我就不喜欢房间里有人伺候,如今正好把她们都安排去照看小七了,倒是让我自在多了。”

    “你呀,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格格!”四爷轻声说道。

    尔芙心里头打了个激灵,勾唇笑了笑,“不喜欢她们在房间里照顾着便不像个大户人家的格格了,我还不是想着她们白天做事就很辛苦了,何必晚上还要过来守着呢,说到底我也没什么事情叫她们,那些个喝水的小事,我自己顺手也就做了!”

    “若是小七也似你这么善良,爷就放心了!”四爷亲手替尔芙斟了一杯茶水,朗声说道。

    说起小七,尔芙的小脸上扬起了笑容,颇有些骄傲的说道:“这是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女儿阿,哪能不像我呢!倒是爷,您这会儿过来,也不怕伤了她们的心?”

    “尽胡说,天头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四爷敲了敲尔芙的脑瓜门,听着外头越来越大的雨声,拖着尔芙就往床边走去。

    尔芙羞红了脸颊,四爷你这么主动的拖咱去床上,你的古人矜持呢!

    那一夜,尔芙仿佛一叶在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被四爷折腾的不轻,来不及叫丫鬟过来清洗,便直接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睁不开眼睛的尔芙抱着一种四爷已经走了的心态摸了摸枕边的位置,却发现手下正是四爷坚实的胸膛,小手立马就好像摸到了火炭似的收了回去,原本紧闭着眼睛也唰的一下睁了开,正好与支着脑袋看她的四爷瞧了个对眼。

    尔芙睡得红扑扑、粉嫩嫩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忙扯了扯已经滑落到胸口的被子,挡住了乍现的春光,傲娇的扭过了头,瞧着外头大亮的天。

    “今个儿爷陪你!”四爷仿佛给尔芙解惑似的说道。

    进府三年了,四爷从未陪尔芙过过生辰,不是因为四爷不在意尔芙,只是老是因为事情不在府里,弄得四爷心里头都有些愧疚了,这次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所以四爷昨个儿才特地在书房忙活到过了子时跑到西小院给了尔芙一个惊喜。

    而且在尔芙不知情的情况下,连玉清等人也都已经被四爷收买了,不然玉清她们就是蒙了,也绝对不敢让尔芙在正房独自睡着,至于尔芙以为的原因,那不过就是几个丫鬟合伙研究出来的对策罢了。

    不过四爷却没想给尔芙解释这些,他既然愿意为她做这些事情,他就不一定需要她知道。

    至于尔芙的生辰礼物,四爷准备的也不只是那枚珍贵的夜明珠,只是四爷没想到昨个儿烛光下尔芙太美,让他有些把持不住,竟然折腾的尔芙将近晌午才睁眼,不过能让自己的女人昏睡这么长时间,作为男人的四爷,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兴奋的说。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还是那句老话: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随着四爷和格格小乌拉那拉氏的到来,这圆明园的大门就仿佛重新开启了一般,往日属于尔芙一家人的幸福和安宁,也算是彻底消失不见了,先是小乌拉那拉氏的各种讨好,随即是乌拉那拉氏名正言顺送来养身子的董鄂氏,连府里最不起眼的那位格格,也随着钮祜禄氏的到来,也被乌拉那拉氏打包送了过来。

    此上种种,尔芙只有两个字能用来形容她此时此刻濒临崩溃的、乱糟糟的心情了,那就是握草。

    昔日,那些她在府里都不想见到的女人都凑到了身边,其中最过分的莫属对乌拉那拉氏投桃报李的钮祜禄氏格格了,她居然凭借着素日在四爷心目中无理取闹的形象,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抢占了四爷在尔芙所住的长春仙馆旁边的那处临时书房随安堂。

    “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四爷坐在尔芙身侧,揽着她气得发抖的小肩膀,温声抚慰道。

    “我不生气!”尔芙满脸假笑的回答道。

    泥人还有三分土气呢,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钮祜禄氏这种恨不得将眼睛都长在四爷身上的行为,让她这个自诩小心眼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好吧,就算是她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太过生气,知道就算是钮祜禄氏住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该勾搭四爷,钮祜禄氏也会勾搭的,可是钮祜禄氏就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挤在她和弘轩住处之间,她不单单是生气的问题,她还有着隐隐担心好伐。

    就算是尔芙在天真,她也不会觉得乌拉那拉氏对弘轩没有半点恶意了好伐,而钮祜禄氏自打入府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德行,有了乌拉那拉氏在背后凭着小六阿哥拿捏着钮祜禄氏,谁知道这货冲动之下,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只是这些话,她是半点都不想和四爷说。

    一是因为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甚至钮祜禄氏从进圆明园到今天,除了为了住所的事情闹了一次以外,便一直很守规矩,见到她,亦是恭恭敬敬的,从未做出失礼的举动来;

    二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四爷最近确实很忙碌,之前四爷的书房就在随安堂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幕僚和下官都是一脸忧思的样子,显然是为了京郊越来越严重的疫情烦恼着,她不想平白给四爷添乱了。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尔芙苦思冥想了一番,找到了大嬷嬷。

    只是她想出了解决办法,让大嬷嬷和养女蕙儿就搬到了林虚桂静的偏房住着,就近照顾弘轩童鞋,但是她心里头的小火苗,却并没有彻底的熄灭,所以在她得知昨个儿夜里,四爷和那位小乌拉那拉氏在杏花村的春雨轩里,完成了圆房的最后一道仪式,这心里的不痛快就再也压不住了。

    好在,她还有些分寸,并没有说出什么太过火的话。

    而四爷也知道钮祜禄氏闹着住到长春仙馆旁边这件事,让尔芙打心眼里不痛快,更知道大嬷嬷已经连夜就搬到了林虚桂静的偏房住着,所以一直都在陪着小心,并没有撂冷脸,也没有一甩袖子就一走了之。

    “你就别为了那么个不知道深浅的玩意儿生闷气了,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那不是平白让小七和弘轩担心么,也让爷跟着心疼呀!”四爷嘴角的笑容不减,冷冷瞟了一眼在廊下候着给尔芙请安的钮祜禄氏,继续哄着。

    “爷,您说这些,我都明白,也自己个儿安慰过自己个儿了。

    可但是,您也给她说说,让她躲我远点,她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又是个懒怠的性子,这天天早晚地往这边跑,知道的是她钮祜禄氏懂规矩,不知道的还得说是我瓜尔佳氏不守本分,在这圆明园别院里头摆侧福晋的谱,不将府里的嫡福晋放在眼里呢!”

    尔芙自然注意到了四爷往院子里望的眼神,也看到了站在廊下往房间里望的钮祜禄氏,登时脸上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不说是咬牙切齿的,那也是连连抿嘴的不开心着,说出的话,自然也就有些带刺了,话里话外的就将她对乌拉那拉氏的不满带了出来。

    好在,四爷理解尔芙和乌拉那拉氏这种小别扭,只是叹了口气就让苏培盛出去打发了站在院子里不肯走的钮祜禄氏,拉着尔芙进了内室,将挽在窗边的轻纱帷幔一撂就给尔芙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打小闹是情趣,要是不知道进退,非要闹出个是非黑白,那就是尔芙傻了,所以进了内室,她就收敛了脸上的不高兴,嘴角微微翘起的露出了一抹浅笑,很是慵懒地斜倚在浮雕祥云如意纹的床柱边,柔声问道:“爷,这是打算还让妾身多上一条拉着您白日宣淫的罪名?”

    “别胡说!”四爷随手拎过茶壶,一边替尔芙倒茶,一边低声警告道。

    “妾身胡不胡说的不打紧,那其他人可都是爱胡说的。

    爷,您不能以为我傻就糊弄我,旁的我不知道,那府里头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又是怎么说我这次领着孩子独自来到园子里这事的,这风声总不会永远不传到我耳朵里,我不是不知道您怎么就宁可每天从城外往城里赶的,还要追着我从府里搬出来,想来要不是您这么急的表明立场住过来了,怕是我在这园子里的自在日子就过到头了。

    那些个顶红踩白的奴才,还不知道会怎么作践我呢!

    爷,我是真不想总和您闹、和您吵的,只是我这心里头不痛快,我这股子火气不发出来,我真怕把我自己个儿别出来,我真没有嫡福晋那么深的涵养和那么大的气度,我就是个想要霸占着您的小女人。”说着话,尔芙就站起了身子,笑吟吟地来到了四爷的身边,抱着四爷的胳膊撒娇着。

    软硬兼施,这绝对是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好办法。

    刚刚还被尔芙闹得有些头昏脑涨的四爷,登时就感觉到了春暖花开的欢愉感觉,只是他刚抬起手作回应,尔芙就娇笑着躲开了,嘟着点了唇脂的小嘴儿,撒娇道:“爷弄得我这么不开心,我要惩罚爷,正好我这两天的身子骨有点不痛快,我又不愿意让瑶琴她们在跟前伺候着,所以就要麻烦爷您这位大忙人儿好好照顾我了。”

    说完,尔芙就丢下一抹魅惑的笑容,拧着纤细的腰肢,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块洁白如雪的东西,耳尖微微泛红的害羞躲进了内室,随着尔芙一扭身进了净室,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就从净室里飘了出来。

    打从司帐、司寝,也就是后来生下弘昀的李侧福晋和连产两女都为保住,更是连自己个儿的性命都丢了的宋庶福晋二人,伺候着四爷经历了固伦之事后,身边就从未少过女人的四爷,哪里还会不明白呢!

    这分明是这小妮子的小日子到了,却故意卖弄风情的**他,还真是实打实的想‘折磨’他呢,只是这小妮子,还真是幼稚得可以,她就不怕自己个儿难受大劲儿,平白便宜了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四爷如是想着,嘴角的笑容,却是在一点点放大着,一直到听着净室里传来了一阵的整理衣物的动静,他才朗声唤进了瑶琴,点燃了一支味道清新淡雅的百合香,免得尔芙闻到那股子血腥味会不舒服。

    有了四爷这般好的表现,就算是尔芙在小日子里的情绪不稳定,她这会儿的情绪,也得到了大大的舒缓,嘴角儿一扬就凑到了四爷的跟前,拉着四爷的大手就往自己个儿的小腹上放,同时将手从四爷的衣襟塞了进去,紧紧贴着四爷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一边占着便宜,一边似是抱怨般的嘟嘟囔囔道:“这都已经到夏天了,我这手脚却这么凉,胡太医开出来的方子都不管用了,这可怎么办呀!”

    难为平日在床笫之欢的时候都害羞地面红耳赤的小妮子,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四爷冰火两重天的一边暗自欢喜着,一边暗道折磨的吞咽着嘴里泛起的口水,生怕一不留神就在尔芙跟前丢了丑,大手却如同设定好了按摩模式一般的一刻不离的为她揉着有些不舒坦的小腹,同时低头吻了吻尔芙的脑门,低声问道:“要不要让她们灌个汤婆子给你暖暖小肚子?”

    “不要!

    我这浑身上下都是虚汗,本来就很是不舒坦了,这再抱个汤婆子给自己个儿添难受……啧啧,还是说爷不愿意给我帮忙,嫌弃我啦?”尔芙一挑眉,语带挑衅的小声道。

    “你就胡说吧,等你过了这几天的!”对于尔芙这种娇蛮的打搅混行为,四爷只能是宠溺的一笑,继续认命地做人形汤婆子给尔芙的小肚子保暖,但是嘴上却是半点不肯服输,故作凶狠的恐吓道,同时招呼在外间候差的瑶琴从箱笼里,找出了胡太医开给尔芙泡脚的药末,让她去准备热水给尔芙泡脚丫,缓解尔芙身体不舒坦的症状。

    肚子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这句话,用来形容尔芙现在的症状正合适,打从她生下玖儿和小九以后,这在现代就有的痛经毛病就又一次缠上了她,甚至还有些越演越烈的趋势,再加上她矫情的性子,喝不惯中药汤的那股子味道,胡太医开出的方子,总是喝两天就丢在一边,所以胡太医在被四爷用阴森的黑脸折磨了若干次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不需要尔芙喝药,又能改善她身子的法子,那就是在酷暑的时候,借住热水,促进其脚底的血液循环系统,佐以配置好的中药,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拿出了滴水穿石的架势,徐徐图之的替尔芙诊治。

    这法子是让尔芙接受了,可是到底是见效太慢了。

    “乖乖的,别苦着一张脸了,你也不怕下边的人看着笑你,等会儿泡了脚就会好些的,让你不肯好好喝药调理,这次知道难受了吧!”四爷看着尔芙苍白的小脸上,擦都擦不完的冷汗和越蹙越紧的眉心,很是心疼的低声哄着。

    尔芙已经甩开了四爷的大手,将软枕死死地抵在小腹位置,整个人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着,细声嘟哝着:“还不是药汤太难喝,让胡太医把药汤制成成药丸子,他又不是死都不肯,非说什么不是正经法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讲理的丫头。”四爷拧着帕子,也是眉心紧蹙的低声道。

    不过,他虽然是说尔芙不讲理,他还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胡太医把尔芙调理身子的药汤,制成成药丸子,甭管药效怎么打折,也总比让她这么熬着好,也比用药末浸水泡脚的效果好吧!

    正在府里给才三岁的小孙子念书的胡太医,突然打了个冷颤。

    而与此同时,瑶琴已经手脚麻利的替尔芙准备好了泡脚的热水,还让小太监将暖阁里的火炕给烧了起来,打算等炕上的潮气驱散了就请尔芙挪过去,想着自家主子的身子这样就能舒坦些了。

    用胡太医配置好的药末泡过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尔芙还真是觉得小腹的坠痛有所好转,所以在瑶琴提出让她挪屋子的时候,她也就没有再抱着肚子在床上耍赖,很是痛快地换好了夹棉的厚底绣花鞋,又将汤婆子紧贴在小腹上就跟着四爷来到了暖阁的房门口。

    只是尔芙才一走到暖阁门口,她就退缩了。

    这真不是尔芙矫情,也不是尔芙太胡闹,而是暖阁里太热了,这暖阁本就是冬日里用的地方,这火炕一烧起来,就算是没有摆炭盆,尔芙还是觉得一进门就有一种置身火炉的感觉,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哪里还会不跑呢!

    不过她也知道躺在火炕上,对缓解她这种痛经的症状有好处,所以她并没有浪费瑶琴的好心安排,而是坐在堂屋里,一边喝着泡了红枣和枸杞等药材的红糖水,一边轻声吩咐道:“将窗子打开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呼……

    尔芙望着满汉双文所书的景仁宫牌匾,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招呼着诗兰跟上,迈步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

    其实她本来是挺相信廖大夫的医术和人品,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这次,还真是尔芙小心之心了。

    德妃娘娘并没有想过要杀人灭口,毕竟这人是尔芙带进来的,要是她除掉廖神医,岂不是白白送把柄给尔芙,所以她考虑得很清楚了,没事最好,如果真有什么不便外传的隐疾,那就尽量收买拉拢廖神医,这世上就没有不能收买拉拢的人,就是有,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

    可惜,这一切计划都被廖神医的自黑行为给打破了。

    被德妃娘娘兜头教训一顿,尔芙是有些不开心,但是能够安安全全地把廖神医带出宫,她还是松了口气。

    神武门外,廖神医擦擦头上冷汗,拱手道:“小人给东家添麻烦了!”

    “这事不怪你,都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就贸然送你进宫所致。”尔芙忙摆摆手,她摆手示意诗兰送上一枚精致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到廖神医的手里,自我反省道,这和宫里人办事,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亲情啥么的,那就是挂在嘴边儿糊弄人的玩意儿,这些人要是真重视亲情的话,那也就不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一阵摇头,满脸担忧地提醒道:“小心其间,你去避避吧!”

    “避避,没有这个必要吧?”廖神医到底不是那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太医,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小心无大错。

    虽然你今个儿装傻充愣地糊弄过了德妃娘娘,但是你在京城的名望颇高,救治的患者不下百千,这名声早晚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是被骗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自个儿是被骗了,肯定会派人来找你的麻烦,你还是去外地避一避吧,只当是回乡省亲了。”神武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尔芙招呼着廖神医一块上了马车,压低声音劝道。

    “回乡省亲是好,但是小人经手那些病患,有些还没有康复呢!”廖神医继续道。

    “来咱们济世堂看病的那些患者都有医案留在医馆里,你要相信咱们医馆里的其他大夫都并非庸才,你尽管交给他们负责就是。”廖神医到这种时候,仍然不忘为医者的本分是好,但是皇权大过天,德妃娘娘要找廖神医的麻烦,连个借口都不需要找,尔芙不能不考虑廖神医的安全。

    尔芙都这般说了,廖神医不好坚持,便点头同意了。

    他和尔芙约定好归期,又回到医馆和其他大夫交接好手里的病患情况,这才回到北城的居所收拾行李,坐上尔芙命人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往关外去了。

    三日后,正在准备红包的白娇收到了一封来自廖神医的书信。

    信是经驿道从直隶送过来的,信封口有廖神医私印的蜡封,白娇收到这封发信地址有些奇怪的信函,忙借着往府里送年礼的由头,直接来到了四爷府见尔芙。

    “你瞧瞧吧!”白娇将还未开过封的书信交到尔芙手里,低声说道。

    “谁的信,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的尔芙伸手接过书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答道,但是在她看清楚蜡封上的印章后,脸上也多了些凝重,因为按照她和廖神医的约定,廖神医应该前往关外老家躲避,现在廖神医的信从直隶发过来,该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说话间,尔芙已经打开了信封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内容不过小半张纸而已。

    不过尔芙看过,心里却有无数句mmp想说,许是廖神医知道尔芙不通医理,许是廖神医知道这种事不能找其他大夫解释,纸上的内容,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先是六七句照书直说的医理,然后是一句认识字就能看懂的直白解释德妃娘娘这位养尊处优的宫妃,竟然不知何时得了妇科病,且是一种不大容易治愈的难缠妇科病。

    “你现在应该挺心烦的吧!”白娇倒是很看得开,随手将信纸丢在一边,笑着道。

    尔芙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叹气道:“嗯,亏得我还觉得廖神医这人人品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这手,明明心里想跑都快想疯了,还能那么慢悠悠地安排好所有事,然后又借着回家乡省亲的由头,一溜烟地跑了个踪影全无,跑就跑吧,还发这么一封信来给我,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亏得我还送给他那么一份厚礼,果然这越是老实人就越是会坑人阿。”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恨不得将廖神医抓回来送给德妃娘娘才解气。

    白娇却并不这么看,她笑呵呵地凑到尔芙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廖神医到现在才发了密信过来,应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再傻乎乎地领着人进宫去送死,不过他这信是通过我的手转交的,又不是直接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就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此事了,你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何必犯愁呢!”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从袖管里摸出火折子,三两下吹燃,将信烧了个精光。

    随着纸灰落地,信封和信纸都消失了。

    尔芙也想明白了这点,她摇头笑笑,低声道:“廖神医怕是不会再出现了,咱们济世堂没有他这尊大佛坐镇主事,怕是要有不少麻烦事找上门了!”

    “呵呵,这点事儿……你不需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白娇笑着安慰道。

    “你就别再宽我的心了!”坐在旁边的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廖神医一走是洒脱了,但是德妃娘娘那边早晚是会明白自个儿被廖神医糊弄了,到时候我这个四媳妇是肯定要倒霉了,我倒是宁可廖神医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了,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德妃娘娘,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现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骗人,何况是要去欺骗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德妃娘娘了,这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个儿作死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倒是不觉得德妃娘娘会找你问廖神医的下落。

    这女子身染暗疾,本就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了,她又是身份尊贵的四妃之一,必然更在意体面,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人本自私,廖神医跑都跑了,她如何能想到廖神医会将此事告诉你知道,而如果你不知道此事,她接连追问,反倒会引起你的好奇,你这个热心肠的人,到时候必定会再送其他医者进宫看诊,岂不是平添麻烦。

    除此之外,母凭子贵、子凭母尊,她和四爷、和你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该知道即便你真的知道了此事,也必定不会出去乱传,她又何必没事找事呢,引起你的反感呢,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了,平常事,真的解决不了,你不是还可以找四爷替你做主么!

    好啦,今个儿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年礼的,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回炫彩坊了!”说完,白娇便取过搭在门边儿衣架上的灰鼠皮大氅,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在外面,尔芙是东家,她是掌柜的,但是私下里,她们是朋友,不需要在意规矩,尔芙也不见怪,慢慢悠悠地撂下手里捧着的茶碗,跟着白娇一块挪步来到房门口,正好瞧见诗兰端着托盘过来,笑着招招手道:“白大掌柜的要回去了,你替本福晋送送!”说完,她就对着白娇点点头,重新回到东次间去了。

    刚刚光顾着看廖神医从直隶发回来的密信,还没瞧瞧白娇都送了什么年礼来呢!

    好好奇,有木有!

    这种拆礼包的感觉是好神秘、好兴奋的……尔芙连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礼单册子封条的一角,两侧是大红色妆花锦缎做的封皮,内里是同样大红色的洒金纸,一个个娟秀如梅花状的小字,记录着白娇此次送进府里来的年礼,说是送给府里的年礼,其实就是白娇掏腰包替尔芙置办的大礼包。

    赤金累丝镶多宝蝴蝶头面一套,配有镶螺钿的黑漆描金如意纹妆匣一个。

    蓝白件白色绣碎花遍地的云锦旗装一套,配有鞋袜、香囊、荷包等零碎儿配件。

    雪裘披风,内衬同色素锦,领口是一枚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水滴状领扣。

    雪裘袖筒,配有直径三寸长的梅花状铜胎珐琅彩手炉一个。

    “这个丫头是真把我当成抠门成性的葛朗台了,难道我连置办套大礼服的钱都舍不得了,还要她掏腰包补贴!”尔芙单指敲着大红洒金的礼单,似是自嘲,又似是傲娇的笑着低喃道。

    说完,她朗声冲着外面吩咐一句,命人将年礼送了进来。

    新衣裳、新首饰,且件件奢华精致,哪有女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呢,尔芙亦是不例外,她笑吟吟地示意诗情将礼物摆在罗汉床上,一会儿摸摸流光溢彩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一会儿摸摸丝丝顺滑的雪裘披风,忙不迭地吩咐诗情替自个儿重新梳妆,开始穿戴起白娇送来的这些礼物。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东跨院的上房,只有三间,却是华丽非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倒不是说茉雅琦喜好奢华的摆设,实在是刚刚开府的时候,李氏在府里正得宠,而茉雅琦又是最可爱的时候,四爷又是个慈父,自然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来二去的就给她置办下了一份不菲的私房,里头的好东西,比起弘轩和小七的小金库,亦是相差无几。

    等小四童鞋被册封成亲王阔府的时候,茉雅琦为了显摆她在府里的地位,不比小七差,自然就把小金库的好东西都用来布置院子了,再加上小孩子不懂得这些玩意的珍惜,也就弄得她的房间格外华丽了。

    “哇……”

    曲遥刚一进门,看着那一条条由上及下垂下的粉红色销金撒花的帷幔和赏灯的黄花梨木雕花家具摆设,便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些都是寻常玩意!

    若是你喜欢,等改天我和主子说说,把你的房间也好好布置布置。”柔兰有些瞧不起曲遥这没见识的样子,又怕她在守院子的嬷嬷跟前丢脸,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要上前摸摸那如缎如金飘下的帷幔的曲遥,低声说道。

    曲遥的真实年龄,只有十六岁。

    那在现代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虽然她确实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布料,有些见猎心喜和好奇,但是少女的叛逆心,却是最强的,一听柔兰这么说,不禁扭过了头,一脸傲娇样的扬声说道:“切,忒俗……瞧瞧这红红绿绿的,简直就像是土财主的院子了。”

    跟着柔兰和曲遥一块进来的守院子嬷嬷一听这话,脸色当时就难看了起来。

    别说茉雅琦自小就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皇室格格,欣赏水平不差,就单论身份,比起那些乡下的土财主不知道高贵了多少,而且房间里那些华丽非凡的摆设就与俗这字都不贴边,全屋子上下,不但没有大红大绿的那些俗气的颜色,相反选择的都是符合茉雅琦年纪的粉嫩粉嫩的粉红色、鹅黄色,配合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窗子,再加上莹润的珍珠帘子装饰其间,简直可以作为时尚家装杂志里的公主房类型的样板房了,好咩!

    抛开这些不说,在守院子嬷嬷的眼里,这曲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她能有幸看看皇室格格住的地方,那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居然还敢这么说三道四的,简直就是狂妄极了。

    所以很是不悦的常嬷嬷,也没有惯着曲遥,两三步跨过了柔兰,走到了曲遥身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阴阳怪气的说道:“不知道这位贵人是个什么来历,瞧着眼界不一般呀!”

    “呦,怎么着,这么俗气的东西不是您布置的吧?”曲遥听出了常嬷嬷语气了的嘲讽,冷冷一笑,扭头对着常嬷嬷撇了撇嘴,也掐着嗓子,学着常嬷嬷的语气,流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似是很鄙夷的说道。

    “哎呦,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哪有资格插手主子们房间的布置,这里的一切都是咱们二格格的手笔。”常嬷嬷仿佛赶蚊子似的摆了摆手,对着曲遥微微一笑,抬头纹挤成了一团,尖着嗓子,掐着兰花指说道。

    说着还先不解气似的从博古架上拿下了一尊宋代传下来的汝窑双耳瓶,好似捧着易碎的豆腐一般,小碎步的来到了曲遥跟前,指着中间插着的一支红宝石雕琢的梅花枝,傲声说道:“瞧见没,宋朝的老物件,再瞧瞧这个儿,红宝石的花瓣,配合着碎钻的花蕊,还有这花枝,十分罕见的黑宝石雕琢的,放在这瓶子里,是不是瞧着跟真的似的!”

    曲遥虽然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从电视剧里了解到汝窑的玩意是多么的稀罕,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对着个老虔婆认输,斜了眼想要说和的柔兰,转身站定了身子,两根手指一掐那支栩栩如生的梅花枝,冷哼一声,娇声说道:“俗气,说到底就是两把土烧得呗,还有这宝石,啧啧啧……还不是好看的石头罢了。”说完,好像还嫌常嬷嬷碍事似的,一把推开了常嬷嬷,径自往窗边摆着的红木美人榻走去。

    “你……”

    常嬷嬷那是什么人,那是茉雅琦的奶嬷嬷,虽说现在东小院换了主人,但是也从来没谁敢给她脸色看,被一个她都瞧不上眼的戏子推了一把,她就算在爱财,这会儿也起了真火儿,一把把双耳瓶放回到博古架上,便要冲到曲遥跟前给她两个耳刮子。

    柔兰见状,忙上前解围,一把抱住了常嬷嬷,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金镶玉的镯子,套在了常嬷嬷的手腕上,连连陪笑道:“嬷嬷,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人是四爷点名交给咱们主子照看着的,这要是出了什么差头,那不是给咱们主子惹祸么?”

    “你躲开,我今个儿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被柔兰这么一揽,常嬷嬷也找到了下台阶的梯子,但是还是嘴上不饶人的叫骂着。

    曲遥却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想着打小连自己个儿的爹妈都没动过自己个儿一个手指头,这么一个伺候人的老婆子居然要教训自己个儿,她也火了,噌的一下子就窜到了常嬷嬷的跟前,指着常嬷嬷的鼻尖,也扯着脖子吵开了:“哎呀,我就站在这里呢,你倒是来教训我呀?”

    常嬷嬷身宽体胖,膀大腰圆,虽然她没有使劲挣扎,但是就柔兰细胳膊细腿的想要拦着她,只眨眼的工夫,也已经气喘吁吁的,一听见曲遥还在旁边拱火,不禁也有些郁闷了,很是勉强的转过了头,对着曲遥,哑着嗓子说道:“你就少说一句吧!”

    叛逆期的孩子,那绝对是伤不起的,柔兰说的是好话,可是听在曲遥的耳朵里,却是十分刺耳,连带着把她也恨上了,单手叉腰的指着常嬷嬷的鼻尖,不但没有闭嘴,反而变本加厉的叫骂着:“我少说一句,我凭什么少说一句,要不是瞧着你这么大岁数,我又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我早就上去挠你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呀!”

    “你撒开我,你撒开我!”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常嬷嬷,也顾不上柔兰说的话了,两把就把柔兰的胳膊从跟前扯开了,瞪着一双有些浑浊的双眼,厉声喝道,“我今个儿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不过就是个游娼戏子,居然还跟我摆谱,老娘往上数三代,那都是正经八百的旗下人,比起你高贵不知道多少倍,你还敢和我呲牙!”

    “呦呦呦,还旗下人……真会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

    喔,对了,我忘记了,你是头奶牛……”曲遥那真是半点不让人,句句话往常嬷嬷的心口戳,挺着她那三两肉的小胸脯,往前蹭了两步,站在了常嬷嬷伸手都够不着的地方,小脚丫一抬就在常嬷嬷的袍摆上,留了个黑黢黢的脚印。

    “好样的,今个儿老娘就和你没完了。”常嬷嬷低头扫了眼被踹上脚印的袍摆,双眼喷火地瞪着曲遥,恨声骂道。

    一旁拉扯着常嬷嬷的柔兰,心知不好,狠狠地瞪了眼曲遥,冷声喝道:“你给我闭嘴,要是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去禀告主子,让你住回柴房去!”

    说完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常嬷嬷从上房拉了出来,连连赔笑的又是哄、又是骗、又是吓唬的,总算是把怒火中烧的常嬷嬷哄回了自己个儿的房间里,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啦?”刚点算完最后几样东西的琉璃,瞟了眼靠在柱子上喘粗气的柔兰,又看了眼上房坐在罗汉床上跷二郎腿的曲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柔兰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

    还能怎么了,屋里头那个,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东西,这么会儿工夫,居然和常嬷嬷对上了,不但骂了常嬷嬷,还跟常嬷嬷动手了,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呢!?别是得了失心疯吧!”柔兰无力地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台阶上,抬头看了眼琉璃,苦笑着说道。

    琉璃一直在屋里忙活着,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乱,但是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猛然听柔兰这么一说,心里的八卦之火就点燃了,也不嫌弃台阶脏了,一撩袍摆,也学着柔兰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台阶上,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

    柔兰心里头窝囊透了,琉璃这么一问,就算是给了她一个发泄的渠道,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了,直接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你说说,这人是不是疯了?”

    “我看她不是疯了,而是你傻了!”琉璃耐心的等柔兰说完,扯了扯嘴角,笑了,凑在柔兰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人估计是知道自己个儿活不下去了,这才这么闹腾,反正左右就是个死么!”

    除了这种可能,柔兰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不禁当真了,干笑着搓了搓手,拧着眉毛问道:“不会吧!”

    不过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认同了琉璃的说法,甚至也有些心里头犯嘀咕,别真是什么八爷、九爷安排过来的钉子让她捡回府了吧!

    琉璃笑着拍了拍柔兰的肩膀,刚要说话就看见倒座房那边,常嬷嬷的房门被打开了,常嬷嬷正站在门口往上房这边往,忙偷偷捅了捅柔兰,轻声说道:“行了,你也别跟着发愁了。

    常嬷嬷是个聪明人,你好好说说,她不会迁怒你的,至于那位,你就先糊弄着就是了,虽说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但是却是个好糊弄的傻子,说点奉承话就是了。

    如果常嬷嬷那边实在不消气,你怕她再和那人起争执,我帮你和主子说说,让常嬷嬷回家里头住些日子,等把这个打发了,再接回来就是了。

    这会儿,我先帮你去哄着点那位,让她别再折腾,你先去跟常嬷嬷好好说说吧!”说完,琉璃就把记档册子交给了身边站着的一个宫女,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径自往上房里走去。

    其实,看似风轻云淡的曲遥,这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柔兰也不管她了,再把她锁回到柴房里去,不然她也不会就那么乖乖地坐在罗汉床上发愣,而不是继续乘胜追击地骂常嬷嬷一顿啦。

    “姑娘,你就别跟那老婆子一般见识了,那就是咱们院子里的一霸,仗着年岁大,成日里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你这番话,可算是给咱们这些人出了口恶气,奴婢替大家伙儿谢谢你了。”

    要不说琉璃能混到小李氏身边呢,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

    一进门,琉璃就对着黑着脸的曲遥行了个大大的万福,噼里啪啦的说着,愣是将曲遥都说楞了,真当自己个儿干了什么好事一般地露了个笑脸。

    “你是谁呀?”曲遥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轻声问道。

    “奴婢是主子身边的一等宫女,叫琉璃。”琉璃又是一矮身,恭恭敬敬的答道,仿佛真把曲遥当成了主子一般对待着。

    还别说,她这招真好用,曲遥笑着点了点头,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妃子、皇后的做派,很是矜持的抬了抬手,柔声说道:“起来说话吧,也不怕累着了自己个儿,说来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担得起你这么大的礼。”

    “谢姑娘了。”琉璃几句话就摸透了曲遥的脾气,知道这位爱虚荣,又是一矮身,恭恭敬敬的谢了恩,这才低着头、弓着腰,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娘,您瞧您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呢,不如奴婢伺候您去净室里洗洗,换身衣裳,也好歇得舒服些!”

    说完,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绢丝屏风后的净室。

    “你说的也对,我都让那个老婆子气糊涂了,也不知道水是不是都凉了。”曲遥被琉璃几句话就顺了气,被奉承地忽忽悠悠的,顺着琉璃的手指,看了眼绣着富贵花开的屏风,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事实证明,胡太医的不祥预感,很快就被印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厢房正门口的几滴殷红血液和侧福晋脑门上的伤口,无一不让胡太医双腿打颤,更甭提还有四爷这个特大号的制冷机器在一旁拼了命的释放着不要钱的冷气了。

    胡太医表示他年纪大了,这样的压力,他当真承受不起。

    “这会儿,你就别拘着这些繁文缛节了,还不赶快给侧福晋看看,她这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说着话就晕倒了!”四爷并不能理解胡太医心里的巨大压力,反而觉得胡太医拖拖拉拉的动作很是刺眼,忙不迭的催促道。

    胡太医对地犯了个大大的白眼,他不是瞎子好伐,侧福晋脑门上那么明晃晃的伤口,这能是好好说着话弄出来的,该不会是四爷有家暴的倾向吧!

    想到这里,胡太医华丽丽地打了个冷颤。

    “快点,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四爷看着胡太医站在原地就不动地方,这勉强压在心底的火气就又钻了上来,冷声呵斥道。

    胡太医忙应声称是,矮着身子,来到了床边。

    许是四爷一时没顾上,也许是瑶琴等人太过畏惧暴怒中的四爷,本该放下的床幔就那么被金钩束在床柱上,胡太医低着脑袋瓜儿磨蹭到了床边,连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下的从药箱里摸出了一块娟帕,左右踅摸了一圈,冲着身后不远处的苏培盛递了过去。

    他表示要是不搭上帕子做阻隔,他还真是不敢伸手。

    只是四爷并不明白这点,只觉得胡太医今个儿的举动是各种怪异,要不是他还顾忌着胡太医年事已高,他怕是都要伸出手揪胡太医的脖领子催促了。

    敢情这晕倒的不是他的娘子,他当真是半点不着急。

    苏培盛顶着四爷犹如刀剑般锐利的杀人眼神,蔫头耷脑地凑到近前,接过胡太医递过来的娟帕,用两根手指头捏着就那么乱七八糟的挡在了尔芙的腕间,便丢给胡太医一记催促的眼神,快速地闪到一边去了。

    四爷这会儿绝对是不希望任何人在自己个儿眼前乱晃的,除了现在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尔芙。

    可怜胡太医年事已高,半曲着腿儿,斜着身子,窝窝囊囊地蹲在脚踏上,顶着身后一个劲喘粗气的四爷丢给他的巨大压力,愣是在他的手搭在尔芙手腕间的瞬间就平复了呼吸,面色凛然的结合着自己的呼吸,感受着尔芙已经很是微弱的脉搏跳动……

    嘭嘭嘭……

    刹那间,整个厢房里安静得连几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苏培盛眼瞧着胡太医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白里透青的诡异颜色,磨磨蹭蹭地跪俯到了四爷的脚跟前儿,连连叩首的就是死都不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四爷黑着脸问,虽然他看到胡太医这幅样子就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他还是有着一丝侥幸心理的追问着。

    胡太医头上是汗如雨下,只一会儿工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小滩水迹,这才在苏培盛满是鼓励的眼神下,磕磕巴巴的说出了他的诊断,敢情侧福晋这次昏倒,除了猛然受到巨大的心理打击外,还有外因作祟,那就是她中了一种名为‘一梦千年’的慢性du/药,这种药,胡太医只在前朝皇室医案中见过,却从未听说过解毒的法子,所以他也有些拿不准,要不是四爷催促的紧,他一时脑袋瓜儿打结,他一定不会糊里糊涂的就将诊断结果说出来的,而是选择让四爷请太医院的院判在过来掌掌眼,顶好是能将这事推到太医院院判的身上,自己个儿逃之夭夭。

    一想到,这种无药可解的药,居然在他的严防死守下,被侧福晋沾染到,胡太医仿佛已经看到了天边正对她慈爱笑着的老额娘,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他考进太医院的时候,他额娘就曾劝过他,这穿着官袍是风光不假,做一位太医是每一个大夫的终极目标,可是那宫里头的贵人就那么好伺候,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随着胡太医如同死狗似的瘫倒在地上,苏培盛眼见四爷的脸色从黑转白,牙齿磨得嘎吱嘎吱作响,腮帮子咬得紧紧地,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杵在膝头,眼睛都有些发红了,显然是气大发了,忙上前打圆场的说道:“主子爷,奴才瞧着胡太医似是有些不敢肯定,兴许是他一时看错了呢,不如奴才这就打发了人去请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过来瞧瞧!”

    即使明知道苏培盛所说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四爷的眼里,还是升腾起了一丝希望,眼睛瞪的溜圆的看着瘫倒在地的胡太医问道:“胡太医,苏培盛说的是真的么?”

    “微臣亦是这般想的,微臣在太医院里的医术并不是最好的,要是有几位院判出手,想来是更有把握些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胡太医很是没有节操的将那几位专门伺候万岁爷身子的御医都拖下了水,顺着苏培盛的话茬说道。

    有了胡太医这句话,四爷仿佛又找到了人生希望似的,忙叫出了一直跟在他身后,负责保卫他人身安全的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同时从腰间扯下了象征他皇子亲王身份的玉质腰牌,命他速度进宫去请几位御医出宫为尔芙诊脉,打发走了暗卫,四爷还是有些不安心,又让苏培盛去找了戴铎几人,命他们在京中寻找医术高超之士,一来是想着人多力量大,二来四爷则是觉得高手在民间,安排好了这些,四爷又让瑶琴和古筝分别去安抚住小七和弘轩那边,这才命胡太医施针,唤醒了昏睡中的尔芙。

    猛然醒来的尔芙,还有些不大适应眼前的光线,但是在她看清了四爷那铮明瓦亮的大脑门后,她便惊声尖叫一声的昏了过去,临晕厥前,那仿佛受到了巨大刺激的眼神,弄得四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尔芙好像是不认识他了。

    果然,四爷的感觉很灵敏。

    这个一颦一笑都让他牵肠挂肚的尔芙失忆了,或者说是丢失了她在清朝生活几年的所有记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被球形闪电劈中的瞬间,更不记得她眼前这个有着锃明瓦亮大脑门的男人是她同床共枕几年的男人了,也不记得她在这里生下了几个孩子的事实,一瞬间就回到了她初初穿越的刹那,再次回到了她毕业的那年,在她的印象中,她又是那个性子天真烂漫、活泼洒脱的,即将步入实习期的学僧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四爷的心理强大,这会儿也有那么一种问天问地问自己的冲动了,抱着光滑的大脑门就无奈的倚在了床柱上,喃喃自语道。

    可怜胡太医跪在地上就如同摆在地当间的香薰炉子似的。

    又是一针,尔芙只觉得人中位置都要被人扣掉了,终于嘤嘤醒来,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就坐在她身边一脸被遗弃状的大脑门四爷,又瞟了瞟穿着一身僵尸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老头,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啦,狠狠眨了眨眼睛,又用被子下的手,死命地掐了自己一把,感觉着那疼入骨髓的疼痛,总算是相信了这并不是一场梦,仿佛自己真的赶上了潮流,成为了万千穿越者中的一员,脑洞大开的尔芙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慌乱的轻声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胡太医,你告诉我,侧福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爷急得都顾不上自称了,三两步就凑到了胡太医跟前,再也想不起来要尊老爱幼这事了,长臂一揽,便把摊在地上的胡太医拎着脖领子给揪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

    胡太医打从进了长春仙馆,这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又经受了一连串的刺激,本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冷不丁的看到四爷好像要杀人似的冲向他,当场就吓得脖子一歪的晕了过去。

    至此,胡太医算是彻底解脱了。

    四爷看着手中拎着已经变成一团泥的胡太医,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都失去了要焚毁的目标,充血的凤眸在房间里扫视一周,漏掉了如小鹌鹑似的躲在床角位置,死死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满眼恐惧的尔芙,最终定格在了苏培盛的身上,声音如沁了冰似的吼道:“苏培盛,你还不赶紧把他弄醒!”

    这般失态的四爷,苏培盛表示已经有些年头没见到了。

    打从康熙老爷子说了那句‘四阿哥为人轻率、喜怒不定’以后,四爷就开始了走高贵冷艳范儿,始终就是那张冰块脸,日日是佛珠、念珠的不离手,当真如庙里头的泥胎佛像一般,所有的情绪都需要旁人去猜测。

    暗暗惊讶的苏培盛忙上前从四爷的手里,解救下被拎着脖领子吊在半空中的胡太医,用指甲盖狠狠扣着胡太医的人中,总算是将胡太医给弄醒了,连忙低声交代了一句“主子爷还等着您回话呢,您可千万打起点精神来!”便扭头给四爷报信了。

    可怜尔芙初初乍醒,脑子里乱呼呼的如同浆糊,便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尤其是随着四爷那一嗓子“苏培盛”叫出口,她的眼睛就如同两颗深夜里的大灯泡似的亮了起来,小手不自觉的塞进了嘴里咬着,生怕一激动的就冲过去抱着四爷的大粗腿要签名去了。

    不过很快,她这种惊喜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请不要怪她的性格这么多变,她就是这么个一个任性的人,瞧着四爷这副子疯魔的样子,显然这所谓的侧福晋是他深爱极了的人,这要是被四爷知道她是个盗版货,嚯嚯嚯,怕是满天神佛齐下界都救不了她了。

    她好怕怕呀,老妈,我想回家,我想念你做的红烧肉。

    “别怕,让胡太医给你好好瞧瞧,你刚才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两次!”重新回到床边的四爷,哑着嗓子,很是温柔的对着尔芙笑着,招了招手,低声说道。

    尔芙忐忑地上前,还不等想出该如何开口应上一句,四爷就长臂一揽的将她拉进了怀里,死死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中一般的继续用力着。

    “咳咳咳!”辛辛苦苦地挣扎出四爷的怀抱,尔芙趴伏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暗道,她绝壁是天下第一倒霉的穿越女,还没等和四四、八八、九九、十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被四四差点捂死在怀里。

    自知手下失了分寸的四爷,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狠狠瞪了一眼不知道为他解围的苏培盛和胡太医,这才上前轻轻拍着尔芙的后背,替她缓解着现下的不舒坦,同时冷声吩咐苏培盛取来茶水给尔芙压一压止不住的咳嗽。

    “喝口水缓缓!”四爷犹如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体了一般,温柔地扶正了尔芙软趴趴的身子,体贴的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尔芙的嘴边,小小声的哄道。

    麻蛋,电视剧里那些总裁范十足的四爷,果然不写实。

    尔芙抿着微涩的茶水,脑洞大开的胡思乱想着,同时眼神贼溜溜的打量着房间的格局和摆设,总有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明明她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处房子不该是她住的地方呢!

    难道是原主的残念在作祟!

    我勒个去,她是不是该找个大师来驱驱邪,尔芙心底的小人泪目想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这里生活过,又失去了记忆的倒霉鬼儿!

    果然是现实更狗血些,她的脑洞并没有那么大,所以……

    一心想要隐藏自己个儿盗版货身份的尔芙,回忆着她看过的那些清宫戏的电视剧和小说,学着某传中清丽脱俗的,捏着嗓子,说出了一句恶心得自己都想吐的话,“妾身瞧着您昂长七尺、清新俊逸,举手投足间,端是威风凛凛,不知尊驾是哪位,可否告知!”

    呃……

    随着尔芙一句古不古,今不今的傻话一出口,房间的气氛就更显凝重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佟佳侧福晋走得无声无息,两辆马车,偷偷从后院门离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辆舒适些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毯和暄软的被褥,里面坐着以泪洗面的佟佳氏和她比较信任的两个陪嫁丫鬟。

    后面跟着的那辆油毡棚的马车里,则是两个跑腿干粗活的小太监和一应行李。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一副苦瓜脸的沮丧样,尤其是没有跟在佟佳侧福晋跟前儿的两个小太监,那更是极尽尖酸刻薄地咒骂着连累他们倒霉的佟佳氏,舍了子孙根,成为任人打骂的小太监,他们就是想要过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但是现在他们就是没有跟对主子就要落得个被打发出府的下场,还要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倒霉主子,这心里怎么可能就没有半点怨言呢!

    这二人唠唠叨叨地骂了有小半个时辰,马车都出城了,二人还在指天怨地的咒骂,骂得前面赶车的车夫都听不下去,把手里头的鞭子往裤腰带上一塞,反身撩开了车帘一角,满是无奈地提醒道:“我说,两位小哥儿就别再骂了,你们骂得这些话,一句都传不到前面车上去,却一个劲儿地往我耳朵里钻,这要是哪天儿我管不住嘴儿,你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主子就是主子,再是落魄,也比咱们这些个奴才强,比咱们这些个奴才金贵!”

    说完,他也不管这二人能不能将这话听进去,转身继续驾辕去了。

    不同于这两个要留在小善庵附近随时伺候佟佳氏的小太监,车夫的运气还算不错,只要将佟佳氏的行李安安稳稳地送到地方,他就可以领着赏钱回府复命去了,所以他这心情还真是不错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好心肠地提醒两个小太监一声。

    可惜他的好心眼儿,没能得到好报。

    这坐在车厢里咒骂不停的两个小太监被车夫一句话吓唬住了,想想自个儿之前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话,再想想佟佳氏往日的做派性格,挤咕眨咕地对视片刻,下定决心,宁可出去做个流民乞讨为生,也绝对不能跟着一块去小善庵里伺候了。

    想要叫住马车下车,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两个小太监亦是能狠下心的,一边装腔作势的继续咒骂着,一边做起了小动作,愣是将后车厢用碎瓷片子磨出了一个豁口,也不管跳车会不会摔伤胳膊腿儿,抱着自个儿那可怜巴巴的小行李卷,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直等到马车走远,这才你扶着我的胳膊、我扶着你的肩膀头儿地从路边那些枯败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连身上的草籽碎屑都顾不上掸干净,就这么一溜烟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了。

    车厢里,没有了两人尖声尖气的咒骂,车夫也没有多想,等到了小善庵门口,他将马车停稳,习惯性地挑开车帘,这才发现两个小太监偷跑的事实,气得他是止不住的骂娘,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地跑到佟佳侧福晋跟前报信。

    一向驭下严苛的佟佳氏,这次倒是没有再摆主子的谱。

    她也知道她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瞧着眼前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车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嘲般地笑着说道:“走了就走了吧,没必要连累他们跟着我一块受苦。”说完,她就直接示意身边伺候的桂兰和霍嬷嬷上前去叫门了。

    小善庵,一处隐藏于葱郁松林里的小庵堂,竟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女眷清修的庵堂。

    佟佳侧福晋站在台阶下,仰头瞧着门楣上悬挂着的匾额,微微摇了摇头,这漆色斑驳的黑漆木门,这笔画都不全的破匾额,这地方还真是配不上爱新觉罗氏这般高高在上的姓氏,不过这也并不意外,毕竟是宗亲女眷犯错清修的地方,难不成还能修成金銮殿般恢弘奢华,只是一想到她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她还真是忍不住为自个儿可怜。

    想想昨个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侧福晋,今个儿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岂不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在这片清静得如同毫无人烟的松林里响起,显得很是得慌,不过还不等佟佳氏收敛起眼底的不安,里面就很快传来了一声沉静清冷的应门声。

    嘎吱……

    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穿蓝色衲衣的小尼姑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她探着脑袋瓜儿,瞧清楚了外面站着的人,很快将木门打开了,同时自个儿也来到了院门外,站在已经破碎的青石台阶上,双手合十道:“施主,可是雍亲王府上的女眷?”

    “正是妾身。”佟佳氏亦是学着小尼姑的做派,双手合十的回答道。

    “施主,贫尼了尘,请施主随我来!”小尼姑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身,让开了院门口的位置,不卑不亢地将佟佳侧福晋让进了这处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同时也不忘客客气气地将要搬扛行李送进来的车夫留在院外,这里是女眷清修所在,实在是不好让男子登堂入室,倒也不是小尼姑故意想要刁难佟佳氏。

    佟佳氏也不矫情,对着霍嬷嬷和桂兰点点头,示意二人接过车夫手里拎着的包袱,便这样微提袍摆地走进了院门。

    又是一声有些刺耳的关门声,将两个还有些愣神的车夫留在了外头。

    “姐夫,咱们怎么办啊?”赶着油毡棚马车的憨直车夫瞧着已经关紧的院门,有些茫然地指着身后那两辆还装着行李的马车,低声询问道。

    “怎么办,凉拌。”被称呼为姐夫的车夫无语地翻着白眼,咬牙道。

    要不是他这个小舅子太糊涂,这些搬扛行李的活计就该是那两个倒霉蛋小太监的活儿,但是现在那两个倒霉的小太监跑了,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他们这两个车夫头上了呗,这会儿他都快要恨死这个缺根筋的小舅子了。

    所幸,他之前就跟着苏培盛跑过这边一趟,也知道那个安置小太监的院子在哪儿,不然他二人这差事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交差呢,他又站在院门口愣愣神儿,招呼着自个儿那个不成材的小舅子跳上马车,便赶着车往小庵堂后面拐去。

    小庵堂后面是是一片低矮的民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奉命来伺候到小庵堂里清修的犯错女眷的奴仆,有些犯错女眷是一辈子都没离开这里,而这些被指派过来的奴才年更日久,便也就被各自的主家忘了,渐渐地就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庄户,但是一辈子留在小庵堂里清修的女眷,到底是一部分,更多的女眷都想法设法地离开了这个庵堂,所以有不少的空屋子,老胡之前过来就是陪着苏培盛过来安排两个小太监的住所,可惜住所安排好了,两个小太监跑了,也不知道这事儿回去怎么交差呢!

    不过眼下,老胡还考虑不到这些事儿,他驾着马车,直奔已经结冰的小河边。

    马车在一处仅有三间砖瓦房的破落院子门口停稳,他一边从腰间往外摸钥匙,一边扭头对着还在愣神的小舅子招呼道:“这就是四爷给侧福晋身边那些奴仆安排的住所,咱们抓紧把行李卸下来,也好早点回府报信去!”

    说完,他就已经推开了院门,径自往院里走去。

    “真是倒霉。”被老胡用眼神白了不知道多少眼的小舅子耿庆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一边迈步往院子里头走,一边叹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好好盯着那两个小兔崽子,咱们现在都能回去了!”走在前头的老胡听见耿庆的嘟囔,满脸不痛快地扭过头来,抬腿就照耿庆的肚子踹过去了,咬牙骂道,不过骂完,他还是认命地将摔在地上哼哼的小舅子拉了起来,一块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去了。

    因为四爷的态度不明朗,所以佟佳侧福晋从府里带出来的行李不少,光是被褥就足有六套之多,狐皮褥子、猞猁狲毯子……老胡和耿庆足足折腾有六七趟才搬完,这还不算小太监和丫鬟们的行李,更别提那两个沉得能压死人的香樟木箱笼了,贴身衣物和银钱,怕是也没有少带,不过老胡和耿庆没胆子打开偷看,将这些行李乱糟糟地往已经换过新炕席的土炕上一堆儿,也不管这院子这么敞着会不会找来贼,赶着马车就奔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等到佟佳侧福晋见过小庵堂的主持师太,又见过了小庵堂里的数位小尼姑和几个在这里清修反省的犯错女眷,亲自去看过了早就收拾好的禅房,再想起那些还在马车上的行李时,这老胡和耿庆都快要赶回到城墙根儿了。

    “恶奴欺主……”佟佳氏瞧着空空如也的院门口,咬牙切齿的骂道。

    “施主,不必急躁,师傅早有安排了!”引着佟佳侧福晋进到庵堂里的小尼姑了尘不动声色地来到佟佳侧福晋身边儿,轻声唤道。

    “师傅有礼。”强龙不压地头蛇,佟佳氏闻声,忙收敛起眼底的怒色,垂首道。

    “施主,请随贫尼来吧。”了尘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淡声道。

    说完,她就直接往小善庵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去。

    了尘是从小就长在小善庵里的小尼姑,据老师太静云师太所说,她还在襁褓里就被丢在了小善庵的院门口,一晃十三年,她已经见多了这些尊荣富贵的女眷来庵堂清修,初时她还会对这些女眷报以同情,但是随着这些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眷原形毕露,形如泼妇地对庵堂里修行的僧尼破口大骂,怨天尤人地指天骂地,甚至侮辱庵堂里的佛祖菩萨,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她也就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不过她虽然不喜这些女眷,却还是会按照师太的吩咐,安排好这些女眷的吃住。

    今个儿,佟佳氏的到来,亦是毫不例外。

    佟佳侧福晋满脸无奈地跟在步履生风的小尼姑了尘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这处破落到一定程度的院子外,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但是她也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很快就擦干眼泪,领着还不大适应环境的霍嬷嬷和桂兰进房间里清点行李去了。

    而了尘则是满脸淡然地等在院子里,心中有佛,何处都可以修行。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霍嬷嬷和桂兰抱着锦缎苏绣的被褥,肩上背着装着佟佳侧福晋贴身衣物的包袱,重新来到了院子里,佟佳侧福晋手里也没有空着,拎着她素日里用惯的妆匣,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小师傅,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府里传个信去,你瞧这霍嬷嬷和桂兰都陪着我去庵堂里清修了,这院子总不能空置着吧,我想麻烦府里再安排个人过来看院子……”

    了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答道:“内务府的施主们会按时送青菜和米粮来,施主有事可以托付他们代为传信。”说完,她就转身往小善庵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有些凌乱了,心里暗道,自个儿到底还是修行不够,她真的好想问问这位来庵堂清修的施主到底是来清修,还是来继续享受的。

    只是她按耐住了心底的好奇心,并没有多言。

    佟佳侧福晋得到了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便也没有多言,拎着妆匣,任由桂兰搀扶着自个儿,重新回到了小善庵里,径自钻进了禅房里,自顾自地坐在窗边整理着发髻,等着霍嬷嬷替自个儿铺床,想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然后再细细琢磨是谁暗害自个儿,弄得她落得如此下场。

    而与此同时,小善庵的主持师太静云则安静地坐在佛堂里,听着那些小尼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新来到庵堂里清修的雍亲王侧福晋,一直等到这些小尼姑都说够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木鱼,淡然道:“佟佳施主新来庵堂清修,一切随着以前的规矩就是,怎地就引起你们这么多的好奇心呢!”

    “她实在是不像个犯错反省的样子。”了尘嘟着嘴儿,低喃道。

    “像与不像,又与你何干!”静云师太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衲衣起身,一边回答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小善庵并没有因为佟佳侧福晋的到来有任何变化,但是四爷府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堂堂侧福晋出府一趟,便落得带发修行的下场,安排佟佳侧福晋出府的人,无疑成为了这场阴谋的主使者嫌疑人,而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府中嫡福晋尔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尔芙面无表情地听着赵德柱绘声绘色如讲故事般地说完这府里的新传言,苦笑着摇摇头,低声吩咐道:“命咱们院里的人照常当差就是,不必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糊涂蛋去计较是非,平白落了身份和体面,另外安排人妥善照顾好在小善庵修行的佟佳侧福晋,你再安排人去细细查清楚是谁这般不管不顾地将侧福晋当街就诊的事儿传遍京城,我就不信这京里头的老百姓就这么眼明心亮,连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都能看出是出自何人府邸,要是没有人故意引导,便是佟佳侧福晋气质雍容、装扮富贵,怕是也联想不到咱们四爷府来,暂时就这些事情了,你快些下去安排吧!”

    说完,她摆摆手,带着一脑门的困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暖阁里。

    一直待在暖阁里不知在思考何事的四爷听见身后的动静,忙起身迎到尔芙的跟前,轻声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被爷的处置吓坏了!”

    “还好吧,我知道你也有难处,只是委屈了佟佳侧福晋了,这次她真是无辜。”尔芙微微摇头,半倚在四爷的怀里,柔声答道,相伴这么些年,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四爷是不得不这般处置佟佳侧福晋,如果四爷真的那般绝情绝义,也不会让佟佳侧福晋将身边得力的婢女仆从都带走了,何况苏培盛也早早就过来和她透过口风了,知道这事儿是康熙帝的金口玉言。

    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康熙帝如此在意这种坊间传闻,难怪当初四爷要扶正自个儿的时候,非要掩耳盗铃地替她换名改性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更柔软了几分。

    想必当初四爷为了能让自个儿坐正嫡福晋之位,也是费了不少口舌吧,不然康熙帝绝不会允许她这样一位有着谋逆反臣血脉的妾室继续留在四爷的身边,这般想着,她就更加同情被送到小善庵里修行的佟佳侧福晋了,尔芙拉扯着还有些愣神的四爷回到临窗大炕上坐定,含笑道:“爷,你也别为这事太伤心了,我都已经考虑好了,等过完年,待京里这些番邦使臣都离开以后,咱们就找个由头将侧福晋接回来。”

    “什么?”四爷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尔芙还以为四爷是在试探自个儿的心意,她笑着拂过耳边的碎发,柔声打趣道:“我虽是不喜佟佳侧福晋的一些做法,对她也有些意见,但是让她一个正值花信之年的女子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小善庵,实在是太残忍了,何况她本就是被人陷害,我不信爷看不透这点,更不信爷能这么狠心,要爷真能这么狠心处置佟佳侧福晋,您也不会留她在府里这些日子了!”

    说完,她就半假半真地转过身去,等着四爷来哄自个儿了。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不被察觉的浅笑,抬手将尔芙揽入怀中,轻声哄逗起来,直到尔芙绷不住劲儿的笑出声来,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上了尔芙的大当,坏笑着伸出手,狠狠搔着她腋下的软肉,听着尔芙较柔软诺的求饶声,四爷也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也就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院子里。

    院里那些当差的仆从,听着上房暖阁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皆是面面相觑起来,府里一位好好的侧福晋就这样被送到小善庵去清修,这嫡福晋不装装兔死狐悲的架势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怎么四爷的心情也未曾受到影响呢,不过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可没有胆子多管,只是短暂呆滞了片刻,便蔫头耷脑地离开了这个是非窝,各找各的差事,但是他们鬼鬼祟祟地往上房方向瞟去的小眼神,却是将这些人的熊熊燃烧的好奇心都摆在了明面上。

    少时片刻,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

    尔芙衣衫不整地歪躺在炕上,四爷亦是丢盔弃甲地栽倒在旁边,但是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喜色,显然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两人又躺了一会儿,四爷生龙活虎地坐起身来,推着还抱着软枕半梦半醒的尔芙,轻声提醒道:“别再窝着了,快去洗洗,一会儿诗兰她们就要进来摆饭了!”

    “懒得动。”尔芙喃喃道。

    “你这身懒骨头,真是越来越懒了。”四爷无语地扶额道。

    尔芙闻言,歪着脑袋瓜儿,倾尽全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就知道爷是嫌弃我年老色衰了,以前你每次完事儿都会体贴地对我说,妮子再多睡会儿,别累坏了身体,结果现在就嫌弃起我是懒骨头了!”

    说完,她就收敛起眼底的浅笑,装模作样地抹着脸颊上不存在的泪水。

    “好好好,多睡会儿,爷知道你累着了,不过等你入夜饿醒了,可别怪爷没有提醒你,正好爷这身子骨也乏着呢,懒得起来折腾呢,便陪着你一块睡个昏天暗地好了。”四爷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是笑地俯身将尔芙揽入怀中,扯过炕梢叠放着的被子,也不管被头被尾地往身上一蒙,便躺在了刚才还垫在尔芙腰后的软枕,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尔芙嘟着嘴儿,将被子往下扯了扯,蹭着四爷的胳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过去,连之前想要和四爷说说弘晖婚事的事儿都彻底忘到了脑后。

    两人一睡就是三个多时辰,待到月上中天之时,才被腹中造反的馋虫从梦中唤醒。

    “咕咕咕……”

    “咕咕咕……”

    尔芙满脸羞赫地笑着揉揉肚子,低喃道:“我饿了!”

    “现在知道饿了,之前爷让你起来收拾收拾准备用膳的时候,你可不是如此!”四爷也是腹中空空,正饿得抓心挠肝儿,但是见尔芙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自个儿饿了的话,还是忍不住调侃起来。

    难得有同龄的玩伴,又玩得都是她没见过的玩意儿,小七正玩得兴头上,被尔芙和四爷叫回来,这小嘴儿都不禁撅了起来,虽然是乖乖地跟着一路往小院走,脚底下却是半点不安稳,将乡间小路上的那些小石子踢得滴溜溜转,一颗小石子就那么刚刚好的被小七踢到了尔芙的脚底下,可怜尔芙穿着软底绣花鞋,这一脚结结实实踩下去,登时就抱着脚丫子坐在地上了。

    “小七,你这孩子真是……”尔芙眼泪汪汪的看着低着头的小七,无奈的叹气道,以前,她就看那些综艺节目上,那些艺人光脚踩着指压板呜嗷的惨叫,总觉得有些做戏的成分,哪成想是真疼,而且疼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的。

    “还不快给额娘赔不是!”四爷一边将尔芙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对着小七低声吼了一句,他是疼爱小七不假,可是他更疼尔芙这个不是孩子的孩子,尤其是看着尔芙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而小七却仍然站在那里动都不动的低着头,他就更加生气了。

    在四爷看来,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不知错。

    其实小七并不是不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是不知道做错了,其实就在尔芙摔倒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踢石子撒气的幼稚行为了,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前去搀扶、道歉,可是随着四爷的一声呵斥,让她不自觉地止住了脚步,小小年纪的她,心里已经有了小小的骄傲,这会儿在街上,虽说路上没什么人,但是被四爷教训了一句,她还是不好受的。

    同样经历过叛逆期的尔芙,很明白小七的这种自责和执拗。

    她被四爷扶起来,便拖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脚,来到了小七的身边,牵起了小七不安揪着衣角的小手,扭头看着四爷,很是认真的说道:“爷,虽说老话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可是小孩子也是有脸面的,你这样在街上就吼她,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脸面上也挂不住,好好的话,您就不能回去再说,何况她也不过就是调皮些,我又没怎么样,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还用得着赔不是。”

    说完,尔芙就安抚地摸了摸小七的头,生怕吓坏了小七。

    随着尔芙的细声安抚,小七的心绪平静下来,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牺牲询问着:“额娘,您摔疼了吧,都是小七不好,您不要生小七的气!”

    眼瞧着小七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四爷的心里也涩涩的。

    他也意识到他的举动不大妥当,他之所以会这般吼小七,其实也是他的一种失控表现,他这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想着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不禁深深自责着,猛然瞧见尔芙摔倒在地,惹祸的小七却是动也不动,他那口气就不自觉的凶了些。

    “快别哭了,阿玛说一说就掉金疙瘩呀,这要是让刚才和你一块玩的小伙伴瞧见,怕是就要笑话你娇气了!”尔芙也顺势替小七擦干净了眼圈挂着的泪珠,笑着指了指小路尽头出现的小小身影,低声说道。

    尔芙这么一说小七,她自是忙收敛了眼底的泪水,努力挤出了个笑容,顺着尔芙手指的方向回头,对着正探头看过来的小伙伴,热络的招了招手。

    小七这个亲王府里的孩子,亦是如此,最重要就是身边没有玩伴这个事,虽然四爷精心挑选了好几个伴读陪着她,可是这些伴读在进府前都被家里人拎着耳朵叮嘱过无数次了,压根就不敢和她玩在一块,也就比那些战战兢兢伺候着她的小宫女好一些,这让小七觉得狠压抑,难得这次来庄子上,她遇到了几个不恭维她的小伙伴,玩得正高兴,突然被尔芙叫着往回走,想着以后都可能看不见这些小伙伴了,也难怪她会不高兴呢!

    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没有提出让小七的小伙伴和她一块回到院子里去,毕竟这些小孩子虽然不认识小七和尔芙,但是庄子上的那个大院子,她们定然不会陌生,这样一旦让她们知道了小七的身份,以后她们就不会那么自在的和小七玩耍了,那小七想要的玩伴就不再是玩伴了。

    瞧着小七和那两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姑娘又有说有笑的凑在一块,尔芙笑着走上前,从袖管里摸出了几块糖果,交到了两个小姑娘的手里,半蹲着身子和小姑娘们说笑了几句,见四爷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才略带抱歉的对着两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扭头对小七说道:“和小伙伴说再见,咱们要回去了,不然嬷嬷会生气的!”

    “那我们明天再在一块玩吧!”小七也不是个傻的,她虽然不舍得和小伙伴分开,却也明白阿玛和额娘不能一直站在街上等着她,她更不能将两个小伙伴带回到家里去,所以她略一权衡,便和小伙伴定下了明个儿的约会。

    难得有了个新玩伴,又有甜滋滋的糖果吃,小姑娘自是乐意,笑呵呵地应下了这个约定,这才手牵手的往旁边的小巷子跑去,这两个小丫头都是一家的孩子,也并非是没有事情做,能在外面玩一会儿,那还是因为跟着娘亲去给爹爹送吃食,这会儿也赶着回家呢!

    小七瞧着小姑娘跑得没了影子,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视线,对着尔芙轻声询问道:“额娘,小七明个儿能过来找小妹妹们玩么!”

    “你都答应小妹妹了,那额娘要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呢!”尔芙故意为难她的问道。

    不喜欢做背景的四爷,不甘寂寞的上前,不等尔芙开口的接茬道:“你别以为来到庄子上就能胡玩,戴先生交给你的功课,你可要记得好好做,不然等回到府里头,你若是回答不上来,戴先生可是要打你手板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四爷耐心地听苏培盛说完,脸上的笑容,登时就不见了,他将手里端着的茶碗,往炕桌上重重一摔,震得茶碗盖蹦了三蹦,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差事让你安排得真好,该安排过去伺候佟佳氏的小太监说跑就跑了,你竟然这会儿才来回禀……”

    “奴才失职,奴才也没想到他二人如此大胆……”苏培盛心底骂娘的答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想到,没想到……你说说,爷还能放心地让你去办什么差事呢!

    即便这事怪不得你,那你为何这么晚过来禀报,该不会是想要故意欺瞒爷吧!”四爷狠狠剜着对面捂嘴偷笑的尔芙,厉声喝问道。

    “奴才不敢,奴才是担心打扰二位主子休息。”苏培盛又是一抖的回答道。

    四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苏培盛,不过一想到府里的两个小太监说跑就跑,他就有种说不出的窝囊感觉,也就唯有委屈跟在自个儿身边多年的苏培盛当炮灰了,他起身绕着苏培盛走了两圈,怒其不争地吐槽道:“苏培盛,你还真是有出息!

    算了,这大半夜的,爷也不想置气,你再安排两个合适的人过去伺候吧。”说完,他就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双腿还在发软的苏培盛哄了出去,转身坐在炕边儿上生闷气去了。

    坐在炕桌另一侧的尔芙目送着苏培盛一颤一颠地走出暖阁,见四爷仍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忙自觉凑上前去,轻声安抚道:“别气了,这府里的奴才们跟红踩白,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再说你将佟佳侧福晋打发到小善庵去清修,谁能不以为是苦差事,但凡是有些门路的人都已经早早打点好,被苏培盛派过去伺候的人,必然都是府里头最不受待见的小太监,这些小太监本就是府里最不起眼的人,现在又被派到这种差事,可不是觉得以后都没有指望了,若不是性格踏实的本分人,肯定是要想法子跑的,而且就算是今个儿他们不跑,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也总还是会找到机会溜走,所以他们今个儿跑了,总比等他们卷着佟佳侧福晋的体己银子跑了好!”

    说着,尔芙抬手扯了扯四爷的胳膊,凑在四爷的耳边,低声建议道:“依我看,不如安排人找人牙子买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厮送过去,一来是新买来的小厮年龄小,出入庵堂更方便些,也比那些太监更容易被庵堂里的师傅们接受,二来是孩童性格天真无邪,办事也踏实稳妥些,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回府伺候,能更加安心地留在佟佳侧福晋跟前伺候。”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极了!”

    不过这会儿时间有些晚了,他也懒得折腾了,便没有再叫了苏培盛进来吩咐差事,胡乱将茶碗里的剩茶喝光,拉起说完话就要往被窝里钻的尔芙在暖阁里走了几圈,算是消化消化食儿,便褪去外袍地爬上了炕。

    许是傍晚时候睡得太饱,二人躺回到炕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而且肚子也涨涨的,不舒服,好难受啊!”尔芙听着四爷微重的呼吸,转了个身儿,就着床幔外微弱的烛光,瞧着四爷不甚明朗的侧脸,喃喃道。

    “快些睡觉,不许胡闹!”四爷拍下尔芙伸到自个儿脸颊旁的小手,低声道。

    尔芙也是躺着睡不着,这才想着和四爷说说话,兴许能引起几分困意,但是四爷却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儿,她也就不好意思缠着身旁的人胡闹了,不然被外面廊上守夜的小太监听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加之明个儿还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一想到德妃娘娘最近阴晴不定的态度,她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她身侧的四爷,亦是在逼着眼睛假寐,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睡多了……

    等到她二人这般静悄悄地躺在被窝里,好不容易再睡去,外面都已经是蒙蒙亮了。

    so……当诗兰和苏培盛等人动作轻柔地开门过来叫起的时候,本该精神奕奕的两个人都多了几分憔悴,因为熬夜整晚很痛苦,但是才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则是更痛苦了,四爷还好些,他本就是个自律的人,没有什么起床气,顶多就是脸色不大好,不过尔芙就真的是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炮仗筒一般无二了,真是沾火就着,只是一个梳头的工夫,她就已经忍不住怒斥了诗兰两次。

    “我真的是太困了,这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般难受……”用冷水洗过脸,渐渐清醒过来的尔芙瞧着身侧委屈得眼圈泛红的诗兰,稍显抱歉的自语道。

    “喝杯茶吧!”她这边话音未落,四爷就端着一杯浓茶送到了她的跟前儿。

    尔芙低头瞧着泡了足有大半杯茶叶的茶碗,扁了扁嘴儿,却没有拒绝,因为她也知道她现在的精力不济,要是再不喝杯浓茶醒醒神儿,估计坐上马车都熬不到宫门就要睡过去了。

    “吸溜吸溜……”她接过茶碗,微抿了两口,苦得脸都有些绿了。

    “好些了,爷一会儿让诗兰给你备上一壶浓茶放在马车里,你时不时地喝上几口,总比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地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强。”四爷笑着坐在尔芙身侧,也端着一杯浓茶喝着,含笑说道。

    尔芙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铜镜上。

    最近德妃娘娘对自个儿的态度阴晴不定,不光是言行举止要小心谨慎些,便是妆容服饰都要更加小心些,免得被其挑出什么错处来,加之现在在宫里的使臣女眷不少,要真是被罚,那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想到这里,她抬手取下了发髻上簪戴着的几支点翠珠钗,指点着诗兰替自个儿换上更加素朴典雅些的玉雕发饰,柔声道:“取我那套明蓝色绣碎花遍地滚风毛边牙的大襟旗装来,府里的佟佳侧福晋才出事,我虽然和她关系不睦,但是我到底是府里的嫡福晋,实在不好打扮得太艳丽!”

    考虑到身侧还有四爷在,她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只不过她这点小心机,怎么可能糊弄过四爷,加之四爷本就已经猜出德妃娘娘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哪里看不出她是不想被人揪住错处为难呢,但是因为为难尔芙的人是他的亲额娘,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既然尔芙不愿意说,不想让自个儿和德妃娘娘再起冲突,他也就装着不知道了,但是这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尴尬,躲出了暖阁,直接领着苏培盛离开了。

    “主子,您为何不将委屈和主子爷说呢!”目送着四爷离开,诗兰不解的问道。

    “说了又能如何呢?德妃娘娘是四爷的亲生额娘,又自小就将四爷交托给佟佳皇后照顾,本就感情淡薄,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我实在不愿意他为了我的事儿和德妃娘娘起冲突,你别看四爷性格清冷,好似对什么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四爷从心里希望和德妃娘娘能更加亲近些的,只是这宫里的人……

    不说这些了,平白闹得心里不舒服。

    你只管记住一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德妃娘娘和四爷的关系,我也是该要让着她、恭敬她,而且德妃娘娘想要拉拔娘家,看重乌雅格格,却也不会做出太糊涂的事儿,毕竟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乌雅格格是她的娘家侄女,但是到底是个妾室。”说完,尔芙就对着铜镜笑了笑,她实在不愿意去说德妃娘娘的是非,她为了让四爷和德妃娘娘和好,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自个儿付出了多少心血。

    自掘长城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尔芙是真不愿意做,想到这里,她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默默地替自个儿在心里鼓了鼓劲儿,暗道:婆媳之争,真是千古不变,以前她还在现代的时候,便经常从网上看到那些婆媳斗得不可开交的八卦新闻,但是她还真是从未想过这种事儿会落在她的头上。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就剩下苦笑感慨的份儿了。

    不过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德妃娘娘在宫里生活已久,柔软的心,早就如同山石般坚硬冰冷,但是她以真心相待,也总能换几分真情,何况她还为德妃娘娘诞育了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女呢,便是冲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德妃娘娘也不好太为难她。

    事实亦是如此,当初四爷想要扶正她的时候,德妃娘娘也曾倾力帮忙。

    “好啦,吩咐厨房那边摆膳吧!”瞧着诗兰替自个儿固定好最后一缕发丝,尔芙也顺利地将自个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捋顺了,她重展笑颜地抬了抬手,扭头冲着还在替自个儿熏香衣物的诗情,轻声吩咐道。

    而她也离开了妆台前,走到了临窗大炕上坐定,打算趁着后院那一众情敌过来请安前,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样才能更有精神地去应付可能出现的刁难。

    草长莺飞,拂堤杨柳,随着四爷往茉雅琦的院子走了一趟,又精心挑选了两个没有家族的忠心宫婢过去伺候,原本有些风波起的四爷府,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一向是万事不过心的尔芙,自是不会有意见,相反很享受这种短暂的宁静,成日里领着两个已经半大的孩子或是逛园子,或是出府闲转,闲在、惬意。

    而另一侧,李氏却仿佛坐在了火山口一般。

    格格经过考虑,答应了她信中的要求,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柔兰送给她。

    说起来,李氏真心不觉得柔兰算个什么离不开的助手,但是到底是用惯了的人,加之她本就是串班夺权的盗版货,若是没有半点缘由就将身边体己的大宫女送了人,她担心其他婢仆的心里会多想,所以一连犹豫了两天,这才在那人来府的前一天,将柔兰送到了格格的倚月阁去。

    柔兰临走前,自是表了好一番忠心,连连表示会替李氏拉拢好格格,定然不会辜负李氏对她的恩情和栽培,这才带着不菲的赏赐去了格格身边。

    她本来是真的想端着两家碗的,只是没想到格格压根没有多留她,直接将李氏送过来的卖身契送到衙门消了,替她脱了奴籍,又用她这些日子积攒下的银钱,在京城郊县给她置办了处小院子,美其名曰是报了当年柔兰对她的恩情,同时也是将她彻彻底底的送出了四爷府,免得再被盲目自大的柔兰干涉她的行动。

    她小的时候就看着柔兰在一众脑满肠肥的男人中左右逢源,让她对男人有一种先天的恶心感,又进了戏班子熬过了好些苦日子,造就了她坚韧且随遇而安的性子,所以就算是遇到了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气质清冷的四爷,也并没有迷昏了头,反而更加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只安安心心的做一个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米虫,既不参合到其他女人争宠的阴私事中,也不会一门心思的生孩子稳固地位,因为她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贯看人眼光很好的四爷,对她也多了一份怜爱的心思,虽比不得对尔芙那般伤心,但是往日里赏下的赏赐也不少,倒是让她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正因为对目前生活的满足和知足,格格格外不喜欢这个总是给她出馊主意的柔兰,所以这次李氏通过柔兰来找她帮忙,她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柔兰从李氏的手里要了出来,左不过就是说几句话帮帮腔的事情,而且也不会涉及到其他人的利益,于她而言,那真是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柔兰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格格看着坐在自己眼前侃侃而谈的柔兰,心里一阵恶心,忙打断了她的话茬,从圆桌下的暗格,取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锦盒,将里面几张轻飘飘的纸,依次放在柔兰的眼前,淡声说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十四福晋完颜氏闻言,脸上微红,眉眼里透着欢喜,带着几分娇憨的笑着道:“四嫂都已经知道了,十四爷就是胡闹,竟然将这种事儿都写进了信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着,她就拉着尔芙的手,摸了摸自个儿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是大喜事,老十四写信告诉四爷,也是想要早些给娘娘报喜。”尔芙只是轻轻拂过完颜氏的小腹就将手收回到了披风里,这完颜氏身怀有孕,她还真是有些不敢沾边,而且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她简单恭喜了两句,便招呼着完颜氏往永和宫里走去,免得宫里的德妃娘娘等得着急了。

    完颜氏亦是知道她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德妃娘娘耳边了,也不敢多耽搁,见尔芙主动提起,便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跟在尔芙的身后,跨过宫门口高高的包金门槛,随着引路宫女的脚步往永和宫的正殿走去。

    一向是坐在正殿里等着请安的德妃娘娘,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廊下。

    只见她瞧见老十四福晋捧着肚子跨进门槛,便急不可耐地迈步迎了过来,那模样就像是瞧见出嫁多年的闺女回门了一般,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连个眼神都没有丢给尔芙,奔着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就过去了。

    所幸,尔芙早就知道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这事儿,倒也不觉得难过。

    她是不在意了,反倒是弄得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现在老十四和四爷的关系不比以前,越来越似是一双亲兄弟,德妃娘娘这般明显得偏疼小儿子,完颜氏肯定是要担心尔芙这个大儿媳会不高兴,忙见礼道:“儿媳完颜氏请额娘安。”

    说完,她就已经退后两步地屈膝一礼,躲开了太过热情的德妃娘娘。

    尔芙见状,也随着完颜氏的动作,直接在庭院里请安见礼了,动作整齐划一,便如同排演过无数遍似的,这么一对比,正处于走神状态的乌拉那拉氏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失态,实在是她太气愤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的性子了。

    好在此时永和宫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有孕在身的十四福晋完颜氏的陪衬,她即便是动作慢了些,见礼敷衍了些,倒是也没有引起德妃娘娘的注意,因为德妃娘娘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完颜氏的肚子吸引过去了。

    打从完颜氏在康熙四十六年诞下弘起,这老十四府里都好些年没有添丁进喜了,如今老十四府里再传喜讯,而且是嫡福晋完颜氏有孕,绝对能算作是大喜事一件了,别说德妃娘娘高兴,便是四爷都替老十四欢喜着呢,要不是昨个儿府里闹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来,四爷都想带着尔芙过去道喜来的。

    “额娘,十四弟妹身子重,这外面也有些起风了,不如咱们进去说话吧!”尔芙笑吟吟地瞧着并肩站在一块的德妃娘娘和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柔声建议道。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快进殿里暖和暖和身子。”

    “额娘,儿媳哪有这么娇气……”老十四福晋有些害羞地垂首低语道,德妃娘娘这般热情如火的态度,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之前怀着弘和弘明的时候,也不见德妃娘娘这般欢喜无比的样子啊。

    说完,她也没有拒绝德妃娘娘的好意,随着德妃娘娘就往正殿里走去,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以及老十四府里的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也紧随其后地进了正殿,德妃娘娘又是张罗茶水点心,又是张罗汤婆子的,足足折腾了有一盏茶工夫,这才注意到殿里行礼问安的众女,态度敷衍随意地摆摆手就让众女都落座说话了。

    只不过德妃娘娘今个儿是没有闲心扯闲篇了,这不她才和尔芙等人说了几句闲话,便将注意力又转回到了完颜氏的身上,满眼是笑的建议道:“之前老十四来信说起你再次有孕的事儿时,本宫就想着把你召回京来,只是额娘觉得你腹中的孩子月份还浅,怕是禁不住这一路上的车马颠簸之苦,这才作罢,正好这趟你也回来了,等过完年就别再跟着老十四出去了,安安心心地留在京里养好胎,也省得额娘在宫里惦记着。”

    “额娘说的是,儿媳亦是如此打算。”完颜氏含笑应道。

    虽然老十四和老十三在福建沿海督办水师,一直是住在城里,也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是到底比不得在京中滋润,不然完颜氏也不会挺着大肚子从福建赶回来了,所以德妃娘娘这么一说,她就乐不得地答应了下来,她却不知道看似对她关心有加的德妃娘娘心里还有旁的打算呢!

    德妃娘娘又拉着老十四福晋仔细问过她的饮食休息情况,唠唠叨叨,足足嘱咐了有一个多时辰,还特地让人去传了太医院的值班御医过来替老十四福晋请平安脉,临出宫的时候,又安排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跟着伺候,照顾得别提多周到了,尔芙直到走出永和宫的宫门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今个儿的经历,敢情她今个儿进宫就是来充当背景板的,除了随大流的请安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就在尔芙暗自欢喜的时候,老十四福晋凑上前来,赔着小心的低声问道:“四嫂,您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

    尔芙闻言,忙摇摇头道:“说句实话,今个儿四嫂要谢谢你。”

    她见完颜氏流露出不解之色,尽量简洁地将佟佳侧福晋在街上出事的事儿和完颜氏说了一遍,笑着道:“要不是正好赶上你回京的喜事,娘娘怕是又要说我治家不严,未能管好后院里的这些妾室,让四爷跟着操心了!”

    “四嫂不怪我就好!”完颜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尔芙这茬,含含糊糊地应了句,便随着尔芙一块往顺贞门的方向走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神武门,又约定好过两日一块赏花,这才分别上了马车。

    “主子真的不生气?”诗兰半跪在座椅前,取过旁边放着的软枕替尔芙塞到腰后,又倒了杯热茶,亲手递到尔芙的手边,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她今个儿一直跟在尔芙身边伺候,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子在永和宫里如何受尽冷待,就连诗兰这个旁观者都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呢。

    尔芙闻言,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柔声道:“我素来不喜欢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孝顺公婆,和睦内宅,这是我这个儿媳妇应该应分的事儿,但是让我陪着德妃娘娘说话闲聊、逢迎讨好,我还真是觉得有些腻歪,今个儿有十四福晋帮忙分担着,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委屈呢!”

    说完,她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回到府里以后,可不许胡说。”

    诗兰知道尔芙是不愿意用这些事去烦四爷,但是想想自家主子竟然要在永和宫里坐冷板凳,她就是气不过,所以即便是尔芙再三保证自个儿并不觉得委屈,她还是气呼呼的唠叨着:“奴婢都明白的,只是奴婢就是替您觉得委屈,您待德妃娘娘那么好,甭管府里有什么新鲜玩意,或是有什么可口的吃食,您都要早早送进去一份,结果德妃娘娘却那般待您……”

    从小生活在现代的尔芙,还真是不把被婆婆冷待当个事儿看。

    待到马车在四爷府的垂花门外停稳的时候,她早就将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反倒是诗情听完诗兰的话,亦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弄得尔芙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耐着性子,哄着这两个越来越不怕自个儿的丫鬟。

    不过伊尔泰也十分确定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这封信定然不可能是如玲珑那小丫鬟说的是写给家里头的家书,虽说信里说的都是些个家长里短的琐事,无非是叮嘱家里头的老子娘要吃好穿暖,叮嘱家里头的弟妹要用功读书,万万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就荒废了学业这些个唠叨话,却也没有谁往家里写信,弄出这么灵巧的小机关来。

    “多亏兄弟多留个心眼儿。”伊尔泰颇感后怕地对着霍大郎拱手道谢,笑着从搭在一边的外袍中,摸出了一枚镶银边的玉坠子,道,“怕是兄弟还不知道,咱们这位侧福晋是有大造化的,此番你帮了老哥天大的忙,这点小小心意,你且收着。”

    “哈哈……老哥姓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泰是老哥的名字,再说老哥叫你一声兄弟,送你这点小玩意儿是给你家孩子带着玩的,你可不能推辞,还是说兄弟瞧不起老哥……”伊尔泰是个很爽朗的爷们,别看他不通诗词歌赋,看着写满墨字的书卷就打瞌睡,却最爱泡在茶馆里听梁山好汉的故事,最喜欢的就是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别说是霍大郎这样的庄稼汉,便是街边捧着碎瓷碗要饭吃的老乞头子,他瞧着顺眼了,也能叫一声老哥,今个儿他就瞧着憨厚本分的霍大郎顺眼,拍着霍大郎的肩膀就要和他论兄弟,哪里肯让霍大郎给自己个儿行礼作揖的。

    霍大郎成日里往便利坊送菜,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了,虽说被皇庄的满堂雅致吓着了,却也不觉得自己个儿比伊尔泰低三下四,见伊尔泰说得诚恳,便也就将玉坠子收进了袖管里,“既然老哥都这么说了,那兄弟就舔着脸收下了,改天老哥不当差的时候,来兄弟家里头坐坐,兄弟给你做正儿八经的铁锅炖鱼吃。”

    “好,老哥就喜欢兄弟这性格,改天得空,老哥一定去。”伊尔泰大笑着说了句,这才低头专心办起正事来,只见他手上利落地将信纸原封不动地放回到了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封好了信封口,拿着书信就往自己个儿满是汗水的短打里塞去,待汗水浸湿的书信,又拿着信在石桌上蹭了蹭,弄得信封破破烂烂地不像话了,这才将信又还回到了霍大郎的手里头,低声叮嘱他,明个儿将这信还给玲珑,便说去给京里头便利坊送菜的时候,将这信弄皱了、弄坏了,不好意思送去玲珑说的那个铺子,特地拿回来让玲珑重新写一封书信……

    伊尔泰这才大笑着送着霍大郎出了庄子,路过院门口的时候,还不忘从守门兵丁的手里头,将霍大郎塞过去打赏的琐碎银子要回来,又让兵丁去小黑屋里反省关禁闭,他可是知道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别看这点碎银子放在他这不起眼,顶多就是喝顿酒的酒钱,但是却足够普通百姓人家吃喝嚼用一个月了,他绝对不能放任着自己身边的亲卫做这种吃拿卡要的事情。

    “老哥快回去吧,兄弟就先走了。”霍大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着还带着体温的碎银子,低头说道。

    “兄弟慢走,老哥改日过去家里头找你喝酒!”伊尔泰笑道,扭头斜了眼旁边眨巴着眼睛瞧热闹的兵丁,目送着霍大郎走远,这才快步回到了自己个儿的院子,叫了庄上护卫的兵丁到院里站定,冷冷教训着这些个不守规矩的兵丁,八旗子弟入关以来,便越发放纵得不像样子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伊尔泰这个为人刚正的统领,手下兵丁的素质比起其他八旗兵丁好上不少,收了霍大郎塞上的碎银子的兵丁,更是羞愧地低了头,挣着朝廷给的粮饷,还为难天天在地里头刨食儿的小老百姓,还真是够给自家祖上丢脸的,他自请加练,背着几十斤重的石锁就围着校场跑起来。

    “瞧瞧,这就是个好样的爷们,以后你们谁要是再做出这样子的丢人事,别怪我伊尔泰拎着鞭子教训你们。”伊尔泰满意地点头,一脚踹碎了摆在旁边的青石板,冷声教训了一句,这才让大家伙儿散了去,转身往乐安堂给尔芙请安去了,谁也没想到数年后就伊尔泰领着的这波护卫,竟然成为了大清历史上的第一支特种兵部队。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人事关系都颇为复杂的宗亲府邸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都是通过隐蔽渠道,将尔芙在永和宫里受尽冷待的事儿传扬出去的,但是这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尤其是四爷为了夺位大业,愣是将雍正年间才彻底兴旺起来的粘杆处都弄出来了,耳目遍布京城,这点内宅女眷互斗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四爷的耳朵。

    别看四爷明面上不曾对此事有所表示,但是背地里已经将证据丢到了胤的眼前。

    数份时间、地点、人物俱全的转播式描述,让胤的脸都红得发黑了,虽然他现在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四爷这位兄长,但是从小养成的攀比心,还是让他习惯性地想要在四爷面前表现,本来他这趟回来该是好好和四爷炫耀炫耀自个儿治军心得的,让这位最不擅长军政方面庶务的四哥好好赞赏自个儿一番,结果还没等他开始自个儿的表演,便被自个儿后院里的妾室合伙打了脸,胤真是气得哭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尔芙隐忍不言的做法,让他在四爷跟前儿连句理直气壮的话都说不出来。

    胤拿着这叠厚厚的信纸离开了刑部,这股火儿就毫无意外地落在了自个儿府里的几个妾室头上了,尤其是这桩闹剧的始作俑者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那更是直接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禁足抄经、闭门思过。

    不同于往常,这年节前后,本就是各府福晋、侧福晋出门大刷存在感的好时机,现在她二人不但不能如常出去交际应酬了,任由各宗亲府邸的交好福晋、侧福晋大加揣测,还要没日没夜地为完颜氏和完颜氏腹中的胎儿抄写经文祈福,这又气又恼的,没等到年夜宴上,她二人就一块病倒了,反观尔芙和完颜氏,她们蓄意挑拨关系的妯娌关系,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频频走动,一副找到知己好友的做派。

    今个儿,尔芙派人送到十四爷府上一尊法师开过光的白玉千手观音坐像。

    明个儿,十四福晋完颜氏将自个儿从福建带回来的外洋脂粉送到尔芙的手里。

    后个儿,这一对妯娌又碰到一块,一块研究着小孩子的虎头猫儿要如何绣得精美。

    大后个儿,一匣子才从江南送过来的堆纱珠花就摆在了完颜氏的妆台上。

    尔芙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爽利豁达的性格,而出自礼部侍郎府里的完颜氏,亦是一个敢想敢做的大气女子,二人频频走动,越是相处就越是觉得投契,要不是碍着二人已经是妯娌的身份,二人还真想学学桃园结义的刘关张,结义成为金兰姐妹,这也让宫里宫外那些盼望着看好戏的娘娘和妯娌们,都是大感失望和无趣,反倒是德妃娘娘得知传言以后,反省起了自个儿的做法,接连送下赏赐,愣是将月前才从康熙帝私库搬出来的一对人高的红珊瑚假山,分别送到了尔芙和完颜氏这对妯娌手里。

    德妃娘娘的示好之举,也让四爷平息了心底的这股邪火,有样学样地大加赏赐,足足搬空了一间库房,将一大堆好不容易搜罗到私库里的珍珠翡翠等各种名贵东西都送给了尔芙和完颜氏、德妃娘娘做私房,连带着康熙帝和胤也是大手笔地开了私库,各种各样寓意吉祥的名贵东西就如同不要钱了似的往尔芙、完颜氏、德妃娘娘的手里塞。

    除此之外,康熙帝还在御门听政的时候,大大赞扬了四爷和十四爷的兄弟情深,有了康熙帝的这番赞扬,那些随便哪件丢出去都够老百姓活上一辈子的名贵玩意,反倒成为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品。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八。

    京城里,数条热闹的街道上都挂起了喜庆气息十足的红灯笼,街上如织的行人,亦是满脸的欢喜笑容,尔芙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账册,清点好手边一摞十余张银票,笑着从中间取出了一张足有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柔声说道:“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点银子就给那些忙活了一年的伙计们做赏钱吧,另外再将库里那些个积压下的银饰都作为红包,送给她们吧!”

    “你这个东家是真大方……”白娇闻言,笑着将那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收好,轻声打趣道,“春喜,你就别忙着倒茶了,快去把咱们库房存档的账册取来,我可得好好算算,咱们这位东家今个儿还能带走几两碎银子去!”说完,她就像模像样地从茶桌下面将一尺多长的大算盘搬了出来,手指如穿花般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珠子,满脸揶揄地瞧着对面坐着的尔芙。

    尔芙却是不吃这套,笑嘻嘻地答道:“左右我是东家,当初投的本钱都已经赚回来了,现在拿到手里的银子都是纯赚,这亏了赚了的,我还是真是不在意,反正都有你这个大掌柜的兜底呢,反倒是你这个大掌柜的,我记得是分红利的吧,要是亏了,你可就一文钱的红利都拿不到了!”

    说完,她就学着白娇的样子,催着伺候茶水的春喜去取账本了。

    春喜也是个憨直的性格,她左右瞧瞧,还真就将厚厚的一摞账本都从柜子里找了出来,弄得白娇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不过她也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副拉壮丁做派地将一部分账本推到尔芙跟前儿,笑着道:“正好你在,那就和我一块点点库存吧,我都忘记和你说了,我年前特地让工匠赶制了一批寓意吉祥的素银镶宝头面,虽然都是些绿松石、珊瑚、彩贝等不甚名贵的东西吧,但是到底不是一般百姓能置办起的东西,这库里还真是剩下不少呢,这次你这大手笔的赏赐,还真是要破财了!”

    “哦,都是些什么样的头面啊?”尔芙满眼好奇地追问道。

    “春喜,去楼下取两套精致些的送过来,也让咱们这位就知道往兜里揣银子、事事都不管的东家好好瞧瞧。”白娇闻言,笑着丢给尔芙一记白眼,她就知道尔芙这妮子是有收藏癖的,甭管是什么首饰,只要是够漂亮的,这妮子不管自个儿需不需要,那都不会错过,弄得她不得不让工匠设计款式的时候都多做出来一套样品,不然那些限量出售的首饰怎么可能轮到尔芙来要呢……

    少时片刻,春喜就捧着两套素银镶宝的头面,送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放下手里刚翻开几页的账本,抬手取过其中一个锦盒,随意打开,瞧着表面涂着清漆的锦盒,便已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到底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主儿,这种一看就是木匠成批成批打造出来的盒子,便是盒盖上的雕文都还算精致,却也不会当做好东西,她嫌弃地撇撇嘴儿,随口嘟哝着:“这是松木打的盒子吧,真是不精致。”

    “买株还珠,这就是个装东西的匣子而已。”白娇满脸无语地扶额答道。

    尔芙也知道这就是个盒子而已,但是这也是首饰的包装盒啊……

    何为包装?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促进销售,同样一件东西,一个有着精致的包装,一个随便摆在旁边,在同等价格下,所有人都会选择有着精致包装的那一份,即便是这些精致的包装,最后变成累赘碍事的垃圾,却也会有人甘之如饴。

    君不见,后世那些奢侈品大牌,哪个没有一个精致讲究的包装……

    不过尔芙也没想现在就和白娇推广包装的重要性,还是打算先瞧瞧盒子里的东西。

    尺余宽、巴掌长的盒子,分为上下两层,内里都有黑色的软缎做衬托,虽然未必比后世更为细腻的黑色天鹅绒衬托吧,倒是也不逊色分毫,尤其是在阳光的映衬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更为不算太光鲜映目的素银首饰,增添了几分光耀闪烁之美感。

    打开盒盖,首先映入尔芙眼帘的就是更为华丽、精致些的顶簪和坠珠步摇。

    步摇打磨得圆润光滑的簪杆儿上,镶嵌着掌心大小的半月形簪面,上乘累丝工艺打造出不规律的几朵桃花,桃花或是盛开、或是含苞待放,左右皆有勾勒出纹路的树叶和枝干做衬托,其间还点缀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翅膀的细微处,还用了金丝勾勒,再配上大大小小的彩贝,精致、灵动,活灵活现,且很合适过年时候的气氛,便是尔芙这个看惯了好东西的主儿都有一种要立刻掏钱买下的冲动。

    顶簪和步摇的工艺相同,图案亦是一套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大体形状上的。

    再看下层摆着的两对四支对簪,两朵大小不同的桃花并蒂而开,花心里点缀着几颗如小米粒大小的红玛瑙珠儿,边角处是鎏金工艺,更为闪亮些,配上同款花样的素银托镶红玛瑙石的耳坠,不论是单独簪戴,还是成套簪戴,都是极好的选择。

    放下这套,尔芙又拿过旁边还未打开的盒子,这个盒子里是一套喜鹊登梅的头面,比起之前那套春桃贺岁的头面,还要讲究几分,尔芙还真有些不懂,这么好的设计,这般精巧的工艺,怎么可能会积压在库房里。

    不懂就要问,在场也没有外人,所以她就直接直白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白娇闻言,笑着摇摇头,轻声解释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犯了想当然的毛病。

    你是堂堂亲王福晋,生来尊贵,过着金堆玉砌的富贵日子,从未为茶米油盐这些百姓人家最常见的小问题烦恼过,我虽然是生在民间,却从小就生活在商户人家,不论是我自个儿的娘家,还是嫁过去的夫家,都是当地响当当的巨富豪绅,虽然在地位上不如你尊贵,连庄户人家都不如,但是却也是不愁银钱,所以就不懂寻常百姓过日子那套勤俭持家的想法了。

    这些素银镶宝的头面,其实就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高不就、低不成。

    如你这般身份尊贵的女眷,要是带着这些首饰,出入正式场合,便显得太过随意,但是平日里,又会嫌这些首饰累赘,所以当你选择发饰的时候,一定会舍弃这种。

    商户女眷又是最在意脸面,吃穿用度都恨不能样样比照着宫里的娘娘们来,发饰越是名贵越好,越是讲究、越是精致越好,也就不会选择这种银质发饰了。

    而普通百姓,如你手里这套春桃贺岁的头面,一套下来就要五十两银子,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置办这么一套首饰呢,与其置办这么一套头面,还不如买上两支金簪,要是遇到个急着用钱的事儿,也更容易变卖。

    因此,这些耗费好些时日才设计出来的银饰就成为了库房里的摆设。”说完,白娇就一脸无奈地摊摊手,将尔芙打开的两个盒子重新管好,交回到了春喜的手里,免得放在这里看着心烦。

    尔芙耐心地听白娇说完,便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这些头面是很精致,分量却不太重,便是我要赏赐下面人,也不会选择这种华而不实的头面,还不如随便买上些实惠的发簪呢,看来这些头面就真要积压在库房里落灰了!”

    白娇闻言,捂嘴一笑,满脸兴奋地指了指旁边眉眼清秀的春喜,柔声说道:“这些头面想要继续留在库房里积灰,也是不可能了,你刚刚不是已经大手笔地将这些头面都送给咱们店里的伙计了,说起来,我还真是要谢谢你给我指出了一条新路,之前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如果让咱们店里的伙计戴上这些发饰做活招牌,想来咱们店里会迎来不少新客人。”

    说完,她就已经招呼着春喜跪坐在自个儿跟前儿,拿着那套春桃贺岁头面里的一对压发银簪往春桃的头上簪去。

    春喜有一头如黑缎般顺滑油亮的长发,配上点缀着红玛瑙的簪子,更显秀美之态。

    白娇满意地瞧着自个儿的手艺,一脸傲娇地冲着尔芙问道:“你看,我这手梳头的工夫还不错吧,要是咱们店里的伙计都戴上这般精致的发饰,咱们还需要担心那些客人不主动往咱们店里走么!”

    说完,她就已经自说自话地拉着春喜往外走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在某些事上,白娇是一个很执拗、坚持的人,而这点在赚钱这件大俗事上,表现得更为执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娇这说丢就丢下尔芙,拉着春喜往楼下奔去,尔芙也知道今个儿是没机会和白娇继续畅所欲言的闲聊了,她吩咐诗兰将茶桌上这些可以用机密来形容的账册,重新缩回到内嵌在地板下层包裹着厚钢板的保险柜里,示意诗情将那套还丢在茶桌上的素银镶宝头面装进包袱带走,又等着诗情将雅间里用过的茶具都收拾干净,一招手,便也就带着随行伺候的婢仆离开了炫彩坊。

    路过楼下柜台的时候,她歪头瞧瞧如同打了鸡血似的白娇,一摇头,便往外走去。

    “诗兰,你回去给咱们这位炫彩坊大掌柜发个信,便说这套头面和咱们之前挑选的那两套头面的账都记在她的头上,让她一想出赚钱的方法就控制不住自个儿,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她买个教训吧!”尔芙走出炫彩坊,站在马车旁,瞧瞧对面已经关门大吉的彩坊,扭头对着诗兰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微提袍摆地踩着描金云纹的脚踏上了朱**马车。

    左右是闲着无事,府里的庶务都已经处理妥当,宫里和宗亲各府该送过去的年礼,亦是都一样不落地送过去了,正好十四福晋完颜氏又发来了请帖,她也就没有推辞,听曲看戏,总是要有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组团,这才有意思。

    十四爷府,距离前门外不远,不然尔芙也不会先顺路跑一趟炫彩坊了。

    朱漆镶铜钉的庄严府门前,完颜氏的乳母邱嬷嬷早已经等在这里了,她远远地瞧见悬挂着雍亲王府白底黑字灯笼的马车往这边来,便连跑带颠地从台阶上迎下来了,等到马车在十四爷府前停稳的刹那,她就已经抢到了车厢旁边儿,恭声问安道:“奴婢邱氏,请雍亲王福晋安,雍亲王福晋吉祥。”

    尔芙闻声,还未起身下车就挑开了车帘的一角,满脸笑容地点头说道:“嬷嬷,快快请起,我和你家十四福晋常来常往,你怎么还这么爱守着这些俗礼。”说完,她就轻声催促着诗兰下去搀扶,自个儿也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车,站在了十四爷府的大门口了。

    “奴婢谢四福晋抬举!”邱嬷嬷也没有坚持在府门前就行大礼,忙屈膝谢恩道。

    一套俗礼走完,尔芙敛了敛身上御寒的狐皮大氅,坐上邱嬷嬷早就准备好的软轿,直接往十四爷的正院赶去。

    这会儿,本是坐在正院前堂里等着尔芙的完颜氏满脸羞恼地瞧着堂下众女,咬紧了牙根儿,这些个妾室就是不知安分,明知道她在等着四福晋过来,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闹,这不单是在落她的脸面,还是故意要恶心四福晋,挑拨她和四福晋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偏偏不能快刀斩乱麻地将这些人轰出去,毕竟事关十四爷的骨肉,这放在谁的府里都是一桩斩不断、理还乱的糊涂账。

    随着等在垂花门附近的小丫鬟跑着进来报信,完颜氏这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因为四福晋尔芙已经进府了。

    完颜氏恼羞成怒,下首看热闹的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却是暗暗欢喜着,想想她们被禁足抄经的那些日子,再想想那个送过去梯子都不知道往上爬的四福晋尔芙,一想到能让这两个给自个儿生活添堵的女人都要黑脸,她们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感觉。

    要不说呢,这些女人迁怒起来,还真是毫无道理可讲。

    待到尔芙一行人来到正院院门口的时候,尔芙和邱嬷嬷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邱嬷嬷有些不知改进该退地愣在原地,还是更为熟悉这些妾室作妖方式的尔芙先反应了过来,淡笑道:“这一路过来,又是坐车,又是乘轿,我还真是觉得身子有些乏,还望邱嬷嬷替我向你家福晋致歉,劳烦邱嬷嬷先领我去厢房里稍微缓缓神儿。”

    邱嬷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感激地笑着答道:“四福晋言重了。

    这四爷和十四爷是一母同胞兄弟,您来到咱们十四爷府上,岂不就是和回家一般,您随意就是,奴婢替四福晋引路。”说完,她就又矮身一礼,虚扶着尔芙往布置成会客所在的东厢房走去,路过庭院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宫人取来瓜果点心和茶水伺候着,一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尔芙在厢房里摆着的绣桌旁坐稳,这才告罪一句,转头望正院上房那边走去。

    她还真有些担心自家主子是被什么事儿拌住了腿,竟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四福晋。

    这会儿正坐立难安的完颜氏一瞧见邱嬷嬷顺着门缝溜进来,她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她眼含讽刺地瞟着下首一直扮演和事佬角色的两位侧福晋,清清嗓子,柔声问道:“你这老刁奴,这是跑去哪里偷闲犯懒了,还不抓紧吩咐人给本福晋的诸位妹妹奉茶伺候着!”

    邱嬷嬷闻言,应声称是,一边自打嘴巴,一边赔着笑脸退出了上房。

    别看邱嬷嬷就是进上房里转了一圈,但是早就练就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事的邱嬷嬷,还是很快看明白了里面的架势,也就明白了自家主子是被何事绊住了脚儿,敢情是这两位才解禁出来的侧福晋就不甘寂寞地耍了新花招,她一边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茶点,一边从外面瞧着上房里的动静,暗暗琢磨着替自家主子解围的办法。

    “你家主子在忙着呢?”尔芙笑着抬眸瞧瞧略显犯愁的邱嬷嬷,柔声问道。

    “四福晋明鉴,咱们主子被府里庶务缠身,一时怕是难以分身来招呼四福晋了。”邱嬷嬷并没有想要隐瞒,这种事也瞒不住,越是想要瞒着,越是会让眼前和煦温善的四福晋误会,还不如就直截了当地说出实情来,所以她也就顾不得家丑不外扬的理了,照实将上房里的那出闹剧对尔芙和盘托出,赔罪道。

    “无妨,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你家福晋这般为难的时候,我亦是遇到过,那就让你家福晋先处理这些烦心事吧,别惦记着我这边儿,不过有一点小事要麻烦嬷嬷了,我这赶着饭点过来就是为着蹭饭而来,前日用过府上小厨房那道冬瓜盅,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呢,你看……”尔芙闻言,笑着摆摆手,随口回答道,却也并未想要越俎代庖地插手老十四府上的家务事。

    邱嬷嬷闻言,连忙应道:“十四福晋早有吩咐,奴婢这就安排人去传膳。”

    “好好好,也不需要太讲究了,我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尔芙笑着端起茶碗,随意打趣道,她故意装出这么一副粗鲁做派,也不过是不想让邱嬷嬷和完颜氏显得太难堪而已,这人和人相处,便是该随意些,这才是最亲近的表现。

    说完,她也没有留邱嬷嬷在自个儿跟前伺候,直接让邱嬷嬷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少时片刻,便又穿着体面的清秀宫婢,捧着一个个用银盖子罩着的托盘,从外面进来摆膳了。

    小而精致的绣桌上,呈梅花形状的摆满了精致佳肴,有用散养小公鸡烧制的东安子鸡,还有各类烧腊和鸡汤清蒸而成的腊味合蒸,尔芙提起的那道冬瓜盅,亦是雕出了龙凤呈祥花纹地摆在正中央位置上,还有两道菜香味俱全的素菜小炒,配上一盅香喷喷的粳米饭,便是尔芙不太饿,瞧着这桌佳肴,亦是有些控制不住嘴里的口水分泌速度。

    好在在场也没有外人了,摆膳的宫女将道道美味摆上桌,便已经捧着空托盘走了,只留下诗兰和诗情在尔芙旁边伺候着,该送上的漱口清茶和净手湿帕子,亦是样样不落地送进了厢房,尔芙见状,嘴角噙笑地细细擦拭干净一双玉手,又接过清茶漱漱口,便拿起包银头的象牙筷子,尽情自在地开吃了。

    吃上一口包着汁水的东安子鸡,真是肥嫩异常,味道亦是酸辣鲜香,再尝尝旁边用楠竹笼屉装着的腊味合蒸,咸味、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嚼劲十足,不但不觉得咸腻,还让人有种停不住筷子的神奇魅力,品上一口清香微甜的南瓜盅,吃着浸满南瓜汤汁的莲子、红枣,真是既滋补,又美味的保养圣品。

    这边儿,尔芙吃得开心,上房里一心想要看好戏的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却有一种被闪断腰的感觉,这该死的四福晋怎么就不安套路出牌呢,难道一餐饭的魅力,比起这众女大乱斗的好戏,还要更有诱惑力,便是四福晋这人性子清冷,不喜欢凑这种八卦热闹,但是能够攥着老十四福晋完颜氏的些许短处,没事儿摆摆自个儿嫂子的谱,怎么不比成日瞧着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媳来得滋润,这个该死的四福晋,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不过不管这二人在心里怎么咒骂尔芙的不配合,面上却也必须保持着中立。

    现在的完颜氏不比从前了,可不是她们能够随意冤枉构陷的无宠正妻,便是完颜氏自个儿不替自个儿解释,这满院满屋的奴才也不是哑巴聋子,必然是要替嫡福晋辩白,再瞧瞧那个从进门来就一副恨不得生啖她们血肉的邱嬷嬷,她们可不想再被搅和进这趟浑水里了,还是好好看戏吧!

    这两位侧福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作壁上观……

    只是可怜下首两个哭闹得嗓子都已经有些沙哑的妾室格格了,被自个儿背后的主子舍弃了,还不自知,一个捧着都快要生产的大肚子哭闹不停,一个满脸清泪诉委屈,身旁还跪着五六个作证的丫鬟婆子,比起唱大戏,还要更热闹几分。

    完颜氏端坐上首,轻抚小腹,满脸同情地摇摇头道:“闹够了就听听我的决断吧。

    赵氏,你本是花街柳巷里一个自诩清贵的妓子,得咱们十四爷垂怜,好不容易留着清白身子爬出了虎狼窝,被咱们十四爷接进府里,赐个妾侍的名分,虽然位分低些,却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女眷了,比起那些和你曾姐妹相称的可怜人,这运气不可谓不好吧,身边也有两个伶俐聪慧的小丫鬟,里里外外地伺候着,照说你是该心满意足了,但是你仍然不懂安分守己的道理,仗着十四爷宠着你,欺负府中新人,现在好不容易有孕了,不但不安心养胎,祈求着老天赐你一子半女,还要闹出这么一番闹剧来。

    你先前一口咬定说,李佳氏在你的补汤里动手脚,下了对你腹中胎儿不好的红花等药末,还拉出个厨娘来做证人,那你能不能和我解释解释你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像是动了胎气的模样……

    哦,对了,你还可以说是你发现了汤的味道不对,并没有喝下,但是这作为证据的补汤又在哪里呢?”说到这里,完颜氏微微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赵氏不必开口,继续说道,“你不必辩解,还是先听本福晋将话说完吧。”

    说完,她又将冷幽幽的目光,落在了赵氏身侧的李佳氏身上。

    完颜氏不是不知道这些女人打得什么主意,一来是让她在四福晋尔芙面前丢点脸,二来就是希望能借此气得她动胎气,她相信这些女人都已经从替她看诊的几位太医口中得知,她这趟从福建赶回来,这本来一直安稳的胎像有些不好,需要戒急戒躁的静养,这些人还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让她安心。

    “李佳氏,你虽然是汉军旗出身,但是到底是大选进府的秀女,最是懂规矩,而且我记得这是你当初进府的时候,德妃娘娘对你的评价是品行端庄、性格淑惠,该是最明白谨小慎微、安分守己这个道理的,赵氏冤枉你害她腹中骨肉,虽有她的过错,但是你不想着求我这位嫡福晋和府里的两位侧福晋做主,竟然不顾身份地和她厮打在一块儿,你还真是胆大极了,或者是你自知自个儿戕害皇室血脉,亦是万死之罪,一心拉着这个从你进府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找你麻烦的赵氏一块去死……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过我就知道一点,你们二人皆有错,皆该罚。

    本福晋念在年节将至,从轻处置,罚你二人半年月钱,禁足一个月,只当是小惩大诫吧,而且你二人亦是不睦已久,怕是不好再同住,赵氏身怀有孕,不宜挪动位置,本福晋就将李佳氏挪到伊尔根觉罗侧福晋的院里。

    这伊尔根觉罗侧福晋是咱们府里最懂规矩的人,以后有她言传身教地影响你,想来你也就不会跟着赵氏学那副泼妇做派了!”完颜氏这会儿不再为了未能及时出面去招呼尔芙烦心,也不愁这些人连累自个儿丢脸了,处理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各打五十大板地将李佳氏和赵氏一块处置了。

    处理完,她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服气,甩甩袖子,便将这些人都轰出去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十四福晋用近乎粗鲁蛮横的处理方式,将府里这两个身份最低的妾室收拾一番,目送着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流露出隐忍愤怒之色,嘴角闪过一丝浅笑,似是自语呢喃,又似是在询问邱嬷嬷般,轻声低语道:“看来是我之前的处事方法都太圆全了些,竟然让这些人以为能够永远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甭管怎么说,我亦是膝下有双子傍身的嫡福晋呢!”

    说完,她又是一笑,轻抚孕肚,满脸欣慰的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邱嬷嬷的方向,柔声问道:“四嫂那边儿,嬷嬷没有怠慢之处吧?”

    “主子放心,四福晋是个温婉谦和的好主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邱嬷嬷闻言,浅笑答道。

    “那就好,打从嫁到阿哥所那天起,我又要存着百倍小心地伺候着我那位婆婆,还是留神原来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不要挑出我的错处,更要防备着这后院里的妾室给自个儿下绊子,还真是心累,本以为四爷府里的事儿,甭管闹出什么乱子,总也牵扯不到我头上,倒是没想到老天爷心疼我,将四嫂这样好性格的人送到了我的身边来。”完颜氏笑着让小宫女扶着自个儿从地台宝座上站起身来,略微走动几步,松泛着有些犯乏的身子骨儿,边走边说道。

    “那也是主子好心有好报。

    当初,要不是您有心帮衬着四福晋,经常说起四爷对府里的好,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让德妃娘娘放下心里的芥蒂,重新接纳雍王这个大儿子。”邱嬷嬷欠身跟在完颜氏的身边,生怕小宫女稍不留神就摔着身娇体贵的完颜氏,笑吟吟的应和道。

    “我当初也是不想让那个乌拉那拉氏一直盯着我挑错,又见四嫂得宠,且性格天真直率,这才想要利用她替我分分忧,所以嬷嬷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免得落在旁人耳朵里,还以为是我在表功呢,平白坏了我和四嫂之间的情分。”完颜氏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瞧着邱嬷嬷,眼神凌厉地正色说道。

    说完,她就又是一笑,命宫女扶着自个儿往厢房那边给尔芙赔罪请安去了。

    厢房里,尔芙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正捧着一杯清香扑鼻的铁观音盖碗茶,小口小口抿着,猛然瞧见完颜氏过来,她偷偷窥了眼桌上的狼藉,稍显尴尬地起身迎上前来,笑着扶过完颜氏的胳膊,带着几分过来人语气地低声唠叨道:“你现在身子重,怎么还能穿着花盆底绣花鞋到处走动呢,该让下人给你多备几双随脚的羊皮小靴和软底绣花鞋,这走路稳当,还不累人。”

    “劳四嫂惦记了,我一会儿就让针线房抓紧准备。”完颜氏闻言,笑着应道。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绣桌旁,尔芙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小声道:“我这是没把自个儿当外人,你那边还忙着,我就已经将午膳都解决了,你不会怪我失礼吧!”

    “四嫂,您这是说哪里话,在自个儿家里头,可不就该是要自在些,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您要真是拘着礼数,那才是要让我觉得心里委屈呢!”完颜氏笑着摆了摆手,满脸不在意的样子,随口答道,而邱嬷嬷也是有眼力见的伶俐人,赶忙就领着人进来收拾残羹剩饭了。

    等到尔芙反应过来时,绣桌上的残羹剩饭都已经魂归泔水桶了。

    她瞧着鱼贯而出的宫女背影,好想说上一句,我还没有吃饱,能不能再吃两口……

    当然,这些都是想想而已,现实里,尔芙还真没有那么厚脸皮,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举动,她装作没瞧见似的地继续和完颜氏说着体己话,同时招呼着诗兰将她从炫彩坊精挑细选的小礼物摆在了桌上。

    她随手拎起一个碧玺石雕琢成的九连环,笑呵呵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想一出就是一出,今个儿去炫彩坊的时候,瞧见炫彩坊有这些小玩意儿,便想到你肚里的孩子了,这些玩意儿,正好送给你给我的小侄子布置小床。”说完,她就一件件介绍起这些个价值不菲的小玩具了,这些精雕细琢的小玩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街上买到的,那都是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现代那些婴儿玩具,自个儿一件件画了图纸交给炫彩坊,拜托白娇安排工匠雕琢出来的。

    她其实也是担心,过完年完颜氏就要跟着老十四回福建去了。

    诗兰摆到桌上的这些,还只是她今个儿带过来的一部分,一套木鎏金坠碧玺雕动物图案的旋转摇铃,旁边还有没有组装好的婴儿健身毯、包裹着猞猁狲皮的摇摇木马、打造成小动物形状的矮凳等东西,足够完颜氏肚子里的孩子从一岁玩到三岁了,别看这些东西的用料不算贵重,却件件都是尔芙精心准备的。

    这些东西,果然让完颜氏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如她们这般身份尊贵的女眷,礼物的贵重与否并不重要,反倒是这份心意,更显得珍贵异常。

    “真是让四嫂费心了,我本来还发愁不知该给还未出生的小家伙儿准备些什么小玩具才好呢,您就送来这么些精致的玩具,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完颜氏的玉手轻抚过木鎏金坠碧玺雕动物图案的旋转摇铃,含泪感激道。

    如被豢养在华丽鸟笼中金丝雀一般的女人的保鲜期,总是很短很短,若是有名分傍身,如乌拉那拉氏一般成为嫡福晋还好,不管怎么着,便是顾忌着皇家体面,那些喜新厌旧的男人们,也要敬重几分,身后又有给力的家族做后盾,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而昔日那些在皇子府里,荣宠颇胜的侧福晋、格格,如今都已经过了花信之年,除了少有一些手段高,有子嗣傍身的日子过得还算如意,那些得意就猖狂的人,却饱尝了苦涩和无奈,其中就包括了小桃提及的那位田氏。

    田氏,出身镶黄旗包衣,身份不显,地位不高,虽说凭借着为诚亲王胤祉生养二子一女的功劳,成为了府里名正言顺的侧福晋,但是不知是嫡福晋董鄂氏有心算计,还是她确实无脑,在生下子嗣后,居然丢给了奶嬷嬷照顾就不管不问,只一门心思地扑到了胤祉身上,最后弄得到如今只剩下弘景这么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与她还不亲近,一直被董鄂氏带在身边娇养着,简直就被养成了弘晟的跟屁虫,已经色衰的田氏,见府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女人,再想想已经小半年未曾见过她面的胤祉,终于想到了弘景这个孩子,可是此时,她再想将弘景要回来,却已经是痴人说梦啦。

    今个儿,年后才刚为胤祉新添一个活蹦乱跳男孩的新/宠李氏,又一次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落了她的脸面,田氏郁郁地回到属于她的这处四进院子,满心的苦涩,让她不自觉地迎着雨幕,落下了泪滴。

    “那个恶毒的女人害了我一子一女还不够,还攥着弘景不放,到底要拿捏我到什么时候去!”双手紧握成拳的田氏,望着雨中朦胧的院门,听着隔壁院落里的竹笛之声,被妒火和嫉恨烧得失去理智的她,终于将心底的诅咒骂了出来。

    跟着田氏从盛到衰的嬷嬷潘氏最能理解田氏心里的无奈,但是也是最明白田氏如今处境不大好的人,闻听田氏如此不顾尊卑的言论,心里一慌,忙上前一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竖着的几个宫女的脸色,一边凑到了田氏跟前,伸手堵住了田氏惹祸的嘴,满脸忧色的说道:“主子,您万万不能忘言,这若是传到外头去,怕是您又要被正院那位叫过去训斥了。”

    “训斥就训斥吧,我入府这些年,她少来找我的麻烦了。

    要不是一直顾忌着弘景那孩子,我早就把她做的那些丑事都传扬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么一个面慈心恶的女人能不能当得亲王福晋的桂冠……”田氏这会儿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一把推开了潘嬷嬷,手指指着正院的方向,有些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主子,您糊涂呀!

    您忍耐了这么多年,难道为的就是和那位争一时长短,这只有熬到了最后,才是最大的赢家呀。

    现在那位和那位新人掐到了一处,您就只管看热闹就好!

    何必去计较那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是现在主子爷常日不来看您,好像是有些冷落了您,可是您到底是玉牒上记名的侧福晋,只要守好本分,任谁也不能亏着了您。

    再说,这母子连心,虽说现在弘景阿哥被那位蒙蔽一时,但是早晚会回到您身边的,您又何必着急呢!”潘嬷嬷挥挥手,打发了看好戏的几个宫女,将田氏从窗口位置拉回到了内室里,小声劝解着。

    “忍……我忍不下去了。”

    田氏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打从她发现弘景见到她连额娘都不叫的时候,她就想着要和董鄂氏拼了算了,但是在潘嬷嬷的劝解下,她选择了忍耐,这一忍就是好几年,可是眼瞧着府里的新人越来越多,眼瞧着弘景和董鄂氏越走越近,她这肚子里的怨气越来越多,她觉得她要是再不发泄出来就真的要疯了。

    同样是侧福晋,同样是做人妾室,同样育有子嗣……

    凭什么四爷府里那位瓜尔佳氏就风光无限,凭什么她就要处处忍耐,要是没有对比,许是她也会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个儿的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还会觉得狠满足,毕竟她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人,居然能成为府里有名有份的侧福晋,这已然是上天眷顾,可是有了那么一位荣宠不衰的人在,她田氏这心里不平呀!

    与其说她是嫉妒着瓜尔佳氏的运气,不如说她是羡慕瓜尔佳氏如今的风光,不但能在康熙老爷子面前露脸,还与四爷的生母德妃娘娘如母女一般相处,更有乌拉那拉氏对其呵护有加,而她在荣妃马佳氏和嫡福晋董鄂氏跟前,却只能像个高等宫女一般的卑躬屈膝地伺候着,稍有不慎,便是被人连半点脸面都不留的一顿呵斥,连昔日待她如珠如宝的胤祉,也移情别恋地看上了新人,将她如一件衣服一般随手舍弃,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怎么能平衡。

    “嬷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个小老乡在那人跟前颇有些脸面,不如你去见见她吧!”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不平的田氏,随手翻出了前两日四爷府的李侧福晋送来的请帖,阴笑着看向了潘嬷嬷,低声说道。

    潘嬷嬷被问得一愣,直到看清楚了田氏手里捏着的请贴,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狐疑的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

    自打小李氏成为了李侧福晋,这还是她第一次邀请各府侧福晋来府里说话、饮茶、听戏,之前虽说大家伙儿都已经见过面了,但是私底下是一点来往没有,相反田氏与之前的李氏关系不错,田氏也经常给大李氏下帖子邀她过府饮茶、听戏,相处得如亲姐妹一般,所以她一直都很讨厌这个顶替了大李氏位置的小李氏。

    这会儿,田氏翻出来小李氏的请帖,也不过就是想要找个人给瓜尔佳氏添添堵罢了,“我哪里有什么意思,我也就是想要给李侧福晋搭个桥,先给自己个儿拉个盟友罢了。”

    潘嬷嬷没想到田氏会哄骗她,只当田氏是病急乱投医,四处撒网而已,所以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可是听说那位在府里的处境,也不大好呀!”

    田氏心里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所以潘嬷嬷的话音一落,她就笑呵呵的接过了话茬,“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要是那位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送上这份礼物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依我看,那位也不过就是一时不得志罢了,李家虽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名门望族,但是在四爷的扶持下,也有了几个人在朝上,再加上她年纪正是好时候,想要得宠,真真是易如反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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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