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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此时,正在膳房里忙碌着的燕四,华丽丽地打了个冷战。

    他心神不宁地抬起头,左右环顾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么心慌意乱地也不适合在厨房这种又是刀、又是火的地方忙碌了,他慌里慌张地洗洗手,打算先回自个儿屋里躺会儿,一来是忙里偷闲地躲会儿懒,二来是稳定稳定心神。

    而就在这时,苏培盛到了。

    他一瞧见苏培盛,便知道他心里突然钻出来的不祥预感是从哪里来了!

    “苏公公,您老贵足踏贱地地来找小的,可是主子爷那边儿有什么急差事?”燕四伸手揉揉眼皮猛跳的右眼,快步迎了出来,躬身弯腰地谄媚问道。

    苏培盛闻言,也是一拱手。

    这什么人都能得罪,但是负责打理一日三餐的厨子,他是万万不敢得罪。

    再说,这燕四也不是一般的厨子,那是有品有级的膳房总管,花花轿子,人抬人,若非必要的事儿,他还不想得罪了这位膳房总管呢,自然是要表现得客气些了。

    “瞧瞧,瞧瞧,您这就是故意打趣咱家啦,咱家也就是主子爷跟前儿一个跑腿传话的小人物,怎么当得起一个贵字呢。”苏培盛更是不敢担燕四的奉承了,笑呵呵地客套道。

    说到这里呢,还不算完。

    他还不忘将四爷的吩咐,尽量委婉地转告给燕四燕公公知道。

    不过就算他说得委婉,但是让燕四燕公公离开膳房,丢开膳房总管这差事,去府里嫡福晋的院里伺候,还是有种被夺权下放的感觉,所以燕四这脸色登时就难看极了。

    好在,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燕四也是有所了解的。

    燕四仅仅是脸色微沉,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张笑脸,笑嘻嘻地应下了差事,连声道:“主子爷对福晋主子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还要劳烦苏公公替小的在主子爷跟前儿多说些好话,小的这就收拾收拾和这边的副管事交了差事,去牡丹台那边伺候了。”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地将一枚装着些散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接过荷包,动作流畅地往袖管里一塞,笑着点头道:“燕公公也别觉得是被主子爷夺权了,主子爷是惦记着福晋的身子,又知道您这手药膳的本事,这才会忍痛割爱地将您派到牡丹台去伺候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就会叫您回来了,毕竟咱们主子爷也离不得您伺候啊!”

    “得,那我就承您吉言了。”燕四得了苏培盛这句话,心里一松地露出了笑脸。

    苏培盛也没有在膳房这边多耽搁,又陪着燕四寒暄了几句,便干脆利落地回牡丹台复命去了。

    午后,圆明园里,阵阵微风拂过树梢花头,虫鸣鸟语,当真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而就在这样的美景丽色之间,某一个隐蔽的溪流旁,却正发生着话本子里的狗血剧情。

    穿着倩碧色绣对襟小衫配素白色挑花裙的小丽娘,竟然脚滑落水了。

    正巧经过的弘晖见状,丝毫不曾犹豫,越过身旁伺候的仆从,便开始了他英雄救美的好戏码。

    “谢谢。”小丽娘浑身发软地趴在弘晖的怀里,喃喃谢道。

    弘晖一脸满足地紧揽着小丽娘,感受着这份有违礼数、颇为出格的温玉在怀,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温暖柔软触感,不能自拔的瞬间,小丽娘终于忍着脚软地站直了身子,也抬起头来,细看救起自个儿的英雄面庞。

    这一眼,便让小丽娘满脸惊讶地叫出声来了。

    “怎么是你,你不是小太监?”小丽娘好似已经忘记自个儿正衣衫不整地趴在弘晖的怀里一般,手指微颤地指着近在眼前的弘晖,颤声问道,并没有愚蠢地装作看不见弘晖身上那套价值百两银子的蜀绣杭绸锦袍。

    而弘晖呢,被这样呆萌的小丽娘逗笑了。

    他嘴角噙笑地扶着小丽娘站稳,微微退后一步,扯着身上满是褶皱的锦袍,笑着说道:“爷从未说过自个儿是小太监啊,反倒是你那天一见到爷就将爷当做替旁人传话跑腿的小太监了,而且爷也没有故意隐瞒身份啊,只是爷当时担心点明身份让你尴尬,这才会含含糊糊地应下来了。”

    “奴家小丽娘见过贵人,贵人吉祥。”小丽娘见状,忙屈膝见礼道。

    “起来,瞧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全然看不出那日的灵动和倩丽,而且这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你也不怕被风吹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弘晖笑着扶起屈膝见礼的小丽娘,柔声打趣道。

    小丽娘闻言,脸色微地捂着被溪水打湿的对襟小衫,后退着离开了溪边。

    弘晖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眼底的眸光,却是越发温柔,他从小生活在人心复杂的亲王府里,并非从未怀疑过自个儿和小丽娘的偶遇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但是小丽娘并未顺杆爬地赖上自个儿,而是规规矩矩地离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倒是让他不再怀疑小丽娘了。

    他也暗暗打定主意,他要将小丽娘这个一眼看去如同白纸般通透明了的姑娘留下。

    至于如何才能留下小丽娘,弘晖心里也已经有主意了。

    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而自个儿刚刚在小溪流里,将小丽娘救上来的时候,因为救人心切,又搂又抱的,早就逾越礼数之说,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怎么能在做出有损女子名节之事后就不管不问了呢。

    弘晖想到这里,也不回去前院更换袍服,便直接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往牡丹台走去。

    牡丹台前。

    苏培盛和弘晖一行人撞上了。

    “哎呦,大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啊?”苏培盛一脸惊慌地凑到弘晖跟前儿,张口问道,同时拧着干净帕子就往弘晖阿哥的身上擦去,一副打算替弘晖擦干身上袍服水迹的模样,还不忘丢给弘晖身后跟随的宫婢仆从一记明晃晃的白眼儿。

    弘晖则是满脸嫌弃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笑着摆手道:“公公不必如此。”

    说是满脸嫌弃,其实也就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厌恶和鄙夷罢了。

    毕竟苏培盛是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便是弘晖瞧不起苏培盛的身份,却也不会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便如同四爷对康熙帝跟前儿的太监要笑脸相迎一般,别看这些太监的身份低微,但是却是让人投鼠忌器地身居关键位置,所以便是如四爷和弘晖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室血脉,也唯有礼遇非常了。

    苏培盛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让他伺候弘晖阿哥更衣,弘晖阿哥的身份还不够呢。

    他也适时地后退了一步,恭敬见礼,不给旁人留下攻讦自个儿的借口。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她目送着晴岚走到牡丹台门口的廊下,笑着拍拍手,将在座众女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个儿的身上,朗声说道:“前面已经传信过来了,新姑爷说话就到,咱们也准备准备吧!”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此时,正在膳房里忙碌着的燕四,华丽丽地打了个冷战。

    他心神不宁地抬起头,左右环顾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么心慌意乱地也不适合在厨房这种又是刀、又是火的地方忙碌了,他慌里慌张地洗洗手,打算先回自个儿屋里躺会儿,一来是忙里偷闲地躲会儿懒,二来是稳定稳定心神。

    而就在这时,苏培盛到了。

    他一瞧见苏培盛,便知道他心里突然钻出来的不祥预感是从哪里来了!

    “苏公公,您老贵足踏贱地地来找小的,可是主子爷那边儿有什么急差事?”燕四伸手揉揉眼皮猛跳的右眼,快步迎了出来,躬身弯腰地谄媚问道。

    苏培盛闻言,也是一拱手。

    这什么人都能得罪,但是负责打理一日三餐的厨子,他是万万不敢得罪。

    再说,这燕四也不是一般的厨子,那是有品有级的膳房总管,花花轿子,人抬人,若非必要的事儿,他还不想得罪了这位膳房总管呢,自然是要表现得客气些了。

    “瞧瞧,瞧瞧,您这就是故意打趣咱家啦,咱家也就是主子爷跟前儿一个跑腿传话的小人物,怎么当得起一个贵字呢。”苏培盛更是不敢担燕四的奉承了,笑呵呵地客套道。

    说到这里呢,还不算完。

    他还不忘将四爷的吩咐,尽量委婉地转告给燕四燕公公知道。

    不过就算他说得委婉,但是让燕四燕公公离开膳房,丢开膳房总管这差事,去府里嫡福晋的院里伺候,还是有种被夺权下放的感觉,所以燕四这脸色登时就难看极了。

    好在,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燕四也是有所了解的。

    燕四仅仅是脸色微沉,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张笑脸,笑嘻嘻地应下了差事,连声道:“主子爷对福晋主子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还要劳烦苏公公替小的在主子爷跟前儿多说些好话,小的这就收拾收拾和这边的副管事交了差事,去牡丹台那边伺候了。”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地将一枚装着些散碎银子的荷包,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接过荷包,动作流畅地往袖管里一塞,笑着点头道:“燕公公也别觉得是被主子爷夺权了,主子爷是惦记着福晋的身子,又知道您这手药膳的本事,这才会忍痛割爱地将您派到牡丹台去伺候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就会叫您回来了,毕竟咱们主子爷也离不得您伺候啊!”

    “得,那我就承您吉言了。”燕四得了苏培盛这句话,心里一松地露出了笑脸。

    苏培盛也没有在膳房这边多耽搁,又陪着燕四寒暄了几句,便干脆利落地回牡丹台复命去了。

    午后,圆明园里,阵阵微风拂过树梢花头,虫鸣鸟语,当真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而就在这样的美景丽色之间,某一个隐蔽的溪流旁,却正发生着话本子里的狗血剧情。

    穿着倩碧色绣对襟小衫配素白色挑花裙的小丽娘,竟然脚滑落水了。

    正巧经过的弘晖见状,丝毫不曾犹豫,越过身旁伺候的仆从,便开始了他英雄救美的好戏码。

    “谢谢。”小丽娘浑身发软地趴在弘晖的怀里,喃喃谢道。

    弘晖一脸满足地紧揽着小丽娘,感受着这份有违礼数、颇为出格的温玉在怀,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温暖柔软触感,不能自拔的瞬间,小丽娘终于忍着脚软地站直了身子,也抬起头来,细看救起自个儿的英雄面庞。

    这一眼,便让小丽娘满脸惊讶地叫出声来了。

    “怎么是你,你不是小太监?”小丽娘好似已经忘记自个儿正衣衫不整地趴在弘晖的怀里一般,手指微颤地指着近在眼前的弘晖,颤声问道,并没有愚蠢地装作看不见弘晖身上那套价值百两银子的蜀绣杭绸锦袍。

    而弘晖呢,被这样呆萌的小丽娘逗笑了。

    他嘴角噙笑地扶着小丽娘站稳,微微退后一步,扯着身上满是褶皱的锦袍,笑着说道:“爷从未说过自个儿是小太监啊,反倒是你那天一见到爷就将爷当做替旁人传话跑腿的小太监了,而且爷也没有故意隐瞒身份啊,只是爷当时担心点明身份让你尴尬,这才会含含糊糊地应下来了。”

    “奴家小丽娘见过贵人,贵人吉祥。”小丽娘见状,忙屈膝见礼道。

    “起来,瞧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全然看不出那日的灵动和倩丽,而且这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你也不怕被风吹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弘晖笑着扶起屈膝见礼的小丽娘,柔声打趣道。

    小丽娘闻言,脸色微地捂着被溪水打湿的对襟小衫,后退着离开了溪边。

    弘晖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眼底的眸光,却是越发温柔,他从小生活在人心复杂的亲王府里,并非从未怀疑过自个儿和小丽娘的偶遇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但是小丽娘并未顺杆爬地赖上自个儿,而是规规矩矩地离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倒是让他不再怀疑小丽娘了。

    他也暗暗打定主意,他要将小丽娘这个一眼看去如同白纸般通透明了的姑娘留下。

    至于如何才能留下小丽娘,弘晖心里也已经有主意了。

    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而自个儿刚刚在小溪流里,将小丽娘救上来的时候,因为救人心切,又搂又抱的,早就逾越礼数之说,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他怎么能在做出有损女子名节之事后就不管不问了呢。

    弘晖想到这里,也不回去前院更换袍服,便直接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往牡丹台走去。

    牡丹台前。

    苏培盛和弘晖一行人撞上了。

    “哎呦,大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啊?”苏培盛一脸惊慌地凑到弘晖跟前儿,张口问道,同时拧着干净帕子就往弘晖阿哥的身上擦去,一副打算替弘晖擦干身上袍服水迹的模样,还不忘丢给弘晖身后跟随的宫婢仆从一记明晃晃的白眼儿。

    弘晖则是满脸嫌弃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笑着摆手道:“公公不必如此。”

    说是满脸嫌弃,其实也就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厌恶和鄙夷罢了。

    毕竟苏培盛是四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便是弘晖瞧不起苏培盛的身份,却也不会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便如同四爷对康熙帝跟前儿的太监要笑脸相迎一般,别看这些太监的身份低微,但是却是让人投鼠忌器地身居关键位置,所以便是如四爷和弘晖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室血脉,也唯有礼遇非常了。

    苏培盛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让他伺候弘晖阿哥更衣,弘晖阿哥的身份还不够呢。

    他也适时地后退了一步,恭敬见礼,不给旁人留下攻讦自个儿的借口,同时好心地提醒弘晖阿哥应该多注意下仪表仪容,毕竟四爷是很看重规矩的人,弘晖阿哥这样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四爷跟前儿,容易惹怒四爷。

    弘晖呢,本是想着这样能让四爷更容易同意自个儿的想法,但是经苏培盛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个儿的想法是太异想天开了些,忙笑着道:“幸亏苏公公提醒,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再过来给阿玛请安,还望苏公公能替我稍稍遮掩下。”

    “大爷放心,奴才不是多嘴的人。”苏培盛恭声答道。

    弘晖也不是抠门的人,笑着将一个玉佩打赏给了苏培盛,又客套两句,转身离开了牡丹台前,快步回到自个儿的住所,重新换上一套洗净烫平熏香的圆领对襟袍服,打扮地立立正正地领着人往长春仙馆走去。

    他要找个帮自个儿在四爷跟前儿吹枕边风的人。

    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新侧福晋,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别看弘晖很不爽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干涉自个儿房里的那些事,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乌拉那拉氏对自个儿的惦记,他也相信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会拒绝自个儿的要求,不然他也不会贸贸然地跑过去找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帮忙。

    只是他有一点想错了。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关心他,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她也是位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太了解如小丽娘这般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们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了,弘晖看不透小丽娘的小把戏,乌拉那拉氏却看得清楚明白,加之小丽娘的出身低,还是汉女,她怎么能允许弘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妾室呢!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拒绝,或者是泼冷水,她笑呵呵地答应了弘晖的要求,玩起了拖字诀:“弘晖啊,你能在这时候想到姨娘,姨娘心里高兴,姨娘也愿意帮助你抱得美人归,但是你也知道你阿玛的性格,他是最在意规矩、体面的了。

    不但如此,这几日又是茉雅琦和新姑爷回门省亲的日子,府里多了不少外人在呢。

    要是姨娘贸然和他说起这件事,怕是反倒要坏了你的好事,姨娘想着先将小丽娘那丫头带在身边教导些日子,也让你阿玛能对小丽娘有些印象,然后再寻合适的机会,将你所求的这件事和你阿玛好好说说,你觉得呢?”

    “如此,那就仰仗姨母了。”弘晖闻言,思考片刻,笑着点头同意了。

    他将此事拜托给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待他走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致。

    她愤怒地将手边的茶碗、托盘等玩意儿统统推到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脸色沉如锅底,戴着鎏金镶珠护甲的玉手,死死地攥着太师椅两侧的扶手,厉声吩咐道:“这府里的妖魔鬼怪真不少,连区区戏子都敢妄想成为堂堂亲王府嫡长阿哥的妾室,要是让她进了门,这府里的规矩该置于何处呢!”

    “主子,依奴婢看,您倒不必如此不快。

    弘晖阿哥是身份尊贵,但是奴婢听说小丽娘也是模样出众、娇媚如花,现在大阿哥对她有意,她也乐意往高处爬,您这会儿帮她一把,她还不得对您感激涕零啊,事事以您的意思为主,到时候您想要插手院里的事儿,也更方便些啊!”一直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身边旁听的近身宫女锦兰闻言,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这也是因为她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一切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利益为重。

    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狠瞪了一眼锦兰,却没有说话,因为她也知道锦兰是为她好,要是弘晖阿哥不是她的亲子,她也认为这主意很不错,所以只是吩咐锦兰去内室里取来妆匣,好好给自个儿梳妆打扮下,她要亲自去牡丹台见四爷,好好和四爷说说这件事,她绝对不允许小丽娘那样的人成为弘晖的枕边人。

    锦兰拦不住乌拉那拉氏,也劝不住乌拉那拉氏。

    她小心翼翼地替乌拉那拉氏梳妆打扮一番,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往牡丹台的方向走去,就在她琢磨着该如何拦下乌拉那拉氏这种有些莽撞的做法时,还不等她开口,乌拉那拉氏就停住了脚步,她望着牡丹台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还是不行,要是让四爷知道这事,弘晖就有麻烦了。”

    说完,她也不用锦兰劝说了,转身就回自个儿的住处去了。

    锦兰一脸懵。

    她是从小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一块长大的陪嫁丫鬟,也是最了解乌拉那拉氏瑞溪性格的人,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家主子为何会对弘晖那般用心,同时她也发现自家主子有很多和以前全然不同的地方。

    以前她总是觉得是因为自家主子出嫁了,这已婚妇人和未婚格格,难免有些不同,但是随着这样的细节越来越多,她却隐隐有些怀疑和猜测,她这会儿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些事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说一说。

    而就在她心里腹诽不止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却已经先一步想出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这个办法和锦兰有关。

    乌拉那拉氏接过宫婢送上的热茶,笑着和锦兰说道:“刚刚是我犯傻了,将小丽娘许给弘晖是一件对我很有利的事儿,但是这件事还需要细细计划下,毕竟她的身份太低了,便是我替弘晖求四爷答允,四爷也不能同意。

    要是可以,我打算将她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到时候将她以我的近身宫婢的名义,指给弘晖那孩子做格格,也显得更体面些,但是这小丽娘不是个省油灯,还需要你多多注意她几分,别到时候咱们想要示好弘晖阿哥不成,还引狼入室地给自个儿平添烦恼。”说完,她又站起身来,笑着拍拍锦兰的肩膀,以示对锦兰的看重,这才迈步往旁边的休憩室走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毕竟这御前侍卫是归皇上直辖统领,便是本王贵为皇子,也插不上手、说不上话,而且你这个身份入宫当差,也是有些风险的,所以你务必要格外小心,一定不要和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再说你也别以为这做御前侍卫就真的是享清福的事儿,宫里更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四爷笑着摆摆手,沉声提醒道。

    御前侍卫……

    这差事是份地地道道的美差,在皇上跟前儿行走,不但出头快,也风光,便是朝堂上那些一品二品的封疆大吏,见到御前侍卫也是要礼让三分。

    阿兴阿稍作沉吟,拱手道:“岳丈提携,小婿没齿不忘。”

    “自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啦。

    本王保举你,其实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如何,还是要看你自个儿的能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用点药。

    本来乌拉那拉氏是不打算防备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的,但是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这让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着要循规蹈矩、稳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在说办法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顺利地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路上。添了块大石头。

    “既然乌拉那拉氏妹妹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大李氏却并不在意乌拉那拉氏遮遮掩掩的做法,笑着提出了告辞。

    与此同时,她还心里暗暗嘲讽着,嘲讽着乌拉那拉氏族的家传就是这副德行。

    明明都是骨子里坏得流脓冒水的蛇蝎美人,面上还要摆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真是让人瞧不上,同时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起码她不用担心被乌拉那拉氏推出去做挡箭牌了,毕竟她连乌拉那拉氏想要做些什么事去坑害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不知道,便是这事露馅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不趁着这机会,抓紧离开这长春仙馆,避避嫌。

    与大李氏的态度相反,小乌拉那拉氏则是打心眼里好奇着乌拉那拉氏要如何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可惜她几番试探下来,乌拉那拉氏也没打算替她解开心里的困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有些别有居心的。

    因此,小乌拉那拉氏也不得不提出了告辞。

    乌拉那拉氏端坐在上首宝座之上,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对着身边伺候的近身宫婢,低声问道:“你去查查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走得太近了,本福晋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别到时候没有扳倒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丫头,我却在她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她就微提袍摆地往内室里走去。

    虽然这里曾经是她最讨厌的女人瓜尔佳氏的居所,但是住着是真舒坦,前有绿荫环绕,后有溪水潺潺,左右有微风吹来的淡淡花香,后跨院里的那眼温泉,更是为这长春仙馆添了些许悠然缥缈之意,让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更加名副其实,犹如真正的瑶池仙境般。

    此时,她就是要去后跨院里好好泡泡温泉,解解乏。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去享受人生的时候,匆匆离开长春仙馆的小乌拉那拉氏,则是心神不宁地在自个儿住所的小院里,来来回回地兜转着。

    她正在等待着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隔墙碰头呢。

    从乌拉那拉氏那隐隐闪烁着的阴毒目光中,小乌拉那拉氏察觉到了几分惊险,她很担心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摔倒在乌拉那拉氏给她设计的圈套里,那她还有什么指望能够扳倒乌拉那拉氏这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堂姑姑呢。

    好吧,她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仇是从小就结下的。

    那时候,乌拉那拉氏瑞溪是继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后的长房嫡出格格,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未出阁前的身份等同,甚至隐隐有些超过。

    毕竟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前,这乌拉那拉氏族还不如此时这般兴旺荣耀。

    而等到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嫡长格格在族里崭露头角的时候,随着四爷封王开府,随着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在皇亲贵胄圈里站稳脚跟儿,乌拉那拉氏族彻底发达了。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族里捧在手心里疼护的贵女。

    阖族上下,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最耀眼的明珠,而乌拉那拉氏珍珠呢,空有一个好名字,但是家世所限,她却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瑞溪在族里的地位,不然同样是嫡出的格格,她比乌拉那拉氏瑞溪和先福晋小一辈呢,怎么也不可能被送到四爷府里做乌拉那拉氏固宠争宠的助力,为了避人口舌,还特地改了族谱上的排序,让她和先福晋成为同辈姐妹。

    如果真是她一进府就被四爷如珠似宝地珍视着、宠爱着,她也不会如此不平。

    偏偏呢,那时的四府里有瓜尔佳氏尔芙这位侧福晋独占四爷宠爱,而四爷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是面和心不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担心她得宠生子之后,妨碍到弘晖在母族的地位,根本不给她出头的机会,坑得她到现在,还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小格格。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仍然如小时候那般压在她头上,进门就是侧福晋之尊。

    如此际遇,怎能让小乌拉那拉氏不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瑞溪呢……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积聚在心底的不甘不平,这才让小乌拉那拉氏被乌拉那拉氏媚儿说动拉拢了。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想到乌拉那拉氏瑞溪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心慌。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媚儿谦和恭顺地送走了要去前院和幕僚商量政务的四爷,终于有机会来到随安室前的小院,和小乌拉那拉氏隔墙碰头了。

    事有凑巧,乌拉那拉氏也在这会儿来到了长春仙馆的跨院里了。

    长春仙馆的跨院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携小五格格居住的随安室,仅仅是一墙之隔,隔壁有个稍微大些的响动,总是瞒不过乌拉那拉氏的耳目,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全在于跨院这边伺候的宫婢不尽心罢了。

    而此时,乌拉那拉氏亲至,跨院的宫婢是自然而然要在院里小心伺候的。

    这也真是事有凑巧了。

    往常,乌拉那拉氏都是等宫婢们准备好,这才领着近身宫婢来到跨院的温泉泡澡,今个儿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又不想在秋日里用冰损害身体,便让宫婢捧着自个儿院里的当月账本,来到跨院这边的凉亭里,一边等待着宫婢准备洗漱要用的家伙什儿,一边坐在凉亭里整理账目,也就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隔壁古香斋、随安室里的动静。

    微风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窃窃私语,一丝不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乌拉那拉氏听得满肚子怒火,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她倒是要好好听听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

    风吹云散,尔芙终于搞定了晚上家宴的细节,她邀请着茉雅琦一块回到了牡丹台。

    本来她还有些发愁要和茉雅琦聊些什么,免得同处等待的时候太尴尬,结果她这边儿才回到院里,椅子还没坐热乎,霓裳阁来府里送新装的管事就抬着装满新衣的香樟木箱笼,随着毓秀姑姑过来了。

    整整两大箱的新衣。

    其中有她的,也有府里各院女眷的,更有茉雅琦的。

    主要都是茉雅琦的新衣,足足装满了一个箱笼。

    尔芙笑呵呵地接受了霓裳阁管事的请安礼,接过了礼单,粗略扫看了一眼,确认数目没问题,又让毓秀姑姑检查了下新衣的针脚绣活等细节,便让诗晴将准备好的荷包,交给了霓裳阁的管事,以作打赏。

    “也是巧了,这管事娘子真会选时间。”尔芙目送着管事娘子离开,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示意毓秀姑姑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摆在地当间的两个香樟木箱笼。

    时值秋日,正是各地藩王使臣进京面圣的时候,随后更有秋狩秋围等需要盛装出席的大型活动,所以尔芙在霓裳阁定的新衣,都是比较华丽端庄的锦服,用料上乘,绣工精致,且佩饰名贵,猛然打开,竟是晶光闪烁的一片绚烂。

    饶是茉雅琦是见惯好东西的亲王格格,郡主之尊,亦是有些眼光缭乱的感觉。

    “你是新嫁娘,这原本待字闺中时候的衣裳都不能穿戴了,所以额娘替你多定做了几套新衣。

    其中有四套常服,皆是用蜀锦杭绸等好料子,就是绣活稍简单了些。

    额娘是想着你平时穿着在府里处理庶务,或者是和亲近的妯娌闲聊小坐,不会显得寒酸失礼,另外那四套礼服,皆是按照你郡主的品级所制,进宫请安的时候穿着正好,还有几套锦服,皆是时下的新款式,供你外出交际应酬的时候穿戴。

    虽然还是不太充裕,但是总归能应付过一时了。”尔芙指点着其中一口箱子,轻声介绍道。

    说完,她又让人在内室里摆起屏风,留出单独的空间,让茉雅琦更好的试穿新装。

    “那孩儿就先失陪了。”茉雅琦猛然看到这么多套精致漂亮的新衣裳,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穿一二,见尔芙如此安排,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笑吟吟屈膝一礼地往内室里走去。

    而就在茉雅琦去内室里试穿新衣的时候,其他各院的女眷也都应邀前来了。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漂亮衣裳的。

    四爷府里的这些女眷,每季每月的份例里,皆有数套新衣,但是还是不影响她们对添置新衣的欢喜,更何况尔芙是府里众女人所周知的大方人,替她们在京中旺铺霓裳阁定制衣裳,便是她们早就知道了衣裳的款式,这心里亦是早就盼着看见实物的那天了。

    最先过来的,便是正养育着小四阿哥的陆格格了。

    陆格格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便是养着小四阿哥,又有尔芙辖制府里各处管事,让这些管事不敢克扣府中内眷的份例,但是那些稀罕的好玩意儿,亦是轮不到她这个如小透明般、还没有银子打点各处的小格格手里,难得尔芙替各院内眷在霓裳阁定制新衣锦服送到府里了,她得到消息,连正在苦恼的小四阿哥都顾不上,便匆忙赶过来了。

    “坐吧,别计较虚礼了。”难得陆格格心悦诚服地给尔芙请安见礼,但是尔芙却不稀罕,笑着摆摆手,免了她的请安礼。

    同时,她笑着命诗晴将已经叠好放在一个个托盘里的新衣裳,选出陆格格的那套,送到了陆格格的跟前儿,柔声说道:“这次要赶着给茉雅琦那孩子裁剪新衣,便是霓裳阁的绣娘不少,但是到底是有些应对不及,所以我就让她们先把制好的几套衣裳送过来了,左右咱们姐妹的衣裳都不缺,剩下的那些衣裳,过些日子送来,亦是一样的。”

    陆格格闻言,自是不会反对,笑呵呵地附和道:“福晋安排甚是妥帖呢,毕竟茉雅琦格格出嫁后,这原本闺阁里的那些衣裳就不大合适她的身份了,当时婚期又比较赶,针线房那边也忙不过来,仅准备了几套夏天穿的褂子,自是该替她将换季的新衣先准备上,至于咱们府里这些姐妹们,稍微等等,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能理解就好。”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说完,便也安排陆格格进内室里去试穿新衣了。

    紧跟在陆格格后面来的,便是董鄂氏格格了。

    董鄂氏格格倒是不在意几套新衣,毕竟她是名门望族出来的贵女,只是她正好闲着没事,得到尔芙这边的消息,安顿好小格格,便过来了,其实要不是她担心留给尔芙一个和其他内眷走得比较近的印象,她应该是和陆格格一块过来的。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当然,也是因为有小乌拉那拉氏那个外人在旁边,她不好太随意。

    舒舒服服地睡了个下午觉,半梦半醒间,尔芙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见了见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得脸的管家婆子,管家婆子是过来替伊尔根觉罗氏传话的,说是尔芙难得回娘家一趟,伊尔根觉罗氏特地从百味居要了桌席面,打算晚膳的时候在花厅用饭,阖府上下也好能聚在一块说说话。

    尔芙满脸懵地点头,然后照样吩咐诗兰送上碎银子打赏,等着管家婆子一出门,便又迷迷糊糊地躺倒在了床上,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瞧着外面已经斜挂在天边的残阳,忙从床上跳起来,招呼着诗兰和诗情替自个儿洗漱更衣。

    少时片刻,急忙收拾齐整的尔芙就急急忙忙地往花厅赶去了。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她必然不会如此在意时间,生怕迟到失礼,但是在凌柱的府上,她实在不希望给人倨傲的错觉。

    百味居那边儿知道是凌柱府要席面,也是使出了看家本事。

    等到尔芙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百味居的小伙计过来送席面,倒是也不算迟到,因为前院书房里忙活着的凌柱还没有到,而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才领着两个小儿子过来,尔芙笑眯眯地上前扶住了伊尔根觉罗氏,又敲了敲两个便宜弟弟的脑门,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掏出一对雕刻着麒麟神兽的玉佩,分别交给允文、允武,这才说说笑笑地和伊尔根觉罗氏一块往花厅里走。

    虽说满族人家除了宫里头格外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寻常人家,起码凌柱府和四爷府都没有这样的规矩,顶多就是有谁说话冒失、没有分寸的时候,府里的男主人敲敲桌边,敲打上一两句就算了,所以在满族人家这种阖家老少凑在一起用饭的日子,那就是一次聚会的机会。

    尤其今个儿是尔芙难得回门的日子,别说伊尔根觉罗氏高兴,就是收到礼物的文武弟弟都是高兴的,那自然而然说话就不需要如平日那样谨慎,说上几句讨趣的话,即便是有几分出格,做长辈的都会理解、包容,起码不会不顾小辈脸面,直接开口教训了,而小文小武俩小子,今个儿就是偷偷商量好来的,他们想要去参军历练。

    不得不说,满人善弓马骑射,汉人更喜好读书写文章,哪怕是入关以后,也很少有几个能和汉人学子媲美的满人文人,大部分大儒仍然是集中在文风更兴旺的关内那边,而小文和小武俩小子,虽说借着便宜姐夫四爷的面子,府里也请来了靠谱的西席教导他们读书习字,学习孔孟之道,但是还是一进书房就打不起精神来,即便是已经恨不得将头悬梁、锥刺股的方法都用上,始终也没有什么进步,现在弄得是听说阿玛要考较他们的功课就觉得心虚气短,所以更喜欢弓马骑射、泛读兵书的二人不约而同的觉得今个儿是个合适提出心底弃笔从戎想法的好机会。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提出这想法之前,还是先跑到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卖乖讨巧了一阵,这样起码保证就算是阿玛凌柱知道他们的想法会不高兴,想要责罚他们的时候,也会有人帮忙说和几句。

    这俩小子在这方便,那还是蛮有经验的。

    花厅开席,酒过三盏,小文小武瞧着凌柱眉眼带笑的样子,终于鼓足勇气,很是忐忑地提出了要去军营中历练的想法。

    “胡闹,你们才多大年纪,正是该跟着先生苦读的时候,军营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胡闹的地方么,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本来还笑吟吟地端着酒盏说话的凌柱闻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教训的话,真是说来就来,也难怪凌柱会如此,他这把年纪才有了小文小武这一双子嗣绕膝,比起寻常人家,自是要更加重视的,现在俩孩子突然提出要去军中历练,他要真是浑然不当回事,那才叫奇怪,何况他本人就是个文官,更喜好舞文弄墨的那套,也着实有几分看不起那些粗鲁的蛮夫武将,又如何能同意自家俩儿子这种看似玩闹的想法呢!

    这也亏得小文和小武考虑得周到,所以凌柱一发火,伊尔根觉罗氏就接茬了。

    她浅浅笑着,先丢给两个小儿子一记眼刀,随即又对面露惧色的小儿子点了点头,暗示两个小家伙儿不必太担心,这才不紧不慢地开腔劝道:“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孩子不懂事就慢慢教,你瞧瞧,咱们尔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上桌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你就这样板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喜欢咱们家出嫁的格格回门呢!”

    说着,她又半真半假地对着尔芙笑了笑,安抚道:“你阿玛就是个糊涂蛋。”

    尔芙也是浅笑回应着,“阿玛也是担心弟弟们的安全,虽说现在咱们大清朝境内四海升平,没有战事,但是这进了兵营就是一只脚踩在战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阿玛会如此动怒,也是因为担心弟弟们。”

    有了尔芙和伊尔根觉罗氏先后打圆场,凌柱也不好太揪着这事不放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改变自个儿的想法,打定主意是不会放两个小儿子去军营历练。

    战功赫赫,看似风光,可是谁人能看到那些人前风光的将领身上有多少暗伤旧患。

    这伊尔根觉罗氏虽说也是出身簪缨之家,但是到底是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子,并不能真正理解到战场上的危机重重,而作为从小看着堂叔伯马革裹尸长大的凌柱,却是发自内心地抵触从戎一路,这也是为何他会舍弃家中传下来的那些人脉,一头钻进文官阵营的原因。

    也许有人会说凌柱胆小怕死,不算大丈夫,可是在凌柱看来,只要能好好活下来,那比那些虚名和尊荣都强,如果不是尔芙在成为他养女之前就已经跟了四爷,他甚至都不想让尔芙和皇室扯上半点关系,昔日钮祜禄氏一族在朝中如何风光无限,连培养出元后的赫舍里一族和康熙帝的母族佟佳氏一族都要礼让三分,但是现在呢,钮祜禄氏一族不说是彻底落寞下来,却也比不得曾经的风光了,这就是因为和皇室扯上关系的原因,比起战场上的杀机四伏,那座恢弘壮丽的紫禁城里的主人,更让人畏惧。

    之前,小文小武没有提出这个想要从戎的想法,他还没有联想到那么多,现在这年头一冒出来,凌柱觉得入口香醇无比的桂花酿都泛着一丝苦味了。

    好好的一场团圆饭,一下子就失去了味道,尔芙也知道这种事情,她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说得太多,兴许还会让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认为她是希望小文和小武去沙场拼搏,最终成为她的助力,或者是成为她膝下弘轩等阿哥的帮手,所以她陪着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几句闲话,待到时间差不多,便也就有些失落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而她的心里,也不可避免的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论伊尔根觉罗氏和凌柱如何当她是亲女,可到底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家人,这倒也并非是尔芙这人没良心,因为若是换做是她的亲生老爸老妈,她说话不会如此瞻前顾后,即便说错,老爸和老妈都会包容她,但是不是至亲家人,有些话说错了,难免会引起不好的连锁反应,她不能不小心些。

    正院那边,凌柱和伊尔根觉罗氏回到上房里,伊尔根觉罗氏打发了上房里伺候的婢仆,又亲自伺候着略显醉意的凌柱更衣洗漱好,也难免有几分埋怨,埋怨凌柱这臭脾气太急躁了些,她是小文和小武的亲娘,她又如何舍得小文小武去军营受苦,但是难得两个孩子鼓足勇气,第一次对父母提出心里的想法,总不该如此直白地出言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

    凌柱也知道自个儿今个儿的反应有些着急了,神情木然地说了句知道了,便身子一歪地躺倒在了床上,那模样显然是在生闷气。

    不过了解凌柱性格的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心中明白,凌柱这是有些挂不住脸了,不然绝不会这样乖乖听完她唠叨就倒头睡觉,她瞧着背对着自个儿躺下的凌柱,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很是贴心地替凌柱掖好被角,这才招呼婢女进来伺候自个儿洗漱,这一通都忙活好,微醺的凌柱都已经打起了鼾声,显然是睡熟了。

    “两个阿哥那边,你一会儿交代小厨房做些热汤送过去,那俩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夜里吃点心容易积食,你要用心些。”换了屋里穿的轻便衣裳,伊尔根觉罗氏倚着大靠枕坐在美人榻上,招呼过做事稳妥的婆子上前,压低声音吩咐道,她瞧着那俩小子在席上吃得不香,估计也是不高兴着,但是她是个女人,总不能压着凌柱同意小文和小武的想法,她也舍不得孩子们去军营受苦,也只能操心操心俩孩子的吃喝了。

    安排好这些琐事以后,伊尔根觉罗氏瞧着床上安睡着的凌柱,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凌柱的想法,也不是不同意凌柱的做法,但是非要拘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头做不高兴做的事儿,她到底有些舍不得,这也就是做娘的心思,既想着孩子能出人头地、人前显贵,又不想孩子吃苦受累,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的,总不可能事事都可着个人的心思来,所以她觉得这事还是得在尔芙那边下下功夫。

    别看凌柱总是以钮祜禄氏势大为荣,标榜自个儿是名门望族的出身,守着祖上的荣光,不肯接受现在他凌柱为主的这支钮祜禄氏分支已经落寞的真相,但是从凌柱这些年仕途不顺,也能看出几分来,祖上的荣光,不可能护佑子孙万代都安享富贵,不然也就不会有那句成语‘家道中落’的出现了,而显然想要孩子们能富贵吉祥,傍住四爷雍亲王这条大腿更现实些,有了尔芙这个曾经瓜尔佳氏的女儿护着,小文和小武就能占住两族人的情分,也许去军营历练历练,也不会出现太危险的事儿吧。

    伊尔根觉罗氏就这样捧着一本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话本子,胡思乱想着,还不等她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理出个头绪来,院里传话的小丫鬟就偷偷摸摸地招呼起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了。

    “怎么回事?”即便是想着心事,伊尔根觉罗氏仍然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拧着眉头抬头瞧了眼蹑手蹑脚回到自个儿身边的大丫鬟,低声问道,她真是想不出外面会有谁这么不开心,这么晚地来吵着她安歇,而能让自个儿身边大丫鬟脸色煞白,显然也不会是出了什么好事情,所以也难怪她会这般没个笑脸了。

    大丫鬟翠柳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弯腰答道:“主子,圆明园那边派了人来给尔芙格格传话,听守门婆子说,瞧着那人身后跟着的是一匹膘肥体壮的快马,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看起来好似圆明园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底下人不敢拦着,已经带着传话的人往格格那边去了。”

    “怎么不早点说,拖拖拉拉地,你真是越来越分不清楚轻重了。”已经将满头青丝都散在肩头的伊尔根觉罗氏不待翠柳讲话说话,便已经蹭得一下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她一边胡乱挽着头发,一边快步往外走着,连件衣裳都顾不上换了。

    也难怪伊尔根觉罗氏会如此着急,在她看来,尔芙有些时候还是太天真,平常府里那点琐事,尔芙已经能应付得妥妥当当,保管不会出什么乱子,可但是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的话,并没有经过事儿的尔芙很难会应对及时,而她是尔芙的额娘,这时就需要她这个经年的老人儿给她做智囊团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这些事儿,自有富泰领着阿昌阿和阿兴阿两个嫡子操持。

    只是她这娇弱之态,看在四爷眼里是楚楚可怜,看在在座众女眼里,便不同了。

    饶是尔芙早就已经预料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有如此一出飙演技的场景,这心里也是酸涩和郁闷齐聚,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冲着四爷猛飞媚眼的情敌。

    “你们俩都快坐下吧,咱们家里人不讲那些虚礼。”马佳氏端坐在上首主位上,瞧着规矩立在跟前儿的两个儿媳妇,满脸欢喜地说道。

    说完,她也主动提起了自个儿稍后要去圆明园做客的事儿。

    马佳氏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下首的茉雅琦,柔声说道:“你是新媳妇进门,照说我该让你早些回去歇着的,不过过午后呢,我要应邀去你娘家做客,所以我想问问你,可有什么话啊、东西的让我替你转交给你额娘和你嫡额娘的?”

    茉雅琦腼腆地低着头,低声道:“母亲问了,那儿媳也就不见外了,麻烦母亲替儿媳转告额娘和嫡额娘,让她们不必为儿媳担心,儿媳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

    说完,她似是有些不安地抬头窥了眼马佳氏的脸色,尽显小媳妇的拘谨忐忑。

    马佳氏爽朗笑着,很是随和的说道:“成,母亲保管将你这话传到,而且你也实在不必如此拘谨,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故意磋磨媳妇的恶婆婆,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我的性子了。

    不信,你问问你嫂子……”

    茉雅琦闻言,微微抬眸,柔声答道:“儿媳知道母亲疼护儿媳们的心思。”

    “婆母,您就别让弟妹为难了,弟妹是才进门的新媳妇,总归是有些拘谨害羞的,等时间久了就好啦。

    弟妹,你也别紧张,咱们婆母是个顶好相处的性子,你以后就知道了。”他他拉氏笑呵呵地看向低头盯脚尖做害羞状的茉雅琦,柔声细语地打着圆场。

    她也不是在糊弄茉雅琦,因为马佳氏还真是一位善待儿媳妇的好婆婆,便是她进门这么些年,马佳氏也从未让她在跟前儿立过规矩,更不曾干涉过她和阿昌阿房里的那些事儿,也从未要往阿昌阿的房里塞人,或是话里话外地要求她给阿昌阿纳妾,放在这时代来说,那绝对是一位开明豁朗的好婆婆。

    正因为如此,她和马佳氏的关系,也是相处得挺不错的。

    茉雅琦又是拘谨腼腆地笑笑。

    马佳氏见状,倒是也没有强留茉雅琦在屋里说话,很是宽和的安排道:“好啦,茉雅琦才进门,这屋里要打理捋顺的事儿也多呢,咱们以后和她说话的机会也多呢,今个儿就让她早些回去吧。”

    茉雅琦自个儿也没有想要在马佳氏房里多待,因为她真不知道该和马佳氏说些什么才好,现在马佳氏主动提出让她回去休息,她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她还是假模假式地推辞了两句,这才顺着马佳氏的意思离开了马佳氏的房间。

    她仍然保持着那副拘谨腼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正院的门。

    不过回到了自个儿的院里,也就是落霞苑里,她就放松下来了。

    “早膳备好了么?”她昂首阔步地走在一众仆从婢女的前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而就在她的眼前不远处的廊下,阿兴阿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正候在那里,等着给她这位新进门的嫡妻敬茶呢……

    “回格格的话,小厨房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您传膳呢!”

    “别再叫我格格了,我现在已经嫁进了喜塔腊氏的府里,那称呼就该随着我现在的身份改变,以后唤我二福晋就是。”茉雅琦笑着点点头,柔声提醒道,同时她也对着廊下满心忐忑等候着的那两位通房丫头颔首一礼,很有几分端庄淑惠的做派。

    当然,这些都是假象而已。

    她笑吟吟地将等在廊下的两个通房丫头让进了屋里头,打发了婆母马佳氏安排到她跟前儿伺候的那些陌生丫鬟,只留下自个儿的陪嫁婢女和管事婆子们,这脸上的笑容,便也收敛一空了。

    总要给这些早自个儿之前就和阿兴阿有过同床之欢的通房丫头们些下马威。

    这也是嫡妻进门后的惯例了。

    茉雅琦神色淡然地打量着屈膝见礼的两个通房丫头,细细打量着她们的模样和身段后,勾唇一笑,柔声道:“往后咱们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同住在这落霞苑里了,我是嫡妻,更是你们俩的主子,所以嫡庶尊卑的规矩是要讲起来的,但是私下里呢,咱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姐妹。”

    说完,她也就接过了通房丫头奉上的热茶,摆摆手让她们起来了。

    见面礼是早就被好的一对赤金步摇,一人一支,公平合理,不偏不倚。

    随后呢,茉雅琦又留两个通房丫头在自个儿房里用过一顿早膳,尽显贤妻的端庄贤淑,这才让她们回去了。

    “让咱们的人盯紧她们,尤其是避子汤,一定不能停。”只是两个通房丫头才一离开,茉雅琦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冷声吩咐道。

    出嫁前,尔芙特地请胡太医和善妇科的梁太医替她伪造出身为处子的假象,让外界那些传闻成为了一场空穴来风的谣言,也让她被阿兴阿怜惜爱重,但是到底没能替她调理好身体,她到现在还是不适合有孕的体质,从小就看着大李氏为争宠手段倍出,茉雅琦绝不愿意有人抢在她之前替阿兴阿诞育下子嗣。

    当然,这也是所有嫡妻的选择。

    一个嫡长子的存在,便是嫡妻在丈夫跟前儿最大的保障。

    虽然茉雅琦是不需要这样的倚仗,但是她还是选择让那些通房丫头服用避子汤,除非她一直不能有孕得子,不然她是不会主动停掉通房丫头们的避子汤药的。

    “孟嫂,你稍后去问问那两个通房丫头的小日子时间。”想到这里,她又补充道。

    按下茉雅琦房里这些琐事不提,正院那边的马佳氏和他他拉氏闲聊几句,便也开始准备去圆明园拜见尔芙要穿戴的衣服首饰和见面礼了。

    拖拖拉拉地忙活到晌午,她换上了厚重的礼物,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因为已经是时间不早,而且还要赶在城门落锁前回到府里,她才上了马车,便让贴身伺候的婢女将自个儿头上戴着的钿子取下来了,同时对着驾辕的车夫,沉声吩咐道:“快着些赶车,不必顾忌我这边儿。”

    说完,她就撂下了挑起的车帘。

    马佳氏这般吩咐,也是无奈。

    因为这四爷府的一众主子们,还在圆明园避暑呢,而她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嫡福晋和要迎娶新媳妇进门的婆母,必须要住在主宅,总不能在别院迎新媳妇进门吧,也不能在新媳妇归宁的时候,自个儿住在别院那边儿躲懒吧,不然她也就不需要如此城里城外的奔波了,毕竟这喜塔腊氏在圆明园附近,也有一处挺不错的别院。

    一路紧赶,愣是将原本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压缩到了小半个时辰内。

    当马佳氏乘坐的马车停在通往圆明园大园门的官道旁时,她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子了,她稍感不适地抚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扶我下车走两步吧!”

    路边不远处,便是住在附近的农户人家。

    她选择在这里让车夫停下马车,自个儿下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儿,一来是她不愿意这么满身疲惫地去见尔芙这位雍亲王福晋,二来是需要趁机解决下三急问题,三来也是想借着附近庄户人家的地方,稍微整理下妆容袍服,免得失礼。

    “快些着吧,不然咱们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罪就白受了。”她坐在婢女临时借过来的厢房里,一边用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压低声音地吩咐道。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也是她身边的老人儿了,自是明白轻重。

    一会儿工夫,她便替马佳氏梳好了发髻,还将马佳氏袍服上的那些刚压出来的褶皱都用湿帕子仔细晕开了,确认没有半点疏忽之后,这才扶着已经活动好筋骨的马佳氏,离开这临时借用的农家小院。

    马佳氏坐上马车,盏茶工夫,便到了圆明园的大园门外。

    大园门外的庑房里,毓秀姑姑和诗情两位尔芙跟前儿得脸的宫婢管事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马佳氏乘坐的马车还没有停稳,毓秀姑姑和诗情就迎出来了。

    这也是尔芙为了显得对马佳氏重视。

    软轿就等在大园门内侧,毓秀姑姑很是热络地将马佳氏送上了软轿,便打发诗情先走一步去给尔芙传信了,而她则留在软轿旁,有说有笑地陪着马佳氏往牡丹台走,如此安排,也是毓秀姑姑怕诗情年纪还轻,不擅长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一时不慎地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牡丹台,尔芙还将大李氏请了过来,毕竟大李氏是茉雅琦的亲额娘么……

    “多谢福晋为茉雅琦如此费心。”大李氏过午就已经等在牡丹台了,她并不知道尔芙为何要在这样的日子邀请马佳氏过来做客,心里很是忐忑,犹犹豫豫地想要问问是何原因,一直磨蹭到这会儿,这才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先是客套地道谢,随即满脸忧色的低声说道,“这马佳氏福晋就要到了,不如妾身先回去吧!”

    尔芙闻言,坦然笑道:“你回去做什么,我请你过来,就是让你和马佳氏见见面,难道你就不担心茉雅琦嫁过去受委屈!”

    说完,她就端起了手边早已经备好的热茶抿了口,笑呵呵地看着大李氏。

    大李氏稍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低声道:“妾身还以为是福晋要和马佳福晋谈正事呢,没想到福晋这般安排,也是为了茉雅琦那孩子,茉雅琦那孩子有福晋做嫡母,当真是她的福分呢!”

    打从尔芙替茉雅琦定下喜塔腊氏这门亲事,大李氏就表现出了高度的恭顺。

    也许在大李氏看来,如喜塔腊氏这样的老牌望族,远比那些毫无根基的官宦府邸,更适合成为弘昀那孩子的助力吧。

    随着诗情过来报过信儿,一会儿工夫,马佳氏的软轿就到了牡丹台外。

    尔芙瞧着渐渐靠近的软轿,对着大李氏笑着道:“亲家过府来做客,咱们也别在这摆谱儿了,出去迎迎吧!”说完,她就率先起身地往明堂外走去。

    是的,因为马佳氏是府里的姻亲亲家,尔芙并没有选择待客常用的水榭花厅等地,而是选择了牡丹台这处靠近住所的明堂,一来是表示亲近之意,二来也是她懒得跑来跑去地来回瞎折腾了。

    而马佳氏在发现尔芙竟然在牡丹台这处明堂接待自个儿的时候,也是倍感欢喜。

    尤其是当她下轿就看见尔芙和大李氏迎出来的时候,那更是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了,别看她也是一品命妇,但是比起尔芙和大李氏这两位玉牒在册的亲王福晋和侧福晋,那身份还差着许多呢,便是成为亲家又如何,这京里的皇亲贵胄还少么,有几个能真的被那些皇室宗亲看在眼里的呢。

    以她的身份,有毓秀姑姑这样一位得脸的管事嬷嬷等在门口迎接,便是抬举了。

    不过尔芙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激动,笑吟吟地迎到了廊下,不等马佳氏屈膝见礼,便主动扶住了马佳氏的双手,柔声招呼道:“快免礼,咱们可是实在亲戚,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外面太阳毒,快跟着咱们进去说话吧!”

    说着,大李氏也来到了跟前儿,满脸堆笑地应和着。

    马佳氏激动得脸色微红地跟着尔芙和大李氏身旁,亦步亦趋地来到明堂里,不顾尔芙等人阻拦地坚持见过礼,这才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下首位置,和大李氏面对面地落座,笑吟吟地和尔芙寒暄着。

    尔芙呢,也是早早就准备好寒暄要用到的各种套话了。

    再加上大李氏从旁附和着,宾主三人,倒是显得很是融洽的模样。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下。”

    尔芙之所以有些尴尬,便是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经不是那种自带平地摔属性的天然小萝莉了。

    同时,她也动作奇快地坐到旁边的竹制躺椅上了。

    虽然是没有摔倒自个儿,但是刚刚那脚滑踉跄的瞬间,还是让她心里慌得很,也让她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更加不听使唤了。

    尔芙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这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总算归位了。

    她有些后怕地瞧着浴桶旁边的镂空脚踏,低声道:“你稍后去管事嬷嬷那里取块毡毯过来,让人把这脚踏好好拾辍一下,这雕刻花纹的脚踏是漂亮精致,但是就是不实用,沾水是照样湿滑,还是要用毡毯铺垫着才好。”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穿戴好身旁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走出了净室。

    尔芙绕过净室前的屏风,正好和四爷走了个对脸。

    “爷练完字了?”她有些羞涩地敛敛领口还未系好的盘扣,柔声问道。

    四爷闻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声说道:“一直也找不到手感,便不练了。”

    说着,他还有些心虚地看看书房的方向,刚刚听到尔芙惊呼,他就匆忙冲过来了,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收拾下呢,这要是让尔芙看透自个儿太在乎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里,他转移话题地问起了尔芙刚刚惊呼的事儿。

    “你呢,刚刚没有伤到自个儿吧?”四爷低头仔细打量着尔芙露在袍摆外的脚踝,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动作灵活地蹦跳着,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滑了下。”

    “以后仔细些。”四爷稍显不快地扶住还要蹦的尔芙,低声叮嘱道。

    尔芙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顽皮性格,刚刚还被差点脚滑摔倒的事给吓得满身是汗、心跳加速呢,这会儿就又没有分寸地蹦起来了,这也就是旁边有四爷扶着她,不然就她那不听使唤的双腿早罢工了。

    就在她挣开四爷大手继续皮的瞬间,意外出现了。

    她也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只觉得脚心一疼,便栽倒了。

    “啊……”内室狭窄,加之她刚刚蹦得太欢快了,不但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瓜儿更是毫无阻拦地磕在身旁那张美人榻边角上了。

    这会儿她满脸懵地躺在铺着地毯的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脑袋瓜儿打起滚来。

    “叫你折腾,这次好了吧!”四爷忙蹲下身来,轻轻地扶起抱着脑袋瓜儿满地打滚的尔芙,一边动作轻柔地撩起她遮在脸上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一边低声教训着。

    他也真是无奈了,这小妮子年纪渐长,但是性子是一点都不见稳重啊……

    尔芙倚靠在四爷的怀里,哭唧唧地抿着嘴儿,唉声道:“爷不安慰我就罢了,怎么还在教训我呢,我现在不光脚踝疼、脑袋疼,连心里都跟着疼起来了。”

    “得得得,爷的错,爷的错,快起来吧。”四爷一脸无语地安抚道。

    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坐在地上扮可怜的尔芙扶到美人榻上坐好,一边吩咐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一边撩起尔芙的袍摆,亲自检查着她脚踝处的伤处。

    他仔细瞧瞧,见尔芙脚踝处就是有些泛红,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躺一会儿吧,爷已经让诗情去请太医过来了,一会儿再让太医好好瞧瞧,便是身上无伤,也得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模样,该好好吃几服药了。”四爷接过晴岚递过的湿帕子,心疼地替尔芙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尔芙一听要喝苦药汤,忙摇头拒绝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太医。”

    “不行。”可惜的是四爷平时宠着尔芙是真,但是这会儿却不肯纵着她胡闹了。

    尔芙见状,脸色更显沮丧了。

    她有些懊悔自个儿的莽撞和跳脱了,早知道今天会如此倒霉得连连摔倒,她就该让诗情一刻不离地在身边扶着自个儿,同时她也想起了自个儿摔倒的原因,这也让本来安安稳稳躺在美人榻上的尔芙,挣扎着坐起身来。

    尔芙指着美人榻的周围,对着晴岚吩咐道:“仔细检查检查这附近。”

    “又闹什么呢?”四爷不明就里的问道。

    而晴岚已经按着尔芙的吩咐,趴跪在地上,用手指一寸寸地检查着地毯。

    尔芙房里这块地毯是去岁年节的时候,宫里德妃娘娘赏下的珍品,看花色和织法,并非本地货色,毯面是细密微长的绒毛,要是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里面,还真是很容易隐藏在这些绒毛之中,而此时尔芙就是怀疑有人知道自个儿喜欢在房间里赤脚行走,故意借此伤害自个儿。

    同时,她这心里也隐隐庆幸着。

    幸亏她没在房间里弄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做摆设,摔倒时又有四爷在侧,让自个儿不至于摔得太狠,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呢,所以别看她摔倒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这里面暗藏着的危机,却是很严重的。

    也正因为如此,尔芙才会让晴岚细细检查内室里铺着的这块地毯。

    一会儿时间,晴岚就在美人榻附近的地毯上,发现了让尔芙摔倒的元凶。

    那是几颗看起来就打磨得不太好的椭圆形琉璃珠子。

    “这玩意儿挺精致啊!”尔芙细细端详着已经摆在小瓷盒里的几颗琉璃珠子,轻声自嘲道。

    这几颗琉璃珠子,粗看之下是椭圆形的,但是摆在近前儿,却能够清楚看到数条棱角,而尔芙之所以会脚心生疼到跌倒,原因也正是踩到了那些细细的棱角。

    “看来是有人惦记着我呢!”尔芙将一颗珠子拿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这府里那些女人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四爷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

    尔芙闻言,微微侧眸,笑着道:“爷就不怕我是在自导自演,毕竟这玩意儿也伤不到我,便是真伤到了,顶多也就是磕磕碰碰的一点小伤,再说我刚刚蹦蹦跳跳的,那模样也挺可疑的,但是我要是让这玩意儿出现在其他有孕的妾室房间里,那就可以替弘和小米团他们除掉几位小兄弟了!”

    其实她也是在试探,她怕四爷会多疑地怀疑上自个儿。

    毕竟自个儿平素就是个不喜动弹的宅女性格,但是今个儿自个儿却皮得很,蹦蹦跳跳如同打过鸡血一般,显然是有些反常的,与其等到四爷回去后察觉到不妥当之处,还不如她现在自个儿挑破呢……

    四爷笑着看向尔芙,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没那么蠢。”

    尔芙虽然是很高兴四爷能够如此信任自个儿,连半点磕绊都没打就信了自个儿,但是听四爷这口气,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而就在她要撒刁撒泼的瞬间,四爷继续补充道:“你素来喜欢在房间里赤足行走,这招对付你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便是你今个儿不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早晚也能踩到,而且这玩意儿也有些份量,宫婢们打扫的时候,根本不能将这些珠子扫出去,所以这成功就是早晚之事,但是要用这法子对付府里的其他女眷,那就是痴人说梦一般了,因为爷仅仅穿着软底鞋踩在珠子上,也是毫无感觉,那又如何能硌痛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四爷捏了捏尔芙的鼻尖,笑着打趣道:“所以爷说,你没有那么蠢。”

    “我才不蠢呢。”尔芙不高兴地反驳道。

    “好好好。”四爷好性子的安抚道。

    尔芙不高兴地别过头,躲开了四爷要捏自个儿鼻子的大手,喃喃道:“爷,您也是该好好治治府里这些不知安分的女人们了,我今个儿摔倒一下是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是这万一以后有人借此往我头上泼污水呢!”

    本来她就是和四爷撒撒娇而已,但是越说,她就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因为这府里的女人们不会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她脸色有些难看地叫过捧着小瓷盒不知所措的晴岚,低声吩咐道:“你将我带到圆明园的那些行李好好查看一下,别惊动旁人。”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四爷认真道:“我希望爷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动怒,也不要再让这件事惊动到府里的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用这法子对付我。”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爷依你就是。”四爷闻言,沉思片刻,点头答道。

    尔芙闻言,脸色总算是好转些许。

    她倚靠在四爷的怀抱里,静静地看着晴岚翻箱倒柜地忙活着,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窗边那尊格外华丽的镶铜镜妆台上了。

    咔哒……

    一声不大起眼的响声过后,那面足有半人高的缠枝纹边框铜镜下,露出了个暗格。

    “挺好,挺好,果然是设计巧妙。”尔芙闻声,让四爷扶着自个儿来到妆台前,瞧着那个自个儿从未见过的暗格,瞧着里面摆着的纸包和小锦盒,脸色阴沉如锅底地冷声说道。

    这个暗格的面积不大,也就是巴掌大大小。

    它刚好在缠枝纹边框铜镜的正下方,且表面和妆台整体严丝合缝,若不是今个儿晴岚特别寻找,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位置上是个暗格,但是这里面竟然藏着东西,如果过后有人借题发挥地逼四爷下令搜查她的房间,一旦找到这个暗格,那她就是百口莫辩。

    偏偏尔芙还真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可疑目标来……

    因为这房间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是尔芙派人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新家具,原本是她不愿意用乌拉那拉氏用过的旧家具,但是现在却让她连找个怀疑对象都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诗情领着背着药箱的胡太医进来了。

    “别管这些了,先让太医替你看看脚踝上的伤处吧。”四爷听见门口的通禀声,一边伸手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一边示意晴岚将暗格塞回到妆台本来的位置上,同时将站在妆台前浑身发抖的尔芙扶回到了美人榻上,轻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脸色却仍然很难看。

    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到那纸包里散发出的气味,正是有着活血作用的麝香粉。

    虽然麝香粉并不是那种一碰就会让有孕女子小产的神物,但是长久接触有避孕、小产的风险,正因为如此,这麝香是名贵香料不假,却是府里女眷都不喜欢的东西,而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了尔芙的房间里,尔芙仿佛看到一口黑锅悬在了自个儿的头顶上。

    “王爷,依微臣之见,福晋这脚踝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用上两副膏药就是,而头上的碰伤用冰块敷敷就无碍了,并不需要用药。”胡太医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破天荒地没有掉书袋,而是简单明了地说起了处置办法,且有一种说完就要背着药箱离开的慌张感觉。

    可惜他的第六感再灵敏都没有,因为还不等他说出告退的话,四爷就拦住他了。

    四爷拦住他的办法很简单。

    只见坐在堂屋里的四爷微微抬手,很是客气地挽留道:“胡太医别急,坐下喝杯茶吧。”说完,旁边便有宫婢捧着备好的热茶送到了胡太医跟前儿。

    胡太医有些腿软地坐了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转手放在身旁的角几上,心里慌慌地看看四爷,忐忑问道:“不知四爷留微臣,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瞧样东西。”四爷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同时,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溜小碎步地将香囊送到胡太医跟前儿,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然后动作迅速地回到了四爷的跟前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猥琐。

    不过这会儿呢,胡太医也顾不上那些了。

    他双手微颤地打开了香囊上的活扣,取出了香囊里的东西,不用细看,他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就算安稳下来了,不过就是几样寻常香料罢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而就在尔芙离开不久后,马佳福晋就将这封家书转交给了大李氏。

    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书信。

    里面的内容很普通,开头有些抱怨,抱怨婚嫁的繁琐礼仪太辛苦,随后也写了些让大李氏放心的宽心话,反正就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家书,零零索索地写了两页纸。

    大李氏粗粗几眼就看完了,却没有将信放回到信封里。

    她随手将信地放在了自个儿和马佳福晋之间的角几上,笑着说道:“茉雅琦这孩子啊,看着是大姑娘了,但是这性子还是小孩子性格,明明是一场让无数贵女钦羡的大婚典礼,但是她却在抱怨辛苦……”

    “这也是正常,别说是咱们茉雅琦啦,便是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是如此。

    不过也不怪她觉得辛苦,早起天不亮就要起身梳妆更衣,一整天下来都吃不到口热乎饭食,要是碰到懂得心疼新媳妇的丈夫还好些,知道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送去新房里,不然除了那碗半生不熟的饺子,便得饿上一整晚了,第二天起来又要祭祖认亲,但凡是个身体差些的,怕是还没有等认亲礼结束呢,人就已经饿昏了。”马佳福晋笑着应和道。

    大李氏闻言,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她并未是四爷的嫡妻,最初就是德妃娘娘指给四爷通晓人事的宫女一枚,就连她生下弘昀,得晋封侧福晋的时候,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晋封礼,想要辛苦都没得辛苦,这会儿听马佳福晋说起这些话题,如何能够不尴尬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马佳福晋说的这些话题,让她也接不上茬啊。

    难道她还要追问茉雅琦嫁过去之后,阿兴阿那个姑爷可曾给自家茉雅琦准备晚膳,这话题不要太尴尬了。

    好在马佳福晋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话题的不妥之处,笑着说道:“以己度人,咱们茉雅琦进门之后,我便让厨上赶忙准备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和饭食送过去,免得她饿坏了身体,所以李侧福晋不必惦记,这茉雅琦格格嫁到我府里,我不说将她当自个儿亲生的格格待着,却也不会难为她分毫的。”

    “马佳福晋如此,那我就先替茉雅琦谢过马佳福晋了。

    不过马佳福晋也不必太宠着她,如咱们嫡福晋所说那般,茉雅琦这孩子性格顽劣,爱耍些小性子,言行举止,也常有些出格的地方,行事也不够稳妥,要是您再太娇惯着她,怕是她就更加顺着性子胡闹了。”大李氏忙摆手说道。

    她可不希望马佳福晋误会自个儿是在替茉雅琦给喜塔腊氏一族施压呢……

    她千挑万选地替茉雅琦挑选喜塔腊氏这样一户名门做夫家,为的是能够替弘昀获得更多的助力,而联姻是最有效、最便捷的办法,但是要是让马佳福晋误会了,又如何能让喜塔腊氏富泰一脉甘心情愿地替弘昀站脚助威呢……

    马佳福晋显然是个比较豁达的婆母。

    她其实并没有误会大李氏的意思,更没有将大李氏那些话放在心上,她解释一句,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大李氏如此说,她也就没有多解释,笑着客套两句,便将这话题揭过去了。

    一方是性格豁达的马佳福晋,一方是有意交好的大李氏……

    这牡丹台里的气氛,别提多融洽了。

    待到尔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领着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七回到牡丹台的时候,这马佳福晋和大李氏就差义结金兰以表示相见恨晚之心了。

    “这就是咱们小七格格吧!”马佳福晋率先起身,笑呵呵地招呼道。

    “见过马佳福晋。”小七在尔芙的暗示下,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轻声问安道。

    马佳福晋闻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一边扶起见礼的小七,一边动作迅速地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珐琅彩赤金宽镯,很是热络地塞到小七的手里做见面礼,她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七等四爷府的小主子们,不然她也不会过来之前不准备几份见面礼,好在她今个儿算是盛装打扮,要不就真的太尴尬了。

    不过小七接过这份见面礼,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尔芙。

    因为尔芙不喜出外交际应酬,而乌拉那拉氏看似宽和温善的外表下是伪善、阴毒的内心,更不会领着不是自个儿所生的小七她们出去应酬了,虽然这份见面礼不是小七收到的第一份,却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收下,从小被尔芙教导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礼物的她,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尔芙很快就明白了小七的意思,笑着打圆场道:“这孩子……

    马佳福晋又不是什么外人,送你见面礼是喜欢你,你就别这样别别扭扭地了,快点收下吧,赶紧谢谢马佳福晋送你礼物。”

    有了尔芙这话,小七也不再推辞拒绝了。

    她笑呵呵地将有些不和腕宽的珐琅彩赤金宽镯戴到了手腕上,又对着马佳福晋屈膝一礼,仪态得体地谢过马佳福晋送上的见面礼,待自家额娘出言让坐后,这才虚扶着自家额娘往上首主位的方向走,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家额娘的身边。

    谁让她小七是小辈呢……

    好在尔芙一落座,随意寒暄几句,便说起了已经命膳房准备好家宴的事儿,招呼着坐在下首的马佳福晋和大李氏一块移步饭厅,不至于让小七在旁边站太久。

    不过说是移步饭厅,却不可能立时三刻就开席。

    毕竟还需要等四爷府的男主人四爷和府里的其他三位侧福晋到场呢,除此之外,宫婢们摆膳也要时间,这会儿走到饭厅里,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坐着闲聊天罢了。

    而饭桌旁呢,小七也算是混到个座位了。

    她也不是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她很是懂事地替代了桌边伺候的宫婢,将宫婢送上的茶壶揽到跟前儿,眼力见十足地替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添着茶水,谨守着规矩,不打扰尔芙和马佳福晋等人聊天。

    而瞧见这一幕的马佳福晋,则更觉得这四爷府的家教甚好。

    她也更加佩服自个儿选儿媳妇的眼光,更满意自个儿那位不在场的二儿媳妇茉雅琦了,因为她觉得茉雅琦格格便是性格娇蛮些,却也不可能比被四爷捧在手心疼爱至今的小七格格更娇蛮任性,连小七格格都如此懂事贴心的样子,那茉雅琦还不更加懂事了。

    可惜的是,她这联想力有些强,也有些偏了。

    就在马佳福晋和尔芙聊得正热络的时候,四爷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来了,而和四爷一块过来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和佟佳氏、李荷茱三位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碰上的。

    随着四爷和诸位侧福晋到齐,这场家宴也就算是正式开席了。

    本着男女有别的原则,四爷领着几位阿哥和马佳福晋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便绕到屏风另一侧的那张圆桌落座了,而尔芙则领着府里的侧福晋和小七,与马佳福晋同桌用膳,所以其实四爷过不过来、府里的小阿哥们过不过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一场家宴,办的草草收尾。

    尔芙和几位侧福晋陪着马佳氏扯着闲篇,说说笑笑地用完膳,又陪着马佳福晋喝了一会儿茶,马佳福晋就主动提出告辞了,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她就没办法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了。

    虽然凭借她和四爷府的姻亲关系能够进城去,但是到底有些兴师动众的意思,也难免会给其他人留下一个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印象。

    作为喜塔腊氏富泰的贤内助,她才不会如此莽撞呢。

    尔芙又一次和其他几位侧福晋将马佳福晋送到圆明园的大园门外,目送着马佳福晋的马车走出视线范围内,这才回到了园子里,她们也没有再凑在一块表演姐妹情深的老套戏码,直接各回各的住处去了。

    毕竟四爷已经去尔芙的住所等着听信了。

    乌拉那拉氏等人怎么会那么不识趣地耽搁尔芙的时间,引得四爷不高兴呢。

    而尔芙呢,她今天也是从早晨忙到现在,虽然不需要亲手准备羹汤佳肴,但是这心里的疲惫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难熬,她好不容易送走了马佳福晋,肯定是巴不得回到自个儿的地盘好好休息休息了。

    只是今个儿的肩舆有些晃,弄得她坐在上面很不舒服。

    尔芙不愿意对下面这些宫婢仆从太苛刻,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老腰了,抬手拍拍肩舆一侧的扶手,便让人停住了肩舆,自个儿从上面下来了。

    一路步行,走得满身是汗,总算是回到了牡丹台。

    她瞧着一脸好奇看向自个儿的四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净室。

    而刚要开口的四爷,一脸懵地看着已经走进屏风内侧更衣的尔芙影子,转头看向去内室里给尔芙准备换洗衣物的诗情,沉声问道:“你家主子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好似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这丢盔弃甲的模样,瞧着也太惨了!”

    诗情闻声,心里偷笑着,面上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主子是从大园门走回来的,奴婢想来是该累坏了。”

    “你家主子是该经常运动运动了。”四爷闻言,则是有些跑题地低喃道。

    四爷并没有刻意地放低音量,而尔芙又和他仅隔一扇屏风,四爷低声嘀咕的这些话就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尔芙的耳朵里了,她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儿,朗声回答道:“四爷说这些话,该不会是嫌弃妾身的身量越发丰腴了吧!”

    说完,她还不忘故作凶横地哼哼两声,以作威吓。

    四爷闻言,笑着摇摇头,朗声回答道:“爷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愿意你总是闷在房间里,想你能经常出去走动走动。”

    “这还差不多。”尔芙很是满意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整个人也已经躺在浴桶里,不再言语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先不说她出了多少汗,也不说自个儿折腾得如何疲惫,单单就是这份不得清净的烦躁感觉就够尔芙难受了,难得这会儿能好好静静了。

    为了能好好地解解乏,尔芙特地让诗情在沐浴用的热水里添了好些新鲜牛乳呢。

    她躺在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浴桶里,一双玉手轻轻地拨动着泛着淡淡白色的洗澡水,呼吸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淡淡花香,微笑着对诗情招招手,示意她将旁边角几上的热茶递给自个儿,微抿了一口,柔声吩咐道:“你一会儿让小厨房准备份凉面送过来,我这溜达一圈下来,还真是有些饿了。”

    说完,她便将手里捧着的茶碗交给了诗情,又一次将身体都沉进了浴桶深处。

    尔芙本来就是个很喜欢泡澡的人,今个儿又着实累着了,身边伺候的诗情,也被她打发去小厨房了,四爷则是等一会儿就去书房里练字了,她自个儿躺在安静的净室里泡澡,躺着躺着就浑身放松地睡着了,等诗情从小厨房取了尔芙和四爷的夜宵回来,尔芙泡得手脚都有些皱了。

    “扶我起来,我这腿儿都泡得有些发软了。”被唤醒的尔芙,哭丧着脸吩咐道。

    诗情连手都顾不上洗洗,搓搓手,让自个儿的手不至于冰到尔芙,便忙伸手扶住了已经挣扎着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尔芙,她一边扯过旁边角几上叠放着的浴巾搭在尔芙的肩上,一边忍不住唠叨道:“主子,您说说您……您这身边没个人伺候是真不行,这泡澡怎么能泡这么久呢,您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呢!”

    “我也是太累了,一时之间就迷糊着了。”尔芙好脾气地笑着解释道。

    诗情闻言,那是满脸无奈。

    她无语地望天:自家主子还能更迷糊一点么……

    尔芙笑笑,抬手戳戳诗情有些僵硬的嘴角,柔声道:“笑一笑啊,不然让四爷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也不愿意你家主子我落个苛待宫人的名声吧……”说完,她也算顺利地从有些高的浴桶里爬出来了,只是走下浴桶旁边摆着的镂雕脚踏时,还是脚下一滑地差点摔跤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而尔芙也并不是四爷以为地那般暗自落泪至天明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抽抽鼻子,加之困意上涌,眼圈有些发涩,这才会让四爷脑补成默默垂泪,她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听诗晴在门外问起,便已经清清嗓子,痛快回答了。

    不管如何,这也让四爷找到了就坡下驴的台阶了。

    四爷闻声走出书房,揉着还有些小饱的肚子,自顾自的低喃道:“不提还不觉得,一想起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爷这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他今个儿又准备了什么好吃食呢!”

    尔芙眼圈红红地回过头,有些无语地翻着白眼儿,将桌上铺开的账本都是起来了。

    她微红的眼圈,微重的鼻音,让四爷更加确信自个儿的脑补了。

    四爷看着默默收拾账本的尔芙,并没有坐在方桌另一侧空着的太师椅,而是直接坐在了尔芙下首的官帽椅上,因为这个角度更方便他观察尔芙的神色,也会显得更加亲近些,毕竟这官帽椅已经被四爷拖到尔芙的腿边儿了。

    “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安排家宴辛苦了吧?”四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

    “你这眼圈都有些红了,要不要让诗晴她们拧块帕子给你擦擦脸?”他继续问。

    “不用,这脸上的脂粉一擦就掉了,到时候重新上妆,也是件麻烦的事儿。”

    “那要不要让她们过来给你换杯热点的茶水,这凉茶喝着伤身啊!”他继续说。

    “热的喝着不顺口,再说这茶也不算凉,没必要再换了,她们跟着我去安排家宴,也是忙得辛苦,这会儿难得歇歇乏儿,还是别折腾了。”

    “那要不让她们进来给你揉揉肩、捶捶腿儿,爷瞧着你刚才一个劲儿的捶腰呢,是不是腰上不舒坦呢?”四爷再接再厉地问道。

    尔芙被烦得不行,连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没事。”

    说完,她就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往和堂屋用珠帘隔断开的内室里走去了。

    四爷见状,更加肯定自个儿的脑补了。

    他忙追赶了进去,见尔芙竟然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连忙凑到跟前儿,一边亲手替尔芙脱下脚下的鞋子,一边关切问道:“爷瞧着你这脸色难看得紧,要不要传胡太医过来替你请个平安脉,别累病了!”

    对于这样黏人缠人的四爷,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伸手扯过床榻里侧叠得齐齐整整的被子,胡乱地往脑袋上一蒙,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没病,我身体也没有不舒服,我更不需要喝茶润嗓子,也不需要吃点心,你能不能去外面堂屋吃点心,让我自个儿安安静静地躺会儿!”

    好萌,好萌……

    尔芙那明明是如泼妇撒泼般地胡蹬乱踹动作,看在四爷眼里,却是萌点十足,他更不肯离开内室了,更是丝毫没有责怪尔芙如此耍性子、闹脾气的意思,语气温柔似哄孩子般地轻声劝说道:“别蒙着脑袋瓜儿,自是起来头疼,再说你这发髻上的簪钗佩饰,也要取下来,不然硌着脑袋瓜儿疼,也容易伤到自个儿啊!”

    “你真烦人,你知道么?”尔芙闻言,丝毫不觉得如何甜蜜,只觉得心烦不已,她一翻身做起来,眼睛微阖地瞪着坐在床边的四爷,冷声说道。

    四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着,柔声回答道:“爷这不是关心你么?”

    “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有些不合时宜么?我现在很累,很烦,不想说话,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还有你说的将发髻上的簪钗佩饰取下来,我就是躺下歇会儿,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也不会伤到自个儿!

    所以,你能去堂屋吃点心了么,让我自个儿好好待会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尔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时耐性极佳的四爷了,努力让自个儿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激烈、严厉的问道。

    四爷见尔芙如此,更是不肯离开了。

    不过他也不再滔滔不绝地烦尔芙了,尔芙见此,也不再要求他离开内室,让自个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如同咸鱼般地挺尸躺在床上,重新扯过被自个儿丢在旁边的锦被,从头至脚地仔细盖好,双眸紧闭地翻个身,背对着床边坐着的四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四爷是不言语了,他的目光,还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让她很是不自在。

    尔芙有些无奈地在被窝里,躺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最终熬不过四爷那无声的目光,一翻身坐起来了,满脸苦闷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认命地叹气道:“我有些饿了,又懒得动弹,你若是不觉得麻烦的话,不如将堂屋里的点心取来呗,我想吃几块,再喝上一杯浓香甜润的奶茶,这样能让我睡得更踏实些。”

    说完,她又是勉强地对着四爷笑了笑,免得四爷继续留在这里,用怨念重重的小眼神盯着自个儿不言语。

    而四爷闻言,也是配合,马上就收起了默默注视尔芙的眼神,快步往外走去。

    尔芙见状,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挂着床帏的雕花床栏上,无语地摇摇头。

    一会儿工夫,四爷就又回到了尔芙的身边。

    他如同任劳任怨的小蜜蜂般,先是将外间罗汉床上的小茶桌搬到了床上,又一趟趟地将诗晴她们摆在方桌上的数碟点心都挪了过来,一一摆到了桌上,这才朗声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尔芙要喝的奶茶,同时脱下脚下的长靴,盘腿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和尔芙面对面地坐在了床上。

    尔芙无奈地抚抚额头,抬手从盘里捏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如麻将块大小的枣糕,往嘴里送去。

    甜食,应该是最能抚慰人心绪的食物了。

    一块微甜的枣糕下了肚,尔芙脸上的笑容,总算多出几分真诚和舒畅来,她挑眉瞧瞧对方眼巴巴瞧着自个儿的四爷,轻声道:“这枣糕并不是太甜,配合着里面颇有嚼劲的枣干,倒是正合你的胃口,你也一块尝尝吧。”

    说完,她就将装着枣糕的细白瓷高足盘,轻轻往四爷的跟前儿推推。

    四爷见状,笑呵呵地捏起一块枣糕,便往嘴边儿送去。

    枣糕甜而不腻,配合着那丝丝缕缕的枣干,嚼劲十足,却也不觉得生硬累牙,倒是一道不错的甜点。

    只是相比起用蛋奶和面的玉米小饼,还是泛着奶香的玉米小饼,更合四爷的胃口。

    四爷吃过一块枣糕,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另一盘的黄金饼上。

    “主子爷、主子,奴婢送茶水进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又一次响起诗晴的声音。

    她之所以要在门外轻轻叩门请示,也是怕贸然闯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儿,毕竟就刚刚她还从内室的窗前看到,自家主子和自家主子爷很是亲近地并肩而坐呢,谁能猜到这会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万一冲撞到这两位的好兴致,自个儿这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只是这次她猜错了。

    刚刚她从窗外看到的影子,也是她想多了、脑补过分了。

    四爷是很愿意和尔芙亲近亲近,但是四爷也不会不顾尔芙的脸面,拉着尔芙白日里任意胡闹,那要是传扬出去,外人该怎么说尔芙呢……

    他听到诗晴有些微颤的声音,便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对着门口,朗声吩咐道:“快些送进来吧,你家主子都已经用上点心了,正等着奶茶润嗓子呢,另外再把内室里的窗子打开,免得吃食的味道留在内室里,坏了你家主子的心情。”

    说完,四爷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坐在了拔步床一侧摆放着的官帽椅上了。

    四爷刚刚坐定,诗晴就捧着托盘,脑袋瓜儿垂得低低的地推开房门,走进来了。

    床上,尔芙衣衫微乱,却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发间微乱,却簪钗佩饰俱全。

    而四爷呢,更是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一侧的官帽椅上。

    诗晴见到如此情形,再联想到主子爷的吩咐,她一边将托盘上的奶茶和香茗在茶桌上摆放好,一边暗恼自个儿的自作聪明,快步走去开窗户了,免得自个儿之前自作聪明的举动给自家主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一幕,看在四爷的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尔芙却是不明所以,她歪歪脑袋瓜儿,叫住了要伸手推窗的诗晴,低声吩咐道:“天气凉了,别把这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打开一扇通通风就是,你们四爷就是麻烦,吃个东西,还担心这味道留在房间里。”

    说完,她就没好气地丢给了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抿唇一笑,便没有解释。

    诗晴开完窗子,也捧着托盘,快步离开了内室。

    尔芙有些无趣地吃着点心,又抿了口滚烫的奶茶,感受着口舌之间的浓浓奶香,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宽慰笑容,柔声说道:“这几道点心的味道挺不错的,倒是正适合用来垫肚子呢。”说完,她就对着四爷甜甜一笑,好似全然忘记了刚刚对四爷的不耐烦。

    四爷见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尔芙这丫头爱拈酸吃醋,却到底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消气了。

    四爷心情放松下来,也不再唠唠叨叨地烦扰尔芙了,他一边吃着黄金饼,一边轻声吐槽着自个儿小厨房里的掌灶大厨燕四燕公公:“嗯,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是没得说,还是你的眼光好。

    当初和生公公一块来府里伺候的燕四就不行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味儿,带着股宫里御膳的味道,瞧着是精致,但是味道就有些太普通了,好似生怕这那味调料放多了,爷便会要他脑袋似的,恨得爷都想将他打发到杂役房去挑燕毛了。”说完,他又拎起旁边装满奶茶的银壶,替自个儿满满地添上了一杯,他瞧着尔芙喝得香甜,也想试试这自个儿平日里都不喝的奶茶了。

    尔芙呢,也不会阻止四爷喝奶茶。

    虽然这奶茶是热量颇高的饮品,不适合经常饮用,但是就四爷平日里那清淡如水的饮食习惯,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三高风险,反倒是尔芙担心他会不会有贫血等问题呢,她笑着建议道:“那你就好好提醒提醒燕公公呗。

    燕公公是御膳房出身,比起小生子这个在阿哥所膳房当差的小人物,想来更擅长烹调之道,只不过是你平时太严肃了,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丢掉差事吧。”说完,她也替自个儿添了一杯奶茶,香浓甜腻的奶茶,喝起来就是痛快,比起微苦回甘的香茗热茶,更符合她的口味。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爷懒得和他废话,还是让他和小生子好好学学吧,爷稍后就让人将他送过来,而且他还擅长做调理身体的药膳,留他在你院里伺候些日子,也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体,省得你总是畏热怕冷的,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说完,他就已经朗声叫起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一副立时三刻就要将燕公公送过来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了,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四爷的好意。

    别看四爷的嘴上是说燕公公的手艺不如小生子,但是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早就听说过燕公公的赫赫大名了,那一手药膳的工夫,可谓是宫中一绝,当初四爷能够将他从御膳房挖出来,曾许下了重礼,答应荣养燕公公一辈子呢,不然燕公公怎么可能会离宫来到四爷府当差呢。

    四爷这会儿将燕公公指到自个儿跟前儿,显然是示好之意。

    “主子爷,您有事叫奴才?”苏培盛这会儿已经猫腰弓背地凑到四爷跟前儿了。

    四爷瞧瞧苏培盛,低声吩咐道:“小厨房伺候的那个燕四,你过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来牡丹台伺候些日子,好好和小生子学学做菜的本事,再替福晋调理调理身体,要是他学不会本事、调理不好福晋的身体,爷就送他去杂役房伺候去。”

    说完,他就摆摆手地将苏培盛轰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廊下,满脸红,好一会儿才拿定主意地往外走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尔芙瞧着乌雅格格在美人榻上重新躺好,自个儿也重新坐回到了绣墩上,她拧着帕子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柔声道:“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别再哭闹了,该吃就吃,喜欢吃什么,命人去大厨房那边下单子就行,好好地调理身体,以后还有机会呢!

    行了,这时间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也回去歇歇儿了!”说完,她就拍拍乌雅格格的肩膀,迈步往外走去。

    该洗漱洗漱、该更衣更衣,一些都收拾妥当,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刚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外面就传来了四爷回府的通禀声。

    真是要了亲命了……

    尔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地坐起身来,也不出迎,咬牙切齿地靠在床柱上,一双眼睛如同喷火似的瞪着房门口的方向,一会工夫就瞧见四爷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的身影了。

    “怎么样?”四爷还未瞧出尔芙的不高兴,一边在屏风后更衣,一边随口问道。

    尔芙也是一脑袋的浆糊,搞不清楚四爷这话儿是何意,她有些懵的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乌雅赫赫那边儿!”四爷已经脱去外袍,正往身上套家常袍子呢,他一边往尔芙身边儿走,一边轻声回答道。

    等到他这话说完,他人也走到了尔芙的身边儿了。

    还不等尔芙往床里面挪动挪动位子,四爷就已经一撩袍摆地坐在了床边儿,紧紧贴着还靠着床柱没反应过来的尔芙,胳膊更是直接就搭在了尔芙的肩膀上,显然也是满身疲惫的模样,懒洋洋地往床柱上一靠,便将腿儿搭在了床边儿上。

    尔芙有些嫌弃地抬起了四爷搭在自个儿肩上的胳膊,动作麻利地往里面一滚,躲开了四爷的亲近,选择了能够和四爷对面相视的位置,重新翻身坐起。

    为了不让四爷将话题扯歪,她又整理好有些敞开的衣襟,这才回答道:“还是那样呗,御医也没有能够给出其他的解决办法,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保不住了,她看起来也挺伤心的,我这不是才安慰完她从秋雨楼回来么,快要被累死了。”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了还在秋雨楼配楼厢房等候着的两个御医,

    尔芙忙往四爷跟前儿凑凑,低声道:“两个御医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儿了,但是却保养得很好,我想着他们保养身体的本事一定不错,特地将他们留在了府里,不如让他们给您也瞧瞧呗。”

    “怎么,你嫌弃爷年纪大了?”可惜四爷并没能领会她的好意,或是故意要戏弄一本正经模样的尔芙,故意满脸坏笑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一副色胚模样的低声调侃道。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满脸嫌弃地推开故作纨绔模样的四爷,沉声道:“这聪明人就该懂得身体康健的重要性,只有那些糊涂蛋才讳疾忌医,愣是将一些小毛病拖成了大病呢,正好有御医来府里,您要不是个聪明人,那您就继续在这瞎闹呗!”

    说完,尔芙就原地一滚地往床里面滚去睡觉了。

    整夜未眠,又奔波整天,这来来回回的,都快赶上新兵集训了,一向贪恋享受的尔芙童鞋早就撑不住了,如果不是四爷回来的时间太巧了,估计就只能看到尔芙抱着被子补觉的模样了。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也没有往日里的那份耐心了,简直就如同即将爆炸的炸药桶似的就在暴怒而起的边缘了。

    显然,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了。

    他并没有继续抓着尔芙胡闹打趣,也没有再吵着尔芙休息,对着苏培盛招招手,示意苏培盛去后面小厨房交代小生子晚些准备晚膳,又安排诗兰守在床边伺候,别让尔芙醒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一切都安排好,这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去。

    目的地,自然就是秋雨楼了。

    四爷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让两位御医替自个儿调理身体了,这些调理身体的事,府里的胡太医也很是擅长,他过来就是想要探听下康熙帝的身体情况,不同于尔芙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他太清楚德妃娘娘的能力了,能够被德妃娘娘派到府里来的御医,必然都是忠诚度有保证的可信之人。

    等他看到两位御医竟然连官袍都没穿,更加肯定自个儿的猜测了。

    看来这两位御医就不是德妃娘娘通过太医院请来的御医,百分之百是在家沐休被揪过来干活的自己人了。

    他能够有此判断,那是因为他今个儿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德妃娘娘那边儿呢。

    德妃娘娘竟然能够如此体贴地让两位御医连官袍都不穿就来府里替乌雅格格看诊,其中想要避人耳目的事儿,绝不可能是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胎死腹中的事情,那就是她想要隐瞒住两位御医的身份。

    果然,四爷一过来,其中一直表现得很是慈祥平和的孟御医就从袖管里取出一份手抄医案,神神秘秘地递到了四爷手里。

    对于这流程,其实四爷并不是特别陌生。

    每月的初五那天,府里都有一个从关外赶来送野生草药的小伙计,将这样一份手抄医案送到苏培盛或张保、陈福的手里,那也是德妃娘娘特地安排下的一个小伙计,想来那些手抄医案的来历就是孟御医等人了。

    四爷接过医案,并没有当场就看,而是顺顺当当地塞回到了自个儿的袖管里,然后故意朗声问道:“乌雅格格的身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这事儿,微臣已经和福晋详细说过了,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乌雅格格腹中的胎儿,虽然还有一丝生机,但是太过微弱了,便是用尽保胎的手段,也未必能够等到满月生产的日子,而且还会空耗乌雅格格身体里的气血,不过也并非就没有这种情况能够安然降生的例子可寻,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四爷真愿意冒险,那就等一等。

    左右现在乌雅格格也需要大量服用补药调理身体,万一能撑到九个月,兴许能够保住她腹中胎儿一命。”孟御医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却还是没有将话咬死,而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也就是问话的人是四爷,不然他是绝不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的。

    不过四爷是什么人,怎么能听不出他话里的不确信,但是想想德妃娘娘心心念念盼着的事儿,想想尔芙刚刚说起乌雅格格是如何悲伤的模样,他还是打算试试,到底是一条生命,到底是他的血脉,他又何尝不期待着乌雅格格腹中胎儿的降生呢,所以他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万一呢。”

    说完,他也不忘问问这样拖延下去对乌雅格格的身体会不会有所损伤……

    他是想着着,如果真会出现损伤太大的情况,那就不要冒险了。

    孟御医闻言摇摇头,笑着道:“关于这点,四爷倒是不必太担心了,这女子生产的过程,本来就是瓜熟蒂落、顺其自然的事儿,乌雅格格腹中胎儿已经过七个月,渡过了怀孕初期最容易出现状况的那段时间,虽然现在是有生机微弱的情况,但是最危险的情况就是没能等到月份就早产,所以只要府里备好了接生嬷嬷,其实问题不大的。

    微臣等人之所以建议乌雅格格用催生药,也是想要达到一种早产的效果,这样就能够更快解决她服用忘忧成瘾的问题。”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紧了嘴巴,果然不管是御医,还是民间郎中,到底还是绕不过医者仁心这个问题,他竟然给出一个民间大夫才会选择的方案,天知道这些王亲贵胄府里,那孩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儿,区区一个妾室,又能算什么呢!

    不过四爷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又陪着两位御医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他又去秋雨楼主楼那边瞧瞧乌雅格格的情况,见乌雅格格的情绪还好,宽慰了乌雅格格几句,便领着苏培盛等人回前院了。

    昨个儿夜里,四爷就已经得知张保领人将照料乌雅格格身体的太医抓住了的消息,只是那会儿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这才没有亲自过去询问,这都大半天时间过去了,想来张保等人也能审出些眉目了。

    事实,亦是如此。

    张保等人得到四爷的特准,将粘杆处的整套刑罚都在丁医士的身上用了一遍,这丁医士也不是那些舍生忘死为主尽忠的主儿,早早就招供了,将他知道的那些情况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点没留都说了。

    之所以张保等人没有特别上报,完全是因为丁医士知道的秘密不太多。

    不过四爷都过来亲自询问了,张保等人也不能压着这些消息不说,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还将一份现场记录的笔录送上,这才退到旁边儿,低声道:“丁医士就是因为在赌场里欠下巨债,无力偿还,碰上吴嬷嬷主动拉拢,他就忘记了医者仁心的准则,愣是瞒着乌雅格格胎像不稳的消息没上报。

    他还以为是乌雅格格特别吩咐的呢,并没有疑心是吴嬷嬷从中使坏……”

    四爷翻看着有些潦草的笔录册子,不待张保的话说完,便已经挥手打断,冷声呵斥道:“他是傻子么?

    乌雅格格会明知道胎像不稳,连一碗安胎药都不喝么,便是胎像稳固的孕妇,也是要喝些安胎药的吧,这都是府里的常态了,他一个医士会不知道,这就是故意装傻。

    他明知道这事有问题,却当做没事儿,定是被吴嬷嬷送出的那些银子迷花眼了。”说完,他就让张保将已经被关到地牢的丁医士带了过来,他要亲自问问。

    这倒不是他觉得他的审讯技巧比张保等人高,而是他身份带来的压迫感更强,兴许丁医士会本着保住小命的想法,说出一些他还未说的秘密发现。

    少时片刻,一身狼狈的丁医士就被从地道口带了出来。

    四爷府的地牢修得格外隐蔽,一共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出入口在旁边荒院的地窖里面,一个出入口则直接开在了陈福和张保处理粘杆处事务的房间里。

    此时,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丁医士被抓的消息,自然是要在这个房间里出入了。

    丁医士一瞧见四爷端坐在上首,便双腿一软地跪在了原地,连连叩首求饶道:“微臣真不知道吴嬷嬷的毒蝎心肠,微臣也是好心,想着乌雅格格是担心未能保护好腹中胎儿被四爷责罚,这才会替她隐瞒,还请四爷瞧在微臣并未故意作恶的份上,饶了微臣这一次吧!”

    “当真如此么?”四爷闻言,冷笑着道。

    “真的,微臣真是一片好心啊!”丁医士也不管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哽咽答道。

    “那你可曾亲自问过乌雅格格为何要隐瞒胎像不稳的原因?”四爷继续问。

    丁医士想着他在宫里太医院伺候的时候,那些失子失宠的宫妃的生活,何况乌雅格格还染上了忘忧,想来四爷是不会再去看望乌雅格格了,所以他壮着胆子答道:“微臣当然问过,这种大事,如果不是乌雅格格亲口吩咐,便是吴嬷嬷是乌雅格格信任的管事嬷嬷,微臣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是么?”四爷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低声反问道。

    “是啊,微臣曾多次提醒乌雅格格,她这胎儿可能保不到足月生产,还需要尽早安排,但是她只是吩咐微臣将医案写好,不许微臣管其他事,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胎像不稳的事儿,还特地停了安胎药。”许是谎话说多了,自个儿就相信了,丁医士越说越溜,愣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乌雅格格的头上。

    四爷也不反驳,就这样任由他胡编乱造着,因为谎话说得越多,也就越容易露馅,总有丁医士圆不过来的时候,而且言多必失,说来说去,兴许就会说出一些,丁医士之前未曾交代过的内容。

    丁医士却是不知道四爷的想法,还在滔滔不绝地替自个儿诉着冤枉。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而此时,锦兰还满心欢喜地往耕织轩跑呢……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该带她们进府来的。”乌拉那拉氏倚窗而立,喃喃道。

    锦兰以为她将自个儿心里的那些怀疑、猜测都隐藏的很好,却没有瞒过乌拉那拉氏的那双锐眼,她偷偷和同屋的小姐妹商量要不要将乌拉那拉氏那些反常举动传信回府里的事儿,也毫无意外、一字不漏地都传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耳朵里,而乌拉那拉氏之所以没有对锦兰下手,只是因为她担心引起更多人的猜测和怀疑,弄得自个儿更加被动。

    而今个儿弘晖上门提起小丽娘的事儿,却如同送到乌拉那拉氏手里的一把刀。

    她之所以让亲信传口风出去说,她要将近身伺候的大宫女指给弘晖做格格,照顾弘晖的起居生活,就是希望让旁人误会所指的大宫女是锦兰,到时候她又将小丽娘接到自个儿跟前儿,弘晖阿哥心仪小丽娘,而锦兰却心仪弘晖,两女争风吃醋、暗地谋算,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是情理之中了。

    最后不论是那个心有野望的小丽娘,还是心有猜忌的锦兰,也就统统都玩完了。

    她作为锦兰和小丽娘的主子,也就是失察失职而已,弘辉便是不高兴,却也怪不到她的头上,甚至还可能会对她心怀愧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几分。

    想到这里,乌拉那拉氏眼底的冷色消减了不少,露出了一抹轻快的笑容。

    为了让这出戏更加逼真些,她也会在其中做些小动作,争取在秋狩之前就将这两件烦心事同时搞定,免得她日日都要防备锦兰和瑞溪的娘家双亲联络,引起原主瑞溪的双亲猜忌,坏了她在府里的前途。

    …………

    而与此同时,锦兰已经跑到耕织轩去见小丽娘了。

    小丽娘这姑娘,真是够狠、够利落的。

    她知道弘晖的身份,深知她想要麻雀变凤凰不容易,错过这机会,定会懊悔终生,便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最佳情况,凭着弘晖对她的那点小情义,促使弘晖这位身份尊贵的主儿承担起责任来,主动去找府中长辈做主,纳她进门。

    是的,小丽娘从未奢望过成为弘晖的正妻,能够成为弘晖房里的妾室,便足够了。

    二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就是她将自个儿落水,被四爷府里的嫡长阿哥所救的事儿闹大,闹到惊动四爷府里的所有贵人们,博取众人同情地成为弘晖的妾室。

    这样做的后果,实在是有些冒险,增添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不过便是再冒险,她也愿意冒险一试,因为她不甘心窝在戏班子里做个下九流的戏子,更不甘心就这样瞧着唾手可得的富贵优渥生活溜走,所以她一回到耕织轩,便忙着洗漱梳妆,将自个儿打扮得俏丽清秀,如小家碧玉般甜润透彻,等待着可能出现的贵人召见。

    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丽娘的脸色越发难看、僵硬。

    因为事情好似并未如同她预期那般往好的结局发展着,那么她就需要冒险了。

    想到这里,她抬眸瞧着头顶上方的横梁,咬咬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白绫拿到了手里,起身抬腿站到了绣墩上,更将白绫轻轻地抛到横梁上,系好了死扣。

    她要一死以证清白。

    不过她又并不是要真的一死了之,所以她还需要等待时机,等到外面有人经过的时候,再凭借踢凳子的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让她一死以证清白的这出戏有人围观,不然她这出戏又要演给谁看呢……

    “我真不愿闹得如此难看!”她站在绣墩上,望着窗外,喃喃自语着。

    就在她在绣墩上,站得发鬓露汗、浑身发软的时候,锦兰由一个在戏班里伺候热水的小丫头带领下,来到了小丽娘的房间外。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从外面传进来了。

    与之一块响起的,还有小丫头的招呼声,“丽娘姐姐,贵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也就是这句话,制止住了小丽娘要踢凳子的动作。

    虽然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但是她还是狠果断地停住了要踢凳子的动作,同时动作利落地从绣墩上跳下来了,一边抽出袖管里的帕子擦拭额头、鬓角的汗水,一边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没有人不怕死。

    尤其是如小丽娘这样心存野望的女人,便是沦落到吃糠咽菜的地步,但是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在,她也不会轻易寻死。

    “不知姐姐是替哪位贵人来传奴家过去的?”小丽娘瞧着锦兰身上那套比寻常宫女袍服要精致许多的旗装,含笑问道,脚下却稳定如山地站在房门口,因为横梁上挂着的那条白绫,还未取下来呢,她怕被锦兰瞧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锦兰也没有进去的意思,笑着答道:“奴婢是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身旁的小丫头身上游走了一圈。

    小丽娘见状,笑着摆摆手,将还站在自个儿门口等着讨要好处的小丫头打发走了。

    锦兰见小丫头走远了,这才继续说道:“我们侧福晋是弘晖阿哥的姨母,刚刚弘晖阿哥狼狈不堪地求到我们侧福晋那里,我们侧福晋心疼他,也心疼你,便让我过来请姑娘过去商量下,该如何安排姑娘和弘晖阿哥的事儿。”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笑了下。

    “姐姐所言,奴家实在是不明白。”小丽娘故意装傻的回答道。

    锦兰也懒得和她在这里废话,再说她也要顾忌小丽娘的身份,毕竟这事要是成了,那小丽娘就是弘晖阿哥的妾室,也是主子了,她怎么能莽撞地得罪这样一位可能麻雀变凤凰的女人呢。

    她浅浅一笑,柔声打圆场道:“奴婢就是个跑腿的,具体有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清楚,但是我们主子还等着您呢,您不管怎么着,总得和奴婢走一趟啊,不然我们主子要怪奴婢办事不利了,还望姑娘能心疼心疼奴婢呢……”

    小丽娘见锦兰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拒绝,笑着点点头,便跟着锦兰走了。

    毕竟她还惦记着要成为弘晖阿哥的房中妾室呢,这主动送上门的通天梯,她哪有错过的道理……

    路上,她也没有忘记问问锦兰,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喜好……

    毕竟锦兰说得明白,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单单是府里的侧福晋,更是弘晖阿哥的姨母,便是她成为弘晖阿哥的房中妾室,也少不得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打交道,能够让这样一位侧福晋多多帮衬自个儿,她也能在府里更快站稳脚跟儿了。

    一个聪明人就要时刻把握住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脉关系。

    锦兰也不隐瞒,笑呵呵地如实相告,也是想着这位小丽娘得势以后能帮衬帮衬自个儿,她现在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得脸的大宫女,但是也总是要出府成亲的,等到自个儿成亲生子以后,再想要回府伺候,便需要一些门路了,而小丽娘就是她替自个儿准备的门路之一。

    小丽娘不知道锦兰的打算,见锦兰如此客气,心里暗暗欢喜着。

    两人的心里各有盘算,一个有意讨好,一个曲意奉承,倒是相处得很是融洽,这也是乌拉那拉氏早就预料到的事儿,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利用这两个人,完成她自个儿心里的算计,最好两人能够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黏在一块,到时候这好友反目的戏码,也就更加真实可信了。

    小丽娘和锦兰有说有笑地回到了长春仙馆里。

    锦兰成为了小丽娘的至交好友,小丽娘也从锦兰这里打听到了乌拉那拉氏的打算。

    她得知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并没有想要阻止自个儿成为弘晖阿哥的房中妾室,甚至还已经打算好如何替自个儿铺路,她这心里也就更觉得安稳了。

    至于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做一段时间的婢女,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够达成她麻雀变凤凰的心愿,便是让她付出更多,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长春仙馆的上房里。

    乌拉那拉氏穿着一袭亮紫色绣团花纹的大襟旗装,雍容华贵地端坐在太师椅上,笑吟吟地注视着下首屈膝见礼的小丽娘,柔声道:“瞧着就是个懂规矩的好姑娘,快别拘着这些俗礼了,坐下说话。”

    说着,她又转头瞧着锦兰,轻声道:“你去外面守着些,别让人凑过来偷听。”

    锦兰应声退下。

    乌拉那拉氏也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小丽娘的身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丽娘,就在小丽娘忐忑得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柔声说道:“这屋里就咱们俩人,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弘晖那孩子相中你了,我是他的姨母,不愿意他委屈自个儿,更不在意那些规矩,但是我还是要问问你,那就是你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替他生儿育女,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此时此刻的乌拉那拉氏,便如同一位最是慈爱和蔼的长辈一般。

    小丽娘闻言,脸上适时地显露出些许惊喜和诧然,又好似认真思考般地沉默片刻,这才勉强地点点头,有些腼腆的轻声说道:“侧福晋和阿哥抬爱,奴家自是愿意,只是奴家身份卑微,实在是不敢高攀。”

    “你这丫头太不真诚了。”乌拉那拉氏见状,笑骂道。

    她对着小丽娘招招手,待到小丽娘来到自个儿的跟前儿,抬手拉住小丽娘的小手,接茬道:“你只管说你愿不愿意就好,那些客套话、场面话就不要说了,我既然让锦兰叫你过来商量这事儿,便说明我已经考虑过你和弘晖身份上的差异,更是想好了解决办法,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这次,小丽娘没有再玩欲拒还迎那套把戏了,连忙点头道:“奴家愿意。”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头笑了,继续说道:“你愿意就好,只是在你过去伺候弘晖之前,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我要留你在跟前儿做几天宫女,到时候我作为弘晖的姨母,这府里的侧福晋,便可以以照顾弘晖的名义,将你指过去侍奉弘晖了。

    你呢,进门就是格格,总比一步步从通房侍妾往上爬,来得更容易些吧。”

    说到这里,她抬手拂过小丽娘俏丽的脸庞,意有所指的喃喃道:“有你在弘晖跟前儿伺候,我也能放心些,弘晖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该是往外清一清的时候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如果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愿意无偿地帮助她,小丽娘还真要好好想想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用意,但是有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若有似无的那句话,她彻底安心了。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无非是想要利用她在弘晖心目中的地位,辖制弘晖的行动罢了。

    如此,她也就不必担心太多了。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有需要她帮助的地方,她也需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帮自个儿成为弘晖阿哥的妾室,互相利用而已,她笑吟吟的点点头,恭声答道:“奴家一切谨遵侧福晋吩咐。”

    “别这么严肃,我也是想要成全弘晖的一片爱慕之心罢了。”乌拉那拉氏笑道。

    她就是要给小丽娘形成这样的错觉,不然小丽娘怎么能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等待成为弘晖枕边人的那天到来呢,要是惹出旁的麻烦来,岂不是要害得弘晖在四爷跟前儿更没有位置么……

    “好啦,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也别在我这里傻站着了,抓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用这张银票赎了身,安安心心地来我跟前儿伺候吧!”乌拉那拉氏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笑容和蔼地从袖管里取出一张银票,交到小丽娘的手里,柔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让守在外面的锦兰带小丽娘出去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再说,四爷要是不说起来吧,她还不觉得这月色有何稀罕的,四爷这么一提,她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副月下对饮的甜蜜情景来,也来了兴致。

    尔芙笑呵呵地留下四爷在堂屋里等待自个儿,自个儿领着诗情动作迅速地回到内室里梳头上妆不算,还将柜子里一套还未上过身的轻纱旗装找出来了,同时还不忘吩咐诗情去备上两壶酒精度数含量偏低的梅子酒。

    一会儿工夫,尔芙动作奇快地整理好妆容袍服,脸上挂着羞涩腼腆的笑容,羞答答地出现在了四爷的跟前儿,她烟视媚行地来到四爷的身边儿,玉臂搭在四爷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月色正浓,公子可愿随妾身往园子里走走?”

    这种角色扮演的小游戏,四爷和尔芙玩得熟着呢……

    四爷闻言,眼底的阴霾微散,故作姿态地敛敛袖摆,正色道:“姑娘自重,小生还要挑灯夜读,便不陪姑娘在这里胡闹了。”

    说完,他还做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模样。

    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扁扁嘴儿,低喃道:“良辰美景,若是留在房中苦读,岂不是辜负这月色和美食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微微停顿一下,随即好似很失落般的叹气道:“罢了罢了,便让我自个儿去月下独醉一场吧。”

    这次,不等四爷说话,尔芙就已经快步往外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好玩就掀桌子了。

    谁让四爷不好好配合尔芙表演浪荡公子了,尔芙表示没心情了,玩得没意思了。

    可惜她那双小短腿怎么也不如四爷那双大长腿走得快,还不等她走到房门口呢,她赌气甩起的胳膊就被四爷抓住了,同时被四爷一用力地揽进了怀里。

    全过程,尔芙都是满脸懵的状态。

    “福晋如此费心安排,爷怎么舍得你这番心思白费呢,爷这不是逗你呢么!”四爷揽着尔芙,将尔芙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人如同连体婴似的站在房门口,上演着偶像剧里最常见的桥段,深情满满的沉声说道。

    稍显沙哑的声音,微微放慢的语速,说着有些粗白的情话……

    虽然意境上有些逊色,但是尔芙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笑呵呵地抱着四爷的腰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笨妮子。”四爷笑着垂眸看向脸颊红红、眼圈红红的尔芙,柔声道。

    “不许再说我笨,我觉得我不聪明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你总是说我笨,我便是再聪明都被你说笨了。”尔芙娇声反驳道,同时使出了小拳拳捶你胸口的绝技来弥补自身不够娇媚的不足,让这出撒娇的好戏尽量显得完美些。

    四爷也乐在其中地配合着,卖力表演着被捶痛的可怜模样。

    两人玩着闹着,感情在迅速升温着,如果不是苏培盛那小子没有眼色地跑来破坏气氛,她们兴许就忘记了要去月下小酌的打算了。

    “主子爷、福晋,这边儿都准备好了。”苏培盛被诗情打发过来催促道。

    “滚。”被破坏独处时光的四爷满脸恼怒地冷声骂道。

    苏培盛闻言,缩缩脖子,躲到了旁边,连门口都不敢呆了,生怕四爷出来收拾他,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地为自个儿点上了一根蜡烛。

    因为他已经从四爷的声音里听出了这坎不好过的预兆。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四爷便是今个儿不会在福晋面前收拾自个儿,但是四爷明个儿也不会放过自个儿,便是躲过了明个儿,那后个儿呢……想想都是眼泪,他现在唯有期盼着四爷能够在福晋这里得到大大的满足了。

    如果不是他胆子太小了,他都恨不得要在凉亭里那壶酒水里动些手脚了。

    就在苏培盛龟缩在墙角胡思乱想的时候,尔芙和四爷手拉手、肩并肩地出来了,他忐忑不安地探头看去,正好碰上四爷丢过来的一记冷眼,又吓得浑身一抖。

    而等到他再探头看去的时候,四爷已经揽着尔芙的肩膀往凉亭里走去了。

    苏培盛一脸苦相地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叹气道:“好歹今个儿是不会倒霉了。”

    “公公,您就别琢磨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瞧见这一幕的赵德柱凑过来打趣道,他就喜欢干这种扎心的事儿。

    苏培盛闻言,一双眯缝眼瞪得溜圆,抬腿就冲着赵德柱的膝盖踹去。

    赵德柱动作灵活地躲过,笑呵呵地继续说道:“苏公公,您有和小人计较的空儿,您就不想想该怎么补救,小人有个不错的主意,您要不要听听呢!”

    “说,你今个儿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杂家就拼着差事不要了,也要弄死你。”苏培盛听完,停住了脚下踹人的动作,伸手抓住了赵德柱的衣襟,冷声威胁道。

    赵德柱不慌不忙地扯开苏培盛抓着自个儿衣襟的手,心疼地拍拍衣襟上的褶皱,凑在苏培盛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您也不必太害怕,主子爷从咱们主子院里走,啥时候不是高高兴兴的啊,可见咱们主子在主子爷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就您犯的这点小错啊,您找诗情姐姐去帮帮忙,让她在咱们主子跟前儿替你说说话,求咱们主子替您求情,主子爷怎么还会和你计较呢!”

    “馊主意。”苏培盛本来还真信了赵德柱的话,但是听赵德柱说完,他就摇头了。

    原因很简单,也很重要。

    咱们这位主子爷是疼爱福晋,但是主子爷也反感后宅女眷和自个儿身边的宫婢仆从扯上关系,而自个儿作为主子爷跟前儿最得脸的大太监,前途无量,为了一时的困难,便选择求福晋相助,那简直就是丢掉西瓜捡芝麻的愚蠢行为。

    苏培盛自认自个儿不算蠢,怎么可能舍弃自个儿的大好前途呢……

    正因为如此,他拒绝地很果断。

    赵德柱也知道苏培盛心里的顾忌,笑笑没有说话,转而提起了其他的事儿。

    比如如何将功补过。

    “这会儿那位媚儿格格就在外面闹着呢,您是主子爷跟前儿得脸的大太监,您要如何让主子爷高兴,您自个儿心里有数吧!”

    这才是赵德柱主动跑过来找苏培盛的原因。

    苏培盛不在意陪伴在主子爷跟前儿的女主子是哪位,但是赵德柱作为尔芙跟前儿的管事太监,他却很在意,任何一个过来破坏自家主子和主子爷相处的女主子,那都是他前世今生的冤家对头,但凡他有能力阻拦,他都不会允许她们出现在自家主子和主子爷跟前儿。

    而今个儿呢,苏培盛和赵德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因为自家主子爷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福晋主子,哪里容得下旁人打扰,苏培盛表示自个儿是一个为主分忧的好奴才,自是要急主子之所急了。

    刚刚还缩在墙角装蜗牛的苏培盛,登时就挺起了腰杆子。

    他对着赵德柱点点头,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袍服帽冠,一边从墙根儿不引人注意的小黑道上走到了院子外,直接将努力往院子里冲的媚儿格格拦在了外面,义正言辞的劝说道:“格格,您是聪明人,这里是您能胡闹的地方么,便是奴才让您进去了,您又能讨到什么好,还不如您现在早些回去歇着,改日奴才再请主子爷过去看您。”

    乌拉那拉氏媚儿,同为先福晋同族,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乌拉那拉氏族的弃子。

    她今个儿跑过来胡闹,也是被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人挤兑得下不来台了,本来她是想着过来走走过场,让自个儿不必在面对那样的尴尬而已,偏偏守门婆子的语气不善,态度也不好,还说了些难听的话,刺激到了她内心敏感脆弱的一面,这才会致使她做出失去理智的蠢事来。

    当苏培盛走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四爷派人来请她进去呢。

    不过当苏培盛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在外面如同疯妇般的胡闹举动,根本就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她已经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加之苏培盛还算恭敬的态度,那些似有若无的保证,她也就不打算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擦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又整理了下鬓发,屈膝一礼,转身走了。

    “这也是个蠢的。”苏培盛站在院子门口,遥遥望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背影,喃喃道。

    其实早在乌拉那拉氏媚儿未进府前就和四爷滚到一块的事儿出了,他就已经想到乌拉那拉氏媚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偏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运气也不好,本以为能够一索得男,稳固地位,却弄坏了孩子的脑袋,彻底断了她的后路,现在再闹再争,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而就是苏培盛认为的蠢蛋乌拉那拉氏媚儿,绕过小路尽头,便换了一张面孔。

    作为嫡女,却从小就要在夹缝中求生存,乌拉那拉氏媚儿比很多人都更懂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她会被乌拉那拉氏瑞溪和乌拉那拉氏珍珠两个从小被家里宗族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贵女刺激到情绪失控么?

    看似她被人激怒得来牡丹台外胡闹,其实就是出来刷刷存在感,免得四爷当真忘记了她这个人罢了。

    看似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就是希望能够惹人同情罢了。

    这人啊,往往都有着同情弱者的西瓜。

    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境况如何,府里的宫婢仆从都有所了解,她如今又是这样一副任人欺辱的模样,不愁没有心软的人帮衬她,她也就有机会亲近四爷,再替四爷传承血脉了。

    当初她是疏忽了,弄得有人在她孕中对腹中胎儿下手,未能保住胎儿万全。

    不过现在,她不会再犯糊涂了。

    这些被人轻视、欺辱、怠慢、折腾的日子,让她从一朝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也让她心底生出无数的野心来,她明白在府里想要过得好,便必须去争,而她正需要一个往上爬的契机。

    今天,便是她找到的契机。

    苏培盛会出面阻拦,苏培盛眼底若有似无的怜惜,也让乌拉那拉媚儿更有把握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再忍忍,不管是谁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都要忍,总有出头的一天。”乌拉那拉氏媚儿整理好耳边的碎发,扭头看着身边满脸怨愤不平的宫婢,笑着劝说道。

    “格格,奴婢就是替您不值。”小宫女一脸气愤的说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笑,丝毫看不出任何委屈的柔声安抚道:“这样的境遇,也是你家格格我自个儿找的,只是连累了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当初如果我能再聪明些,不被家里那些个姨娘的冷嘲热讽刺激到,当初如果我能更加谨慎些,不被人钻空子算计了腹中孩子,现在谁敢轻慢我&

    不过既然是自个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的下场,那就要愿赌服输,好在咱们不是还有些本钱,总有翻盘的那天,而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说完,她拍拍小宫女的肩膀,笑着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相信,她重获荣宠的日子不远了。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苏培盛也寻到合适的机会将自个儿如何为四爷扫平阻碍的事儿告诉了四爷,以求将功补过,同时也不留痕迹地替乌拉那拉氏媚儿说了些好话,便如乌拉那拉氏媚儿所想那般,他确实是有些同情这位不够聪明的小格格了,所以他选择在不伤害自个儿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适当地帮衬了乌拉那拉氏媚儿一把。

    四爷呢,也不是一个真冷心冷肺、绝情绝义的人。

    他听完苏培盛的回禀,也想起了被自个儿疏远许久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琢磨着过些日子就过去瞧瞧乌拉那拉氏媚儿,到底是替自个儿诞育血脉的妾室,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问了,毕竟小格格的情况,也更需要他这位阿玛的关注,不然那些宫婢仆从怎么可能将小格格当回事呢!

    不得不说,便是小格格不能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挣来脸面、地位,却也是她的底牌。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随着一道道的消息传回来,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因为她发现她不在,四爷从头到尾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另一边的牡丹台。

    尔芙披散着长发,满脸疲惫地坐在罗汉床上,瞧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四爷,连眼皮都没挑一下,因为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累坏了吧!”四爷走到尔芙跟前儿,低声问道,同时伸手试试尔芙脑门的温度。

    他知道尔芙的身体比较弱,现在又正逢换季的时候,他还真担心她的身体呢。

    而尔芙呢,她很讨厌这种被人当做瓷娃娃的感觉。

    她满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轻声答道:“累,但是还没有累病呢!”

    说完,她就抬手拍开了四爷抚在她额头上的大手,自个儿调整了下坐姿,挑选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浑身放松地靠着软枕,半躺半坐地将腿都缩回到罗汉床上了。

    四爷闻言,稍稍安心,也撩着袍摆地坐在了罗汉床空着的一侧。

    他接过宫婢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润润嗓子,笑着问道:“对了,刚刚也没顾得上问呢,茉雅琦和阿兴阿要在圆明园留宿几天,住所都安排了么?”

    尔芙闻言,撇撇嘴儿,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回答道:”安排好啦,就桃花坞那边儿,茉雅琦的老住所,我前两天就让人收拾过了,床榻被褥等家具摆设都换过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也已经换过了,另外我也让人去接小七了,这些日子就不让小七在那边凑热闹了,省得她们小两口觉得别扭。”

    说着,她又白了四爷一眼,接茬道:“等您老想起这件事,黄花菜都凉了。”

    四爷讪笑两声,转移话题地说起了乌拉那拉媚儿的事儿。

    尔芙更觉得无趣了。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胡太医过去瞧过了,也派人传过话来了,说是乌拉那拉氏格格忧思过度,兼有脾胃失和之症,已经照方子抓好药送过去了,不过依我之见呢,还是得您过去亲自看看她,毕竟她这忧思过度的毛病是心病,光是用药挑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爷也知道,只是爷实在是不忍心看小五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四爷低声呢喃道。

    “兴许小五现在都好了呢。

    再说,您就算是瞧着心疼,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问啊,到底是您的血脉,她身子骨又不是那么康健,更需要你这阿玛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这额娘的关心,而且府里那些势利眼成性的奴仆见您惦记着小五格格,也不敢怠慢那边儿啊。”尔芙到底还是改不掉她心软的毛病,一见四爷愁眉苦脸的德行,便已经嘴比心快地开口安抚宽慰起四爷来了。

    四爷从小生活在宫里,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他抬手揉揉有些疼的脑门,叹着气道:“等这两天忙完了,爷就抽空过去瞧瞧。”

    “别等什么忙完了,这天天都有新的事情要你去忙,什么时候算是彻底忙完,正好这会儿你也没什么事要忙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膳房那边瞧瞧,也没时间在这里陪你闲聊天了,那你就趁着这工夫去长春仙馆那边看看吧,好好陪陪小五格格,好好陪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说说话。”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就给要脱鞋歇会儿的四爷下起了逐客令。

    四爷表示这样被府里女眷下逐客令的体验,还真是头一次呢。

    他有些懵。

    尔芙却不管那套,她也忙着要去准备晚上的家宴呢,她一边招呼着诗晴替自个儿重新梳妆,一边催促着还懒洋洋地赖在罗汉床上不肯动地方的四爷,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和四爷一块走出了牡丹台。

    走到要拐弯的地方,尔芙瞧瞧要跟自个儿一块拐弯的四爷,提醒道:“我走了。”

    四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他目送着尔芙走远,这才走上了通往长春仙馆的石拱桥,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尔芙的背影,似是呢喃自语般地低声问道:“你说嫡福晋这是真的不争不妒呢,还是强忍辛酸委屈呢?”

    “奴才愚见,福晋还是不高兴的,奴才刚刚见福晋走的时候,眼圈都红着呢!”苏培盛摆摆手,将尾随在四爷身后的一众宫婢都赶远些,这才压低声音地回答道。

    四爷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轻轻拨动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沉声喝斥道:“就你耍机灵、眼神好,福晋性格温善贤惠,最是宽和,怎么可能会和府里妾室争风吃醋呢,再敢胡说乱说,别怪爷让人缝了你的嘴儿。”

    说完,四爷就浑身轻松地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了。

    苏培盛则是一脸懵地呆在了原地。

    他通过四爷的神态举止判断,自家这位主子爷的心情甚好。

    但是刚刚自家主子爷教训自个儿,那又是闹哪样呢……

    果然,他还是理解不了自家主子爷的脑回路。

    苏培盛有些无语地挠挠头,紧忙低头追着四爷的脚步赶上去了。

    因为甭管自家主子爷的心情如何,他都得谨守本分、认真当差地陪在四爷跟前儿,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了。

    再说四爷呢……

    其实他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尔芙竟然眼圈红红地让他去看望乌拉那拉媚儿和小五格格,这就侧面的说明了,尔芙并非是不在意他,而是碍于身份和规矩,不得不委屈自个儿如此安排,其实心里早已痛到无法呼吸了。

    之前他见尔芙给自个儿下逐客令时,这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呢。

    苏培盛的回答,正好戳到了四爷心底最在意的点上了。

    别看他面上是教训苏培盛不要胡说八道,那是他怕苏培盛的话被传扬出去,让尔芙无缘无故地被一个善妒的恶名,但是他心里却高兴极了,要不是他平日里严肃惯了,这会儿都想要高歌一曲了。

    而长春仙馆那边儿,也热闹起来了。

    因为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格格、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从近身宫婢那里得知了四爷正往长春仙馆这边来的消息,这府里的女眷都希望能够在四爷面前展露出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在搞不清楚四爷的目的地时,这三位出自乌拉那拉氏族的同宗姐妹都梳妆打扮上了,连房间里的瓜果点心,也都换上了四爷爱吃的。

    当然了,她们的心里,也都有所猜测。

    毕竟乌拉那拉氏媚儿在请安礼上的精湛演技,乌拉那拉氏等人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么四爷这会儿忙里偷闲地长春仙馆这边儿走,很大可能是来看望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的,不过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两人心里有所猜测,但是她们的心里还是有所期盼,期盼着四爷是看望她们的,所以也赶忙准备起来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两人是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四爷过来就是来看望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五格格的,根本就没想过小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他来到长春仙馆前的石桥,直接就让小太监一路小跑地去叫乌拉那拉氏媚儿的门了。

    而他自个儿也背着手,慢悠悠地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房前走去。

    这一幕,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眼里,那叫一个刺眼。

    而四爷的目的地,古香斋里。

    乌拉那拉氏媚儿听说四爷往长春仙馆这边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让宫婢将养在随安室的小五格格抱过来了,同时还让宫婢将小五格格一些用惯的小零碎都搬过来了,将她所住的古香斋布置得很是温馨,犹如育婴室一般,而她则满脸慈爱笑容地将小五格格的襁褓抱在了怀里,只等着四爷过来了。

    待到小太监过来叫门的时候,她这才捶着微酸的肩膀,将小五格格交给嬷嬷抱着。

    “快替我收拾收拾,把房间里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也装起来,这乱糟糟的,让王爷瞧见就不好啦。”她一双眼睛紧盯着半透明窗纱外的四爷身影,半真半假地招呼着宫婢们,其实都是做给四爷看的。

    因为她知道四爷更看重子女,她便着意扮演起慈母来了。

    门外,四爷听得真切,也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和窗纱,隐隐约约地瞧见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宫婢们的动作,这让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暖的浅笑。

    “王爷,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也不派个人提前通知婢妾一声。”眨眼间,乌拉那拉媚儿发鬓散乱地来到了门前,她稍显不安地扯着微皱的袍服,低声呢喃道,这一切都是故意做给四爷看的,希望借此让四爷以为她是为了能够照顾好小五格格,连梳妆打扮都顾不上了。

    四爷见状,果然上套了。

    一贯看重规矩的四爷,不但并未责怪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仪态不整,而且还很是亲近地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起了她的身体情况,低声叮嘱道:“胡太医有没有交代你要好好休息,这古香斋是宽敞雅致,但是到底是太靠近外面的石子小路,总有宫婢来往,并不适合你静养身体。”

    说话间,四爷已经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走进了内室。

    内室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两个近身宫婢还在整理床铺上的零碎玩具,奶嬷嬷也抱着小五格格轻声哄着呢,但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一走进来,小五格格还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当然,这都是奶嬷嬷手上的小动作引起的。

    不过明面上,奶嬷嬷还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奶嬷嬷先是抱着小五格格给四爷行过礼,又对着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屈膝一礼,轻声解释道:“小格格怕是闹觉了,奴婢这就抱下去。”

    说完,奶嬷嬷又抱着哭得哇哇的小格格,为难地看了看乌拉那拉氏媚儿。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不等四爷开口追问原因,便忙屈膝跪倒,柔声解释道:“请王爷恕罪,并非是奶嬷嬷照顾小格格不仔细,实在是婢妾离不开小格格,所以平日里都不顾规矩地将小格格养在跟前儿,反倒弄得小格格不跟奶嬷嬷了。”

    “行了,既然是小格格离不开你,那你就快抱过来吧,别让她哭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闻言,满脸欢喜地站起身来,很是利落果断地从嬷嬷怀里接过了小格格,动作娴熟地哄逗着襁褓里的小格格,食指轻轻地拂过小格格的唇瓣,小格格登时就止住了哭声。

    没有了奶嬷嬷手上的小动作,又舔到了甜滋滋的蜜糖味道,小格格咧嘴笑了。

    而看到这一幕,却并不知道内里窍门的四爷,只觉得小格格是回到了自个儿熟悉的怀抱里,这才会破涕为笑的,更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位极好的额娘,他看着抱着小格格露出慈爱笑容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眼底闪过了一丝暖色,抬手制止了宫婢整理房间的动作,低声吩咐道:“别忙活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待宫婢们出去之后,他上前两步地揽住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肩膀。

    他一边伸手抚摸着小五格格嫩呼呼的小脸,一边揽着乌拉那拉氏媚儿瘦弱的肩膀,温声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小五这孩子胖起来了,你却瘦了,你是个好额娘,小五有你照顾,爷也放心了。”说完,四爷又重重地捏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肩膀,其实他并不擅长谈情说爱这套,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对一个女人的关心体贴,能做到这步,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而乌拉那拉氏媚儿闻言,则是眼含热泪地回眸看向四爷,笑着摇摇头,道:“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婢妾真是愧不敢当啊,婢妾没能给小五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唯有更加用心地照顾她了。”

    说完,她就好似控制不住情绪地垂下了头,偷偷地擦拭着眼泪。

    在四爷看来,她是伤感小五的身体,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是喜极而泣、

    因为她确定自个儿在四爷心中的坏印象,已经一扫而空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阿兴阿稍作沉吟,拱手道:“岳丈提携,小婿没齿不忘。”

    “自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啦。

    本王保举你,其实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如何,还是要看你自个儿的能力。

    毕竟这御前侍卫是归皇上直辖统领,便是本王贵为皇子,也插不上手、说不上话,而且你这个身份入宫当差,也是有些风险的,所以你务必要格外小心,一定不要和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再说你也别以为这做御前侍卫就真的是享清福的事儿,宫里更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四爷笑着摆摆手,沉声提醒道。

    阿兴阿从小跟随阿玛看惯了官场险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道,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四爷满意地笑笑,朗声说道:“行,你是新姑爷头回上门,茉雅琦的额娘们也惦记着瞧瞧你呢,要是没什么事儿,本王这就要领你去牡丹台那边儿给她们过目了,你要不要再准备准备呢?”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重了几分。

    虽然四爷对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臭小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想想这臭小子要面对那么多位额娘挑剔的目光时,又该是如何一种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还是挺期待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了他陪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回门省亲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乌拉那拉氏是何等的清秀脱俗、淡雅出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四爷真觉得自个儿是看到了瑶池仙子临凡呢……

    可惜……

    好景不长,不知乌拉那拉氏怎么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那副模样,再没有了初见时的清秀伶俐,只有满满的庸俗阴毒……

    四爷不愿意再回想过去,好似逃避般地摇摇头,将这些杂念压到了心底深处。

    而下首落座的阿兴阿就有些不懂了。

    他一直盯着四爷呢,四爷这一摇头不起眼,可是将阿兴阿吓得不轻呢……

    好在四爷很快就丢给了阿兴阿一记安抚的眼神,让他不至于再胡思乱想地去猜测四爷的想法。

    顺利渡过几道考验关卡的阿兴阿,终于得到了四爷的亲近。

    四爷起身走到已经站起身等候的阿兴阿身边,抬手拍拍阿兴阿的肩膀,很是亲近地招呼道:“小子,别傻楞着了,随本王走吧!”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地走出了书斋的大门。

    房门口,苏培盛忙躬身伺候。

    四爷笑着摆手,拒绝了苏培盛准备好的肩舆,招呼着阿兴阿跟上,一路说说笑笑地往牡丹台走去。

    而此时的牡丹台里,尔芙领着乌拉那拉氏等众女,亦是翘首以盼着呢。

    茉雅琦则是在进门请过安之后,便与大李氏去旁边的暖阁里,说私房体己话去了。

    “主子,前面来人传话,说是王爷和新姑爷已经往这边儿来了!”就在尔芙心不在焉和乌拉那拉氏等人闲话家常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等信的晴岚,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尔芙的身边儿,附耳禀告道。

    尔芙闻言,微微颔首,示意晴岚去外面候着。

    她目送着晴岚走到牡丹台门口的廊下,笑着拍拍手,将在座众女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个儿的身上,朗声说道:“前面已经传信过来了,新姑爷说话就到,咱们也准备准备吧!”

    说完,她就一抬手,招呼着在堂里伺候的宫婢上前收拾茶盏、换上新茶了。

    而乌拉那拉氏等人则纷纷起身去暖阁更衣梳妆了。

    毕竟是新姑爷第一次登门认亲,大家伙儿都是很重视这件事,各个皆是盛装出席,这等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了,便是厅堂里摆着冰鉴降温,却也难免都有些额头显汗,可不是要下去收拾收拾。

    尔芙亦是如此,她更要回到后面居所去换过发饰,不然显得太家常了些。

    随着尔芙一声吩咐之下,牡丹台里,登时就是鸟兽尽散,只留下三五个小宫女在厅堂里收拾准备了。

    一会儿工夫,大家伙儿都重新梳妆更衣,华丽雍容地出现在了牡丹台里,在暖阁里说体己话的大李氏和茉雅琦,也齐齐出现在了厅堂之中。

    而四爷和阿兴阿,也同时来到了牡丹台的廊下。

    晴岚赶忙上前见礼,规规矩矩地做引路宫女地将四爷和阿兴阿让进了牡丹台。

    一进到牡丹台,阿兴阿赶忙闪到一边,避开了牡丹台里众女对四爷的请安礼,随后他又在四爷开口免礼后,动作神速地回到四爷旁边,恭敬温雅地对着尔芙为首的一众岳母行礼问安,全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也不知道私下里练习过多少次了。

    “瞧瞧,咱们这位新姑爷真是一表人才呢。”尔芙含笑看着躬身而立的阿兴阿,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说完,她就很是爽朗地摆摆手,命人在一众女眷之前,另添了一把椅子。

    新姑爷是客,也是晚辈,却不好让他陪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在众女之前,也就是上首主位的斜侧方,重新添置上一把圈椅,也省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尴尬,更是表示对新姑爷的看重,这也是尔芙和毓秀姑姑商量之后决定的,毕竟毓秀姑姑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些。

    果然,尔芙这招很得四爷的心思。

    四爷在大家伙儿都不注意的时候,递给了尔芙一记赞许的小眼神。

    尔芙看到稍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姑爷阿兴阿的身上。

    其实她替茉雅琦议亲时,便曾偷偷见过阿兴阿一面。

    那日,阿兴阿穿着一袭竹叶青色的细绸袍服,大襟和袍摆上,稀稀疏疏地绣着几株翠竹,头上戴着顶黑底红顶珠滚青色宽边镶翡翠的瓜皮帽,腰间束着黑色绣云水纹的腰带,并未佩戴任何饰物,倒是更显起温雅清隽的一面。

    而此时呢,他穿着身褚红色的锦服,倒是更显稳重华贵。

    尔芙细细打量后,很是佩服自个儿的眼光,也暗暗同情着阿兴阿的不走运。

    若是他不这般优秀,当初尔芙替他和茉雅琦保媒牵线的时候,大李氏和茉雅琦也不可能那般顺当地点头答允了,若是他并非出身公爵之家,也没有机会成为择婿名单上的备选,兴许会碰到一位温良贤惠的好妻子。

    而现在呢,尔芙也只盼着茉雅琦能够收敛起旧时的恶习,安守本分地相夫教子了。

    虽然尔芙有些同情阿兴阿,但是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分毫不妥。

    毕竟这脚下的路是自个儿走的,富泰和其福晋马佳氏也是贪图茉雅琦的高贵出身,期盼着强强联手,在朝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不然他们怎么会替阿兴阿挑选这样一位闺誉不佳的福晋,所以便是往后茉雅琦显露出本色,也怪不到她尔芙的头上。

    尔芙如此想着,却还是决定要让大李氏给茉雅琦打打预防针,免得她原形毕露。

    下首,乌拉那拉氏等人对阿兴阿这位新姑爷,皆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那模样和走街串巷为人保媒拉线的媒婆相差无几,更神似现代那些逢年过节必出现在旁人家里的多事亲戚,问题囊括许多,直问得阿兴阿满脸通红、额头显汗,四爷这才开口叫停。

    尔芙闻声看去,有些奇怪地歪歪头。

    照说这样的场合,应该是四爷心里期待已久的好戏,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搅局呢……

    “好啦,好啦,大家伙儿都停一停吧。

    这新姑爷陪茉雅琦回门省亲,要在咱们这儿小住几日,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那不是有得是时间和他们唠家常,实在不必急在这一会儿。

    他们从京里赶过来,这一路颠簸辛苦,还是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歇乏吧,也留给李侧福晋些机会,让她和茉雅琦好好聊聊,以解她们母女的相思之苦。”四爷没有去看尔芙,笑着看向下首众女和满脸通红的阿兴阿,替阿兴阿解围道。

    说完,他就大手一挥地命人领着阿兴阿和茉雅琦下去休息安置了。

    阿兴阿一走,厅堂里又是一阵混乱。

    其中主要的声音就是在座众女的恭喜之声。

    因为不管阿兴阿的骨子里如何,但是起码这猛地瞧过去,那也是位举止有礼、温雅淳厚的谦谦公子,茉雅琦与他结成连理,虽然不算高攀,却是捡到大便宜了,毕竟在座众女都是深知茉雅琦根底的人,别看她们不会自曝家丑地将这些事告诉给阿兴阿知道,却不妨碍她们心里对阿兴阿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在。

    这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仅仅是不洁一点,便是该死。

    茉雅琦呢,不但是不洁而已,而阿兴阿却是位名门贵子,即便茉雅琦是郡主之尊,但是在在场所有人的心目中,阿兴阿这位新姑爷,仍然是吃亏的那一方。

    其实也不单单是在座众女如此想,连尔芙和四爷都觉得自个儿亏欠了阿兴阿,不然尔芙怎么可能如此厚待阿兴阿,四爷又怎么可能主动保举阿兴阿入仕……

    当然,这些事儿,大家伙儿也唯有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四爷察觉到在座众女那些隐晦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给这些叽叽喳喳道贺的众女下了逐客令,这让正享受着被在座众女贺喜之词环绕的大李氏稍显失落,那怅然若失的表现,简直是溢于言表,直到她起身谢恩离去的时候,还不能摆出一个得体的笑脸呢。

    “大李氏几经挫折,仍然是没有学得聪明些。”四爷高坐上首,看得分明。

    尔芙闻言,微微愣神,随即笑着道:“您还不如和她开诚布公的谈谈呢,这人心本就是最难参详的玩意儿,您又如何能想要她和您心意相通呢,再说她要是和您心意相通了,那我还不高兴呢,毕竟我只愿你的心里有我。”

    说完,她就有些羞臊和委屈地垂下了头。

    虽然她早就知道四爷对府里这些女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情分在,但是当四爷如此注视着大李氏的时候,尔芙还是忍不住会拈酸吃醋,要不是这牡丹台里有宫婢仆从在,她都想要将四爷的脑袋瓜儿扭过来了,不让四爷再看大李氏和其他女人一眼。

    四爷闻言,也是一怔,随即笑着将尔芙搭在方桌边儿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

    “你这话说得是有些酸呢,爷心里就你,没有旁人,其实爷会多注意大李氏几分,并不是对她如何,只是怕她做事出格,害了茉雅琦和弘昀。”他的手指摩挲着尔芙的手心,面露苦涩的呢喃道。

    尔芙有些羞涩地赶走了在牡丹台里伺候的一众宫婢仆从,低声道:“您也不必太烦忧苦闷,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茉雅琦和阿兴阿蜜里调油的模样,倒是挺好的,而弘昀那孩子跟前儿有当世大儒教导,也不是能被大李氏挑唆撺掇的时候了,这不也正往好的方面发展着呢。”

    说完,她也学着四爷的小动作,用手指勾了勾四爷的手心。

    四爷闻言,稍稍宽心,却难免会担心,到底是自个儿的血脉子女,怎能不惦记呢。

    不过他也不愿意尔芙为此烦心,还是勉强地笑了笑,又陪着尔芙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借口前面有事要忙,起身离开了牡丹台。

    尔芙送着四爷出了牡丹台,转身回到了自个儿的屋里头。

    她接过诗晴奉上的热茶,微抿一口,低声吩咐道:“这几日,新姑爷和茉雅琦要留宿在桃花坞那边儿,小七在住在那边儿就显得有些不方便了,你一会儿过去一趟,让小七先挪到我院里住上几日,再给春娘她们寻个住处,将桃花坞那边给茉雅琦他们小两口腾出来。”

    说完,她就让诗晴替自个儿卸妆拆髻了。

    这早起天亮就在牡丹台里坐着,她这会儿早就是腰酸背痛了,难得这会儿得闲,还不赶紧歇会儿,一会儿还要去水榭花厅查看家宴的准备情况,又要去探望住在长春仙馆扮可怜示弱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歇会儿呢。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满脸怅然地一声叹息。

    这嫡福晋的位子是稀罕,但是要承担起来的责任,也是真重啊……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诗晴闻言,手下的动作稍顿,轻声回答道:“奴婢觉得这也挺正常的,毕竟这府里有个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的,何况这事关系到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呢,那底下人传得不就更欢了。”

    今天在水榭通往堤岸的曲径回廊上,尔芙被陆格格几句话说动,不但接过了陆格格的示好披风,更是当着阖府上下的女眷面儿,将披风披在了身上,显然是接受了陆格格的示好,那会儿别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但是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虽然李荷茱李侧福晋未必在意身边是否有陆格格这样一个小跟班儿,只是她可以嫌弃陆格格,将陆格格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却决不允许陆格格半路傍上其他人的大腿儿,比如傍上尔芙这位嫡福晋,损害到自个儿的颜面,所以李荷茱李侧福晋的脸色,才会那般难看。

    尔芙不相信这些事是陆格格考虑不到的,但是陆格格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做了……

    这只能说明陆格格的所图甚大,这让她不能不放。

    想到这里,她扭过头,背对着妆台镶嵌的铜镜,难得认真的吩咐道:“你先别忙着伺候我了,去趟赵德柱那边儿,让赵德柱盯住园里各处的动静,尤其是陆格格那边传出来的任何口风,一定都要报到我这里。”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促着诗晴快些下去安排了。

    “奴婢这就去,那您这边儿?”诗晴闻言,抬眸瞧瞧尔芙已经拆了一半的发髻,喃喃问道。

    对此,尔芙无所谓地指指旁边捧着铜盆候着的晴岚,笑着道:“有晴岚呢!”

    诗晴见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多言,应声就往外走去。

    而就在她闷头往外走的同时,四爷刚好迈着大长腿从外面往里走,他抬头瞧瞧窗棂上倒影着的倩影,又瞧瞧正整理袖管的诗晴,沉声问道:“这时候,你不在里面伺候,这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里啊?”

    正撞上四爷……

    诗晴有些惊慌地屈膝见礼,脑袋瓜儿飞速运转着,她总不能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自家主子吩咐她去盯着主子爷您后院里这些爱惹是生非的女人们吧……

    好在,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头垂得低低的,恭声答道:“主子交代奴婢说,过两日要和主子爷一块去庄上,命奴婢趁着这会儿得空,收拾收拾要带着的行李,免得到时候忙活不过来,丢三落四地乱了手脚。”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诗晴答话的声音,显得有些高。

    她并非无意高声,而是为了给内室里卸妆梳洗的自家主子通风报信。

    四爷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点点头,便让诗晴下去准备了,还不忘交代一句:“给你家主子多准备几套比较随身的衣裳,那些宽袖长袍的,便不必带了,另外别忘记把胡太医开的药包多带些,虽然是到了秋日里了,但是田庄上的蛇虫鼠蚁太多,还是要多小心些。”

    “奴婢记下了。”诗晴闻言,忙应声道。

    四爷点点头,这才摆摆手,让诗晴下去了。

    而他自个儿也迈着大长腿走进房间里,去见尔芙了。

    “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尔芙也听见动静地迎到了堂屋里,她披散着一头青丝长发,身穿不薄不厚的玫瑰色交领盘扣紧袖中衣,笑吟吟地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四爷,柔声问道。

    四爷快步走到尔芙身边,伸手摸摸尔芙的小手,答非所问的回答道:“这夜里天凉了,你怎么也多穿件衣裳,不怕冻坏自个儿!”

    说着话,他就将自个儿身上披着的披风,搭在了尔芙的身上。

    墨色银丝绣万字不断头领边的披风,裹挟着四爷的体温,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尔芙的身上,尔芙感觉到身上的暖意,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她笑吟吟地抱住四爷的胳膊,笑嘻嘻的回答道:“房间里暖和,不觉得冷,这走到外面堂屋来,我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过还没等晴岚将披风给我取过来,您就进来了!”

    说着,她还指指落地罩旁,抱着一件叠得齐整的披风,正不知该进该退的晴岚。

    四爷见状,抬手刮刮尔芙的鼻尖,摆手将晴岚打发出去了。

    晴岚如蒙大赦般地将披风放到身旁的高几上,屈膝一礼,便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尔芙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柔声打趣道:“瞧瞧我屋里这些丫头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闹吧。”四爷有些无奈地屈指轻叩尔芙的脑门。

    不疼,反而有些痒。

    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拍掉四爷的大手,拉着四爷往内室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打算和阿兴阿夜游前湖么,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难道是阿兴阿没有应邀而去,放了你的鸽子?”

    “那倒不是,只是他太过一板一眼了,实在无趣,爷便回来了。”四爷沉声答道。

    “你就是挑剔多多,他是晚辈,更是臣子,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够和你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我倒是觉得阿兴阿这孩子挺不错,温淳有礼,谈吐不俗,相貌也好,一看就是个憨厚耿直的孩子,让人放心。”尔芙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她想着宴席上看到的那幕,轻声说道。

    四爷闻言,歪着脑袋瓜儿,稍显不快的吐槽道:“瞧瞧你那形容词,憨厚耿直,他又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身在官场,耿直憨厚有何用,还谈吐不俗,吞吞吐吐的,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全,哪里来的谈吐不俗,再说温淳有礼这事儿,他倒是想摆出跋扈嚣张的派头,问题是他也没有那股子张扬劲儿啊!”

    说完,他还不满地哼了两声,丝毫看不出他在阿兴阿面前的稳重深沉模样。

    “你这就是太挑剔,看不到阿兴阿的优点。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地考较他的功课,咱们选他做茉雅琦的夫婿,本也没指望他在官场有何建树,不然你又何必舍弃那么多的寒门贵子。

    那些寒门贵子个顶个都有一张利嘴,且满肚子算计,但是他们能从始至终地善待茉雅琦么,而咱们看中的不就是他憨直厚道的优点么,有这个优点在,其他的那些缺点,也就不算是缺点了!”说到这个问题上,尔芙不得不替阿兴阿辩解两句了,免得四爷忘记了他选中阿兴阿的初心。

    四爷也确实是有些得陇望蜀了。

    他见阿兴阿和茉雅琦相处得不错,便希望阿兴阿在其他的地方都能更优秀些,比如希望阿兴阿是饱学之士,希望阿兴阿是权谋高手……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越发看不上在其他方面都不算优秀的阿兴阿了。

    所幸,四爷并没有在阿兴阿面前表现出来任何不喜,也不曾让阿兴阿觉得自个儿被嫌弃了,这会儿尔芙一提醒,他就缓过神来了,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倒是爷有些贪心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阿兴阿不够好么?”尔芙笑嘻嘻地追问道。

    “从目前看呢,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丈夫,几次考验,他都顺利过关了,待茉雅琦也挺好的,爷能看出来,便是他在园子里陪爷散步遛弯的时候,也经常提起茉雅琦,而且瞧着也不似是装出来讨好爷的,而是真惦记茉雅琦,不然爷也不会这么早就放他回去,希望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吧!”四爷被问得有些尴尬,但是却还是将他的真实感受说出来了。

    尔芙见气氛正好,笑着凑在四爷的耳边儿,轻声提醒道:“其实要想一直这么蜜里调油下去也容易,但是就需要咱们茉雅琦做出一些牺牲,比如让阿兴阿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停了避子汤药,快些替阿兴阿开枝散叶,到时候阿兴阿必是对茉雅琦怜爱不已。”

    这件事,本该大李氏主动去提醒茉雅琦,毕竟大李氏是茉雅琦的生母,开解提醒茉雅琦是她的责任。

    只是大李氏的性格……

    尔芙根本不相信大李氏能主动提及此事,而她和大李氏的关系素来不睦,她也怕自个儿主动提起此事,反而引得大李氏和茉雅琦误会,所以她才会选择通过四爷去提醒大李氏,再由大李氏去提醒茉雅琦那丫头,免得这事一拖再拖,最后让阿兴阿和富泰一家人都没了耐心等待嫡子,坏了茉雅琦和阿兴阿之间的情分。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明白了尔芙未曾言明的那点秘密。

    是了,胡太医虽然通过特殊的手段,补全了茉雅琦手臂上的那枚守宫砂,茉雅琦身边的陪嫁嬷嬷,也动用手段,顺利地伪造了要烧给祖宗们报喜的元帕,但是她身体上的缺陷,却到底未能通过药物调养好,便是现在,仍然是不易有孕的体质。

    虽然两位太医都未曾斩钉截铁地确认茉雅琦不能生养,不过一个不易有孕的判断,也足够尔芙和四爷替她担心不已了。

    “需要这么急么,万一茉雅琦很快就有孕了呢?”四爷不大高兴的反驳道。

    尔芙闻言,勾唇笑笑,低声道:“需要,而且越快越好,要是等过个半年一载的,茉雅琦再免了两个通房丫头的避子汤药,又如何让阿兴阿对茉雅琦心怀愧疚呢,毕竟那就属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而且就算是两个通房丫头先产下庶子,也威胁不到咱们茉雅琦的地位,既然是有利无害的事儿,你又何必犹豫呢!”

    四爷不大赞同的坚持道:“只是庶长子的存在,确实是不利于嫡次子啊。”

    “若是咱们茉雅琦是普通官宦人家的格格,我是不会如此建议的,但是咱们茉雅琦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格格,有你这个亲王阿玛做靠山,别说是庶长子,便是他阿兴阿有曾经记养在茉雅琦名下的嫡长子,也威胁不到茉雅琦的亲生血脉。”尔芙则觉得这件事是必须在今个儿说清楚了,不然怕是就要耽搁了,所以她明明看到四爷的脸色不太好,却仍然坚持道。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爷还是觉得这样安排会委屈了茉雅琦那孩子。

    不过算了,爷也知道你是好意,这样安排对茉雅琦有好处,那爷改日就过去问问李氏的意思吧,只希望李氏能够明白利害,不要再从中搅合就是了。”四爷端起手边的凉茶,微抿了一口,叹气道。

    他也是男人,怎么能不明白尔芙这样的安排是最有利于茉雅琦的呢……

    不高兴是不高兴,不甘心是不甘心……

    不过他到底还是要认清现实,不然任着茉雅琦的性子胡来,三年五载地不曾有孕,又不肯停了阿兴阿房里那些通房丫头们的避子汤,便是有他这位亲王阿玛压着,阿兴阿他们家里也会有怨言,最后闹得阿兴阿和茉雅琦离心离德,便是茉雅琦空有嫡妻的名分,却无阿兴阿这位夫婿的疼爱,也是悲凉凄苦。

    想到这里,四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双眼睛粘在尔芙的身上都拔不出来了。

    因为他担心大李氏不会趋利避害地选择开解茉雅琦,毕竟大李氏这会儿正忙着和茉雅琦缓和母女情分呢,怎么可能提起这些破坏母女情分的话题呢,而他是阿玛,却到底是外男,不适合和茉雅琦说起这些私房话,现在他也唯有指望尔芙出面去开解茉雅琦,让茉雅琦能够明白该如何选择。

    只是尔芙和茉雅琦的关系……

    四爷有些担心尔芙不肯接下这个倒霉差事。

    不过担心归担心,他总要试试,所以就在尔芙暗觉不好的时候,四爷开口了:“李氏那边儿,爷会过去提醒,但是你也知道李氏的性格,爷怕她会阳奉阴违地糊弄事儿,所以还是需要你找机会和茉雅琦好好说说。”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的脏话想骂,恨不能将茉雅琦和大李氏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个遍,但是当着四爷的面,她也唯有笑呵呵地应承下来了。

    这倒霉的差事啊……尔芙在心里暗叹道。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诗晴闻言,手下的动作稍顿,轻声回答道:“奴婢觉得这也挺正常的,毕竟这府里有个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的,何况这事关系到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呢,那底下人传得不就更欢了。”

    没办法,他也想过闲在安逸的生活,但是康熙帝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权,还是真的精力不济,各种各样的差事,简直是一股脑似的压在了四爷的头上。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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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