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而尔芙也并不是四爷以为地那般暗自落泪至天明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抽抽鼻子,加之困意上涌,眼圈有些发涩,这才会让四爷脑补成默默垂泪,她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听诗晴在门外问起,便已经清清嗓子,痛快回答了。
不管如何,这也让四爷找到了就坡下驴的台阶了。
四爷闻声走出书房,揉着还有些小饱的肚子,自顾自的低喃道:“不提还不觉得,一想起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爷这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他今个儿又准备了什么好吃食呢!”
尔芙眼圈红红地回过头,有些无语地翻着白眼儿,将桌上铺开的账本都是起来了。
她微红的眼圈,微重的鼻音,让四爷更加确信自个儿的脑补了。
四爷看着默默收拾账本的尔芙,并没有坐在方桌另一侧空着的太师椅,而是直接坐在了尔芙下首的官帽椅上,因为这个角度更方便他观察尔芙的神色,也会显得更加亲近些,毕竟这官帽椅已经被四爷拖到尔芙的腿边儿了。
“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安排家宴辛苦了吧?”四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
“你这眼圈都有些红了,要不要让诗晴她们拧块帕子给你擦擦脸?”他继续问。
“不用,这脸上的脂粉一擦就掉了,到时候重新上妆,也是件麻烦的事儿。”
“那要不要让她们过来给你换杯热点的茶水,这凉茶喝着伤身啊!”他继续说。
“热的喝着不顺口,再说这茶也不算凉,没必要再换了,她们跟着我去安排家宴,也是忙得辛苦,这会儿难得歇歇乏儿,还是别折腾了。”
“那要不让她们进来给你揉揉肩、捶捶腿儿,爷瞧着你刚才一个劲儿的捶腰呢,是不是腰上不舒坦呢?”四爷再接再厉地问道。
尔芙被烦得不行,连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没事。”
说完,她就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往和堂屋用珠帘隔断开的内室里走去了。
四爷见状,更加肯定自个儿的脑补了。
他忙追赶了进去,见尔芙竟然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连忙凑到跟前儿,一边亲手替尔芙脱下脚下的鞋子,一边关切问道:“爷瞧着你这脸色难看得紧,要不要传胡太医过来替你请个平安脉,别累病了!”
对于这样黏人缠人的四爷,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伸手扯过床榻里侧叠得齐齐整整的被子,胡乱地往脑袋上一蒙,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没病,我身体也没有不舒服,我更不需要喝茶润嗓子,也不需要吃点心,你能不能去外面堂屋吃点心,让我自个儿安安静静地躺会儿!”
好萌,好萌……
尔芙那明明是如泼妇撒泼般地胡蹬乱踹动作,看在四爷眼里,却是萌点十足,他更不肯离开内室了,更是丝毫没有责怪尔芙如此耍性子、闹脾气的意思,语气温柔似哄孩子般地轻声劝说道:“别蒙着脑袋瓜儿,自是起来头疼,再说你这发髻上的簪钗佩饰,也要取下来,不然硌着脑袋瓜儿疼,也容易伤到自个儿啊!”
“你真烦人,你知道么?”尔芙闻言,丝毫不觉得如何甜蜜,只觉得心烦不已,她一翻身做起来,眼睛微阖地瞪着坐在床边的四爷,冷声说道。
四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着,柔声回答道:“爷这不是关心你么?”
“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有些不合时宜么?我现在很累,很烦,不想说话,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还有你说的将发髻上的簪钗佩饰取下来,我就是躺下歇会儿,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也不会伤到自个儿!
所以,你能去堂屋吃点心了么,让我自个儿好好待会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尔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时耐性极佳的四爷了,努力让自个儿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激烈、严厉的问道。
四爷见尔芙如此,更是不肯离开了。
不过他也不再滔滔不绝地烦尔芙了,尔芙见此,也不再要求他离开内室,让自个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如同咸鱼般地挺尸躺在床上,重新扯过被自个儿丢在旁边的锦被,从头至脚地仔细盖好,双眸紧闭地翻个身,背对着床边坐着的四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四爷是不言语了,他的目光,还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让她很是不自在。
尔芙有些无奈地在被窝里,躺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最终熬不过四爷那无声的目光,一翻身坐起来了,满脸苦闷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认命地叹气道:“我有些饿了,又懒得动弹,你若是不觉得麻烦的话,不如将堂屋里的点心取来呗,我想吃几块,再喝上一杯浓香甜润的奶茶,这样能让我睡得更踏实些。”
说完,她又是勉强地对着四爷笑了笑,免得四爷继续留在这里,用怨念重重的小眼神盯着自个儿不言语。
而四爷闻言,也是配合,马上就收起了默默注视尔芙的眼神,快步往外走去。
尔芙见状,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挂着床帏的雕花床栏上,无语地摇摇头。
一会儿工夫,四爷就又回到了尔芙的身边。
他如同任劳任怨的小蜜蜂般,先是将外间罗汉床上的小茶桌搬到了床上,又一趟趟地将诗晴她们摆在方桌上的数碟点心都挪了过来,一一摆到了桌上,这才朗声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尔芙要喝的奶茶,同时脱下脚下的长靴,盘腿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和尔芙面对面地坐在了床上。
尔芙无奈地抚抚额头,抬手从盘里捏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如麻将块大小的枣糕,往嘴里送去。
甜食,应该是最能抚慰人心绪的食物了。
一块微甜的枣糕下了肚,尔芙脸上的笑容,总算多出几分真诚和舒畅来,她挑眉瞧瞧对方眼巴巴瞧着自个儿的四爷,轻声道:“这枣糕并不是太甜,配合着里面颇有嚼劲的枣干,倒是正合你的胃口,你也一块尝尝吧。”
说完,她就将装着枣糕的细白瓷高足盘,轻轻往四爷的跟前儿推推。
四爷见状,笑呵呵地捏起一块枣糕,便往嘴边儿送去。
枣糕甜而不腻,配合着那丝丝缕缕的枣干,嚼劲十足,却也不觉得生硬累牙,倒是一道不错的甜点。
只是相比起用蛋奶和面的玉米小饼,还是泛着奶香的玉米小饼,更合四爷的胃口。
四爷吃过一块枣糕,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另一盘的黄金饼上。
“主子爷、主子,奴婢送茶水进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又一次响起诗晴的声音。
她之所以要在门外轻轻叩门请示,也是怕贸然闯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儿,毕竟就刚刚她还从内室的窗前看到,自家主子和自家主子爷很是亲近地并肩而坐呢,谁能猜到这会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万一冲撞到这两位的好兴致,自个儿这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只是这次她猜错了。
刚刚她从窗外看到的影子,也是她想多了、脑补过分了。
四爷是很愿意和尔芙亲近亲近,但是四爷也不会不顾尔芙的脸面,拉着尔芙白日里任意胡闹,那要是传扬出去,外人该怎么说尔芙呢……
他听到诗晴有些微颤的声音,便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对着门口,朗声吩咐道:“快些送进来吧,你家主子都已经用上点心了,正等着奶茶润嗓子呢,另外再把内室里的窗子打开,免得吃食的味道留在内室里,坏了你家主子的心情。”
说完,四爷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坐在了拔步床一侧摆放着的官帽椅上了。
四爷刚刚坐定,诗晴就捧着托盘,脑袋瓜儿垂得低低的地推开房门,走进来了。
床上,尔芙衣衫微乱,却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发间微乱,却簪钗佩饰俱全。
而四爷呢,更是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一侧的官帽椅上。
诗晴见到如此情形,再联想到主子爷的吩咐,她一边将托盘上的奶茶和香茗在茶桌上摆放好,一边暗恼自个儿的自作聪明,快步走去开窗户了,免得自个儿之前自作聪明的举动给自家主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一幕,看在四爷的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尔芙却是不明所以,她歪歪脑袋瓜儿,叫住了要伸手推窗的诗晴,低声吩咐道:“天气凉了,别把这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打开一扇通通风就是,你们四爷就是麻烦,吃个东西,还担心这味道留在房间里。”
说完,她就没好气地丢给了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抿唇一笑,便没有解释。
诗晴开完窗子,也捧着托盘,快步离开了内室。
尔芙有些无趣地吃着点心,又抿了口滚烫的奶茶,感受着口舌之间的浓浓奶香,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宽慰笑容,柔声说道:“这几道点心的味道挺不错的,倒是正适合用来垫肚子呢。”说完,她就对着四爷甜甜一笑,好似全然忘记了刚刚对四爷的不耐烦。
四爷见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尔芙这丫头爱拈酸吃醋,却到底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消气了。
四爷心情放松下来,也不再唠唠叨叨地烦扰尔芙了,他一边吃着黄金饼,一边轻声吐槽着自个儿小厨房里的掌灶大厨燕四燕公公:“嗯,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是没得说,还是你的眼光好。
当初和生公公一块来府里伺候的燕四就不行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味儿,带着股宫里御膳的味道,瞧着是精致,但是味道就有些太普通了,好似生怕这那味调料放多了,爷便会要他脑袋似的,恨得爷都想将他打发到杂役房去挑燕毛了。”说完,他又拎起旁边装满奶茶的银壶,替自个儿满满地添上了一杯,他瞧着尔芙喝得香甜,也想试试这自个儿平日里都不喝的奶茶了。
尔芙呢,也不会阻止四爷喝奶茶。
虽然这奶茶是热量颇高的饮品,不适合经常饮用,但是就四爷平日里那清淡如水的饮食习惯,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三高风险,反倒是尔芙担心他会不会有贫血等问题呢,她笑着建议道:“那你就好好提醒提醒燕公公呗。
燕公公是御膳房出身,比起小生子这个在阿哥所膳房当差的小人物,想来更擅长烹调之道,只不过是你平时太严肃了,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丢掉差事吧。”说完,她也替自个儿添了一杯奶茶,香浓甜腻的奶茶,喝起来就是痛快,比起微苦回甘的香茗热茶,更符合她的口味。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爷懒得和他废话,还是让他和小生子好好学学吧,爷稍后就让人将他送过来,而且他还擅长做调理身体的药膳,留他在你院里伺候些日子,也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体,省得你总是畏热怕冷的,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说完,他就已经朗声叫起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一副立时三刻就要将燕公公送过来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了,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四爷的好意。
别看四爷的嘴上是说燕公公的手艺不如小生子,但是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早就听说过燕公公的赫赫大名了,那一手药膳的工夫,可谓是宫中一绝,当初四爷能够将他从御膳房挖出来,曾许下了重礼,答应荣养燕公公一辈子呢,不然燕公公怎么可能会离宫来到四爷府当差呢。
四爷这会儿将燕公公指到自个儿跟前儿,显然是示好之意。
“主子爷,您有事叫奴才?”苏培盛这会儿已经猫腰弓背地凑到四爷跟前儿了。
四爷瞧瞧苏培盛,低声吩咐道:“小厨房伺候的那个燕四,你过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来牡丹台伺候些日子,好好和小生子学学做菜的本事,再替福晋调理调理身体,要是他学不会本事、调理不好福晋的身体,爷就送他去杂役房伺候去。”
说完,他就摆摆手地将苏培盛轰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廊下,满脸红,好一会儿才拿定主意地往外走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尔芙的脸色很难看,主要是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昨个儿临睡前的那杯浓茶所致,也许是她睡前胡思乱想地猜测乌拉那拉氏的想法所致,反正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比昨个儿晚上睡前还难受呢!
诗晴,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之一,她也是最熟悉尔芙作息习惯的人。
床榻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诗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是将刚刚拧好的湿帕子,掉回到了铜盆里,溅起满桌子的水花儿,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尔芙的床边,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才卯时正,时间还早呢,您要不要再躺会儿……”
尔芙懒洋洋地倚着雕刻着松鼠、葡萄等吉祥象征的床围栏,摇头道:“睡不着啦。”
说着,她抬手指指床边角几上放着的茶壶,示意诗晴给自个儿倒一杯清茶。
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尔芙这会儿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咕嘟咕嘟……
一杯有些凉的清茶下肚,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虽然尔芙还是一副精力不济的疲惫模样,但是总归不是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这倒是让旁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请胡太医他们过来替尔芙请平安脉的诗晴,稍稍放心些了。
“昨个儿没睡好,脑袋瓜儿昏昏沉沉地就好像一锅粥似的,你帮我捏捏吧。”
说着,尔芙调整了下姿势,扯过床榻上的软枕,脑袋瓜儿朝外、脚丫朝里地横躺在了床上,以方便诗晴各处替自个儿拿捏脑袋瓜儿上的穴道,舒缓脑袋发沉的症状。
虽然诗晴推拿的手艺不如晴岚,但是也是特别练过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觉得自个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轻轻拍拍诗晴的手背,柔声吩咐道:“停停吧,拧条热帕子来敷敷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耳边的碎发都往后拢了拢,免得一会打湿了,粘在脸颊旁不舒服。
因为是晨起时分,铜盘里的热水都是现成的,诗晴也不需要招呼旁人,自顾自地拧了条湿帕子,又稍微抖了抖,免得湿帕子的温度太高,烫伤自家主子的娇嫩肌肤,这才叠好敷在尔芙的额头位置,顺带着连尔芙那双布满血丝的杏核眼,也用湿帕子捂住了。
“奴婢见主子的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也用帕子捂捂吧。”
尔芙双眼微阖地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答道:“行,那我就再躺会儿吧,你也别守着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抽空跑趟咱们自个儿的小厨房,让小生子给我多准备几碟开胃的小咸菜。”
说完,她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奴婢再过来给您换敷脸的帕子。”诗晴恭声答道。
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尔芙的房间,走出内室后,她还不忘让堂屋里正在擦拭桌椅板凳的晴岚替自个儿进去伺候着,免得尔芙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找不到人。
而尔芙呢,她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竟然还真是有些犯困了。
整晚不知道在哪里玩耍的瞌睡虫,也一只只地钻出来了,伴随着外间传来的声音,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脸上的湿帕子还热着呢……
她打着哈欠,闷声闷气的问道:“诗晴回来了么?”
“诗晴姐姐去小厨房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晴岚忙凑到床边,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掀起脸上蒙着的湿帕子,一翻身就坐起来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她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
虽然她睡得时间并不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质量够高,连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都彻底清楚了,她趿拉着鞋子走到地当间,瞧着外间还在做洒扫工作的小宫女,低声吩咐道:“让她们都先下去吧,等过会儿我去长春仙馆的时候,再让她们进来收拾吧,瞧着怪闹得慌的。”
说完,尔芙就已经走到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稳稳当当地落座了。
该洗漱洗漱,该梳妆梳妆。
自打成为这四爷府的嫡福晋以来,真是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更是忍着气温上的各种不舒适,穿着或是太厚、或是太薄的大礼服进宫去刷存在感,连跪带拜,一天下来,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但是你还得保持着优雅和美感,见人三分笑,不然没准谁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了。
这差事太苦了。
要是这差事的痛苦就来自于宫中诸妃和宗人府诸位宗亲等上级的压制还好,背后还有等着放冷箭的一众妾室内眷,简直就是腹背受敌,而你却连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连自个儿的住所、别院,亦是如此。
比如此时,尔芙身体不适,正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府里的庶长女茉雅琦携夫婿回府省亲归宁,她作为嫡母,作为府里的嫡福晋,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怎么敢躺在床上静养,不然不需要别人发难,怕是连四爷这位男主人都会觉得尔芙是在装病。
为了不被人揪住小辫子往死里坑害,她唯有强撑精神地起来梳妆打扮,甚至还必须要用胭脂替自个儿修饰出一个好气色,免得别人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导致得脸色难看。
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论起补品,燕窝最是平和,不挑人,也是这府里女眷们最常用的补品,每月府里要花在燕窝这类补品上的银两,便足以让寻常百姓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因为晴岚不常在尔芙身边伺候,她不知道尔芙用过燕窝,总要用些清茶漱口。
而尔芙等了有几个呼吸,还未等到漱口用的清茶,这眉头越蹙越紧了,因为她感觉她就要控制不住正在造反的五脏庙了。
就在此时,去小厨房取早膳的诗晴回来了。
诗晴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尔芙手边已经空了的白玉汤碗,也注意到了尔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忙撂下沉甸甸的食盒,倒上一杯微凉的清茶,利落果断地送到了尔芙的手边。
“喝杯茶漱漱口吧,主子。”她笑着说道。
尔芙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得亏你这丫头聪明,不然你家主子我今个儿就要出丑了。”她拧着帕子,擦擦耳后和脑门上的薄汗,轻声感慨道。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主子恕罪。”晴岚呢,则是立马屈膝请罪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儿,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你很少有早起就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便是平时,总有诗晴她们在,我用惯了她们,也少叫你,不过你也得多留心些,好好注意注意诗晴她们照顾我的细节,你也是我跟前儿的大宫女,总不能一直跟在诗晴她们身后做个端茶送水的小透明。”
说完,她亲手将屈膝见礼的晴岚拉起来了,笑着拍拍晴岚的手背,以作安抚。
尔芙如此做,一来是她不觉得这种事是晴岚的错,毕竟晴岚才在她身边伺候几天,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总要给晴岚留下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晴岚是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四爷的面子,她也不好太为难晴岚;
更别说,晴岚还是曾跟着太医学习过简单医术的医女,四爷将她安排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成为照顾尔芙日常起居的普通宫婢,所以这晴岚有些疏忽,那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事儿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晴岚并非不仔细、不尽心,或是认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如果晴岚有上述几个毛病,别说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宫婢,便是宫里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尔芙照样是要收拾她的,因为不论是四爷,还是德妃娘娘,谁都不会允许有认不清自个儿位置的宫婢出现。
尔芙表现得越是温婉,晴岚也就越是自责。
因为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的大宫女,便是有着医女的身份,便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本分,没能照顾好主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失责,不过她也了解尔芙的性格,并没有故作姿态地请罪认错,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尔芙。
她不是一进内务府就被分过来伺候尔芙的幸运儿,她更没有强势的母族做靠山,她虽然是在籍的包衣奴才,但是她孤女的身份,注定她被安排去做那些宫女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好在她遇到了刚扩建完府邸,正需要补充宫女的四爷派张保来内务府选人。
一向是她短板的家世背景,让她在一众宫女中,迅速地脱颖而出,被张保选中了。
这也让正在宫里打理御花园花木的她,再不需要去整日整日的捡拾花瓣,也不需要费心讨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摇身一变地成为了四爷府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宫女。
而她曾经被一众宫妃视弱洪水猛兽的清秀容颜,也成了她伺候尔芙的一张通行证,更何况尔芙还安排她去跟随太医学习医术,简直对她有再造之恩,但是尔芙却从未想过让她报答分毫,甚至在知道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耳目眼线时,也不曾疏远她,还是照样将她留在自个儿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玉洁姐姐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真的。
尔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在她跟前儿伺候,不需要做任何有损阴德的事儿,也不需要谄媚奉承,只要自个儿能守住本分,便能够成为宫婢们钦羡的幸运儿。
明白这些的晴岚,看着尔芙的眼神,不禁更加钦佩了几分。
因为五岁就跟着老嬷嬷在宫里领差事的晴岚,她最清楚宫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婢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不说是各个手下都沾着人命,日日寝食难安吧,却也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守在她们各自的主子身边,因为她们都曾经替她们各自的主子办过见不得光的事儿,她们的主子怎么敢放心放她们出宫嫁人。
而跟在尔芙身边就不同了,她现在已经有些期待她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了,虽然她才刚满双九年华。
据她所知,那些曾在尔芙跟前儿伺候的前辈们,大约都是二十一二岁就嫁人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诗晴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一边拍,一边急声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呢,主子的头发都快被你拧成麻绳了,快松手。”
“奴婢走神了!”晴岚有些慌的垂首说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呢,别乱想了,我不怪你,不过今个儿呢,你就别在我身边转悠了,好好回去歇歇,免得你又手忙脚乱地做错什么事儿,弄坏我不要紧,万一弄坏了我屋里的什么摆设,我可是要翻脸的。”
说着,她还故意摆出一副吝啬鬼的模样来。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长春仙馆。
尔芙携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一块来访,正在内室里和贴身宫女清点账目的乌拉那拉氏赶忙收拾收拾就来到了西厢房。
说句实话,这西厢房的布置和尔芙还住在长春仙馆时的布置,相差不多。
尔芙身处其中,总有种回到自个儿地盘的感觉。
当乌拉那拉氏一袭明紫色旗装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些慌乱无措,仿佛回到了她初进四爷府的那些日子。
因为心慌意乱,尔芙竟然起身迎接起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了。
当然,当她起身的刹那,她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尔芙有些尴尬地笑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拉住同样愣神的乌拉那拉氏,柔声说道:“妹妹好福气,今个儿我和李妹妹她们是来给你贺喜的。”
说着,她就对着愣住神的诗晴招招手,示意她将自个儿准备好的锦盒送上。
随着乌拉那拉氏的话音落下,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脸上都是一片红,说起来也是件奇怪的事,明明她们知道她们吵闹的声音,根本就不可能传到古香斋里面去,但是一想到四爷就坐在古香斋里,还是让她们有种心虚慌乱的感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乌拉那拉氏也不介意,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继续说道:“今个儿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该如何防范府里这些不动安分的小格格们的,咱们这些个姐妹就别闹了,闹起来,也是便宜旁人罢了。”
大李氏闻言,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架势,笑着道:“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倒是觉得这是件无所谓的小事,我都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何必和这些正值年貌的格格们争那份脸面呢,谁想去争就争好啦。”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小乌拉那拉氏,蔑视地笑了笑。
小乌拉那拉氏见状,哪里看不出大李氏的讥讽之意,她气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抓花大李氏那张老脸的冲动,勉强地挤出一抹假笑:“是啊,李侧福晋所言甚是呢,婢妾无能,至今仍是这府里无宠无子的小格格,但是您这把年纪想好好地待在自个儿院里颐养天年,婢妾还怕这后来的格格会惦记着您侧福晋的位子呢,毕竟这侧福晋的位子有限,若是不将前人拉下来,这后来人怎么有机会上位呢,那到时候您再想争,也没本钱去争了吧。”
说着,她捏着绢丝手绢的手就捂着红彤彤的朱唇,窃笑起来。
大李氏被小乌拉那拉氏几句话讽刺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不能不认可小乌拉那拉氏的话有几分道理,暗暗琢磨着自个儿该如何防备被后来人拉下台。
如小乌拉那拉氏这种无子无宠的格格,看似是可怜,却过得最安稳。
因为她无宠,便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路。
因为她无子,便不会有人故意去算计她。
而府里的格格数量几何,本就是没有定数的事儿,便是再添上几房格格,新人也不会去招惹如小乌拉那拉氏这样无子无宠的老格格,只要这府里的嫡福晋治家有道,小乌拉那拉氏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所以相比起看似更为贵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反倒是小乌拉那拉氏不必太着急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
当然,这只是说正常情况下,若是二人原本就有旧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乌拉那拉氏之所以会坐在乌拉那拉氏的房里,便是因为她不甘心看乌拉那拉氏媚儿成为四爷的新宠,也是怕乌拉那拉氏媚儿会和她玩秋后算账那套把戏,为了自个儿的地位和利益不受损失,她这会儿是肯定要和乌拉那拉氏、大李氏她们坐上同一条船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儿在府里的地位太低,怎么可能早早就暴露自个儿的心思呢。
正因为如此,小乌拉那拉氏来到乌拉那拉氏院里,便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就是她不愿意被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当枪使,进府这么许多时日,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坎坷,心高气傲、性格莽撞的小乌拉那拉氏,也学聪明了。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自诩自个儿对府里这些内眷的底细颇为了解,有些自负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不论是小乌拉那拉氏,还是大李氏,亦或是不在这里的尔芙、看似平淡无争的董鄂氏格格等人,或多或少,这性格做派都有所改变,毕竟人是最善变的,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也很可能引起某个人的巨大变化,而乌拉那拉氏还以以前的想法去看待这府里的诸多女眷,便显得有些天真可笑了。
乌拉那拉氏高坐在上首,也将小乌拉那拉氏那番话听进了心里去。
不同于大李氏,她比大李氏还要更加恐慌些。
因为不管如何,这大李氏好歹是四爷跟前儿的老人儿,又有弘昀和茉雅琦做靠,便是如今四爷的恩宠不在了,总归是比她这位无宠无子的侧福晋地位稳固,而她呢,她心知弘晖是自个儿的亲子又如何,在旁人眼里,她就是无宠无子,且和先福晋同族而出,先福晋和四爷又有嫌隙在,更是家族施压才得以进府侍奉四爷的幸运儿,显然对付自个儿这个侧福晋,要比对付大李氏更容易。
不但如此,而且这府里同姓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也太多了些,又有弘晖这位嫡长阿哥在,就算少她这么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也不会影响乌拉那拉氏家族和四爷绑在一块的命运,这么算计下来,自个儿这位置就显得有些不牢靠了,亏自个儿之前还为自个儿重新回到四爷府做侧福晋的事情暗自欢喜着,这应该不是四爷早就算计好的事儿吧。
--作为和四爷曾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妻子,乌拉那拉氏心里忍不住怀疑着。
事实亦是如此,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蛮了解四爷的,当初四爷会同意乌拉那拉氏族的要求,在府里添置一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看似是拒绝推脱不掉,不愿意折损手下势力,其实就是他不愿意给康熙帝和德妃娘娘留下他格外偏宠尔芙的印象罢了,而这新侧福晋进府安守本分还好,不然他自有办法收拾掉这位新侧福晋,还让乌拉那拉氏族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比起联姻,还是有血脉情分的弘晖在四爷、在乌拉那拉氏族的眼里更重些。
乌拉那拉氏如此后知后觉,也是她被重生复活的惊喜,冲昏了头。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的一番话,无疑是提醒了她。
乌拉那拉氏再也摆不出那副淡定自若的面孔了,别看她面上仍然挂着浅笑,仍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但是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细嫩玉手,早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更隐隐发抖着。
同时,她也回想起了,她这些日子伙同小乌拉那拉氏做出的那些无脑事。
乌拉那拉氏的心里暗暗后悔着,怎么重生一回,自个儿不见长进,还丢了往日里的那份谨慎和小心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做出了这等莽撞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得罪旁人呢……
是,就算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是一个小格格,小五格格更是个身体不佳的病秧子,但是有小五格格这个亲生血脉在,乌拉那拉氏媚儿在府里的地位,依然不能等同于其他格格,那自个儿怎么会如此无脑地怼上这么一位同宗同族所出的格格呢,拉拢收买成为自己人,这才是上佳之策啊……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上。
因为她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乌拉那拉氏的心目中,小乌拉那拉氏就是一个蠢笨透顶的女人,而自个儿这些日子和她走得比较近,也是这些日子开始为难磋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这该不会就是受到了小乌拉那拉氏的影响吧……
事实亦是如此。
任谁的耳边老是有人撺掇着去厌恶另一个人,谁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乌拉那拉氏又不是圣人,对方更是和她自个儿有利益冲突的情敌呢,她怎么可能不针对对方呢,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着意配合,故意做出一些惹怒乌拉那拉氏的事儿,她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氏陷入了反思,却仍然是没想到其中隐藏着的真相。
那就是小乌拉那拉氏这个老是在她耳边撺掇着她去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人,是否就真如她以为的那般无脑和莽撞……
一个在府里顽强坚持到今个儿的人,小乌拉那拉氏便是曾经天真无脑,也总归会有些进步,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怼上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难道就是嫉妒乌拉那拉氏媚儿好运地在她之前产下一个病恹恹的小五格格……
怎么可能呢!
小乌拉那拉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旁支远房的堂亲姐妹,但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乌拉那拉媚儿互怼互撕,她会如此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借机泄愤,主要原因却是她在来圆明园避暑前就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通过气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是在得知尔芙将她们这几位同宗同族所出的堂亲姐妹安排在长春仙馆居住后,这才突发奇想地想到了这个办法的,她和小乌拉那拉氏定下了攻守同盟,以一人之无理取闹烘托另一人的温恭守礼,为了能够说动小乌拉那拉氏配合自个儿的演出,她也是费尽心思呢。
而她能说动小乌拉那拉氏帮助自个儿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凭借其正房嫡出的身份,进门就是侧福晋,品级远高于小乌拉那拉氏和她,她心中不平,那小乌拉那拉氏又如何甘心情愿地俯首于人呢,后来她又发现乌拉那拉氏在小乌拉那拉氏每日服用的汤羹里动手脚,这也让小乌拉那拉氏彻底狠下心来,拼着自个儿在四爷心目中的好印象不在,也要拉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下台。
当然,乌拉那拉氏媚儿也保证她得宠之后,一定会帮衬小乌拉那拉氏。
正因为如此,曾经和乌拉那拉氏处处别苗头的小乌拉那拉氏,才会甘心情愿地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讨好献媚,引得乌拉那拉氏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致使乌拉那拉氏媚儿在长春仙馆的一众婢仆中刷尽同情感。
乌拉那拉氏做梦也没想到她素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乌拉那拉氏会玩谍中谍。
即便是此时。
理清心中思绪的乌拉那拉氏脸色肃穆地瞧着下首互怼正爽的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冷声喝问道:“好啦,你们就别阴阳怪气地闹腾了,该对付谁,你们这心里就没个数么?
乌拉那拉氏媚儿仗着有小五格格养在跟前儿,现在已经出招了,你们总不希望府里再多出一个瓜尔佳氏来吧?
李侧福晋,你是府里老人儿,你也是这里受害最重的那个,最该明白这点吧?
小乌拉那拉氏,嫡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你心里没数么?”
说完,她还忍不住地怒瞪了二人一眼,气愤二人看不清对手是谁的愚蠢。
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见状,终于偃旗息鼓了。
小乌拉那拉氏更是满脸讨好地表示了对乌拉那拉氏的马首是瞻,笑吟吟地恭维道:“侧福晋勿恼,婢妾也是气急了,这才会分不出敌友地和李侧福晋闹起来,李侧福晋大人大量,千万别怪婢妾这有嘴无心的糊涂蛋,咱们还是该同心协力地对付古香斋里那位,毕竟那位现在已经引得咱们王爷对其怜惜不已了。”
大李氏也不好再揪着小乌拉那拉氏那些话不放了,敷衍地摆摆手,也将注意力落在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着脸问道:“不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有何高见呢,难不成咱们还能拦住了王爷往古香斋那边走动?”
说完,她就好似自嘲般冷笑了两声,低头摆弄起手绢,不再言语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正在此时,弘晖过来了。
锦兰站在西梢间里,神色忐忑,倒是有几分待嫁姑娘的模样。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家主子的召唤,只等着自家主子一声招呼就出去和弘晖阿哥见见面,然后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有些尴尬的粉色房间了。
天知道,为何这房间的墙面都是粉色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何调配出让小七那个熊孩子满意的颜色,尔芙和白娇折腾了多久,愣是在这个没有乳胶漆的时代,研究出了一种近乎白色的浅粉色墙漆,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还特地打了张特殊的公主床。
可以说,当初的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尔芙对小七那份母爱的证明。
现在被乌拉那拉氏霸占了尔芙住过好些年的长春仙馆,顺带着还霸占了小七的这间小住闺房,那些家具摆设都能搬走,但是这粉粉嫩嫩的墙就挪不走了,锦兰竟然还不识货地嫌弃这房间的风格呢!
也就是尔芙不知道,不然尔芙都能活活掐死她。
这是一种夸张,尔芙也就是会不开心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外间堂屋里,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了弘晖几句,逗得弘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乌拉那拉氏终于耐不住性子地出声阻拦道:“福晋姐姐和李妹妹,你们就别逗咱们弘晖阿哥了。
弘晖阿哥岁数小,这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么打趣呢,不如咱们还是先将锦兰那丫头唤出来,让弘晖阿哥瞧瞧咱们替他选的贴心人吧!”说完,她就不等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同意地朗声将锦兰从内室里唤出来了。
锦兰身处内室,和外间堂屋里的众人,仅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也将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的闲话,统统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她原本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朝思暮想都是姨夫家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远亲秀才郎,但是听着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的话,想想器宇轩昂、尊贵无比的弘晖阿哥,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
毕竟如弘晖阿哥这样文武双全、且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本就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锦兰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也深知自个儿和弘晖阿哥之间的悬殊差距,但是谁还没有个做白日梦的时候。
尤其是她现在所处的身份,听到那些恭贺之言。
锦兰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当她走到内室落地罩前,玉手轻撩珠帘,缓缓挪步而出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更注意起自个儿的仪态,努力将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弘晖阿哥的眼前儿。
做人,总归是要些梦想的,万一成真了呢!
此时此刻,锦兰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她聘聘婷婷地来到堂屋里,身形微微斜向弘晖阿哥的方向,将她最完美的侧脸,展露在弘晖阿哥眼前儿,同时浅浅一礼,柔声道:“奴婢见过弘晖阿哥,请弘晖阿哥安,阿哥吉祥。”
说完,她也不曾起身,只是微微抬起脸庞,眼神妩媚勾人地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主位,和尔芙之间就隔着一张八仙桌,自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她一边暗恼着锦兰的痴心妄想,一边也担心着弘晖会不能自持,被锦兰的美色所惑,忘记了他的本意,顺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的话茬,直接将锦兰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让锦兰这丫头白白拣了便宜……
她紧张得双唇紧抿,隐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好在弘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人儿的毛头小伙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处闹剧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看不上眼前儿这连矜持二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的锦兰,更是一点都不想将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带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见他脸色微沉地别过头去,微微抬抬手,冷声道:“不必多礼。”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是登时松了一口气,而锦兰却觉得受到了很大羞辱。
她自认自个儿不比小丽娘的模样差,且对诗书琴画都有所了解,便是不会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也是鲜亮动人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当初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不会安排她作为陪嫁丫鬟入府。
她能够成为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陪嫁丫鬟,原因有二。
一来是她本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近身婢女,忠心可嘉;
二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是想着她这张俏丽动人的面庞,能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瑞溪拉拢住四爷,让乌拉那拉氏瑞溪在四爷府中获得更多的尊荣和权利。
而她一向自信的容貌和才情,竟然比不上小丽娘那个一看就满肚子鬼主意的戏子,锦兰怎么可能不觉得屈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弘晖阿哥的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然后再丢给弘晖阿哥一个大大的耳光,好好替自个儿出出这口恶气。
只是身份所限,便是她心里有千百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退回到内室去,此时此景,锦兰对那个她一向都不甚喜欢的小丽娘,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锦兰眼底太过明显的怨毒之色,落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乌拉那拉氏笑了。
她没想到今个儿竟然阴差阳错地让锦兰和小丽娘两个人结怨了,这倒是省得她再从中挑拨,或者是故意传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遮掩了,就瞧锦兰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看来她是大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旁边看戏,等待着她预期的那一幕发生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乌拉那拉氏暗暗欢喜的时候,尔芙说话了。
尔芙也不是非要破坏乌拉那拉氏的好心情,实在是乌拉那拉氏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太刺眼了,本就和她有仇的尔芙,怎么可能看着她如此洋洋自得、暗暗欢喜呢,可不是要给她找些麻烦,替自个儿和自个儿那双可怜的龙凤胎稍稍收些利息呢!
她轻咳两声,将弘晖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个儿的头上,这才压低声音的含笑说道:“我瞧着你的模样,似是没有看中刚刚那丫头,不知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够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顺着你的心思挑选,毕竟是给你选妾室,总要按着你的心意选,不然不但你觉得委屈难受,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说着,她还不忘问问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二人的意思,寻求二人的赞同。
尔芙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借口,而李荷茱李侧福晋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自是连连赞同着。
如此一来,尔芙还未说完的那些话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说出来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弘晖,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记恨着我成为你的继母,顶替了你亲额娘在府里的地位,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好的,你看乌拉那拉侧福晋和李侧福晋都很认同,那你也就别不好意思啦,和咱们这些长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她就一副‘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的模样,随手端起了手边有些凉的茶盏,微微垂首,全神贯注地用茶碗盖拨动着漂浮在茶碗里的几片零碎茶叶,等待着弘晖给出答案,她是打定主意了,今个儿一定要定下指给弘晖的新格格人选,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功。
而弘晖也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没打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即便乌拉那拉氏丢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暗示眼神,希望他能够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过今个儿再说,但是弘晖还是顺着尔芙的意思,直接说起了他心仪的姑娘是外面院里廊下给花浇水的那位小宫女。
那个在廊下给花浇水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小丽娘。
此言一出,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差点晕倒在当场,而尔芙却高兴坏了,瞧瞧乌拉那拉氏那般难看的脸色,她就知道她成功地破坏了乌拉那拉氏的设计,那她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不等乌拉那拉氏这位主人吩咐,她就喧宾夺主地直接吩咐诗晴去外面将弘晖提起的宫女带进来了。
这也是巧了,小丽娘在廊下浇花,本是做做样子的,趁机和弘晖玩玩眉来眼去的小游戏,却因为乌拉那拉氏将特地描眉画眼过的锦兰叫进去了,这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离开她看到弘晖时候的位置,还拎着个长嘴水壶在那里一下下地摧残廊上妆点院落的盆景呢。
诗晴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去哪里找弘晖阿哥所说的那位小宫女呢,毕竟她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宫婢都不甚了解,没名没姓地去找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宫女,哪里有那么容易,结果还不等她叫过人来好好问问呢,便直接瞧见小丽娘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笑呵呵地迎着小丽娘走去。
小丽娘心不在焉地浇着花,连水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倒空都没有发现,脸上更是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狰狞之色,但是却没有吓住诗晴那丫头。
毕竟她是嫡福晋跟前儿的宫婢,别说如小丽娘这样的宫婢不敢和她呲牙,就是这四爷府里的内眷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姑娘,她嘴角噙笑地迎着小丽娘就走过去了,一走近小丽娘身边,她也认出小丽娘是洪家班的一位青衣花旦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点破小丽娘的身份,反而故作陌生的问道:“你是新来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吧,你倒是个好运气的丫头,许是刚刚弘晖阿哥进门的时候瞧见你了,又正巧碰上咱们主子和侧福晋想要给弘晖阿哥指上个体己人,咱们主子问过弘晖阿哥的意思,弘晖阿哥许是瞧中你了,跟我一块进去给弘晖阿哥请个安吧!”
说着,诗晴就上前抢过她手里拎着的水壶,不等她回答地拉着她往厢房走去。
小丽娘这会儿还真有些傻眼呢……
本来按照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她所说,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她送到弘晖阿哥的身边去,怎么这个大大咧咧的宫女会跑来说这番话,该不会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借她做幌子,将自个儿身边的锦兰送去伺候弘晖阿哥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要让锦兰特地打扮一番地进去等着弘晖阿哥过来呢……
此时,小丽娘心底那一丝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激之情,彻底成为了忿恨。
不过她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懂诗晴所言一般,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被诗晴拉到了厢房门口,见到了诸位主子在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候差,倒是比内室里的锦兰更像宫女。
尔芙倒是没认出小丽娘的出身来历,她神色淡淡地瞧向小丽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说道:“瞧着是个懂规矩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规矩了,显得有些古板了,怕是不能替弘晖分忧解愁,消解烦闷呢。”
说着,她又对着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柔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啊?”
小丽娘闻言,有些拘束地抬起头,瞧瞧左右那些打量货物似的打量自个儿的女人,轻声道:“奴婢自幼家贫,除了会些针黹女红这些姑娘家都会的活计,也就会做几道小菜,实在是没用得很。”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副很是自卑和羞愧的模样。
“这姑娘家家的,可不就是会这些活计,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尔芙好似是不忍心看到小丽娘如此尴尬般的安抚道。
而她这句话才说出口,倒是给了弘晖一个接茬替小丽娘辩解的机会了。
他故作老成地摸摸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颏,沉声说道:“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女子的本分就是主持内宅庶务、相夫教子,会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她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如牝鸡司晨的吕雉、武媚!”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当然,乌拉那拉氏是不可能和小乌拉那拉氏、大李氏承认自个儿的无能为力的。
她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碗,微抿一口,故作高深地浅笑着,但是心里却是慌得要死。
就在乌拉那拉氏被自个儿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门外一闪而过的一个太监身影。
似乎有那么一个不甚精妙的馊主意,突然地在她的心底里钻出了小苗苗。
她脸上挂着阴毒的笑容,对着大李氏和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说道:“这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宠,咱们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玩那些在路上挡驾的把戏,可一可二不可三,且凭借咱们三人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能够拦住四爷,但是我心里也有个不甚成熟的想法,那就是让咱们四爷不好意思再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房里走动,让她成为咱们王爷心里的一根刺,知道想到就恨不能除之后快。”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用点药。
本来乌拉那拉氏是不打算防备小乌拉那拉氏和大李氏的,但是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这让从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着要循规蹈矩、稳重雍容的乌拉那拉氏,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在说办法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已经溜达到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顺利地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复起路上。添了块大石头。
“既然乌拉那拉氏妹妹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等着妹妹的好消息了。”大李氏却并不在意乌拉那拉氏遮遮掩掩的做法,笑着提出了告辞。
与此同时,她还心里暗暗嘲讽着,嘲讽着乌拉那拉氏族的家传就是这副德行。
明明都是骨子里坏得流脓冒水的蛇蝎美人,面上还要摆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真是让人瞧不上,同时她也觉得松了口气,起码她不用担心被乌拉那拉氏推出去做挡箭牌了,毕竟她连乌拉那拉氏想要做些什么事去坑害乌拉那拉氏媚儿都不知道,便是这事露馅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不趁着这机会,抓紧离开这长春仙馆,避避嫌。
与大李氏的态度相反,小乌拉那拉氏则是打心眼里好奇着乌拉那拉氏要如何对付乌拉那拉氏媚儿,可惜她几番试探下来,乌拉那拉氏也没打算替她解开心里的困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有些别有居心的。
因此,小乌拉那拉氏也不得不提出了告辞。
乌拉那拉氏端坐在上首宝座之上,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对着身边伺候的近身宫婢,低声问道:“你去查查她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走得太近了,本福晋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别到时候没有扳倒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丫头,我却在她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她就微提袍摆地往内室里走去。
虽然这里曾经是她最讨厌的女人瓜尔佳氏的居所,但是住着是真舒坦,前有绿荫环绕,后有溪水潺潺,左右有微风吹来的淡淡花香,后跨院里的那眼温泉,更是为这长春仙馆添了些许悠然缥缈之意,让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更加名副其实,犹如真正的瑶池仙境般。
此时,她就是要去后跨院里好好泡泡温泉,解解乏。
而就在乌拉那拉氏去享受人生的时候,匆匆离开长春仙馆的小乌拉那拉氏,则是心神不宁地在自个儿住所的小院里,来来回回地兜转着。
她正在等待着和乌拉那拉氏媚儿隔墙碰头呢。
从乌拉那拉氏那隐隐闪烁着的阴毒目光中,小乌拉那拉氏察觉到了几分惊险,她很担心乌拉那拉氏媚儿会摔倒在乌拉那拉氏给她设计的圈套里,那她还有什么指望能够扳倒乌拉那拉氏这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堂姑姑呢。
好吧,她和乌拉那拉氏瑞溪的仇是从小就结下的。
那时候,乌拉那拉氏瑞溪是继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后的长房嫡出格格,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未出阁前的身份等同,甚至隐隐有些超过。
毕竟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前,这乌拉那拉氏族还不如此时这般兴旺荣耀。
而等到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嫡长格格在族里崭露头角的时候,随着四爷封王开府,随着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在皇亲贵胄圈里站稳脚跟儿,乌拉那拉氏族彻底发达了。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出阁,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族里捧在手心里疼护的贵女。
阖族上下,乌拉那拉氏瑞溪就是最耀眼的明珠,而乌拉那拉氏珍珠呢,空有一个好名字,但是家世所限,她却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瑞溪在族里的地位,不然同样是嫡出的格格,她比乌拉那拉氏瑞溪和先福晋小一辈呢,怎么也不可能被送到四爷府里做乌拉那拉氏固宠争宠的助力,为了避人口舌,还特地改了族谱上的排序,让她和先福晋成为同辈姐妹。
如果真是她一进府就被四爷如珠似宝地珍视着、宠爱着,她也不会如此不平。
偏偏呢,那时的四府里有瓜尔佳氏尔芙这位侧福晋独占四爷宠爱,而四爷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是面和心不和,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担心她得宠生子之后,妨碍到弘晖在母族的地位,根本不给她出头的机会,坑得她到现在,还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小格格。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仍然如小时候那般压在她头上,进门就是侧福晋之尊。
如此际遇,怎能让小乌拉那拉氏不处处针对乌拉那拉氏瑞溪呢……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积聚在心底的不甘不平,这才让小乌拉那拉氏被乌拉那拉氏媚儿说动拉拢了。
而此时,小乌拉那拉氏想到乌拉那拉氏瑞溪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心慌。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媚儿谦和恭顺地送走了要去前院和幕僚商量政务的四爷,终于有机会来到随安室前的小院,和小乌拉那拉氏隔墙碰头了。
事有凑巧,乌拉那拉氏也在这会儿来到了长春仙馆的跨院里了。
长春仙馆的跨院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携小五格格居住的随安室,仅仅是一墙之隔,隔壁有个稍微大些的响动,总是瞒不过乌拉那拉氏的耳目,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全在于跨院这边伺候的宫婢不尽心罢了。
而此时,乌拉那拉氏亲至,跨院的宫婢是自然而然要在院里小心伺候的。
这也真是事有凑巧了。
往常,乌拉那拉氏都是等宫婢们准备好,这才领着近身宫婢来到跨院的温泉泡澡,今个儿她觉得房间里有些闷,又不想在秋日里用冰损害身体,便让宫婢捧着自个儿院里的当月账本,来到跨院这边的凉亭里,一边等待着宫婢准备洗漱要用的家伙什儿,一边坐在凉亭里整理账目,也就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隔壁古香斋、随安室里的动静。
微风将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窃窃私语,一丝不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乌拉那拉氏听得满肚子怒火,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她倒是要好好听听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
风吹云散,尔芙终于搞定了晚上家宴的细节,她邀请着茉雅琦一块回到了牡丹台。
本来她还有些发愁要和茉雅琦聊些什么,免得同处等待的时候太尴尬,结果她这边儿才回到院里,椅子还没坐热乎,霓裳阁来府里送新装的管事就抬着装满新衣的香樟木箱笼,随着毓秀姑姑过来了。
整整两大箱的新衣。
其中有她的,也有府里各院女眷的,更有茉雅琦的。
主要都是茉雅琦的新衣,足足装满了一个箱笼。
尔芙笑呵呵地接受了霓裳阁管事的请安礼,接过了礼单,粗略扫看了一眼,确认数目没问题,又让毓秀姑姑检查了下新衣的针脚绣活等细节,便让诗晴将准备好的荷包,交给了霓裳阁的管事,以作打赏。
“也是巧了,这管事娘子真会选时间。”尔芙目送着管事娘子离开,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示意毓秀姑姑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摆在地当间的两个香樟木箱笼。
时值秋日,正是各地藩王使臣进京面圣的时候,随后更有秋狩秋围等需要盛装出席的大型活动,所以尔芙在霓裳阁定的新衣,都是比较华丽端庄的锦服,用料上乘,绣工精致,且佩饰名贵,猛然打开,竟是晶光闪烁的一片绚烂。
饶是茉雅琦是见惯好东西的亲王格格,郡主之尊,亦是有些眼光缭乱的感觉。
“你是新嫁娘,这原本待字闺中时候的衣裳都不能穿戴了,所以额娘替你多定做了几套新衣。
其中有四套常服,皆是用蜀锦杭绸等好料子,就是绣活稍简单了些。
额娘是想着你平时穿着在府里处理庶务,或者是和亲近的妯娌闲聊小坐,不会显得寒酸失礼,另外那四套礼服,皆是按照你郡主的品级所制,进宫请安的时候穿着正好,还有几套锦服,皆是时下的新款式,供你外出交际应酬的时候穿戴。
虽然还是不太充裕,但是总归能应付过一时了。”尔芙指点着其中一口箱子,轻声介绍道。
说完,她又让人在内室里摆起屏风,留出单独的空间,让茉雅琦更好的试穿新装。
“那孩儿就先失陪了。”茉雅琦猛然看到这么多套精致漂亮的新衣裳,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穿一二,见尔芙如此安排,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笑吟吟屈膝一礼地往内室里走去。
而就在茉雅琦去内室里试穿新衣的时候,其他各院的女眷也都应邀前来了。
没有女人是不喜欢漂亮衣裳的。
四爷府里的这些女眷,每季每月的份例里,皆有数套新衣,但是还是不影响她们对添置新衣的欢喜,更何况尔芙是府里众女人所周知的大方人,替她们在京中旺铺霓裳阁定制衣裳,便是她们早就知道了衣裳的款式,这心里亦是早就盼着看见实物的那天了。
最先过来的,便是正养育着小四阿哥的陆格格了。
陆格格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便是养着小四阿哥,又有尔芙辖制府里各处管事,让这些管事不敢克扣府中内眷的份例,但是那些稀罕的好玩意儿,亦是轮不到她这个如小透明般、还没有银子打点各处的小格格手里,难得尔芙替各院内眷在霓裳阁定制新衣锦服送到府里了,她得到消息,连正在苦恼的小四阿哥都顾不上,便匆忙赶过来了。
“坐吧,别计较虚礼了。”难得陆格格心悦诚服地给尔芙请安见礼,但是尔芙却不稀罕,笑着摆摆手,免了她的请安礼。
同时,她笑着命诗晴将已经叠好放在一个个托盘里的新衣裳,选出陆格格的那套,送到了陆格格的跟前儿,柔声说道:“这次要赶着给茉雅琦那孩子裁剪新衣,便是霓裳阁的绣娘不少,但是到底是有些应对不及,所以我就让她们先把制好的几套衣裳送过来了,左右咱们姐妹的衣裳都不缺,剩下的那些衣裳,过些日子送来,亦是一样的。”
陆格格闻言,自是不会反对,笑呵呵地附和道:“福晋安排甚是妥帖呢,毕竟茉雅琦格格出嫁后,这原本闺阁里的那些衣裳就不大合适她的身份了,当时婚期又比较赶,针线房那边也忙不过来,仅准备了几套夏天穿的褂子,自是该替她将换季的新衣先准备上,至于咱们府里这些姐妹们,稍微等等,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能理解就好。”尔芙笑着点头说道。
说完,便也安排陆格格进内室里去试穿新衣了。
紧跟在陆格格后面来的,便是董鄂氏格格了。
董鄂氏格格倒是不在意几套新衣,毕竟她是名门望族出来的贵女,只是她正好闲着没事,得到尔芙这边的消息,安顿好小格格,便过来了,其实要不是她担心留给尔芙一个和其他内眷走得比较近的印象,她应该是和陆格格一块过来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而尔芙也并不是四爷以为地那般暗自落泪至天明的人,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抽抽鼻子,加之困意上涌,眼圈有些发涩,这才会让四爷脑补成默默垂泪,她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听诗晴在门外问起,便已经清清嗓子,痛快回答了。
不管如何,这也让四爷找到了就坡下驴的台阶了。
四爷闻声走出书房,揉着还有些小饱的肚子,自顾自的低喃道:“不提还不觉得,一想起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爷这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也不知道他今个儿又准备了什么好吃食呢!”
尔芙眼圈红红地回过头,有些无语地翻着白眼儿,将桌上铺开的账本都是起来了。
她微红的眼圈,微重的鼻音,让四爷更加确信自个儿的脑补了。
四爷看着默默收拾账本的尔芙,并没有坐在方桌另一侧空着的太师椅,而是直接坐在了尔芙下首的官帽椅上,因为这个角度更方便他观察尔芙的神色,也会显得更加亲近些,毕竟这官帽椅已经被四爷拖到尔芙的腿边儿了。
“瞧着脸色有些不好,安排家宴辛苦了吧?”四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
“你这眼圈都有些红了,要不要让诗晴她们拧块帕子给你擦擦脸?”他继续问。
“不用,这脸上的脂粉一擦就掉了,到时候重新上妆,也是件麻烦的事儿。”
“那要不要让她们过来给你换杯热点的茶水,这凉茶喝着伤身啊!”他继续说。
“热的喝着不顺口,再说这茶也不算凉,没必要再换了,她们跟着我去安排家宴,也是忙得辛苦,这会儿难得歇歇乏儿,还是别折腾了。”
“那要不让她们进来给你揉揉肩、捶捶腿儿,爷瞧着你刚才一个劲儿的捶腰呢,是不是腰上不舒坦呢?”四爷再接再厉地问道。
尔芙被烦得不行,连说道:“不用,不用,不用,我没事。”
说完,她就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往和堂屋用珠帘隔断开的内室里走去了。
四爷见状,更加肯定自个儿的脑补了。
他忙追赶了进去,见尔芙竟然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连忙凑到跟前儿,一边亲手替尔芙脱下脚下的鞋子,一边关切问道:“爷瞧着你这脸色难看得紧,要不要传胡太医过来替你请个平安脉,别累病了!”
对于这样黏人缠人的四爷,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伸手扯过床榻里侧叠得齐齐整整的被子,胡乱地往脑袋上一蒙,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我没病,我身体也没有不舒服,我更不需要喝茶润嗓子,也不需要吃点心,你能不能去外面堂屋吃点心,让我自个儿安安静静地躺会儿!”
好萌,好萌……
--尔芙那明明是如泼妇撒泼般地胡蹬乱踹动作,看在四爷眼里,却是萌点十足,他更不肯离开内室了,更是丝毫没有责怪尔芙如此耍性子、闹脾气的意思,语气温柔似哄孩子般地轻声劝说道:“别蒙着脑袋瓜儿,自是起来头疼,再说你这发髻上的簪钗佩饰,也要取下来,不然硌着脑袋瓜儿疼,也容易伤到自个儿啊!”
“你真烦人,你知道么?”尔芙闻言,丝毫不觉得如何甜蜜,只觉得心烦不已,她一翻身做起来,眼睛微阖地瞪着坐在床边的四爷,冷声说道。
四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着,柔声回答道:“爷这不是关心你么?”
“你不觉得你的关心有些不合时宜么?我现在很累,很烦,不想说话,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还有你说的将发髻上的簪钗佩饰取下来,我就是躺下歇会儿,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也不会伤到自个儿!
所以,你能去堂屋吃点心了么,让我自个儿好好待会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尔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时耐性极佳的四爷了,努力让自个儿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激烈、严厉的问道。
四爷见尔芙如此,更是不肯离开了。
不过他也不再滔滔不绝地烦尔芙了,尔芙见此,也不再要求他离开内室,让自个儿好好清静清静了,如同咸鱼般地挺尸躺在床上,重新扯过被自个儿丢在旁边的锦被,从头至脚地仔细盖好,双眸紧闭地翻个身,背对着床边坐着的四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四爷是不言语了,他的目光,还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让她很是不自在。
尔芙有些无奈地在被窝里,躺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最终熬不过四爷那无声的目光,一翻身坐起来了,满脸苦闷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认命地叹气道:“我有些饿了,又懒得动弹,你若是不觉得麻烦的话,不如将堂屋里的点心取来呗,我想吃几块,再喝上一杯浓香甜润的奶茶,这样能让我睡得更踏实些。”
说完,她又是勉强地对着四爷笑了笑,免得四爷继续留在这里,用怨念重重的小眼神盯着自个儿不言语。
而四爷闻言,也是配合,马上就收起了默默注视尔芙的眼神,快步往外走去。
尔芙见状,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挂着床帏的雕花床栏上,无语地摇摇头。
一会儿工夫,四爷就又回到了尔芙的身边。
他如同任劳任怨的小蜜蜂般,先是将外间罗汉床上的小茶桌搬到了床上,又一趟趟地将诗晴她们摆在方桌上的数碟点心都挪了过来,一一摆到了桌上,这才朗声吩咐廊下伺候的宫婢去准备尔芙要喝的奶茶,同时脱下脚下的长靴,盘腿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和尔芙面对面地坐在了床上。
尔芙无奈地抚抚额头,抬手从盘里捏起一块切得四四方方如麻将块大小的枣糕,往嘴里送去。
甜食,应该是最能抚慰人心绪的食物了。
一块微甜的枣糕下了肚,尔芙脸上的笑容,总算多出几分真诚和舒畅来,她挑眉瞧瞧对方眼巴巴瞧着自个儿的四爷,轻声道:“这枣糕并不是太甜,配合着里面颇有嚼劲的枣干,倒是正合你的胃口,你也一块尝尝吧。”
说完,她就将装着枣糕的细白瓷高足盘,轻轻往四爷的跟前儿推推。
四爷见状,笑呵呵地捏起一块枣糕,便往嘴边儿送去。
枣糕甜而不腻,配合着那丝丝缕缕的枣干,嚼劲十足,却也不觉得生硬累牙,倒是一道不错的甜点。
只是相比起用蛋奶和面的玉米小饼,还是泛着奶香的玉米小饼,更合四爷的胃口。
四爷吃过一块枣糕,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另一盘的黄金饼上。
“主子爷、主子,奴婢送茶水进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又一次响起诗晴的声音。
她之所以要在门外轻轻叩门请示,也是怕贸然闯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儿,毕竟就刚刚她还从内室的窗前看到,自家主子和自家主子爷很是亲近地并肩而坐呢,谁能猜到这会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万一冲撞到这两位的好兴致,自个儿这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只是这次她猜错了。
刚刚她从窗外看到的影子,也是她想多了、脑补过分了。
四爷是很愿意和尔芙亲近亲近,但是四爷也不会不顾尔芙的脸面,拉着尔芙白日里任意胡闹,那要是传扬出去,外人该怎么说尔芙呢……
他听到诗晴有些微颤的声音,便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对着门口,朗声吩咐道:“快些送进来吧,你家主子都已经用上点心了,正等着奶茶润嗓子呢,另外再把内室里的窗子打开,免得吃食的味道留在内室里,坏了你家主子的心情。”
说完,四爷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坐在了拔步床一侧摆放着的官帽椅上了。
四爷刚刚坐定,诗晴就捧着托盘,脑袋瓜儿垂得低低的地推开房门,走进来了。
床上,尔芙衣衫微乱,却整整齐齐地穿戴在身,发间微乱,却簪钗佩饰俱全。
而四爷呢,更是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一侧的官帽椅上。
诗晴见到如此情形,再联想到主子爷的吩咐,她一边将托盘上的奶茶和香茗在茶桌上摆放好,一边暗恼自个儿的自作聪明,快步走去开窗户了,免得自个儿之前自作聪明的举动给自家主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一幕,看在四爷的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尔芙却是不明所以,她歪歪脑袋瓜儿,叫住了要伸手推窗的诗晴,低声吩咐道:“天气凉了,别把这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打开一扇通通风就是,你们四爷就是麻烦,吃个东西,还担心这味道留在房间里。”
说完,她就没好气地丢给了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抿唇一笑,便没有解释。
诗晴开完窗子,也捧着托盘,快步离开了内室。
尔芙有些无趣地吃着点心,又抿了口滚烫的奶茶,感受着口舌之间的浓浓奶香,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宽慰笑容,柔声说道:“这几道点心的味道挺不错的,倒是正适合用来垫肚子呢。”说完,她就对着四爷甜甜一笑,好似全然忘记了刚刚对四爷的不耐烦。
四爷见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尔芙这丫头爱拈酸吃醋,却到底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消气了。
四爷心情放松下来,也不再唠唠叨叨地烦扰尔芙了,他一边吃着黄金饼,一边轻声吐槽着自个儿小厨房里的掌灶大厨燕四燕公公:“嗯,你院里生公公的手艺是没得说,还是你的眼光好。
当初和生公公一块来府里伺候的燕四就不行了,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味儿,带着股宫里御膳的味道,瞧着是精致,但是味道就有些太普通了,好似生怕这那味调料放多了,爷便会要他脑袋似的,恨得爷都想将他打发到杂役房去挑燕毛了。”说完,他又拎起旁边装满奶茶的银壶,替自个儿满满地添上了一杯,他瞧着尔芙喝得香甜,也想试试这自个儿平日里都不喝的奶茶了。
尔芙呢,也不会阻止四爷喝奶茶。
虽然这奶茶是热量颇高的饮品,不适合经常饮用,但是就四爷平日里那清淡如水的饮食习惯,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三高风险,反倒是尔芙担心他会不会有贫血等问题呢,她笑着建议道:“那你就好好提醒提醒燕公公呗。
燕公公是御膳房出身,比起小生子这个在阿哥所膳房当差的小人物,想来更擅长烹调之道,只不过是你平时太严肃了,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丢掉差事吧。”说完,她也替自个儿添了一杯奶茶,香浓甜腻的奶茶,喝起来就是痛快,比起微苦回甘的香茗热茶,更符合她的口味。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道:“爷懒得和他废话,还是让他和小生子好好学学吧,爷稍后就让人将他送过来,而且他还擅长做调理身体的药膳,留他在你院里伺候些日子,也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体,省得你总是畏热怕冷的,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说完,他就已经朗声叫起在外候着的苏培盛,一副立时三刻就要将燕公公送过来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了,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四爷的好意。
别看四爷的嘴上是说燕公公的手艺不如小生子,但是她在府里这些年,也早就听说过燕公公的赫赫大名了,那一手药膳的工夫,可谓是宫中一绝,当初四爷能够将他从御膳房挖出来,曾许下了重礼,答应荣养燕公公一辈子呢,不然燕公公怎么可能会离宫来到四爷府当差呢。
四爷这会儿将燕公公指到自个儿跟前儿,显然是示好之意。
“主子爷,您有事叫奴才?”苏培盛这会儿已经猫腰弓背地凑到四爷跟前儿了。
四爷瞧瞧苏培盛,低声吩咐道:“小厨房伺候的那个燕四,你过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来牡丹台伺候些日子,好好和小生子学学做菜的本事,再替福晋调理调理身体,要是他学不会本事、调理不好福晋的身体,爷就送他去杂役房伺候去。”
说完,他就摆摆手地将苏培盛轰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廊下,满脸红,好一会儿才拿定主意地往外走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而弘晖见她这副蠢样子,也懒得再去注意她了。
他扭头,似是不经意间地扫过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继续说道:“若是嫡福晋和乌拉那拉侧福晋有心替弘晖指人,那弘晖倒是觉得这个小宫女挺合心意的。”
说完,弘晖就满怀希望地将目光移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身上。
他不担心乌拉那拉氏会从中作梗,却怕尔芙这个蠢女人从中搅合,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他相信他母族精挑细选送进府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定然能替他分忧解难,可惜的是他想错了,真正想要从中作梗的人,就是他报以希望的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这会儿找到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偏偏她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拖延弘晖纳妾的事实,旁边坐着看热闹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就笑着起哄道:“瞧瞧,既然弘晖阿哥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这些长辈就别再耽误他二人的好事了,依妾身看,不如这就派人去问问王爷的意思,早些定下来吧!”
尔芙闻言,也是一脸赞同地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安排人去问问王爷的意思吧!”
说完,她就对诗晴使个眼色,示意诗晴下去安排了。
弘晖见状,生怕尔芙身边的婢女会在传话的时候故意挑拨,忙说道:“既然嫡福晋和两位侧福晋都觉得此事可行,不如让我身边这跑腿的小厮陪着诗晴姑娘禀告阿玛吧,毕竟诗晴姑娘是姑娘家,前湖那边儿又经常有外男出入,她一个人过去,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咱们弘晖阿哥真懂得怜香惜玉呢……”尔芙闻言,自是明白弘晖此举是在防着自个儿,不过她也不在意,笑着打趣一句,便让诗晴和弘晖身边的常随小厮冯宝一块往前湖旁边的临水书斋见四爷去了。
乌拉那拉氏见状,急得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她担心四爷会顺水推舟地直接将小丽娘赐给弘晖,那她处心积虑安排下的那些小花招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那岂不是要白白便宜了心机深沉、一心攀龙附凤的小丽娘了。
好在乌拉那拉氏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四爷还是很看重弘晖这个嫡长子的,他本来是不打算见诗晴的,但是听苏培盛说,陪着诗晴一块过来求见的人是弘晖跟前儿的得脸太监冯宝,便寻个由头,让幕僚们留在书斋里用些点心,在书斋旁边的凉亭里,见了过来报信的诗晴和冯宝。
他听说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要给弘晖指个宫女做格格,登时就不高兴了。
在四爷的心目中,男女之情是最耽误精力的事,而弘晖正是该集中精力、奋发上进的年纪,院里却已经有妾室四人,本就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了,这乌拉那拉侧福晋还要给弘晖指人,他不禁怀疑起乌拉那拉氏的险恶用心了。
想到这里,他脸沉如水地低声问道:“那你主子是什么看法呢?”
诗晴有时候是有些粗心大意,但是她却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她一眼就瞧出四爷是不大赞成此事的,且似是要迁怒到自家主子头上,脑筋紧转,恭声答道:“主子爷慈悲宽宏,还请恕奴婢说句不甚好听的实在话,奴婢的主子在这件事上,实在不好处理。
毕竟提起此事的人是弘晖阿哥的庶母,却也是弘晖阿哥的姨母,且府里各处都有风言风语的传出来,主子便是有心阻拦,也不好阻拦,何况主子也觉得弘晖阿哥身边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让出自乌拉那拉氏的家生子去伺候弘晖阿哥,已经过世的先福晋泉下有知,也能够更安心些了。”
说完,她就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摆出了请罪的姿态。
四爷闻言,沉吟片刻,摆摆手,让诗晴起来了。
他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尔芙本就是自个儿疼在心里、捧在手上的宝贝儿,他刚刚是有些迁怒尔芙的意思,却是一时气愤罢了,便是诗晴不替尔芙解释,他也不会怪到尔芙的头上。
毕竟尔芙之前就在私下里和他多次说起,她不会因乌拉那拉氏的过错就报复弘晖,却也没办法待弘晖如府里其他孩子,所以她不管不问弘晖的事儿,对她、对弘晖,皆是一件好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爷才会同意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张罗弘晖的婚事。
而现在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要给弘晖指个格格伺候起居,尔芙更不会干涉了。
只是尔芙能撒手不管,他却不能不管。
四爷摆摆手,示意诗晴和冯宝在外稍稍等候,快步走进书斋和幕僚交代几句,留下他们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疏,领着苏培盛,随着诗晴和冯宝去长春仙馆了。
此时此刻的长春仙馆里,乌拉那拉氏真是度日如年。
她挖空心思地想出种种借口来,但是一看到弘晖稍显埋怨的眼神,便说不出口了,加之尔芙和李荷茱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起哄,愣是刺激得她差点变身泼妇撕碎尔芙和李荷茱这两个狐媚子、贱蹄子。
就在她要控制不住情绪,直接下逐客令的时候,四爷到了。
她听到外面的通禀声,心里一惊。
因为在乌拉那拉氏的印象里,好似四爷就从未反驳过尔芙的任何建议,那偏疼偏宠的模样,简直就是见到海兰珠的皇太极、碰到董鄂妃的顺治帝、独宠宜妃多年的康熙帝的翻版一般,说好听的是爱屋及乌,说难听的就是色令智昏,就弘晖纳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四爷怎么可能反对呢!
偏偏,她又猜错了。
乌拉那拉氏心生忐忑地随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一块迎到门外,身旁就是一本正经的弘晖和故作矜持的小丽娘,她站在二人之间,还隐隐能感觉到他们眉来眼去的小眼神,更是气得她七窍生烟,而这种痛苦在四爷过来的刹那,终于达到了高峰。
因为四爷一过来就是冷哼一声,神色不悦地扶起尔芙,连句话都懒得和她说地越过了她和李荷茱,直走到房门口,这才冷冰冰的吩咐道:“你们也都进来吧,别再外面戳着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还丢给了乌拉那拉氏一记冰冷冷的眼刀。
四爷的不满,来得无缘无故,看得乌拉那拉氏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乌拉那拉氏比李荷茱等人更了解四爷的心性几分,她很快就猜测到了一种让她欣喜若狂的可能性,也正是因为如此猜测,被四爷当众落面子的乌拉那拉氏,丝毫不觉得丢脸,甚至还生出几分期待来了。
她脚步轻盈地走进房间里,还未开口说话,四爷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他能够不顾及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的面子,却要考虑弘晖这个嫡长子在府里的威望和心理感受,所以他并没有疾言厉色地斥责乌拉那拉氏,更是丝毫未曾提起要给弘晖纳妾的事,他神色淡漠地扫过房间里的数个宫女,冷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说完,他就摆摆手,示意站在自个儿身后的苏培盛领着这些宫婢退下。
被四爷从房间里赶出去的宫女中,不但有锦兰,也包括了小丽娘。
待房间里的宫婢仆从离开,四爷这脸色也彻底黑下来了,目光阴沉地打量着乌拉那拉氏,冷声说道:“爷听说你打算将身边伺候多年的婢女指给弘晖做小?”
“是,妾身也是担心弘晖阿哥离府之后,身边没有个合适的人伺候。”
四爷不待乌拉那拉氏将话说完,冷声喝斥道:“你倒是挺懂得关心晚辈呢,但是爷记得弘晖的房里,已经有大小四个妾侍了,便是丢开有孕的那个不提,还有三个全须全影、身体康健的妾侍呢,怎么她们就不能照顾好弘晖呢,偏要你身边伺候多年的婢女去照顾弘晖,你到底是希望她去伺候弘晖,还是希望她成为你的耳目呢?”
说完,他一直攥成拳头的左手就重重地砸在了身侧的方桌上,震得桌上摆着的茶碗都蹦了三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见是用了大力气了。
这也是没有宫婢仆从在场,四爷不需要再顾及乌拉那拉氏等人的颜面了。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所限,他都想上前揪着乌拉那拉氏的衣领,质问下乌拉那拉氏的险恶用心了,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屡屡往弘晖的房里塞人……
而乌拉那拉氏显然也没有想到四爷的脑回路会如此异常,竟然这么富有联想力,面对如此盛怒下的四爷,她稍显心虚地解释道:“妾身也是怕秀女出身的两位格格和外洋来的蛮夷女子不懂得照顾人,这才想着从宫女里挑选一个更细心些的丫头。
至于指人、纳妾,也就是妾身的一个想法而已。
妾身便是再不懂规矩,也不可能越过您和嫡福晋就给府里的嫡长阿哥赐人啊。”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祸水东引,着重点出尔芙对此事的乐见其成,连恭贺新格格的贺礼都送到她这里了。
果然,乌拉那拉氏成功地将尔芙拖下水了。
四爷闻听此言,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尔芙的头上,他脸色不算太好地扭头看向和自个儿并排而坐的尔芙,悠悠问道:“乌拉那拉氏说得都是真的?”
这也就是乌拉那拉氏看出四爷很是反对此事,不然她替尔芙瞒着都来不及呢!
毕竟四爷对尔芙的偏心都已经达到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了,万一她祸水东引的想法没成功,反而改变了四爷的态度,那她岂不是又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尔芙呢,却丝毫没想到这种情况。
她被四爷问到头上,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我听手下人议论,说是乌拉那拉侧福晋打算替弘晖阿哥指个新格格,还传得府里各处都人尽皆知的,我又不想掺和到这种事里,更担心将乌拉那拉氏叫过去询问,让乌拉那拉氏误会我的意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这才会带着份礼物过来,借口贺喜来瞧瞧情况。”
说完,她就一脸无辜地对着四爷扁扁嘴儿,似是无言的表示着,你看看,我这般小心谨慎,还不是被牵扯上了。
尔芙如此表现,加之诗晴之前说起的那些辩解,让四爷轻易地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同时将更加阴冷的目光转移到了下首跪着的乌拉那拉氏头上,暗恨乌拉那拉氏的挑拨离间,厉声喝道:“不愧是乌拉那拉氏族精心教养的嫡女,果然是能言善辩,你是不是还打算说是嫡福晋极力促成此事,你仅仅就是帮忙张罗而已呢!”
“王爷息怒,妾身并无此意,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乌拉那拉氏哽咽道。
她面上是楚楚可怜、委屈兮兮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将四爷的祖宗八辈都骂遍了,尤其是那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顺治帝,她甚至都怀疑起,这爱新觉罗氏的男人是不是都有精神病了,但是她也就敢在心里过过瘾罢了,面上还要为自个儿脱困努力着。
乌拉那拉氏趁着四爷不留神,朗声对廊下候着的锦兰吩咐道:“将福晋送来的贺礼呈给王爷瞧瞧……”
她的意思很简单,你嫡福晋说是我故意攀扯你,那你主动送上贺礼,又是为何呢!
可惜尔芙早就防备着乌拉那拉氏随时可能反咬她一口的事儿呢!
少时片刻,锦兰就垂首弯腰地捧着那个精致的锦盒进来了。
她从走进房间门的那刻起,便没敢抬头,生怕会被四爷一怒送去慎刑司,连发间过于鲜亮的簪钗都一一摘除了,更是将锦盒往桌上一放,不等四爷吩咐地直接溜走了,那叫一个心虚呢!
四爷也没有注意一个宫女的言行举动,他抬手打开锦盒虚搭着的盒盖,挑眉看向了尔芙。
而尔芙对着下首跪着的乌拉那拉氏,勾唇一笑,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窃笑,那是她奸计得逞的模样,她就知道乌拉那拉氏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她的机会,所幸她还算聪明,不然就麻烦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许是因为搞得乌拉那拉氏被禁足,她太高兴了,连她一向不喜欢的茉雅琦和大李氏过来了,她仍然是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呢……
不过,这倒是让大李氏和茉雅琦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些防备之心。
尤其是当尔芙提起要茉雅琦停下给阿兴阿那些通房小妾用避子汤的这件事,茉雅琦的脸色,登时就难看得泛青泛紫了。
不过最反对这点的还不是茉雅琦,而是大李氏,她瞧着尔芙的眼睛都冒红光了,却不得不强压火气地说道:“福晋,您千万别怪妾身说话难听,您虽然不是茉雅琦的亲额娘,但是咱们茉雅琦也是咱们四爷的亲生血脉,您怎么也不能故意害她啊,这真要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生下庶长子来,那茉雅琦在夫家还怎么立足啊!”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座位,撩着袍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尔芙跟前儿。
若是尔芙不知道大李氏先前对茉雅琦做过的那些阴毒事情,还只以为大李氏是那种为了儿女能豁出一切的好额娘呢……
而茉雅琦也随着大李氏的动作,撩着袍摆,跪下去了。
尔芙挑眉看着下首这双神态无比一致的母女,满脸无奈地叹着气,对房间里伺候的一众宫婢,沉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你们主子、格格有些私房话要说。”
说完,她就摆摆手,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仆从都轰出去了。
她苦笑着,等房间里的宫婢仆从都走出门去,对着大李氏和茉雅琦,低声说道:“这屋里头也没有外人了,你们这些把戏就收一收吧!”
“福晋,妾身也是一时心急,还请福晋见谅饶恕。”大李氏得便宜卖乖地笑着道。
同府相处十余载,便是不同住一个屋檐下,大李氏是什么样的性子,尔芙也是早就心知肚明了,而且大李氏这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德行,她也并非是第一次见了,所以她丝毫没有意外,更没有打算揪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放了,尔芙随意地摆摆手,便让茉雅琦扶着大李氏起来了。
她看着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上的母女俩,轻声道:“你们不必在我跟前儿扮这慈母孝女的模样,茉雅琦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就是再狠心,也不可能帮着那些外人害她。
再说,你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深闺妇孺,你该好好听听我的想法,你听完了,要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我要算计茉雅琦,你再领着茉雅琦找四爷告状去,也不迟。”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丢给大李氏一记明晃晃的大白眼。
尔芙也是纳闷了,这大李氏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也在府里历练这些年了,怎么还是老做些鼠目寸光的事儿,白白失了身份。
当然,她心里不痛快是心里不痛快,还是将她和四爷说过的那些话,一一都复述给大李氏和茉雅琦听了,而且她也打定主意了,甭管大李氏和茉雅琦怎么决定,她都不打算再管这事了。
“该说的话,我说完了,你们该咋办就咋办吧!”
“茉雅琦的身子如何,外人不了解,阿兴阿不清楚,富泰府上那些府医看出来,也未必敢说,便是说了,也不可能说得一清二白,但是你是她的亲额娘,你总不会不清楚吧!”
“她嫁过去了,一年半载地都没有身孕,那到时候阿兴阿的额娘、茉雅琦的婆母能没有什么想法!”
“非等到那时候不得不停了通房小妾们的避子汤,那茉雅琦这丫头就有脸面了!”
“行了,我也算是苦口婆心地劝过你们了,该怎么做,你们自个儿琢磨吧!”
“说句实话,茉雅琦和阿兴阿的日子过得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过得好了,那是他们自个儿的福气,他们过得不好,吃苦受罪的人,也不是我这个外人,便是阿兴阿顾忌着四爷,不敢不敬重着茉雅琦,但是茉雅琦就能真的高兴了!”
“你们俩也别闷着不出声,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尔芙有些不高兴大李氏和茉雅琦的不识相,也懒得再唱独角戏了,冷声问道。
大李氏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叹着气,到底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她满脸苦涩地扭头看向坐在自个儿下首的茉雅琦,摆出一副‘额娘对不起你’的模样,低声劝道:“丫头啊,不是额娘不疼你,也不是嫡额娘她不顾及你的感受,实在是不得不如此,也就如你嫡额娘说得那般,这事是宜早不宜迟。
你就该趁着这阵你们俩的感情正好呢,做出一个大度宽宏的姿态来。
到时候,你这般大度的安排,也让他能多怜惜你几分,而且你们院里那些通房丫头们替阿兴阿生个一子半女,你婆母和阿兴阿有个孩子在跟前儿逗弄着玩儿,也就不会太催着你了。
再说,你也可以将那些丫头生的孩子养在跟前儿,要是你真的一直未能有孕,以后也算是有个依靠,要是你生下孩子,甭管是男是女、排行老几,总归是嫡出,她们生的那些庶子庶女,也妨碍不到你亲生的孩子!
你觉得呢?”说着,她还不忘问问茉雅琦自个儿的意思。
其实不需要大李氏将这些利弊点明,茉雅琦听完尔芙那番话,也已经想明白了,她就是还有些扭不过弯来,毕竟想想自个儿才刚过门,正是该和丈夫琴瑟和谐、蜜里调油的好时候,却碍着身体上的问题,不得不为着将来让那些通房丫头和自个儿分享丈夫,这心里别扭着,也是正常。
大李氏也是,她就不该这会儿逼着茉雅琦表态,谁还没有个好面子的毛病呢!
要是她们私下里说话,茉雅琦就是和大李氏的母女情分淡薄些,却也不会顾及面子地藏着掖着,毕竟大李氏也是为她好,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但是当着尔芙这个外人,大李氏这么问,又让茉雅琦如何甘心服软,如何能忍下这份委屈呢!
正因为如此,尔芙也没打算等茉雅琦回答,她也看出茉雅琦就是个叛逆期小妇人,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时候,她很是随意地摆摆手,借口身体有些不舒坦,直接给大李氏和茉雅琦下逐客令了:“得了,孩子年纪小,经历也少,哪里有你想得那么通透,你还是和她回去再好好商量吧,我这两天也有些累着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你们也让我忙里偷闲地好好歇会儿吧!”
“那嫡福晋您好好歇着,妾身回去再好好开导开导这丫头。”大李氏笑着答道。
茉雅琦闻言,也痛痛快快地起身告辞了。
尔芙笑着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让诗晴送她们出去了。
而她自个儿也真的就回到内室里躺着去了,她刚刚还真不是装不舒坦,实在是这几天折腾得有些累了,便是坐在那儿,也是腰酸背疼得不舒坦,偏偏当着大李氏和茉雅琦的面,她还必须顾忌着仪态,必须摆出雍容端庄的派头来,不然那娘俩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这会儿,她打发了大李氏她们,她也就能好好歇会儿了。
她躺在有些凉的被窝里,两只冰冰凉的脚丫蜷缩在腿边,借着腿上的温度,一点点的暖和着,但是总归是不舒服,所以待到诗晴进来替她掖被角的时候,她就强忍着腰酸背疼的不适感,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尔芙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摆着的迎背靠枕上,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把安神香点上,再在窗边摆上一个炭盆,把屋子里弄得暖和点,然后再给我弄个汤婆子,端盆烫些的热水来,我要好好地烫烫脚。”说完,她又将已经滑到腰下的锦被,往上扯了扯,将整个儿身子都裹在了被子里。
“主子,您别怪奴婢唐突,让奴婢替您试试温度吧!”诗晴一脸担心地瞧着尔芙。
尔芙也觉得自个儿这副畏寒怕冷的模样是有些不对劲儿,可能是着了风寒。
她也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身体不舒服就是要吃药,身体不舒服就是要抓紧治,所以她也没有拒绝诗晴的建议,裹着被子就主动往床边蹭了蹭,让诗晴能更方便地替自个儿试试额头上的温度。
“主子,您这额头上的温度有些高啊,要不奴婢叫赵德柱去请太医吧!”
尔芙微微摇摇头,低声道:“别折腾了,抓紧将我刚刚吩咐你的那些事都办好了,然后再把胡太医之前开的那些药丸子找出来就是了,我吃点药,躺下发发汗就行,这点小毛病,你让赵德柱折腾太医来一趟,弄得府里人尽皆知,累得四爷跟着担心,实在是没有必要。”
说完,她就又往床里边缩了缩,刚刚没有床帏遮风挡寒的,她觉得更冷了。
诗晴见状,也没有多劝,便抓紧下去准备了。
因为她也知道她家主子的性子,最是怕麻烦的人了,再说就是着了风寒,要是普通百姓人家,那连点药都不用吃,一碗红糖水、俩鸡蛋下肚,往热乎乎的大被窝里一钻,捂上一天一宿,基本上就没事了,也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们讲究,芝麻绿豆点小毛病都要请太医,反倒是弄得身体越来越差,毕竟是药三分毒。
想到这里,诗晴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几分,她一手端茶,一手拿药,送到尔芙的床边,一边伺候着尔芙吃药,一边轻声说道:“那奴婢这让厨上给您煮点热姜茶送过来,然后再给您备上点热粥和鸡汤,等您起来就能吃热乎的。”
“成,你快些去准备吧,另外把窗边那挽着的窗纱、窗幔的都放下来吧,阳光太烈了,还有风也大,我准备好好躺一会儿,要是四爷过来了,你再叫我,不然就等我自个儿醒,千万别来吵着我。”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指指窗边用金钩固定在一侧的窗纱,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又整个人地缩回到了被窝里,真冷、真冷啊……
一会儿时间,尔芙要的热水、汤婆子和炭盆就都送进来了,有了汤婆子抱在怀里,身上再披上一件用炭盆烤得热烘烘的棉袍子,她终于觉得好受些了,又泡泡脚,那股萦绕在她身边的寒气,也总算是散了。
“行了,你把这边收拾收拾就去外面堂屋里候着吧,我这怕冷用炭盆还成,你好好地用炭盆烤着,别再弄病了。”她裹着棉袍子,一寸寸地缩回到被窝里,仅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发顶在外面,连脸颊都用被子抱住了,闷声吩咐道。
说完,她又让诗晴替自个儿好好掖掖被角,便这样蜷缩着双腿,抱着汤婆子睡了。
随着一扇扇窗前的窗纱放下,随着床幔都遮起来了,床榻里的亮度,一下子就暗下来了,院子里那些干活的宫婢知道自家主子身子不舒坦睡下了,也齐齐放轻了动作,房间里就更是静得好似无人区一般,唯有炭盆里红罗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仿佛催眠曲似的伴随着尔芙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尔芙睡得无比安稳香甜,许是安神香的作用,又或是吃了药的关系,她竟然睡到外面的夜幕暗沉如水,这才被饿醒了。
而此时的诗晴都已经在她的床边如拉磨似的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了。
“什么时辰!”尔芙撩起了床帏,哑着嗓子问道。
诗晴闻声,犹如久旱逢甘霖的老农,犹如看到小母鸡的黄鼠狼,犹如狂追小腿的警察,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尔芙跟前儿,一边将早就备好的热姜茶送到尔芙跟前儿,一边欣喜若狂的问道:“主子,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都要让赵德柱去请太医了!”
“瞧你这傻样子吧,你家主子我就是这几天都没睡好,难得能好好睡一会儿,所以才睡得久了些,你就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吧,这要真让你把太医折腾来,到时候人家来了一看,你家主子我的脸就丢光了。”尔芙笑着打趣道,小小口地抿着热姜茶,这玩意儿是真难喝,她要不是身体不舒服的话,绝对不喝这玩意儿,比苦药汤还要难喝呢……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这真不是尔芙不肯承担责任,也不是她不愿意开导茉雅琦,实在是她觉得茉雅琦的状态就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根本没办法沟通,她又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耐心和时间去一点点地开解茉雅琦,再说她的身份,也会让茉雅琦对她的所有言论都充满猜忌,所以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白费心思。
没办法,他也想过闲在安逸的生活,但是康熙帝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权,还是真的精力不济,各种各样的差事,简直是一股脑似的压在了四爷的头上。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诗晴顾不上张罗着伺候尔芙的晚膳等琐事,便忙着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主子,那小丽娘是真能耐了,奴婢派去看管她的两个老嬷嬷,那都是从前就在圆明园伺候的老人儿,正儿八经在宫里打滚一辈子的老嬷嬷,但是就愣是让她三言两语地说动了那份她们自个儿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年的恻隐之心,竟然私自放她去见弘晖阿哥了!”
“直说结果吧!”尔芙闻言,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狗屁的恻隐之心吧……
要是她真相信那些老嬷嬷会被小丽娘几句话说动了恻隐之心,那这些老嬷嬷能在宫里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宫里是最容不得同情的地方,那些有资本去同情别人的人,也唯有宫里那些位高权重的宫妃了,区区老嬷嬷,哪里有那份资本和底气……
唯一的可能就是财帛动人心。
这些老嬷嬷仗着老资历、老辈分,之前就经常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儿,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尔芙硬不下心肠,和这些年龄都赶上她爷爷、奶奶年纪的老人计较,管事嬷嬷们也顾忌着情分,也是拿她们没办法,倒是弄得这些老嬷嬷越发没有分寸,越发地恣意妄为了。
想到这里,尔芙沉着脸问道:“荣养庄那边修得如何了?”
诗晴有些跟不上尔芙太过跳跃的思路了,但是还是很快地回答道:“基本上都已经修缮完毕,只待主子要求准备的那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送过去,便可以让府里年过六旬的宫婢仆从住过去了。”
“嗯,明个儿一早,你就派人给府里的管事嬷嬷传信,让她们来圆明园听差,再将圆明园这边的管事嬷嬷都请过来,我有事和她们商量。”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沉声吩咐道。
说完,她又问了问小丽娘的事儿。
尔芙耐心地听完诗晴的回禀,听说小丽娘被重新看管起来,却还是寻死觅活地闹腾着,一张脸都气得有些扭曲了,厉声说道:“算了,不亲自和她谈谈,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你一会儿就跑一趟吧,把她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已经傻到无可救药了,竟然还不死心地往弘晖身上贴。”
“成,奴婢安排好您这边的事儿就去。”诗晴轻声答道。
“那就抓紧安排吧,也别弄太繁琐的饭菜了,一碗粥,配上点干粮,再来点现成的小菜切盘,我随便垫补一口就行了,左右我也不太饿,就是怕这会儿不吃点,过会儿会饿,还要折腾着小厨房起火,那就太麻烦了!”尔芙微微点头,又敛了敛耳边的碎发,随口念叨着。
一会儿工夫,诗晴就按着她的吩咐,将可口的饭菜摆在美人榻前的角几上了。
尔芙也已经将滚得满是褶皱的棉袍子换下来了。
她从诗晴的手上,接过象牙柄银质筷头的筷子和热烘烘的粥碗,便让诗晴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抓紧去带小丽娘过来了。
等尔芙这边吃得差不多了,诗晴也就领着披头散发如疯妇的小丽娘过来了。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撂下了筷子,扯着帕子擦擦嘴角,迈步走到了外间堂屋里,懒懒散散地斜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之上,朗声道:“进来吧,让那丫头也跟着一块进来吧,夜里风凉,冻坏了身子,又是件麻烦事。”
“奴婢小丽娘见过福晋,请福晋安。”小丽娘蔫头耷脑地见礼问安道。
尔芙懒洋洋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起来了,同时微不可查地轻轻抚了抚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心里暗道:要不是这房间里灯火通明得够亮堂,就小丽娘这副尊荣,自个儿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也不能怪尔芙大惊小怪,实在是小丽娘这模样太狼狈了。
白日里,她见到的小丽娘是一副明媚动人、俏皮清秀的小家碧玉模样,而现在呢,只见小丽娘发髻散乱,一头过腰长发,东一撮儿,西一绺儿地散在耳畔、背后,活脱脱一副贞子的模样,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蛋,也好似刚刚从耗子洞里钻出来似的灰突突的,更别提她身上那套满是褶皱和污渍的月白色旗装了……
就小丽娘现在这模样,要是弘晖还能坚持要纳她为妾,那尔芙一定得成全他们。
不关乎其他,因为这就是真爱啊!
只是可惜,尔芙太清楚弘晖这样生而尊贵的公子哥们的性情了,弘晖见到小丽娘,怕是要转身就跑,生怕被小丽娘缠上,那才是真实的情况。
“拿面镜子给咱们这位小丽娘瞧瞧她的模样。”尔芙一脸嫌弃地摆手道。
小丽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和恨意。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她还以为尔芙让诗晴取来镜子给她是讽刺她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贪图富贵,妄想着麻雀变凤凰,不知天高地厚呢。
这会儿,她也算是豁出去了,登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反驳道:“福晋,奴婢敬重您的身份,但是您也不该如此随意侮辱奴婢,奴婢便是卖身为奴的婢女,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身家清白,若不是弘晖阿哥曾经有出格之举,和奴婢有过肌肤之亲,奴婢也不会和弘晖阿哥牵扯不清的。
福晋,您若是要怪,也该怪弘晖阿哥不懂男女有别之俗礼,而怪不到奴婢头上。”说完,她就高高地昂着头,摆出了一副高傲骄矜的模样。
尔芙也是无奈了,这小丽娘的脸皮厚度,真是远超她的想象了。
不过她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人,加之她这会儿刚刚睡醒,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不介意和小丽娘好好说几句话,打发打发时间了。
她笑吟吟地摆摆手,柔声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嘲讽你不自量力的意思,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要尊荣优渥的生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能够让弘晖为你情迷是你的本事,要是你真能成为弘晖的妾室偏房,更是你的福气和运道。
而我让诗晴取镜子给你,其实是希望你能稍稍整理下妆容。
毕竟你现在这副模样太狼狈了,狼狈到让人瞧着都可怜,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婆子都相差无几了!”说完,她就示意诗晴将一面荷叶状的西洋镜子,递到小丽娘的手里了。
而她则全身放松地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等着小丽娘大惊失色地惊叫出声了。
小丽娘接过镜子的时候,这脸上还挂着明显的不情愿呢,但是当她看清楚镜子里的自个儿,真就是如同尔芙预料的那般,惊慌失措地叫出声来了。
一声过于锐利的尖叫声响起,一面价值百两纹银的西洋镜子摔成了满地碎片。
尔芙笑着看向小丽娘,柔声说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态呢,而且你就算被自个儿这副尊荣吓着了,也不该打碎我的东西,这面镜子远渡重洋从外洋而来,价值不菲,我现在倒是真希望你能成为弘晖那孩子的妾室了,这样你就能赔付我购买这面镜子所花费的那些银两了!”
“福晋,您贵为亲王福晋,却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是有失体面呢!”
尔芙瞧着眼前越发放肆的小丽娘,脸色发沉的冷声说道:“你如此伶牙利嘴,是否是看我性格太过宽仁和善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我就不会知罪于你呢,别说你现在是府里一个卖身为奴的婢女,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便是你有幸成为弘晖的妾室,我依然是你的长辈,你也该懂得尊卑孝敬吧!”
说着,她就重重地一拍身侧的方桌,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随着尔芙的脸色变化,小丽娘也不敢放肆了,毕竟她也不是存心找死,她只是听那些老嬷嬷说起过嫡福晋的性情,想着谄媚逢迎那一套,未必能让尔芙对她别眼相看,还不如摆摆姿态,装出一副高傲自矜的模样,兴许能错有错找地对了福晋的眼缘,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无忌地耍性格。
而此时,尔芙显然已经动怒,她哪里还有底气放肆恣意呢……
小丽娘甚至都顾不上地面上满是摔碎的镜子碎片,便撩着袍摆跪下去了,俯首道:“奴婢知错,奴婢也是被今个儿这些事儿都吓得犯糊涂了,这才会如此放肆无礼,还请福晋宽恕奴婢。”
“呵呵,你还真是个好戏子,要是你不生出这些贪念来,还在洪家班里做你的台柱子,你早晚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名角呢!”尔芙见状,嗤鼻一笑地冷声讽刺道。
其实尔芙并无讥讽小丽娘的意思,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是起来吧,这要是跪伤了膝盖,旁人还会觉得是我治下严苛呢,再说我让诗晴把你带过来,也不是为了纠缠这些小事的,我就是想问下你的想法,你还打算成为弘晖的妾室,留在这四爷府里?”尔芙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答话,冷声问道。
小丽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梨花落雨地哽咽着答道:“奴婢已经和弘晖阿哥有过肌肤之亲,奴婢若是不能成为弘晖阿哥的妾室,那么奴婢唯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她就委屈巴巴地给尔芙磕着响头,哭求道:“请福晋成全。”
“你说的肌肤之亲,我也曾仔细着人打听过了,不过就是弘晖那孩子救人心切,将你从水里捞起来这点事罢了,别老是挂在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已经无媒苟/合、私定终身了呢。
你不必拿这件事当借口。
我不是弘晖,不会色迷心窍地失去理智,你心里想什么呢,我心里清楚,所以你还是实话实说吧,这样对你有好处,也省得耽误我的时间。”尔芙垂眸瞧着哭得很是造作的小丽娘,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冷声说道。
说着,她又让诗晴去拧了条湿帕子给小丽娘,她真是懒得看小丽娘做作的嘴脸。
“把你这张脸擦擦吧,用你这张脏得和要饭婆子似的脸玩梨花落雨这套,实在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能让人觉得恶心和厌烦。”尔芙嫌弃地别过脸去,接茬说道。
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远比男人更加真实、准确。
再说就小丽娘这副把戏,府里的女人都快玩烂了,连最是冲动的小乌拉那拉氏都懒得玩了,尔芙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小丽娘却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自个儿这些把戏多高明呢……
她有些懵地接过诗晴送上的帕子,简单擦擦手脸,便又哭哭啼啼地哼唧起来了。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不高兴地摆摆手,沉声说道:“你就别玩这些小把戏了,我把话和你挑明了吧,免得你心里还存着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妄图着注定不属于你的泼天富贵。”
说着,她就让诗晴将跪在地上扮可怜的小丽娘拉起来了。
尔芙看着哼哼唧唧抹眼泪的小丽娘,继续说道:“你想要成为弘晖的妾室,不单单是王爷同不同意的问题,更是违背祖制的事儿,你也别忙着装可怜,你听我和你好好说说。
首先,你不是满人,满汉不通婚,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别说弘晖就是亲王府里的光头阿哥,无勋无爵,就是王爷也没有办法违背祖制,所以先前乌拉那拉氏说帮助你成为弘晖的妾室,本就是谎言一句。
其次,你的出身,下九流的戏子。
王爷本就反对弘晖在这个年纪广纳姬妾,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更是一个难关。
最重要的问题,就算你千辛万苦地成为弘晖的妾室了,王爷瞧不上你,便是弘晖疼你、宠你,你在府里有什么脸面可言,更何谈尊荣,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日子过得都不如这府里的宫婢仆从,而且你又能保证弘晖对你的迷恋有几天呢……”
说到这里,尔芙丢给小丽娘一个同情的笑脸,暗道:这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姑娘。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什么时辰了?”她哑着嗓子问道,顺手撩起了眼前挡着的床帏。
尔芙的脸色很难看,主要是没有休息好,也许是昨个儿临睡前的那杯浓茶所致,也许是她睡前胡思乱想地猜测乌拉那拉氏的想法所致,反正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比昨个儿晚上睡前还难受呢!
诗晴,尔芙身边最亲近的宫婢之一,她也是最熟悉尔芙作息习惯的人。
床榻上,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得诗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是将刚刚拧好的湿帕子,掉回到了铜盆里,溅起满桌子的水花儿,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快步来到尔芙的床边,恭声答道:“主子,现在才卯时正,时间还早呢,您要不要再躺会儿……”
尔芙懒洋洋地倚着雕刻着松鼠、葡萄等吉祥象征的床围栏,摇头道:“睡不着啦。”
说着,她抬手指指床边角几上放着的茶壶,示意诗晴给自个儿倒一杯清茶。
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晚,尔芙这会儿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咕嘟咕嘟……
一杯有些凉的清茶下肚,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虽然尔芙还是一副精力不济的疲惫模样,但是总归不是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这倒是让旁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请胡太医他们过来替尔芙请平安脉的诗晴,稍稍放心些了。
“昨个儿没睡好,脑袋瓜儿昏昏沉沉地就好像一锅粥似的,你帮我捏捏吧。”
说着,尔芙调整了下姿势,扯过床榻上的软枕,脑袋瓜儿朝外、脚丫朝里地横躺在了床上,以方便诗晴各处替自个儿拿捏脑袋瓜儿上的穴道,舒缓脑袋发沉的症状。
虽然诗晴推拿的手艺不如晴岚,但是也是特别练过的。
一会儿工夫,尔芙就觉得自个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轻轻拍拍诗晴的手背,柔声吩咐道:“停停吧,拧条热帕子来敷敷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耳边的碎发都往后拢了拢,免得一会打湿了,粘在脸颊旁不舒服。
因为是晨起时分,铜盘里的热水都是现成的,诗晴也不需要招呼旁人,自顾自地拧了条湿帕子,又稍微抖了抖,免得湿帕子的温度太高,烫伤自家主子的娇嫩肌肤,这才叠好敷在尔芙的额头位置,顺带着连尔芙那双布满血丝的杏核眼,也用湿帕子捂住了。
“奴婢见主子的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也用帕子捂捂吧。”
尔芙双眼微阖地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答道:“行,那我就再躺会儿吧,你也别守着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然后抽空跑趟咱们自个儿的小厨房,让小生子给我多准备几碟开胃的小咸菜。”
说完,她就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诗晴快些去准备了。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奴婢再过来给您换敷脸的帕子。”诗晴恭声答道。
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尔芙的房间,走出内室后,她还不忘让堂屋里正在擦拭桌椅板凳的晴岚替自个儿进去伺候着,免得尔芙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找不到人。
而尔芙呢,她脸上敷着热乎乎的帕子,竟然还真是有些犯困了。
整晚不知道在哪里玩耍的瞌睡虫,也一只只地钻出来了,伴随着外间传来的声音,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脸上的湿帕子还热着呢……
她打着哈欠,闷声闷气的问道:“诗晴回来了么?”
“诗晴姐姐去小厨房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晴岚忙凑到床边,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掀起脸上蒙着的湿帕子,一翻身就坐起来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她这会儿的精神好多了。
虽然她睡得时间并不久,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眠质量够高,连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都彻底清楚了,她趿拉着鞋子走到地当间,瞧着外间还在做洒扫工作的小宫女,低声吩咐道:“让她们都先下去吧,等过会儿我去长春仙馆的时候,再让她们进来收拾吧,瞧着怪闹得慌的。”
说完,尔芙就已经走到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稳稳当当地落座了。
该洗漱洗漱,该梳妆梳妆。
自打成为这四爷府的嫡福晋以来,真是全年无休,逢年过节,更是忍着气温上的各种不舒适,穿着或是太厚、或是太薄的大礼服进宫去刷存在感,连跪带拜,一天下来,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但是你还得保持着优雅和美感,见人三分笑,不然没准谁就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了。
这差事太苦了。
要是这差事的痛苦就来自于宫中诸妃和宗人府诸位宗亲等上级的压制还好,背后还有等着放冷箭的一众妾室内眷,简直就是腹背受敌,而你却连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连自个儿的住所、别院,亦是如此。
比如此时,尔芙身体不适,正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府里的庶长女茉雅琦携夫婿回府省亲归宁,她作为嫡母,作为府里的嫡福晋,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怎么敢躺在床上静养,不然不需要别人发难,怕是连四爷这位男主人都会觉得尔芙是在装病。
为了不被人揪住小辫子往死里坑害,她唯有强撑精神地起来梳妆打扮,甚至还必须要用胭脂替自个儿修饰出一个好气色,免得别人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导致得脸色难看。
想想,唯有心塞二字能形容尔芙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尔芙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朦朦胧胧的倩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吩咐道:“在脸颊和唇上多用些胭脂,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府里等着揪我错处的人是真不少呢,我可不能给她们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说完,她就端起手边一盏有些凉的冰糖燕窝,三两口吞咽了个干净。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爱喝燕窝,真不是她故意矫情摆姿态,实在是这心里犯恶心,因为她喝燕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这玩意儿是燕子用唾沫制作成的小窝,里面还夹杂着燕毛等各种杂物,便是小生子将味道调得极佳,甜滋滋,又不腻人,她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过有些时候就需要用这玩意儿提提元气了。
论起补品,燕窝最是平和,不挑人,也是这府里女眷们最常用的补品,每月府里要花在燕窝这类补品上的银两,便足以让寻常百姓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因为晴岚不常在尔芙身边伺候,她不知道尔芙用过燕窝,总要用些清茶漱口。
而尔芙等了有几个呼吸,还未等到漱口用的清茶,这眉头越蹙越紧了,因为她感觉她就要控制不住正在造反的五脏庙了。
就在此时,去小厨房取早膳的诗晴回来了。
诗晴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尔芙手边已经空了的白玉汤碗,也注意到了尔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双唇,忙撂下沉甸甸的食盒,倒上一杯微凉的清茶,利落果断地送到了尔芙的手边。
“喝杯茶漱漱口吧,主子。”她笑着说道。
尔芙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得亏你这丫头聪明,不然你家主子我今个儿就要出丑了。”她拧着帕子,擦擦耳后和脑门上的薄汗,轻声感慨道。
“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主子恕罪。”晴岚呢,则是立马屈膝请罪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安抚道:“不管你的事儿,也不怪你不知道,毕竟你很少有早起就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便是平时,总有诗晴她们在,我用惯了她们,也少叫你,不过你也得多留心些,好好注意注意诗晴她们照顾我的细节,你也是我跟前儿的大宫女,总不能一直跟在诗晴她们身后做个端茶送水的小透明。”
说完,她亲手将屈膝见礼的晴岚拉起来了,笑着拍拍晴岚的手背,以作安抚。
尔芙如此做,一来是她不觉得这种事是晴岚的错,毕竟晴岚才在她身边伺候几天,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神仙,总要给晴岚留下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晴岚是四爷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冲着四爷的面子,她也不好太为难晴岚;
更别说,晴岚还是曾跟着太医学习过简单医术的医女,四爷将她安排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成为照顾尔芙日常起居的普通宫婢,所以这晴岚有些疏忽,那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事儿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晴岚并非不仔细、不尽心,或是认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如果晴岚有上述几个毛病,别说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宫婢,便是宫里德妃娘娘安插过来的眼线,尔芙照样是要收拾她的,因为不论是四爷,还是德妃娘娘,谁都不会允许有认不清自个儿位置的宫婢出现。
尔芙表现得越是温婉,晴岚也就越是自责。
因为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的大宫女,便是有着医女的身份,便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本分,没能照顾好主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失责,不过她也了解尔芙的性格,并没有故作姿态地请罪认错,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尔芙。
她不是一进内务府就被分过来伺候尔芙的幸运儿,她更没有强势的母族做靠山,她虽然是在籍的包衣奴才,但是她孤女的身份,注定她被安排去做那些宫女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好在她遇到了刚扩建完府邸,正需要补充宫女的四爷派张保来内务府选人。
一向是她短板的家世背景,让她在一众宫女中,迅速地脱颖而出,被张保选中了。
这也让正在宫里打理御花园花木的她,再不需要去整日整日的捡拾花瓣,也不需要费心讨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管事,摇身一变地成为了四爷府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宫女。
而她曾经被一众宫妃视弱洪水猛兽的清秀容颜,也成了她伺候尔芙的一张通行证,更何况尔芙还安排她去跟随太医学习医术,简直对她有再造之恩,但是尔芙却从未想过让她报答分毫,甚至在知道她是四爷安排过来的耳目眼线时,也不曾疏远她,还是照样将她留在自个儿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玉洁姐姐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真的。
尔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在她跟前儿伺候,不需要做任何有损阴德的事儿,也不需要谄媚奉承,只要自个儿能守住本分,便能够成为宫婢们钦羡的幸运儿。
明白这些的晴岚,看着尔芙的眼神,不禁更加钦佩了几分。
因为五岁就跟着老嬷嬷在宫里领差事的晴岚,她最清楚宫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婢都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不说是各个手下都沾着人命,日日寝食难安吧,却也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守在她们各自的主子身边,因为她们都曾经替她们各自的主子办过见不得光的事儿,她们的主子怎么敢放心放她们出宫嫁人。
而跟在尔芙身边就不同了,她现在已经有些期待她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了,虽然她才刚满双九年华。
据她所知,那些曾在尔芙跟前儿伺候的前辈们,大约都是二十一二岁就嫁人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诗晴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一边拍,一边急声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呢,主子的头发都快被你拧成麻绳了,快松手。”
“奴婢走神了!”晴岚有些慌的垂首说道。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柔声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呢,别乱想了,我不怪你,不过今个儿呢,你就别在我身边转悠了,好好回去歇歇,免得你又手忙脚乱地做错什么事儿,弄坏我不要紧,万一弄坏了我屋里的什么摆设,我可是要翻脸的。”
说着,她还故意摆出一副吝啬鬼的模样来。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既然四爷不愿此女和弘晖有所牵扯,还不如早早劝说小丽娘放弃那些非分之想,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这里,也免得再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反之,兴许还会伤了四爷和弘晖的父子情分。
除此之外,尔芙也早已打定主意了。
若是小丽娘能够想通,她还会送给小丽娘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小丽娘以后嫁人,亦能风风光光地出阁,只是她到底想得太过理想化了,一个人的贪婪之心,怎么可能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呢。
此时此刻的小丽娘,早已经被眼前的富贵迷花眼了。
对于尔芙的好言相劝和一番善意,于小丽娘而言,不过是尔芙的惺惺作态、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小丽娘都想要问问尔芙:既然你话说得如此动听,为何不嫁一穷苦百姓人家做妇,却高居亲王福晋之位呢……
她面露浅笑地抬眸看向尔芙,柔声说道:“福晋所言,奴婢都已经清楚明了,但是奴婢还是愿意相信弘晖阿哥。”说完,她就摆出了一副情深笃定的模样,目光迷离地露出了一缕期许之色。
尔芙见状,苦笑着摇摇头,道:“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多说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四爷府不是你从小生活的洪家班,规矩森严,你一个奴婢,且被罚看管,若是被人发现你在外随意走动是会被当做逃奴处置的,打死不论,所以你要是不想无缘无故地丢掉小命,那你就该安分些,也省得给我这位福晋增添烦恼。”
说完,尔芙就摆摆手,示意诗晴将她送回到她之前被看管起来的那处院子去了。
对于这种执迷不悟的人,她懒得和小丽娘多废话了。
即便是她在这个天色如浓墨般的深夜里毫无睡意,正缺个聊天解闷的人,也不想和小丽娘耽误时间、浪费吐沫了,这就是所谓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此时的弘晖,早已经有些后悔他冲动之下的情不自禁了。
跪在冰冷阴凉的暗室里,身边就是摆着炭盆,他还是感觉一阵阵的寒气,正从双膝之下的蒲团里钻出来,一丝一缕地往他的身上扑着,就在他觉得自个儿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四爷一脸阴沉地走进来了。
“你可知错了?”四爷沉声问道,站在了弘晖的身侧。
弘晖闻声,满脸疲惫的抬起头,声音沙哑的答道:“孩儿知错,孩儿不思上进,迷恋女色,让阿玛操心了。”
“你还是太年轻了。”四爷俯身扶起弘晖,喃喃低语道。
弘晖不但是他的亲生血脉,更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看到弘晖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变成这副样子,四爷的心都在淌血,当弘晖跪在冰冷阴凉的暗室里时,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不然又如何能这么刚刚巧地在这时候走进来呢……
弘晖在暗室里跪了多久,四爷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扶起弘晖,弘晖双膝发软地站不起身时,他的腰背处,亦是隐隐作痛着,不过身上的不适,远远不如他心底的痛苦,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孩子变成这副样子,因为他实在是不懂该如何教导弘晖……
就这样,两父子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温暖宽敞的堂屋里。
四爷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弘晖将早就备好的热姜茶喝下,沉声说道:“眼瞧着就到秋末了,阿玛本想着留你在府里过完年,等乌拉那拉侧福晋替你定下一门亲事,再送你去你十三叔和十四叔那儿历练一番,但是阿玛见你这状态,也不大适合在府里浪费光阴了,过两日就安排人送你去你十三叔和十四叔那儿。”
“阿玛,孩儿不想去。”一想到军营里的清苦生活,弘晖就觉得浑身发抖了。
对于弘晖的抗拒,四爷看在眼里,却是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在四爷看来,一个男孩子,本就该多出去历练历练,一直娇生惯养在家里,岂不真成了羞答答的大姑娘,何况就弘晖这看见姑娘就迈不动步的浪荡德行,更让他坚定了送弘晖去军营历练一番的心思。
弘晖闻言,眼底闪过些许为难和苦涩,最终点点头道:“那孩儿先回去准备了!”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别忘了让你院里的奴才给你预备个汤婆子暖暖腿,要是留下病根儿就麻烦了。”
说完,四爷就让苏培盛送弘晖回去了。
他不擅长做那些温情抚慰的事儿,但是他身边的苏培盛最是细心了,让苏培盛替自个儿去劝解弘晖,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丢给了苏培盛一记颇为隐晦的眼神。
虽然四爷没有明言,但是从小就跟在四爷身边伺候的苏培盛却明白四爷的意思,他忙快步走到弘晖阿哥的身边,轻手利脚地扶起弘晖,一路送着弘晖回到住所。
这一路上,他也没有忘记按照四爷的吩咐,好好开解开解弘晖阿哥。
毕竟这就是四爷指派他来送弘晖回房休息的主要目的。
可惜四爷的一番好意,弘晖并没能领悟到分毫,他满心想的都是四爷让他去沿海军营受苦的事儿,对于苏培盛那些劝解之言,他更是左耳听、右耳冒地半点不往心里去,只是随意地敷衍着。
书房里,四爷见到苏培盛回来,便急不可待的问道:“他怎么样?”
苏培盛微微俯身,恭声道:“主子爷放心,弘晖阿哥的身子骨硬朗着呢,而且奴才也按照您的意思,交代弘晖阿哥院里伺候的宫婢仔细照顾着了,保管明个儿就又是生龙活虎了。”
“那就好,那就好。”四爷脸色稍缓地坐回到太师椅上,喃喃道。
说着,他又想到弘晖过两日就要去军中历练的事儿,点灯熬油地伏案疾书着。
此时的四爷和全天下的父母一般无二,他送弘晖去军中历练是希望弘晖有所长进,但是他也不舍得弘晖太吃苦,这该准备的东西是越全越好,尤其是一些御寒的被褥皮货等等,更是要多预备些,毕竟南边不同于京里,海风吹来是又冷又潮,稍有不慎,便容易落下病根儿。
四爷就这样趴在书案上,勾勾画画地写了一摞纸,直到天边泛白,这才停住笔。
他揉着微酸的腰肢,眉头紧蹙地抬起头来,瞧着旁边靠着柱子睡得正香的苏培盛,用笔杆轻敲着镂雕海棠报春的玉雕摆件,沉声叫道:“别睡了,爷还没睡呢!”
“主子爷,您叫奴才?”苏培盛闻声,睡眼惺忪地弓腰问道。
四爷冷哼着点点头,扬了扬手里攥着的一叠纸,抬手将苏培盛招呼到跟前儿,低声吩咐道:”这是爷替弘晖准备的行李清单,上面有些东西,府里可能是没有,你抓紧和库房的管事们对对数目,将这些东西都预备全了,另外再给弘晖那孩子多准备点银钱,穷家富路,别让他在外面太遭罪了。”
说完,他就将一叠泛着墨香的罗纹纸,一股脑地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
苏培盛一脸懵地接过来,实在是想不到四爷到底给弘晖阿哥准备了多少行李……
他低头随意地扫看了一眼,看了个大概,便不禁咧了咧嘴儿……
这绝对不是出门历练所需用的行李,分明就是搬家开府。
“主子爷,这上面的大件家具,还是让弘晖阿哥到了那边再置办吧!”他不敢说四爷这份清单有问题,却不得不提出一些自个儿的建议,因为这份清单太夸张了,连桌椅板凳、床榻屏风都详列在册……
四爷显然是没有考虑到这种更方便的处理办法。
他微微一怔,抬手示意苏培盛将这份足有六七张纸内容的清单递回来,重新勾选了一番,这才交回到苏培盛的手里,重新吩咐道:“这些大件的家具,你和管事那边核算下价格,另准备份银钱给弘晖送过去,另外你和库房管事那边对数的时候,再瞧瞧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准备得周全些,别怕麻烦,也别怕行李多。”
“奴才这就去办,主子爷就放心吧!”苏培盛接过清单,满脸堆笑地应道。
四爷有些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大脑门儿,摆摆手就将他轰出去了。
苦熬整夜,他也有些累了。
之前趴在书案旁,专心罗列清单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这会儿闲下来,他觉得自个儿这老胳膊、老腿儿和老腰都酸疼酸疼的,但是想想弘晖那边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得强打精神地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这府里,也唯有长春仙馆里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弘晖的关系更亲近些了。
不过他昨个儿才禁足了乌拉那拉氏,今个儿一大早就往长春仙馆跑的举动,还是让府里的一些人心里生出些奇奇怪怪的猜测来,比如四爷是否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别样相待呢……
再说,长春仙馆里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她也很是意外四爷早起登门的举动,急急忙忙地梳妆一番,便迎到了堂屋里。
四爷坐在上首主位,手边是宫婢刚刚送上的热茶,头也不抬地指着下首的位置,开口说道:“坐吧!”
那态度,不论怎么看都和她之前的种种猜测对不上号。
乌拉那拉氏见状,规规矩矩地屈膝见礼,一脸忐忑地坐在了下首摆着的官帽椅上,同时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无辜脸来,低声问道:“王爷,您早起过来找妾身,可是有事要吩咐妾身去办?”
“嗯。”四爷闻言,挑眉看看乌拉那拉氏,点头说道,“你也知道的,爷本来是想着等你替弘晖定下婚事之后,再让他去军中历练两年,但是现在就弘晖这副不成器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继续留在府里了,所以爷打算这两天就派人送他去老十三他们那儿。
他这一走,总要去个半年一载的,爷安排苏培盛替他准备行李了。
不过爷昨个儿才罚过弘晖,这又要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去那么长时间,爷有些担心他心里不舒坦,这府里数你和他的关系亲近些,所以想让你去劝劝他,免得他心里犯别扭。”
说完,四爷就端起茶盏,咕嘟嘟地喝了两口,掩饰着他的不自在。
而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在她听到四爷说起,这两天就送弘晖去老十三那边儿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已经彻底乱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弘晖遇到危险,那该如何是好……
当初她迫于无奈地同意四爷送弘晖去军中历练,便是想着过后再想借口推脱就是,但是现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想的那些借口和理由都没有用武之地了,早知道四爷知道弘晖要纳一戏子为妾是这样的反应,她就该早早处置了小丽娘那个祸害……
后悔、懊恼、烦躁、惊慌……种种负面情绪,一下子就钻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了,因为除了她,便再没有旁人能帮到弘晖了。
乌拉那拉氏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却是全无办法,最后她无计可施地摆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脸,如同苦情戏的女主角附体一般,语带哽咽地颤声说道:“王爷,您怎么如此狠心,弘晖阿哥到底是您的亲生血脉,您就非要将他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历练,便没有其他更合适他历练的地方么?”
“这本就是爷和你、和乌拉那拉氏族的族中长辈商量好的事儿,你现在如此表现,实在是没有道理。”四爷见状,只觉得心烦极了,冷声说道。
“王爷,妾身只是不舍得弘晖小小年纪就要踏上战场啊!”乌拉那拉氏哭诉道。
“如你所言,弘晖是爷的亲生血脉,你一个庶母、姨母都舍不得,难道爷就舍得?
好男儿,志在四方。
咱们便是不舍,也必须要放他去外闯荡一番,再说战场上,也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危险,爷和爷的那些兄弟都曾上过战场,还不是好好的,所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安慰弘晖,这才是你这个做长辈的该尽的责任。”四爷见乌拉那拉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了,只得耐着性子劝道。
当然,他还是没有改变想法就是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这真不是尔芙不肯承担责任,也不是她不愿意开导茉雅琦,实在是她觉得茉雅琦的状态就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根本没办法沟通,她又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耐心和时间去一点点地开解茉雅琦,再说她的身份,也会让茉雅琦对她的所有言论都充满猜忌,所以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白费心思。
没办法,他也想过闲在安逸的生活,但是康熙帝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权,还是真的精力不济,各种各样的差事,简直是一股脑似的压在了四爷的头上。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说完,她扭头对诗兰使了个眼色。
这古代人的礼节,还真是够奇特的,明明是情敌有孕,她作为受害者,不但要满脸堆笑的恭喜道贺,还要大方赏赐,想想都替古代这些正室大妇觉得委屈,小三登堂入室,还大耍存在感地争宠,不但掏空自个儿丈夫的钱包,还要挖自个儿的私房钱……
不过这种不满和不高兴,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要是表现出来不高兴,一定心胸狭隘、善妒的帽子就一定会扣在她的脑袋上。
今个儿,就是如此。
好在诗兰身上常备有赏赐用的荷包,倒是不需要她多废唇舌了。
诗兰见状,上前一步,替尔芙补足了整句话,“传福晋意,乌雅格格有喜,秋雨楼上下婢仆杂役伺候有功,特赏赐三个月月钱,并席面两桌。”
说完,她又从袖管里取出一枚装着珍珠的锦缎荷包,塞到了梁太医手里。
太医是官、是臣子,不是家奴婢仆,且是有本事的技术性人才,赏赐更要加重些。
尔芙瞧着那枚眼熟无比的荷包就这样归了别人,尔芙这心都在滴血,要知道如此成色的珍珠,便是制成首饰,也是不错的玩意儿,但是现在就为了情敌有孕这点事,竟然就要自个儿赔上损失,饶是她再大方,这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心胸狭窄什么的,绝对是尔芙这种正室大妇的致命弱点,她为了让自个儿显得更加宽宏体恤,也唯有将自个儿的丈夫四爷童鞋推出去给情敌分享分享,这话儿,自己说出来,总比四爷主动提起来好些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尔芙强忍委屈地扭头对着四爷温婉浅笑道:“乌雅格格有孕,是喜事,又是功劳,今个儿您就留在这里好好陪陪妹妹吧!”
说完,她也不想再在秋雨楼停留,直接起身走人了。
从秋雨楼一出来,尔芙这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忍不住了,微圆有肉的一张小脸拉得老长,脸色阴沉地往后花园走去。
散散心呗,好景好色的,瞧着怎么都比窝在空闺有趣些吧……
虽然还未到春日里,但是后花园在能手花匠的小心照顾下,依然是花团锦簇,头上是朗空皓月,点点繁星闪烁点缀,身旁香氛扑鼻,脚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曲径小路,树梢上挂着彩纸灯笼,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尔芙在花园里游逛,却苦了随即追出来的苏培盛。
四爷怎么可能不知道尔芙的性子,瞧着尔芙强作笑脸的样子,他这心里就泛起了重重心疼,他不但不觉得她这样拈酸吃醋的样子不够大度,算不得合格好福晋,反而觉得尔芙是爱他入骨,如此他怎么能放心尔芙自个儿这样落寞的离开呢,简单安慰了乌雅格格几句,便忙安排苏培盛追出去了。
别看他不曾交代苏培盛追出去以后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苏培盛一定能做好的。
事实证明,苏培盛在揣度上意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四爷一个眼神,他就能猜个**不离十,而且四爷对嫡福晋宠之又宠,他如何能猜不透他这会儿该做些什么事呢,无非是让福晋重获笑颜罢了。
他脚步匆匆地追到正院……
呵呵……院门紧闭。
得,敲门问问吧,该不会是福晋闹性子,直接来个闭门不出吧……
苏培盛满怀信心地敲开门,问过守门婆子才知道,敢情这位福晋就根本没回来,那还能怎么办……
等,肯定是不行的。
四爷让他过来,可不是让他平白跑腿儿传话的,那是怕福晋心里不痛快,让他充当传声筒的,为的是让福晋能够高兴起来,而且是越快越好,他敢不紧不慢地坐在这里等着嫡福晋回来,明个儿等四爷回到前院一问,他这个狗头就不用要了。
那就剩下一条路了,找呗……
苏培盛在心里替自个儿道了句委屈,苦笑着对守门婆子拱拱手,转身就跑,那模样就好似被狗撵了一般。
守门婆子瞧得糊涂,却不妨碍她好心地在后面招呼道:“唉,我说苏公公您怎么也不提盏灯啊,要不要从我这边儿拿一盏啊……”
苏培盛都已经跑出好几十米了,怎么可能扭头回去取上一盏可有可无的灯笼呢!
他无语地摇摇头,一副有去无回模样地摆摆手,头也没回地就往来时路跑去。
他想:这嫡福晋和他都是从秋雨楼出来的,左右相差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也不是曲里拐弯的林间小路,都是一马平川的石子路,但是也有几个岔路口,该不会是他跑得太快了,跑到了嫡福晋前头吧,所以他打算回去找找,循着烛光好好找找。
这回回去,苏培盛可不敢闷头瞎跑了,瞪大了双眼,左右张望着。
可惜,这会儿尔芙都已经溜达到后花园深处去了。
苏培盛就这样如没头苍蝇似的从秋雨楼跑到正院,又从正院跑到秋雨楼外,愣是没找到尔芙和诗兰等人,他也不敢回去报信,只能到处找呗。
往常觉得还算宽敞的后院,这一圈圈跑下来,他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最后,最后,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嫡福晋最不常去的后花园里。
只是这后花园的面积,比起后院的建筑总面积都要大上不少,又有松竹翠柏等高挑入云的植物阻挡视线,加之光线不佳,想要在这偌大的后花园里找人,真是不轻松。
苏培盛却不敢停住脚步,唯有绕绕绕……
而尔芙呢,循着游兴,先看莲池,后看假山,再看小桥流水,其间还从背阴清凉的假山边取了一尊约莫有一尺高的冰雕兰花,玩得乐乐呵呵、满头是汗,这才有说有笑地和诗兰从后花园上了抄手游廊,沿着游廊往正院的方向走去,她走在相对明亮些的回廊上,猛然回首,突然就瞧见了正在花园里钻来钻去找人的苏培盛。
她忙停住脚步,指着正要抬腿从一排盆景上跨过的苏培盛,回身问道:“那边是谁啊,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在花园里到处乱转,别是贼偷吧!”
说完,她就招呼着诗兰一块往苏培盛的方向走去。
这也得亏是四爷府后花园里的抄手游廊修得曲里拐弯得够绕,不然她还真走不到苏培盛跟前儿去。
走到近前,尔芙这才瞧清楚了苏培盛身上那件不同于其他小太监的褚红色太监袍。
“苏公公不在四爷跟前儿伺候着,怎么在花园里遛弯呢!”她示意诗兰将灯笼提近了几分,笑着调侃道。
明明是一句调侃,落在苏培盛耳朵里,却是如同天外玄音般悦耳动听……
苏培盛满脸感动地凑到尔芙跟前儿,连忙见礼道:“奴才见过福晋,奴才是特地来花园里找福晋的。”
“找我,什么事?”尔芙闻言,有些不解的笑着问道。
说完,她就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抄手游廊两侧的扶手上,一边捶着腿,一边等着苏培盛回答。
苏培盛闻言,忙往前凑近些,笑着道:“主子爷担心主子出门太急,没有预备软轿伺候,身边也没有掌灯的小太监伺候着,便让奴才赶快追出来!”
“哦,那你这灯呢?”左右回去了,也是闲着无聊,尔芙倒是不介意和苏培盛多说几句闲话磨嘴皮子,她瞧着苏培盛狼狈无比的样子,笑呵呵的调侃道。
苏培盛是什么人,回答起来,别提多流利了,那嘴皮子溜得,好似说相声似的……
“这还不是奴才太愚笨了,从秋雨楼出来就和福晋您走岔路了,奴才又怕主子爷怪奴才办事不利,只能紧忙得到处寻找,越找越慌,越找越乱,不但将灯笼丢了,连奴才这身袍子都剐蹭了好几条口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卖惨,他可怜兮兮地抖着自个儿那件已经刮花刮抽丝的袍子,挤眉弄眼地回答道。
“得得得,算你答得还算妥帖!”尔芙实在是看不得苏培盛这副模样,笑着道。
苏培盛见尔芙眉眼带笑,已经不似是之前那番强作笑脸的模样,又陪着尔芙逗了几句闷子,既不会显得太过轻佻不羁,又不会显得太拘谨约束,倒是透着几分亲近之意,一路有说有笑地送着尔芙回到正院门口,这才转身回去秋雨楼找四爷复命去了。
“难为苏公公了!”尔芙也猜出了苏培盛的来意,她瞧着苏培盛的背影,呢喃道。
说完,她敛敛身上披着的披风,嘴角噙笑地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虽然尔芙还是为乌雅格格有孕的事儿,这心里有些烦,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她也不能就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板着脸犯愁吧,那让人瞧着成什么样子了,而且四爷还表现得那般紧张自个儿,她这心里仅剩的那点不自在,也就剩下为乌雅格格腹中骨肉担心的份儿了。
畸形儿,亦或是其智若妖,却年少夭折……好似不论哪种结果都不是特别好,因为这天下大多数的母亲都希望自个儿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寿。
入夜,正院暖阁的烛火,迟迟都没有熄灭。
素来是沾着枕头就能打鼾熟睡的尔芙,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倒不是在为乌雅赫赫有孕的事儿拈酸吃醋,而是发愁自个儿要不要将乌雅赫赫可能诞下畸形儿这事儿告诉给四爷知道,原因有四点之多。
一来,这种事吧,好似并没有前例能够借鉴证明。
二来,这种事吧,出自她口,便是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却也难免给人一种自个儿携怨报复的感觉。
三来,这种事吧,有点类似于家丑,而于四爷和乌雅赫赫腹中子嗣所言,她尔芙这个嫡福晋就是外人。
至于第四点就更简单了,这事儿好似有些损伤四爷尊严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种种牵扯,这种种顾忌,尔芙这才迟迟不知该作何选择,但是让她暗地里除去乌雅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她又是千万个不敢,原因也很多。
一是她根本不擅长这种阴私暗算的手段,到时候肯定会露馅,如果想要辩解,必然要将乌雅赫赫腹中子嗣有问题这事说出来,那问题就回到了原点上,可是不出言解释,这黑锅太重,她实在背不动。
二是乌雅赫赫那边儿,有德妃娘娘安排的四大宫女护佑,真不容易下手。
三就是她好似没有那种为爱牺牲的高尚情操,或者说她还爱得不够深,还做不到为爱牺牲自个儿,只为成全四爷的名声,免得政敌借此攻讦四爷。
反正这就是一条无解的选择题。
尔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足足折腾了有一个多时辰,几近午夜,她也未曾安枕,仍然在长吁短叹地犯愁,偏偏这件事是她不好和诗兰等人言明的,致使值夜在侧的诗兰又想歪了些,暗戳戳地恨上了乌雅格格。
如果不是乌雅格格借孕争宠,自家主子怎么可能如此为难。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尔芙总算是打个哈欠,心里生出些许困意来,她敛了敛身上搭着的锦被,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躲开了床头那盏散发着昏黄光亮的烛光,将脸深埋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感觉自个儿才刚刚睡着,便到了起身洗漱更衣的时辰了。
诗兰面露不忍地轻轻唤醒了凝眉熟睡的尔芙,手里还拿着已经拧好的湿帕子,柔声劝道:“主子,擦把脸吧,一会儿您还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报喜呢!”
是了,乌雅格格有喜,不单单是四爷府里的喜事,还是事关德妃娘娘母族兴衰荣辱的大喜事一桩,她作为一个善体婆婆心愿的好儿媳,可不是得抓紧进宫给德妃娘娘报个喜,不然这喜事通过别人传到德妃娘娘耳朵里,兴许还要生出些不美来……
这么一想,尔芙只觉得自个儿这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明明自个儿都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了,怎么连想要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呢,还不如地里刨食的庄户农妇呢,起码人家农闲的时候,还能三五个街坊邻里凑在一起唠唠嗑、磨磨牙呢,比自个儿这个日日都要早起晚歇的亲王福晋强多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因为这位肖嬷嬷是乌拉那拉氏做福晋时候就在她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也是掌管着乌拉那拉氏在府里一部分耳目的小管事,更是乌拉那拉氏族替弘晖安排的最后保障,不然她这把年纪在没了主子之后,又被赶去杂役房做苦役之后,还不赶紧找关系很快出府荣养去。
随着乌拉那拉氏以侧福晋之尊进府,这肖嬷嬷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她跟前儿伺候。
乌拉那拉氏深谙肖嬷嬷的性格,又是乌拉那拉氏族送进府的继承人,更担当着照拂弘晖的责任,肖嬷嬷既是她乌拉那拉氏在府里的帮手,也是时时刻刻监视着乌拉那拉氏的一双眼睛。
不过据肖嬷嬷对乌拉那拉氏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不愧是宗族送进来的继承者。
虽然乌拉那拉氏进府至今都未曾得过盛宠,空守着侧福晋的位分,但是却并不为此心急,行事稳妥,丝毫不逊色于已经早逝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且更加美貌动人,更拥有着大好年华,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晶莹剔透,瞧着就让人怜爱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更让肖嬷嬷个人满意了。
别看肖嬷嬷是乌拉那拉氏族精心从内务府挑选出来,又安排进府,帮助先福晋在府里、阿哥所站稳脚跟儿的老嬷嬷,并不归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调派,但是同府相处日久、抱团取暖,加之乌拉那拉氏对其格外敬重、优待,甚至将照顾弘晖阿哥这样的重任都交托给她,她也就在心里越来越偏向于乌拉那拉氏了。
待到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过世之后,她更是将照顾弘晖当做了她的毕生使命。
当乌拉那拉氏瑞溪以侧福晋的位分进府之后,她并没有想和乌拉那拉氏瑞溪接触,甚至隐隐有些防备着这位年轻貌美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因为她担心这位青春年貌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会生出伤害弘晖的想法来,当乌拉那拉氏将她调到自个儿跟前儿伺候的时候,肖嬷嬷更是将自个儿颇为信任的福嬷嬷安排到了弘晖阿哥的身边,生怕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钻了空子去。
毕竟在她肖嬷嬷的想法里,这孩子还是要自个儿亲生的,才足够贴心。
即便乌拉那拉氏和先福晋是同宗同族出身的姐妹,但是从小就少有见面的机会,又有多少姐妹情分可谈呢,而弘晖阿哥作为府里的嫡长阿哥,又是乌拉那拉氏族看重的皇室子孙,谁能保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会先下手为强地除掉这个嫡长阿哥,为自个儿还未出生的孩子铺路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肖嬷嬷来到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伺候……
她既是要替乌拉那拉氏做些见不得光的安排,又要时时刻刻地放着乌拉那拉氏会暗害弘晖,这么长时间,她倒是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越发放心了,尤其是今天。
肖嬷嬷也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会为了弘晖,直接对陪嫁丫鬟动手了。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召唤她,她满脸谦卑地来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躬身一礼。
“这几个丫头不懂规矩,还要劳烦你替我教训教训她们,至于该怎么罚,还需要你帮忙想想,只是别伤了她们的性命,也别耽搁了她们当差伺候就是了。”乌拉那拉氏微微侧身,指着面前跪地请罪的四个宫女,低声吩咐道。
说完,她就转身回到堂屋去张罗准备弘晖爱吃的小点心去了。
没有了那些吆五喝六的大宫女,又没有了日日霸占着主子不放的贴身丫鬟锦兰,这些往日少有机会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刷存在感的二等宫女,总算是找到出头的机会了,伺候起来,也是越发尽心尽力,倒是让心情郁郁的乌拉那拉氏爽快了不少。
过会儿时间,这些小宫女刚将点心摆好,肖嬷嬷就进来回话啦。
“她们怎么样啦?”乌拉那拉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
肖嬷嬷见状,微微矮身,恭声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在问清她们如何对待锦兰姑娘之后,便让粗使仆妇将她们施加在锦兰姑娘身上的责罚,一一回到她们的身上了,另外还安排了福全和福安两人替锦兰姑娘料理后事,保管让锦兰姑娘不受委屈、风风光光地出府。”
乌拉那拉氏听完肖嬷嬷的回话,假模假式地用帕子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滴,语带哽咽地低声呢喃道:“嬷嬷办事妥帖,我甚是放心,只是别亏待了锦兰那丫头就是。
那丫头从小陪在我身边,跟着我学规矩、读书识字,照顾我起居生活,又陪着我嫁到四爷府来,最是尽心,也最是忠心,本来我是想着等她年纪再大些,替她寻上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却没想到她没能等到那天,还小小年纪就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对不住她了。”
说着,她就好似悲从中来地哭出声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抽抽搭搭地坚持吩咐道:“现在她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心里真是难受,但是我是府里内眷,即便是我有心想亲自替她操持丧事,却又出门不便,所以还要烦肖嬷嬷多费心些,替她选处好坟地,将她好好安置了,另外再寻上一个聪颖懂事的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免得她连个替她上坟烧纸的后人都没有。”
“另外,这件事就先别告诉我娘家额娘了,免得她知道以后,心里难受。”
“额娘疼爱锦兰,还曾想过收她为义女,到底是从小在跟前儿长大的孩子,便是名义上是主仆,却和自家闺女没啥区别,我实在是不忍心让额娘经历如我这般的痛苦。”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我就不该要锦兰做陪嫁的,可怜她了。”
“我记得她最是喜欢我那套浅蓝色暗纹绣仙鹤流云图样的云锦大襟旗装了,那会儿我也是有些舍不得的,还想着等年后再寻个由头赏她,自个儿先穿几日呢,现在她这么走了,便将那套衣裳送与她吧!”
“对了,妆匣里的那套春兰吐蕊的头面,也送她做陪葬吧!”
乌拉那拉氏唠唠叨叨地安排着,借着锦兰喜欢的名义,愣是将原主乌拉那拉氏瑞溪喜欢的几样旧物都送给锦兰做陪葬了,另外她又拿出一张足有百两的银票,吩咐肖嬷嬷替锦兰办上一场风光些的葬礼。
从头到尾,肖嬷嬷就没有找到插嘴的空档。
可见这些事都是乌拉那拉氏早就想好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在如此悲伤的情绪下,还如此条理清晰地安排着锦兰的丧事……
不过肖嬷嬷也不喜欢锦兰,倒是也不在意乌拉那拉氏如何处置她。
因为锦兰这丫头对乌拉那拉氏是忠心,却太忠心了,忠心到不顾乌拉那拉氏族的利益,老是挑拨乌拉那拉氏和弘晖之间的关系,经常劝说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以自个儿的利益为重,这让看重弘晖的肖嬷嬷,如何能够喜欢她呢……
肖嬷嬷一一应下,又将乌拉那拉氏所说的那些旧物从箱笼里找出来,有些不在圆明园这边的,她也会安排人回去去取,最后接过乌拉那拉氏准备好的那张银票,便动作迅速地出去安排了。
毕竟锦兰的尸身还摆在柴房里呢,这摆得时间越久,也越晦气……
就在乌拉那拉氏刚刚将这些事都安排好,去前边请弘晖阿哥过来小坐的紫菱,便领着弘晖阿哥来到长春仙馆了。
紫菱,也是乌拉那拉氏未过世前就安插在别处的眼线,也是自己人。
一夜难以安枕的弘晖脸色不佳地走进门来,头也不抬地拱手一礼,道:“弘晖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得,称呼又回到了从前。
乌拉那拉氏听弘晖唤她侧福晋,她就觉得心肝肺都堵得慌,但是她又不好强制要求弘晖唤她额娘、姨母的,一来是弘晖不可能答应,她如此强求的话,兴许还会破坏了她和弘晖本就不算牢靠的这点情分,二来是她自个儿心虚,怕别人由此猜测出什么来。
“坐吧,我瞧着你这脸色是够难看了,昨个儿是没有休息好么?”她稍显失望地摆摆手,指着下首的官帽椅,柔声说道。
官帽椅上,还铺着特别烘烤到温热的软垫呢……
弘晖闻言,侧眸看去,瞧着那张官帽椅上铺着的那张比其他软垫明显厚些的软垫,微微挑眉,如此举动,好似有些眼熟。
那是额娘还活着的时候,怕自个儿着凉,怕自个儿日日在书房苦读,伤到了身体,交代太医特别添加过药包的软垫,烘烤到温热,那些调理身体的药材就会徐徐发生作用了,那时候,不单是他房间的坐垫和靠枕都塞上了药包,便是额娘房间的坐垫和靠枕,也是如此。
如今他房间里的那些软垫、靠枕还在,额娘却不在了。
弘晖觉得自个儿的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也有些发涩,但是他却并没有领乌拉那拉氏这份好意,他能够放心使用额娘送过来的东西,却不敢信任乌拉那拉氏,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伤害身体的脏东西呢……
同时,他也暗恨起府里那些跟红踩白的刁奴。
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他的额娘毫无交集,若不是有些刁奴存心讨好乌拉那拉氏,将他额娘的一些习惯告诉给乌拉那拉氏知道,乌拉那拉氏如何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想到这里,他很是果断地选择了另外一侧的官帽椅落座了。
乌拉那拉氏也没有想到她会弄巧成拙,竟因为她对弘晖不可克制的关心,引得弘晖对她生出猜忌之心来。
接下来,她劝说弘晖那些话,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烦人的唠叨。
乌拉那拉氏怎么可能看不出弘晖眼底闪烁着的不耐烦和脸上显而易见的敷衍之色,但是她却不能不唠叨,却不能不努力劝说弘晖改变心意,放弃那个不值得弘晖看重青睐的小丽娘,乖乖和四爷认错,听从四爷的安排。
因为这府里的人想要过得如鱼得水,四爷的青睐和看重是最最重要的。
即便弘晖是四爷的嫡长子,也不能排除在外。
车轱辘话,乌拉那拉氏自个儿都要说腻了,又怎么能怪弘晖会听得不耐烦呢……
弘晖强忍着不耐烦,终于等到乌拉那拉氏口干舌燥地端起茶盏润嗓子,他登时就起身告辞了,那动作之迅速、流畅,好似早已排演过无数次一般。
还不等乌拉那拉氏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弘晖就脚踩风火轮地往门外走去了。
说起来,也真是赶巧了。
正当弘晖走到房门口的瞬间,肖嬷嬷正指挥着福全和福安两兄弟将用一条席子裹着的锦兰尸身抬出来……
弘晖哪里能记得乌拉那拉氏身边最得脸的宫婢是谁,他瞧见这幕,再联想到刚刚乌拉那拉氏那些唠唠叨叨的劝说之词,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小丽娘,他怒从心中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肖嬷嬷的跟前儿,瞧着肖嬷嬷有些躲闪的眼神,心里发冷地扯开了搭在锦兰身上的席子。
一张双目怒睁、口鼻冒血的狰狞面容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出现在了弘晖的眼前。
“啊……”
弘晖毫无准备地看到这一幕,一声惊呼,不可避免地从他的嘴里溜出来了,他被吓得倒退两步,六神无主地跌倒在地上,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不等堂屋里闻声出来的乌拉那拉氏走到门口,他就两眼一黑地彻底晕厥过去了。
乌拉那拉氏听见弘晖的惊呼声,匆忙赶来,正巧就看见弘晖脖子一歪地躺倒在地。
“怎么回事?”乌拉那拉氏赶忙上前扶起晕厥过去的弘晖,冷声问道。
肖嬷嬷先是示意福全将弘晖阿哥扯落在地的席子搭好,免得再吓到了匆忙出来的乌拉那拉氏,这才上前回话道:“回主子的话,许是弘晖阿哥怀疑席子里裹着的人是小丽娘,便上前阻拦查看,却没想到正好看到锦兰的脸,一时激动就晕厥过去了。”
说完,她就指了指福全和福安捧着的那团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