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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肖嬷嬷不敢怠慢,赶忙应声退下。

    福全和福安更是慌了手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抬着锦兰的尸身离开了长春仙馆。

    这么一来,反倒是将乌拉那拉氏和晕倒在地的弘晖留在了原地。

    乌拉那拉氏是柔弱女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抬起身高六尺有余、身形健硕的弘晖呢,她一手扶在弘晖脑后,免得弘晖直接躺在地上,一手轻拍着弘晖的脸颊,柔声唤道:“快醒醒,快醒醒,额娘什么都答应你,额娘的好孩子快醒醒吧!”

    心急之下,她早已忘记她现在的身份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了。

    乌拉那拉氏的呼唤声,叫来了在堂屋里收拾茶碗的二等宫女,也让被吓愣住的廊下传话宫女都反应过来了,赶忙上前搀扶起晕厥过去的弘晖阿哥,却迟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因为弘晖阿哥是已经成年的外男,而长春仙馆又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住所,这扶着他去哪里休息下,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乌拉那拉氏注意到这点,却不管那些,急声吩咐道:“快扶到内室去。”

    说完,她就已经快步走到门边,将门口挂着遮风挡寒的门帘子,催着宫婢快些将晕厥过去的弘晖阿哥扶进内室。

    小宫女们闻言,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就将弘晖送进了内室。

    好在乌拉那拉氏还有理智残存,并没有让宫婢将弘晖安置在她的床上,而是让宫婢扶着弘晖躺在了临窗摆放的那张美人榻上了。

    “拧条帕子送过来!”她继续吩咐道。

    躺在美人榻上的弘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正好瞧见乌拉那拉氏坐在美人榻边,小心翼翼替他擦拭额头上冷汗的动作,慌忙坐起身来,甚至都不等乌拉那拉氏反应过来,便一路踉跄地往外走去。

    他毫无意外地和锦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其实也不怪弘晖和锦兰会有这样的猜测,毕竟乌拉那拉氏和弘晖的年纪太相近了,改头换面重生这种事又太过匪夷所思,再看乌拉那拉氏那副深情期许的模样,他要是不想歪了,那都怪了。

    他走在路上,回想起他晕厥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升起了些许寒意。

    弘晖从杖责致死的锦兰身上,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小丽娘身上,他很担心这样的结局会落到细皮嫩肉的小丽娘头上,这让他心里不禁萌生出了一种要携美出逃的想法。

    其实这样不甚成熟的想法,早就在他的心里留下过影子了。

    而最早这样做的人,正是如今风光出阁的茉雅琦。

    弘晖本就很是畏惧去军营历练的安排,却又没办法改变四爷的想法,本来还想着能拖就拖地继续拖下去,但是昨个儿四爷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想想小丽娘留在府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这也就更坚定了他想要携美私逃的想法了。

    不过他比茉雅琦要聪明多了,他才不会莽莽撞撞地跑出府门,这事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弘晖就这样想着,满腹惆怅地回到了自个儿的住所。

    他刚刚坐稳,还未来得及喝杯茶缓口气呢,苏培盛就奉四爷的差使,给弘晖送出行路费来了。

    “苏公公,快坐下喝杯茶吧!”弘晖满脸堆笑地说道。

    苏培盛表示:自个儿还有好多事要去忙,可不敢在这儿喝茶闲聊地耽搁时间。

    他一边将四爷准备的那份清单从袖管里取出,一边将一张足有万两之巨的大额银票,递到弘晖阿哥的手边,低声说道:“阿哥,您客气了,奴才是替王爷来给您传话的,您瞧瞧!”

    说着,他又将那份清单,送到了弘晖阿哥的手边。

    “这是王爷特地为您准备的行李清单,您瞧瞧还缺些什么,奴才也好早些去安排。”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说明那张银票的用途。

    弘晖接过银票,瞧着上面的数目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虽然是生而富贵的皇室子孙,但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钱,毕竟吃喝穿戴等日常需要都是府里婢仆安排好的,打赏用的碎银子,也是乌拉那拉氏准备好之后送过来的,每月份例里的体己银子有数,不过几十两罢了,便是他不吃不喝得积攒几辈子,也攒不下这么许多银钱啊。

    而现在这样一张巨额银票就摆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上。

    激动、兴奋、狂喜……弘晖如饿狼扑食般地将银票抓在了手里,左右翻看着。

    “王爷是怕阿哥在南边太委屈了自个儿,加之那些家具摆设不方便运输,便想着让阿哥到南边以后再选自个儿喜欢的置办下,再说,王爷也说过,说您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使银子的时候了,便让奴才替您多准备了些。”苏培盛见状,有些尴尬地将递出去的清单收回到身前,轻声说道。

    弘晖欣喜若狂地点点头,笑着道:“阿玛疼爱弘晖,还劳烦苏公公替弘晖谢过阿玛。”

    说完,那张足够寻常大户嚼用一辈子的银票就被他收到了袖管里。

    至于苏培盛手里的那份清单,弘晖则是连看都没打算看,便让苏培盛去和他院里的管事嬷嬷福嬷嬷去商量了,他这会儿就想捧着那张银票去好好欣赏欣赏。

    “那奴才就过去了,您有事就打发人过去叫奴才。”苏培盛见状,躬身退下。

    这也就是他苏培盛不愿意闲话生非吧,不然就弘晖阿哥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被四爷得知,这就又是一桩麻烦事。

    其实也不是弘晖眼皮子浅,实在是弘晖阿哥要私逃出府的计划,正需要钱呢……

    苏培盛送来这张银票,于弘晖而言,自是雪中送炭,加之又是数额如此巨大的一张银票,他自是会显得有些兴奋,有些急不可耐。

    再说福嬷嬷那边,到底是经年的老嬷嬷了。

    她看看苏培盛送过来的这份清单,有些无奈地咧咧嘴儿,轻声说道:“这是咱们王爷定的?”

    “老姐姐,您怎么看出来的?”苏培盛惊讶道,他还没有告诉过福嬷嬷呢……

    福嬷嬷闻言,扯着嘴角,微微一笑,对着苏培盛招招手,低声说道:“看出这点,太简单了,你瞧瞧这准备下的东西,除了这些被褥和皮货能用上,还有几件正经有用的玩意儿,带出去都是累赘,不带呢,又是王爷的体恤,反倒是弄得麻烦了!”

    其实苏培盛也觉得四爷定下的这份清单有些华而不实的意思,但是他是没胆子提醒四爷。

    至于福嬷嬷的牢骚,他也就左耳听、右耳冒,听过就算了。

    他也没有忘记替自家主子爷分辩几句,笑着说道:“咱们出门是想着行李少些,别带那些累赘,那是因为咱们出门都腿着,可不是要少备些东西,紧着一些必不可少的玩意儿收拾着,但是咱们弘晖阿哥南下去军中历练,王爷在通州替他安排了一条足有三层楼高的大船,便是将整个清辉阁都搬到船上去,那也能够装得下、放得开,哪里能算得上是累赘呢。

    再说了,这府里的东西都是咱们弘晖阿哥用惯的玩意儿,怎么不比外面的东西用着顺手啊!”

    “得得得,你这些话还是留着和王爷说去吧,你老姐姐我可没空听,也懒得听,听完也不能出去替你扬名去,还是省点唾沫,抓紧和你老姐姐我把这清单改改吧!”福嬷嬷无语地翻个白眼,打断了苏培盛还要继续吹捧下去的谄媚之言,低声催促道。

    说完,福嬷嬷就转身把自个儿准备好的那份行李清单找出来了。

    苏培盛见状,也不再多言,笑呵呵地配合着福嬷嬷在清单上添添减减着。

    等到他和福嬷嬷商量好清单的所有内容,他瞧瞧自个儿抄录的清单,他觉得四爷准备的清单,用处是真不大,再瞧瞧福嬷嬷那份清单,从吃到住,连日常要用的药丸子都列全了,就是没有一样大件家具,更没有那些附庸风雅的古玩字画等等玩意儿,实用极了。

    苏培盛将几份清单收到袖管里,刚要起身离开,结果还没等走到房门口呢,又转身走回到桌边,从鼓溜溜的袖管里抽出一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送到了福嬷嬷的眼前儿,低声解释道:“对了,老姐姐,我刚刚已经将四爷给弘晖阿哥准备的体己银子送过去了,这份是王爷让我交到老姐姐您收着的,王爷担心弘晖阿哥做事没有计划,花钱大手大脚的,到用钱的时候,却发现口袋空空。”

    “还是这玩意儿实用些,放在我这儿,你就让王爷放心吧!”福嬷嬷接过银票,笑着道。

    “那我就走了,我还得和管事那边抓紧去准备东西呢,别看这些玩意儿都是些常用的东西,但是库里还真未必能凑齐全了,再说还要赶在咱们阿哥出发前就装上船,有得麻烦了。”苏培盛笑笑,叹着气说道。

    “都是些常用的玩意儿,不难找。”福嬷嬷将银票仔细收好,心情大好的安慰道。

    “得,您就别给我吃宽心丸了,我也不在这儿打扰您了,您还得替弘晖阿哥收拾行李呢,估计还要和弘晖阿哥商量商量该带着哪位妾室随侍南下呢,到时候她们闹腾起来,您这也不比我清闲呢。”苏培盛闻言,笑着打趣道。

    说完,他就敛敛袖摆地往外走去。

    而就在苏培盛离开清辉阁的瞬间,弘晖阿哥也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清辉阁。

    就在刚才,他从一个小太监的那儿打听到了小丽娘被看管的院子,他现在是手里有钱、底气充足地去找小丽娘商量逃跑的事儿去了。

    只是弘晖太天真,天真到有些幼稚了。

    小丽娘为何被看管起来,府里上下未必都知晓,但是府里上下都知道四爷为此动了大怒,谁敢偷偷替她这个得罪了四爷的小丫鬟传口信,还是传到弘晖阿哥这儿来,不要脑袋了,还是吃拧吃撑了,而弘晖跟前儿的小太监之所以能够打探到小丽娘的消息,不过是有人趁机推波助澜罢了。

    至于是谁,正是住在长春仙馆旁边那位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

    乌拉那拉氏媚儿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恨意如天高、似海深,只要是能让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着倒霉的事儿,她就特别有兴趣帮忙。

    今个儿,亦是如此。

    弘晖阿哥打发小太监去长春仙馆打探消息,但是乌拉那拉氏手下的人,那都是锯嘴的葫芦,出了长春仙馆的门,便似是哑巴一般,别说是打听消息啦,连搭句话都难,要不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从中掺和着,累死那个小太监,他也打听不出小丽娘的下落来。

    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能打探到小丽娘的下落,那也是巧合。

    要不是她的贴身婢女夜里闹肚子,也不可能撞见诗晴领着小丽娘去牡丹台回话,也就更发现不了小丽娘被看管在哪里,这事儿也就传不到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耳朵里了,便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想要推波助澜,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泼污水,却也是毫无办法。

    弘晖蹑手蹑脚地溜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外,左右环顾一圈,发现了放在墙边的一张木梯子。

    他动作笨拙地爬上梯子,上半身趴在墙头上,好不容易看清了里面的情况,这里就是一处许久没有人住的杂院偏厢,院里还乱糟糟地长着挺高挺高的杂草,草叶枯黄,连通往偏厢的石板路都被杂草覆盖住了,也没有什么动静,就一个穿着暗褐色袍子的老婆子哈欠连天地歪坐在台阶上,好似是在看管着小丽娘,其实却是在偷懒睡大觉呢……

    正在弘晖苦思要如何才能将这老婆子调开的时候,那个老婆子竟然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一边从袍子下摆往里掏着,一边往后面小夹道走去。

    “好机会!”他低声感叹一句,动作神速地窜进了院子,直奔着虚掩着房门的偏厢跑去。

    偏厢里,小丽娘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愣神呢,猛然听见房门开合的动静,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满脸惊喜地扑到了弘晖的怀里,喜极而泣的喃喃念叨着:“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天知道,为何这房间的墙面都是粉色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何调配出让小七那个熊孩子满意的颜色,尔芙和白娇折腾了多久,愣是在这个没有乳胶漆的时代,研究出了一种近乎白色的浅粉色墙漆,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还特地打了张特殊的公主床。

    可以说,当初的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尔芙对小七那份母爱的证明。

    现在被乌拉那拉氏霸占了尔芙住过好些年的长春仙馆,顺带着还霸占了小七的这间小住闺房,那些家具摆设都能搬走,但是这粉粉嫩嫩的墙就挪不走了,锦兰竟然还不识货地嫌弃这房间的风格呢!

    也就是尔芙不知道,不然尔芙都能活活掐死她。

    这是一种夸张,尔芙也就是会不开心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外间堂屋里,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了弘晖几句,逗得弘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乌拉那拉氏终于耐不住性子地出声阻拦道:“福晋姐姐和李妹妹,你们就别逗咱们弘晖阿哥了。

    弘晖阿哥岁数小,这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么打趣呢,不如咱们还是先将锦兰那丫头唤出来,让弘晖阿哥瞧瞧咱们替他选的贴心人吧!”说完,她就不等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同意地朗声将锦兰从内室里唤出来了。

    锦兰身处内室,和外间堂屋里的众人,仅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也将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的闲话,统统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她原本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朝思暮想都是姨夫家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远亲秀才郎,但是听着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的话,想想器宇轩昂、尊贵无比的弘晖阿哥,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

    毕竟如弘晖阿哥这样文武双全、且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本就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锦兰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也深知自个儿和弘晖阿哥之间的悬殊差距,但是谁还没有个做白日梦的时候。

    尤其是她现在所处的身份,听到那些恭贺之言。

    锦兰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当她走到内室落地罩前,玉手轻撩珠帘,缓缓挪步而出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更注意起自个儿的仪态,努力将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弘晖阿哥的眼前儿。

    做人,总归是要些梦想的,万一成真了呢!

    此时此刻,锦兰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她聘聘婷婷地来到堂屋里,身形微微斜向弘晖阿哥的方向,将她最完美的侧脸,展露在弘晖阿哥眼前儿,同时浅浅一礼,柔声道:“奴婢见过弘晖阿哥,请弘晖阿哥安,阿哥吉祥。”

    说完,她也不曾起身,只是微微抬起脸庞,眼神妩媚勾人地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主位,和尔芙之间就隔着一张八仙桌,自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她一边暗恼着锦兰的痴心妄想,一边也担心着弘晖会不能自持,被锦兰的美色所惑,忘记了他的本意,顺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的话茬,直接将锦兰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让锦兰这丫头白白拣了便宜……

    她紧张得双唇紧抿,隐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好在弘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人儿的毛头小伙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处闹剧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看不上眼前儿这连矜持二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的锦兰,更是一点都不想将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带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见他脸色微沉地别过头去,微微抬抬手,冷声道:“不必多礼。”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是登时松了一口气,而锦兰却觉得受到了很大羞辱。

    她自认自个儿不比小丽娘的模样差,且对诗书琴画都有所了解,便是不会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也是鲜亮动人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当初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不会安排她作为陪嫁丫鬟入府。

    她能够成为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陪嫁丫鬟,原因有二。

    一来是她本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近身婢女,忠心可嘉;

    二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是想着她这张俏丽动人的面庞,能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瑞溪拉拢住四爷,让乌拉那拉氏瑞溪在四爷府中获得更多的尊荣和权利。

    而她一向自信的容貌和才情,竟然比不上小丽娘那个一看就满肚子鬼主意的戏子,锦兰怎么可能不觉得屈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弘晖阿哥的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然后再丢给弘晖阿哥一个大大的耳光,好好替自个儿出出这口恶气。

    只是身份所限,便是她心里有千百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退回到内室去,此时此景,锦兰对那个她一向都不甚喜欢的小丽娘,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锦兰眼底太过明显的怨毒之色,落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乌拉那拉氏笑了。

    她没想到今个儿竟然阴差阳错地让锦兰和小丽娘两个人结怨了,这倒是省得她再从中挑拨,或者是故意传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遮掩了,就瞧锦兰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看来她是大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旁边看戏,等待着她预期的那一幕发生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乌拉那拉氏暗暗欢喜的时候,尔芙说话了。

    尔芙也不是非要破坏乌拉那拉氏的好心情,实在是乌拉那拉氏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太刺眼了,本就和她有仇的尔芙,怎么可能看着她如此洋洋自得、暗暗欢喜呢,可不是要给她找些麻烦,替自个儿和自个儿那双可怜的龙凤胎稍稍收些利息呢!

    她轻咳两声,将弘晖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个儿的头上,这才压低声音的含笑说道:“我瞧着你的模样,似是没有看中刚刚那丫头,不知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够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顺着你的心思挑选,毕竟是给你选妾室,总要按着你的心意选,不然不但你觉得委屈难受,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说着,她还不忘问问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二人的意思,寻求二人的赞同。

    尔芙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借口,而李荷茱李侧福晋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自是连连赞同着。

    如此一来,尔芙还未说完的那些话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说出来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弘晖,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记恨着我成为你的继母,顶替了你亲额娘在府里的地位,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好的,你看乌拉那拉侧福晋和李侧福晋都很认同,那你也就别不好意思啦,和咱们这些长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她就一副‘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的模样,随手端起了手边有些凉的茶盏,微微垂首,全神贯注地用茶碗盖拨动着漂浮在茶碗里的几片零碎茶叶,等待着弘晖给出答案,她是打定主意了,今个儿一定要定下指给弘晖的新格格人选,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功。

    而弘晖也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没打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即便乌拉那拉氏丢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暗示眼神,希望他能够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过今个儿再说,但是弘晖还是顺着尔芙的意思,直接说起了他心仪的姑娘是外面院里廊下给花浇水的那位小宫女。

    那个在廊下给花浇水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小丽娘。

    此言一出,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差点晕倒在当场,而尔芙却高兴坏了,瞧瞧乌拉那拉氏那般难看的脸色,她就知道她成功地破坏了乌拉那拉氏的设计,那她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不等乌拉那拉氏这位主人吩咐,她就喧宾夺主地直接吩咐诗晴去外面将弘晖提起的宫女带进来了。

    这也是巧了,小丽娘在廊下浇花,本是做做样子的,趁机和弘晖玩玩眉来眼去的小游戏,却因为乌拉那拉氏将特地描眉画眼过的锦兰叫进去了,这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离开她看到弘晖时候的位置,还拎着个长嘴水壶在那里一下下地摧残廊上妆点院落的盆景呢。

    诗晴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去哪里找弘晖阿哥所说的那位小宫女呢,毕竟她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宫婢都不甚了解,没名没姓地去找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宫女,哪里有那么容易,结果还不等她叫过人来好好问问呢,便直接瞧见小丽娘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笑呵呵地迎着小丽娘走去。

    小丽娘心不在焉地浇着花,连水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倒空都没有发现,脸上更是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狰狞之色,但是却没有吓住诗晴那丫头。

    毕竟她是嫡福晋跟前儿的宫婢,别说如小丽娘这样的宫婢不敢和她呲牙,就是这四爷府里的内眷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姑娘,她嘴角噙笑地迎着小丽娘就走过去了,一走近小丽娘身边,她也认出小丽娘是洪家班的一位青衣花旦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点破小丽娘的身份,反而故作陌生的问道:“你是新来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吧,你倒是个好运气的丫头,许是刚刚弘晖阿哥进门的时候瞧见你了,又正巧碰上咱们主子和侧福晋想要给弘晖阿哥指上个体己人,咱们主子问过弘晖阿哥的意思,弘晖阿哥许是瞧中你了,跟我一块进去给弘晖阿哥请个安吧!”

    说着,诗晴就上前抢过她手里拎着的水壶,不等她回答地拉着她往厢房走去。

    小丽娘这会儿还真有些傻眼呢……

    本来按照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她所说,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她送到弘晖阿哥的身边去,怎么这个大大咧咧的宫女会跑来说这番话,该不会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借她做幌子,将自个儿身边的锦兰送去伺候弘晖阿哥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要让锦兰特地打扮一番地进去等着弘晖阿哥过来呢……

    此时,小丽娘心底那一丝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激之情,彻底成为了忿恨。

    不过她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懂诗晴所言一般,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被诗晴拉到了厢房门口,见到了诸位主子在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候差,倒是比内室里的锦兰更像宫女。

    尔芙倒是没认出小丽娘的出身来历,她神色淡淡地瞧向小丽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说道:“瞧着是个懂规矩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规矩了,显得有些古板了,怕是不能替弘晖分忧解愁,消解烦闷呢。”

    说着,她又对着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柔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啊?”

    小丽娘闻言,有些拘束地抬起头,瞧瞧左右那些打量货物似的打量自个儿的女人,轻声道:“奴婢自幼家贫,除了会些针黹女红这些姑娘家都会的活计,也就会做几道小菜,实在是没用得很。”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副很是自卑和羞愧的模样。

    “这姑娘家家的,可不就是会这些活计,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尔芙好似是不忍心看到小丽娘如此尴尬般的安抚道。

    而她这句话才说出口,倒是给了弘晖一个接茬替小丽娘辩解的机会了。

    他故作老成地摸摸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颏,沉声说道:“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女子的本分就是主持内宅庶务、相夫教子,会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她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如牝鸡司晨的吕雉、武媚!”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如果真如她昨日那般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弘晖面前,所有的浓情蜜意、甜言蜜语都会变成敷衍的尬聊,因为现在她仅仅是衣衫狼狈,便已经让弘晖流露出一丝嫌弃来了……

    小丽娘面红耳赤地退出弘晖的怀抱,担忧道:“你怎么来了,王爷不会怪你么?”

    她是聪明人,她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是装扮不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神妃了,那就该调整下状态,让自个儿显得贤惠文静些,一个能够将对方安危看得比自个儿的安危还重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爱的。

    果然,弘晖也不计较房间里的简陋和尘土漫天了……

    他拉着小丽娘走到仅铺着炕席的炕边落座,稍显落寞和颓败地垂首说道:“阿玛罚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了半宿,倒是没有再责罚于我,只是命我这几日就收拾收拾行李去军中历练,显然是怪我不争气呢!”

    “好男儿志在四方,多出去历练一番,对你也是一桩好事。”小丽娘有些失落。

    弘晖闻言,笑着拉住小丽娘拧成麻花状的手,接茬道:“不过我不打算去,我过来找你,便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和我走,若是你愿意的话,咱们就一块离京去江南走走,若是你不愿意的话……”

    不等弘晖的话音落地,小丽娘就已经积极表示道:“我愿意。”

    “离开雍亲王府,我就不是亲王阿哥了,你不觉得委屈?”弘晖惊喜问道。

    他也不是不曾怀疑过小丽娘的心意,只是他觉得他是亲王阿哥,便是小丽娘是为了他的身份地位接近于他,也不影响他和小丽娘之间的情分,但是现在么……他就需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毕竟携美私逃和偷跑离府,这两者所面临的惩罚,亦是不大相同的。

    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告诉小丽娘,他现在身怀巨款,也不打算放弃身份地位,只是暂时出逃,逃避开去军营历练的悲戚下场,在外面玩够了、耍过了,便老老实实地回来和自家阿玛请罪认罚,而是故意卖可怜地摆出了‘一去不回头’的做派来,试探下小丽娘的心意。

    小丽娘迫不及待的回答,让弘晖心里暖暖的。

    不过小丽娘却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她本来是希望能够攀龙附凤,成为人上人,但是天不遂人愿,雍亲王的态度很明确,根本不可能同意她成为弘晖的妾室,让她留在府里,做一辈子的婢女仆妇,她已经是千百个不甘心,等到时候弘晖偷跑出府了,估计就算她想安安分分地做个婢女仆妇,雍亲王和福晋等人也不会放过她。

    一面是脱离火坑的活路,一面是荆棘密布的绝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择了……

    只是弘晖并不知道小丽娘面临的处境,还以为他是碰到真爱了呢,他一手将小丽娘紧紧揽入怀中,低声道:“那你先随我离开这里,找个隐蔽的所在躲一躲,等我过去接你,我要先回去应付着场面,等到入夜时分,没有了那些眼睛盯着,我便来和你汇合,到时候咱们就自由了。”

    小丽娘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拖着弘晖你侬我侬的时候,万一被看管自个儿的婆子发现弘晖的踪迹,被告到嫡福晋那儿去,到时候她就真的落入绝境了。

    她很是懂事地点点头,反手抓住弘晖的手,语带哽咽的呢喃道:“好,我听你的,我这就跟你走,我会乖乖等你的,不过你要快点来找我……”

    “放心,我稍后就会过去找你。”弘晖一脸深情的保证道。

    小丽娘不信弘晖的话,却又不得不相信弘晖,她抬手拂过弘晖的脸颊,仿佛临摹着弘晖的容貌般,一副坚强不哭的模样,连连点头地随着弘晖起身往院子里跑去。

    两人这样沿着小路胡乱跑着,哪里偏僻就往哪里钻,哪里人少就往哪里走,倒是真找到了几分浪迹天涯的味道,手拉着手,手心里都已经满是汗水了,却仍然不舍分开,他们就这样一路钻到了一处微不起眼的小院里。

    这是那些打理园中花木的花匠们用来堆放花肥和各种家伙什的地方,最是僻静了,也是弘晖过来之前,特地挑选过的,别看圆明园的面积挺大,但是能用来藏人的地方是真不多,加之稍后很可能会满园子地搜查小丽娘,所以这处气味不大好的小院,便成为最合适小丽娘藏匿的地方了。

    “你先在这里歇歇脚儿,一会儿我再安排人给你送些吃的穿的。”弘晖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亲自动手整理着有些杂乱的房间,笑着安抚着有些紧张的小丽娘,时不时的回眸,尽显浓情。

    小丽娘也没有闲着,笑着打着下手。

    两人齐心协力,一会儿就将有些杂乱的房间,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来。

    弘晖瞧瞧两人整理出来的角落,又瞧瞧落满灰尘的地面,拧着眉毛,脱下了外袍,铺在了地上,他一边催促着小丽娘快些躲进角落里,一边轻声说道:“过来得太急,我也没来得及准备条被褥什么的,先委屈你坐在我这件外袍上吧,我等会儿再安排人给你送些吃的穿的……”

    “那你怎么办呢,外面冷呢?”小丽娘迈步走到墙边,还不忘关心弘晖的问道。

    弘晖笑着拍拍自个儿还算健壮的胸口,朗声道:“放心吧,爷也是跟着师傅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熬过来的,这点小风寒,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只是委屈你了!”

    说着,他还不忘将刚刚挪到旁边的一些东西都摆到小丽娘的跟前儿做遮挡。

    一来是怕有人碰巧进来瞧见小丽娘;

    二来也是想着用这些东西挡挡风,毕竟这间小破房的窗门都不算太严实,门窗上的窗户纸,也已经碎得七零八落了,小丽娘穿得又有些薄,窝在这里待上一会儿还好,要是时间久了,还真是容易惹上风寒呢……

    不得不说,弘晖还是挺细心的。

    他又隔着那些杂物和小丽娘叮嘱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满腹愁思地回到了自个儿的住所。

    清辉阁里,婢女仆从都忙活活地收拾箱笼呢,倒是没人注意到他的失魂落魄。

    弘晖回到清辉阁,第一件事就是将自个儿的贴身太监叫到了跟前儿,低声询问道:“福嬷嬷那边儿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差不多了,便让她也歇歇吧,瞧瞧这院子里乱糟糟的,看着就心烦,连爷想要找个地方清静清静都不行。”

    贵喜闻言,忙打个千儿就去给福嬷嬷传话了。

    而弘晖则趁着这时间,将房间里的几盘点心都胡乱用手绢包好地塞进了准备好的包裹里,交代他更为信任的冯宝给躲起来的小丽娘送去了。

    这包袱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里面装着两件厚棉袍和一些散碎银子。

    冯宝接过包袱,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他哆哆嗦嗦地颤声问道:“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别问,照爷的吩咐照办就是了。”弘晖敛敛袍摆,一本正经的说道。

    冯宝年纪小,脑袋瓜儿却机灵,他眨巴眨巴眼睛,很容易就猜想到了弘晖的意图,但是他却不敢不按照弘晖阿哥的意思办,谁让弘晖是他的主子呢,他有些慌地拎着包裹往外走,却没有忘记避开院里婢女仆从们的注意,溜着边儿,一路小跑地往小丽娘藏身的院子赶去。

    小丽娘等得正心急呢,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却不敢答话。

    冯宝轻轻推开门,探进一个脑袋瓜儿,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小丽娘露在杂物缝隙间的一抹宫女袍,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低声音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呢?”

    小丽娘和冯宝曾有过几面之缘,倒是认出他是弘晖跟前儿的小太监了。

    她颤抖着站起身来,对着冯宝连连见礼,低声道:“小公公仁慈,奴家对弘晖阿哥是一片深情,绝不是贪恋他的权势地位,而弘晖阿哥待奴家好,奴家也是倍感珍惜,此番弘晖阿哥找到奴家,想要带奴家离开这里,奴家如何能够拒绝呢……

    再说,王爷让弘晖阿哥去军营历练,也实在是太残忍了,那军营是什么地方,万一碰到什么危险,那可如何是好,还不如就这样离开呢!”

    说完,小丽娘就眼圈红红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几步之遥外的冯宝。

    冯宝见状,心里有再多不满,却也是说不出一字半句了。

    他稍显不快地将包袱丢到小丽娘跟前儿,低声道:“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就是存心害咱们阿哥了,咱们阿哥是王爷的嫡长子,在府里的地位最特殊,却也尴尬,实在是经不起这么任性的折腾,若是你真是为咱们阿哥好,那你就该早些劝阿哥打消私自离府的想法。”

    “奴家也曾劝过弘晖阿哥,只是弘晖阿哥的主意已定,奴家也无能为力。”

    “算了,阿哥跟前儿离不得人伺候,我先走了!”冯宝瞧瞧小丽娘,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说服小丽娘了,一脸郁闷地丢下句话,便回清辉阁报信去了。

    他走到长春仙馆的时候,真是想要走进去告发弘晖要和小丽娘偷跑出府的事儿,但是就在他迈出步的瞬间,他就一转身离开了,因为他怕长春仙馆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存好心,毕竟小丽娘就是长春仙馆这位乌拉那拉侧福晋送到弘晖阿哥身边的。

    那日,乌拉那拉侧福晋的言行态度,冯宝也是历历在目呢!

    如今小丽娘成功地勾引到了自家弘晖阿哥,可以说是正中乌拉那拉侧福晋的下怀,乌拉那拉侧福晋又怎么可能反对,她不从中推波助澜、煽风点火,那就算是厚道了!

    不得不说,因为乌拉那拉氏的身份,真是让她受到了太多误会。

    而此时被冯宝误会至深的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她还在为除掉小丽娘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努力着呢……

    只可惜,她一时冲动地借身边宫婢之手除掉了锦兰,也让她断了左膀右臂。

    虽然锦兰几次进言挑拨她和弘晖的关系,乌拉那拉氏气恼不已,但是锦兰对她乌拉那拉氏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远不是这些顶替了锦兰位置的宫婢所能比拟呢,这些宫婢看似是对她忠心无比,实则是效忠于谁,那就犹未可知了,可能是她,可能是宫里的某位娘娘,也可能是府里的某位内眷,更可能是四爷……

    她想要除掉小丽娘,却不想让人察觉到是她动的手脚,那就需要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出面料理了,所以她很是为难,最终乌拉那拉氏将目光锁定在了忙里忙外的肖嬷嬷身上。

    相比起她身边的这些宫婢,还是肖嬷嬷更加可信些,而且这事对弘晖也有好处。

    她思虑再三,趁着晌午用点心的空档,打发了房间里伺候的宫婢,独留下肖嬷嬷在跟前儿,低声说道:“嬷嬷,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拜托你!”

    肖嬷嬷有些不安地后退两步,谨慎问道:“不知侧福晋有何事吩咐奴婢?”

    她对着肖嬷嬷招招手,示意肖嬷嬷上前几步,低声私语道:“嬷嬷,您也知道弘晖阿哥此番受罚,皆因小丽娘不守本分,如今弘晖阿哥转眼就要被送去军营历练,但是那祸头子还留在咱们跟前儿呢,咱们该早些料理了她啊。”

    “侧福晋所言,奴婢有些听不懂。”肖嬷嬷似是没想到乌拉那拉氏竟如此丧心病狂一般地紧忙退后了几步,一本正经的恭声答道。

    乌拉那拉氏见状,嗤鼻一笑,幽幽道:“嬷嬷,您这副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您这么做,也没有错,毕竟我那可怜的姐姐已经过世好些日子了,人走茶凉,您忘记她托付您的那些事了,也不可能怪您,只是可怜弘晖那孩子了,好好的嫡长阿哥就要被迫去军营历练,这一走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该是小丽娘好命,害了弘晖,却能全身而退呢!”

    说完,她就端起茶盏,似是颇为感慨般地摇摇头,给肖嬷嬷下逐客令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此时,四爷的反应,充分地证明了尔芙对四爷的了解之深、之准确。

    那么既然尔芙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怎么可能不替自个儿留下一条合适的退路呢,比如选择的礼物有暇,那也就意味着她对这桩喜事的反对,之所以送上贺礼,也不过是身份所限,不得不表示出这份表面上的恭贺罢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命诗晴挑选的这份礼物,看似精致,实则廉价得很。

    府里也不是没有外嫁宫女的先例,尔芙素来大方,便是其他女眷手下的宫女出阁,她也是大方赏赐,非金既银,便是送上玉器,也多是更为贵重的玉镯一类,且皆是玉质上乘、有些出处的好玩意。

    如这般一对青玉簪子,连造办处的工艺都不是,显然是寒酸极了。

    而这份贺礼还是送给要指给弘晖阿哥做格格的宫女,那更是显出了她对这桩喜事的不赞同之意。

    果然,四爷见到礼盒里的玉簪,眼底就显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还在心里暗想:尔芙果然不负他的信任,便是不得不维持着和府里众女的平和,却也孩子气地做出这样幼稚的小把戏,也亏得自个儿还算了解尔芙,不然尔芙又要被乌拉那拉氏的毒妇算计了。

    想到这里,四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一挥手就将进来送到自个儿眼前的锦盒,丢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厉声呵斥道:“这就是嫡福晋送过来的贺礼,该不会是你房里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将嫡福晋送过来的礼物换成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了吧,还是你想说嫡福晋小气到连份像模像样的贺礼都不愿意送呢!”

    啪嗒……

    锦盒掉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那对雕喜鹊登梅的玉簪,登时就断成了两截。

    乌拉那拉氏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玉簪,仍然没能抓住四爷话里的重点,最终将四爷如此反常的举动,只当做是四爷对尔芙的偏疼和呵护之心在作祟,默默认下了这个委屈。

    她认了,却不代表弘晖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弘晖一心惦记着如花似玉的小丽娘,连呼吸之间都好似能感觉到小丽娘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幽香,用句较为直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他色迷心窍了,连察言观色的警惕心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他竟然不顾激怒四爷的可能,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了。

    他站起身,两步走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侧,拱手一礼道:“阿玛容禀,孩儿觉得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安排并无不妥之处,还请阿玛能将那丫头赐给孩儿。”

    “你在说什么?”四爷怒极反笑的冷声问道。

    弘晖见状,心里有些发慌,但是想到他此时一退就再也没机会拥有小丽娘那般如解语花似的清秀佳人,愣是在四爷如刀如剑的目光下,坚持将他还未说完的话,统统都说出来了,甚至连他曾拜托乌拉那拉氏替自个儿和四爷说情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四爷是越听越怒、越听越惊,恨不能立刻就将扰乱家宅的戏班子众人都轰出去。

    乌拉那拉氏则是心里发苦,气弘晖如此不知进退、不知分寸,色令智昏,活脱脱一副被狐狸精迷住心窍的德行,也发愁被弘晖三言两语都戳穿她玩的小把戏,愣生生地将这口给尔芙准备的黑锅,实实在在地扣在了她自个儿的头上。

    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懊恼无奈,却也不可能说她之前所有的安排都是在糊弄弘晖,那样不但会弄僵她和弘晖的关系,还会让四爷觉得她是在信口胡言,妄图将自个儿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除非她表明自个儿的真实身份,不然谁会相信她是不愿意弘晖为这些儿女私情所困扰呢……

    乌拉那拉氏心塞无比地调整了下跪姿,让自个儿显得更加谦卑、诚恳一些。

    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四爷会是如何反应,必是如雷霆风暴等天灾般猛烈地撕碎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事实亦是如此。

    四爷耐心地等弘晖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似笑非笑地瞧着乌拉那拉氏,冷声将门外候着的苏培盛叫进来,直接让苏培盛领着人将弘晖带回到弘晖自个儿的住所看管起来了,又命诗晴以尔芙的名义,去耕织轩请来了洪家班的班主,安排好这些之后,他就脸色阴沉地端起了茶盏。

    至于跪在地当间的乌拉那拉氏,也就唯有一直跪着等待了。

    可怜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请安,或是出席祭天、祭祖等重大场合,这双膝盖还真是没有沾过地面呢,更别提是当着满院子的宫婢被四爷如此对待了,如此陌生的体验,让她心底满是屈辱和怨恨。

    少时片刻,洪家班的班主就随着诗晴过来了。

    四爷也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命他交出小丽娘的卖身契。

    只是小丽娘的卖身契,早已经被洪班主交给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宫婢,这会儿他手里哪里有东西可交,他也看出这长春仙馆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也预感到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再抱上雍亲王的大腿了,所以他很爽快地将乌拉那拉氏出银子买下小丽娘的事儿给说了,然后就不等四爷下逐客令地直接请辞了。

    洪班主的识时务,让四爷放弃追究他连带责任的打算,点点头,对着尔芙吩咐道:“此番请戏班子来府里办堂会,洪班主尽心尽力,也跟着没少吃苦受累的,福晋切莫亏待了洪班主。”

    “王爷放心,妾身有分寸。”尔芙笑着答道。

    说完,她就对着诗晴使了个眼色,示意诗晴送洪班主出去,同时送上一份封红。

    洪班主见状,感恩戴德地给四爷和尔芙磕了头,这才猫腰弓背地随着诗晴离开了长春仙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张写着壹千两纹银的银票时,他更是觉得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白过。

    至于丢了一个传艺兼打杂的师傅和两个已经等登台献艺的大青衣,也无所谓了。

    当然,他也明白了这份封红的意义,无非就是让他管紧戏班这些人的嘴巴,尽快地离开京城罢了。

    “小老儿也是年纪大了,本以为要在外漂泊终生,再没机会回到家乡去瞧瞧那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了,却没想到此番能得福晋如此厚赏,这倒是让小老儿能回乡去安度晚年了。”洪班主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塞进衣襟内兜,望着天边绚烂夺目的太阳,一脸唏嘘的感慨道。

    其实他就是借着这番感慨做出保证罢了。

    诗晴也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柔声恭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恭喜洪班主得偿所愿了。”说完,她就借口主子跟前儿离不开人伺候,将送洪班主和其戏班子离开的差事,交给了赵德柱负责,自个儿回去报信了。

    长春仙馆里,诗晴蹑手蹑脚地走回到尔芙的身后,低声将洪班主近日就将携戏班子众人回归故里的事儿禀报完,又将自个儿自作主张地派人将小丽娘看管起来的事儿,简单说说,这才神情肃穆地退回到了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地做着背景板。

    “今个儿这处闹剧,真是有意思。”四爷听完尔芙的转述,微微点头,笑着道。

    尔芙稍显无奈地皱皱眉,压低声音地催促道:“时间也不早了,抓紧将这边的事儿处理处理,可别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闹得府里人心不安、沸沸扬扬的,新姑爷阿兴阿和茉雅琦还在府里呢,家丑不外扬,你也不希望让新姑爷看笑话吧!”

    说完,她就清清嗓子地坐正了身子,颇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四爷虽然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但是他也没想过就这样轻易揭过此事,不过尔芙的话也有些道理,毕竟府里还有阿兴阿这个外人在呢,真要是为着这点事就闹得惊天动地的,那就显得太大惊小怪了,也容易让阿兴阿这个新姑爷生出不好的印象来,所以他稍作思考,便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了。

    他故作随意地整理着袖摆,目光清冷地落在乌拉那拉氏的身上,冷声吩咐道:“乌拉那拉氏,此事由你而起,爷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是爷要提醒你一点,在这隔府里能真正做主的人,唯有爷和嫡福晋二人而已,即便你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但是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妾室,别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白白丢了脸面。”

    说到这里,四爷的声音抬高了几分,朗声道:“乌拉那拉氏不遵本分,恣意妄为,即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停发三个月的份例,罚抄女则、女戒十卷,以示惩戒。”说完,他就直接起身往外走去,从头到尾,也没看过跪在地上扮可怜的乌拉那拉氏一眼,真是绝情得很。

    不单单是如此,连尔芙和李荷茱等人,他也没有理会一下,显然就算是尔芙和李荷茱没有被乌拉那拉氏拖下水,但是四爷还是不高兴尔芙未曾阻拦此事,气恼李荷茱的凑热闹不怕事大。

    只是有了乌拉那拉氏这个被禁足一个月的倒霉蛋对比,二人还算是比较幸运了。

    尔芙望着四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对着李荷茱李侧福晋耸肩一笑,柔声道:“得,今个儿咱们都跟着白高兴一场,也跟着领了次教训,虽然四爷没有明言教训,咱们也别在外面转悠了,老老实实地回去歇着吧。”

    “妾身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本是好意,却受罚被禁足了。”李荷茱李侧福晋哪里看不出尔芙这话是说给乌拉那拉氏听的,她笑呵呵的配合道。

    跪在地当间有小半个时辰的乌拉那拉氏闻言,自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好发作。

    尔芙见状,笑着吩咐诗晴扶起还跪在地当间的乌拉那拉氏,柔声劝道:“是啊,可怜了乌拉那拉妹妹,我知道你本是好意,但是谁没想到四爷来这么一出,不过你也别怪四爷会动怒,要怪就怪小丽娘那丫头心怀叵测、动机不纯,不然四爷也不会如此动怒,害得你也被四爷责罚。”

    “妾身不怪四爷,只怪妾身一时心软,竟然连是非都不分了。”乌拉那拉氏答道。

    她就算是心里恨四爷恨得要死,却也不会将话说明了,何况是当着尔芙和李荷茱这两个一看就在幸灾乐祸的人跟前儿呢,再说就算是她说她怨恨四爷的做法,也不能改变她的处境,她又何必说些不知分寸的胡话给自个儿找麻烦呢……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招呼着李荷茱李侧福晋和陆格格走了。

    今个儿这出戏,真是有意思,虽然是没能搅合了乌拉那拉氏的安排,错有错着地成全了乌拉那拉氏的安排,但是也让乌拉那拉氏备受奚落和苛责,四爷更是将她禁足在长春仙馆,所以尔芙觉得这结果还算是挺满意的吧!

    她走在绿荫环绕的小路上,这嘴角就止不住地往上扬着。

    说起来,打从她发现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起,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乌拉那拉氏倒霉的样子呢,这种事是有一就有二,再加上弘晖那个猪队友的拖累,她想要替自个儿和孩子们报仇的心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真了。

    想到这里,尔芙竟然高兴得笑出声来了。

    “主子,这还是在外面呢,您可得注意着些。”诗晴见状,忙提醒道。

    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拧着帕子,捂住了止不住上扬的小嘴儿,低声吩咐道:“你可得安排人看住了小丽娘那丫头,别让人把她的小命算计了去,你家主子我还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好给乌拉那拉氏添添堵呢!”

    说完,她就又一次地笑出声了。

    这还真不能怪尔芙,谁让乌拉那拉氏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太好笑呢,明明气得要死,却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脸都气绿了,偏偏还要挤出笑脸来,想想乌拉那拉氏面容扭曲的模样,尔芙就觉得自个儿如同是三伏天饮冰水一般的畅快极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事实也是和尔芙的怀疑一模一样。

    诗晴顾不上张罗着伺候尔芙的晚膳等琐事,便忙着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主子,那小丽娘是真能耐了,奴婢派去看管她的两个老嬷嬷,那都是从前就在圆明园伺候的老人儿,正儿八经在宫里打滚一辈子的老嬷嬷,但是就愣是让她三言两语地说动了那份她们自个儿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年的恻隐之心,竟然私自放她去见弘晖阿哥了!”

    “直说结果吧!”尔芙闻言,微微皱眉,冷声说道。

    狗屁的恻隐之心吧……

    要是她真相信那些老嬷嬷会被小丽娘几句话说动了恻隐之心,那这些老嬷嬷能在宫里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宫里是最容不得同情的地方,那些有资本去同情别人的人,也唯有宫里那些位高权重的宫妃了,区区老嬷嬷,哪里有那份资本和底气……

    唯一的可能就是财帛动人心。

    这些老嬷嬷仗着老资历、老辈分,之前就经常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儿,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尔芙硬不下心肠,和这些年龄都赶上她爷爷、奶奶年纪的老人计较,管事嬷嬷们也顾忌着情分,也是拿她们没办法,倒是弄得这些老嬷嬷越发没有分寸,越发地恣意妄为了。

    想到这里,尔芙沉着脸问道:“荣养庄那边修得如何了?”

    诗晴有些跟不上尔芙太过跳跃的思路了,但是还是很快地回答道:“基本上都已经修缮完毕,只待主子要求准备的那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送过去,便可以让府里年过六旬的宫婢仆从住过去了。”

    “嗯,明个儿一早,你就派人给府里的管事嬷嬷传信,让她们来圆明园听差,再将圆明园这边的管事嬷嬷都请过来,我有事和她们商量。”尔芙闻言,微微点头,沉声吩咐道。

    说完,她又问了问小丽娘的事儿。

    尔芙耐心地听完诗晴的回禀,听说小丽娘被重新看管起来,却还是寻死觅活地闹腾着,一张脸都气得有些扭曲了,厉声说道:“算了,不亲自和她谈谈,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你一会儿就跑一趟吧,把她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已经傻到无可救药了,竟然还不死心地往弘晖身上贴。”

    “成,奴婢安排好您这边的事儿就去。”诗晴轻声答道。

    “那就抓紧安排吧,也别弄太繁琐的饭菜了,一碗粥,配上点干粮,再来点现成的小菜切盘,我随便垫补一口就行了,左右我也不太饿,就是怕这会儿不吃点,过会儿会饿,还要折腾着小厨房起火,那就太麻烦了!”尔芙微微点头,又敛了敛耳边的碎发,随口念叨着。

    一会儿工夫,诗晴就按着她的吩咐,将可口的饭菜摆在美人榻前的角几上了。

    尔芙也已经将滚得满是褶皱的棉袍子换下来了。

    她从诗晴的手上,接过象牙柄银质筷头的筷子和热烘烘的粥碗,便让诗晴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抓紧去带小丽娘过来了。

    等尔芙这边吃得差不多了,诗晴也就领着披头散发如疯妇的小丽娘过来了。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撂下了筷子,扯着帕子擦擦嘴角,迈步走到了外间堂屋里,懒懒散散地斜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之上,朗声道:“进来吧,让那丫头也跟着一块进来吧,夜里风凉,冻坏了身子,又是件麻烦事。”

    “奴婢小丽娘见过福晋,请福晋安。”小丽娘蔫头耷脑地见礼问安道。

    尔芙懒洋洋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起来了,同时微不可查地轻轻抚了抚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心里暗道:要不是这房间里灯火通明得够亮堂,就小丽娘这副尊荣,自个儿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这也不能怪尔芙大惊小怪,实在是小丽娘这模样太狼狈了。

    白日里,她见到的小丽娘是一副明媚动人、俏皮清秀的小家碧玉模样,而现在呢,只见小丽娘发髻散乱,一头过腰长发,东一撮儿,西一绺儿地散在耳畔、背后,活脱脱一副贞子的模样,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蛋,也好似刚刚从耗子洞里钻出来似的灰突突的,更别提她身上那套满是褶皱和污渍的月白色旗装了……

    就小丽娘现在这模样,要是弘晖还能坚持要纳她为妾,那尔芙一定得成全他们。

    不关乎其他,因为这就是真爱啊!

    只是可惜,尔芙太清楚弘晖这样生而尊贵的公子哥们的性情了,弘晖见到小丽娘,怕是要转身就跑,生怕被小丽娘缠上,那才是真实的情况。

    “拿面镜子给咱们这位小丽娘瞧瞧她的模样。”尔芙一脸嫌弃地摆手道。

    小丽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和恨意。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她还以为尔芙让诗晴取来镜子给她是讽刺她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贪图富贵,妄想着麻雀变凤凰,不知天高地厚呢。

    这会儿,她也算是豁出去了,登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反驳道:“福晋,奴婢敬重您的身份,但是您也不该如此随意侮辱奴婢,奴婢便是卖身为奴的婢女,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身家清白,若不是弘晖阿哥曾经有出格之举,和奴婢有过肌肤之亲,奴婢也不会和弘晖阿哥牵扯不清的。

    福晋,您若是要怪,也该怪弘晖阿哥不懂男女有别之俗礼,而怪不到奴婢头上。”说完,她就高高地昂着头,摆出了一副高傲骄矜的模样。

    尔芙也是无奈了,这小丽娘的脸皮厚度,真是远超她的想象了。

    不过她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人,加之她这会儿刚刚睡醒,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不介意和小丽娘好好说几句话,打发打发时间了。

    她笑吟吟地摆摆手,柔声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嘲讽你不自量力的意思,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要尊荣优渥的生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能够让弘晖为你情迷是你的本事,要是你真能成为弘晖的妾室偏房,更是你的福气和运道。

    而我让诗晴取镜子给你,其实是希望你能稍稍整理下妆容。

    毕竟你现在这副模样太狼狈了,狼狈到让人瞧着都可怜,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婆子都相差无几了!”说完,她就示意诗晴将一面荷叶状的西洋镜子,递到小丽娘的手里了。

    而她则全身放松地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等着小丽娘大惊失色地惊叫出声了。

    小丽娘接过镜子的时候,这脸上还挂着明显的不情愿呢,但是当她看清楚镜子里的自个儿,真就是如同尔芙预料的那般,惊慌失措地叫出声来了。

    一声过于锐利的尖叫声响起,一面价值百两纹银的西洋镜子摔成了满地碎片。

    尔芙笑着看向小丽娘,柔声说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态呢,而且你就算被自个儿这副尊荣吓着了,也不该打碎我的东西,这面镜子远渡重洋从外洋而来,价值不菲,我现在倒是真希望你能成为弘晖那孩子的妾室了,这样你就能赔付我购买这面镜子所花费的那些银两了!”

    “福晋,您贵为亲王福晋,却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是有失体面呢!”

    尔芙瞧着眼前越发放肆的小丽娘,脸色发沉的冷声说道:“你如此伶牙利嘴,是否是看我性格太过宽仁和善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我就不会知罪于你呢,别说你现在是府里一个卖身为奴的婢女,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便是你有幸成为弘晖的妾室,我依然是你的长辈,你也该懂得尊卑孝敬吧!”

    说着,她就重重地一拍身侧的方桌,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随着尔芙的脸色变化,小丽娘也不敢放肆了,毕竟她也不是存心找死,她只是听那些老嬷嬷说起过嫡福晋的性情,想着谄媚逢迎那一套,未必能让尔芙对她别眼相看,还不如摆摆姿态,装出一副高傲自矜的模样,兴许能错有错找地对了福晋的眼缘,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无忌地耍性格。

    而此时,尔芙显然已经动怒,她哪里还有底气放肆恣意呢……

    小丽娘甚至都顾不上地面上满是摔碎的镜子碎片,便撩着袍摆跪下去了,俯首道:“奴婢知错,奴婢也是被今个儿这些事儿都吓得犯糊涂了,这才会如此放肆无礼,还请福晋宽恕奴婢。”

    “呵呵,你还真是个好戏子,要是你不生出这些贪念来,还在洪家班里做你的台柱子,你早晚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名角呢!”尔芙见状,嗤鼻一笑地冷声讽刺道。

    其实尔芙并无讥讽小丽娘的意思,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是起来吧,这要是跪伤了膝盖,旁人还会觉得是我治下严苛呢,再说我让诗晴把你带过来,也不是为了纠缠这些小事的,我就是想问下你的想法,你还打算成为弘晖的妾室,留在这四爷府里?”尔芙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答话,冷声问道。

    小丽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梨花落雨地哽咽着答道:“奴婢已经和弘晖阿哥有过肌肤之亲,奴婢若是不能成为弘晖阿哥的妾室,那么奴婢唯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她就委屈巴巴地给尔芙磕着响头,哭求道:“请福晋成全。”

    “你说的肌肤之亲,我也曾仔细着人打听过了,不过就是弘晖那孩子救人心切,将你从水里捞起来这点事罢了,别老是挂在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已经无媒苟/合、私定终身了呢。

    你不必拿这件事当借口。

    我不是弘晖,不会色迷心窍地失去理智,你心里想什么呢,我心里清楚,所以你还是实话实说吧,这样对你有好处,也省得耽误我的时间。”尔芙垂眸瞧着哭得很是造作的小丽娘,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冷声说道。

    说着,她又让诗晴去拧了条湿帕子给小丽娘,她真是懒得看小丽娘做作的嘴脸。

    “把你这张脸擦擦吧,用你这张脏得和要饭婆子似的脸玩梨花落雨这套,实在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能让人觉得恶心和厌烦。”尔芙嫌弃地别过脸去,接茬说道。

    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远比男人更加真实、准确。

    再说就小丽娘这副把戏,府里的女人都快玩烂了,连最是冲动的小乌拉那拉氏都懒得玩了,尔芙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小丽娘却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自个儿这些把戏多高明呢……

    她有些懵地接过诗晴送上的帕子,简单擦擦手脸,便又哭哭啼啼地哼唧起来了。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极了。

    她不高兴地摆摆手,沉声说道:“你就别玩这些小把戏了,我把话和你挑明了吧,免得你心里还存着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妄图着注定不属于你的泼天富贵。”

    说着,她就让诗晴将跪在地上扮可怜的小丽娘拉起来了。

    尔芙看着哼哼唧唧抹眼泪的小丽娘,继续说道:“你想要成为弘晖的妾室,不单单是王爷同不同意的问题,更是违背祖制的事儿,你也别忙着装可怜,你听我和你好好说说。

    首先,你不是满人,满汉不通婚,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别说弘晖就是亲王府里的光头阿哥,无勋无爵,就是王爷也没有办法违背祖制,所以先前乌拉那拉氏说帮助你成为弘晖的妾室,本就是谎言一句。

    其次,你的出身,下九流的戏子。

    王爷本就反对弘晖在这个年纪广纳姬妾,何况你又是这样的身份,更是一个难关。

    最重要的问题,就算你千辛万苦地成为弘晖的妾室了,王爷瞧不上你,便是弘晖疼你、宠你,你在府里有什么脸面可言,更何谈尊荣,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日子过得都不如这府里的宫婢仆从,而且你又能保证弘晖对你的迷恋有几天呢……”

    说到这里,尔芙丢给小丽娘一个同情的笑脸,暗道:这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姑娘。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说完,她就摸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了。

    四爷见状,心下稍有不忍,但是他也没有在长春仙馆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并非是他绝情、无情,实在是无暇分身。

    一来,乌拉那拉氏犯错被禁足,本就是他下的令,他这会儿出现在长春仙馆,府里怕是早已非议不止,要是他在留在这里安抚乌拉那拉氏一会儿,让这样的消息传扬出去,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呢……

    二来,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比如安排弘晖去军营历练所带的随从护卫等人选。

    弘晖是府里的嫡长阿哥,留在京里,身边有三五随从跟着,安全无忧,便是府里有人容不得他,却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冒险对弘晖动手,但是要是到了外面,谁又能保证这些心怀野心的人,还能管住自个儿的野心呢,便是尔芙,四爷最是信任她的品行,也不能完全相信她不会伤害弘晖。

    正因为如此,安排弘晖出京历练所带护卫随从这些事,他必须亲力亲为。

    三来,则是弘晖一会儿就要过来见乌拉那拉氏了,而现在的弘晖应该也不希望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也是他怕不能狠下心来,所以他选择了早些避开。

    只是四爷的心思,不但弘晖没能领悟到,乌拉那拉氏亦是未能领悟到。

    她恭恭敬敬地送着四爷离开长春仙馆,却在一进门之后就将堂屋放桌上那个四爷用过的茶盏摔了个粉碎,那副怒不可遏、满目赤红的模样,将紧跟着进来伺候的锦兰,吓得都是一激灵。

    锦兰颤声劝道:“主子,您为弘晖阿哥的事儿如此激动,实在是不太理智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格格怎么就对这个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如此上心,便是族中那些族老曾经有所交代,吩咐自家格格要多多照顾这位有着乌拉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双重血脉的嫡长阿哥,因为这位嫡长阿哥是乌拉那拉氏族阖族的希望。

    但是自家格格也不该这般,毕竟自家格格正值好年华,身体也被府医调理得极佳,早晚会生下自个儿的子嗣,说句难听的话,这弘晖阿哥的存在,对府里其他阿哥还未必有什么威胁,却是对自家格格还未出生的孩子威胁最大,自家格格怎么也不该如此糊涂地将弘晖阿哥的事儿太放在心上,做足本分就是了,也好早早替自家格格的孩子腾出位置来。

    乌拉那拉氏族真是京里的赫赫望族,光是嫡出一脉就有七郎八虎共十五位爷们。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扬古是嫡出一脉曾经的领头人,也是族中族老们看重的继承者,但是他不够长寿,又没有能够承继门庭的子嗣,早已经成为过去式,而现在这位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就是顶替他成为乌拉那拉氏族新希望的接班人。

    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在朝堂上的威望不高,却架不住人家能生、会生。

    就在锦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正满肚子火气不知该往哪里发泄的乌拉那拉氏横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弘晖阿哥的事上,你少管闲事,本福晋心里有数。”

    锦兰从小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一块长大,对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情分,岂是其他宫婢仆从所能比拟呢,她丝毫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冷言冷语吓退,尽职尽责地劝说道:“主子,奴婢也是为您好,毕竟您在府里的荣辱,还是要看王爷如何待您。”

    只可惜锦兰忠心以待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早就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替代了。

    乌拉那拉氏哪里容得下身边有一个老是挑拨自个儿和弘晖关系的奴婢,她冷冷地看向锦兰,厉声斥责道:“本福晋看你是真的不知道自个儿是何身份了吧……”

    说完,她甚至都没等锦兰与所反应,便已经命人将锦兰拖下去杖责了。

    锦兰从进府到现在,一直都是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最得脸的大丫鬟,也理所当然地压制住了内务府分拨过来伺候乌拉那拉氏的数位宫婢,这些一心往上爬的包衣宫女怎能服气,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站着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得不礼让她几分,但是现在乌拉那拉氏都开口吩咐了,对她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往日这些柔弱得似扶风摆柳般的宫女如狼似虎地冲进堂屋里,一把将锦兰抓住了,还不等锦兰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人齐力压在摆在院子当间的长条板凳上了。

    “啪……”

    “啪……”重杖落在锦兰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被按在长条板凳上无力挣扎的锦兰,也应声发出一声惊呼:“啊……”

    她如同折翼蝴蝶般,蔫头耷脑地趴在长条板凳之上,耳边尽是这些宫婢的嘲讽声,她却是充耳不闻,因为她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她想不明白自个儿为何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从小侍奉在乌拉那拉氏瑞溪左右,事事以乌拉那拉氏瑞溪为重,便是不能成为传奇话本里的忠仆表率,却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锦兰努力地回忆着自个儿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难道是自家主子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已经想到之前她几次惹得自家主子不快,好似都是和弘晖阿哥有所牵扯,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是乌拉那拉氏瑞溪被换了芯,而是脑洞大开地想到了另外一种更加不堪的可能性,毕竟自家格格和弘晖阿哥的年纪相近,又曾在娘家的时候就有所来往,便是有着辈分上的差异,但是少男少女在一块,谁又真的将辈分放在心上呢!

    不得不说,锦兰这脑洞是够大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怀疑是漫无边际的猜测,毕竟换做不知内情的旁人来看,乌拉那拉氏对弘晖的态度,也确实是亲近得过分了。

    一下下的杖责落在锦兰的身上,打断了她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棍棒加身的痛苦,让她的双眸不可自控地涌出了热泪,也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这些宫女下手很有分寸的,因为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明言要杖责多少下,她们已经将锦兰得罪死了,又怎么可能给锦兰爬起来的机会呢,下手自是要多重就有多重,不过十几杖下去,便打得锦兰的气息孱弱似无,二十几杖过去,便打得她彻底没有了呼吸。

    “会不会惹麻烦?”下手的小宫女有些忐忑地扭头问道。

    旁边按着锦兰,不让锦兰有挣脱可能的宫女,面色阴冷地挑眉笑道:“怕什么,要怪就怪咱们这位主子太心狠,要怪就怪她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往常咱们受罚的时候,十几杖下来,还不是要照样当差伺候,哪个能像她这样,十几杖就没有了气息……”

    “是呢,这十几杖而已……

    这也要怪主子往常太娇惯她了,明明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愣是养得和闺阁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似的,咱们都已经尽量收敛力气了,她却还是没熬过这点责罚,也该着是咱们倒霉,好好的姑娘家,竟然成了刽子手。”另一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是满脸阴鸷的笑着配合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进去给主子请罪去?”已经丢开手里重杖的小宫女问道。

    “这锦兰再不好,却到底是咱们主子的陪嫁丫鬟,她现在死在咱们手里了,请罪是必不能少的过程了,但是该怎么回话,却需要咱们统一口径了。

    要是谁一会儿犯糊涂,别怪姐姐心狠手辣,过后收拾你们这些贱蹄子。”刚刚就站在旁边计数的大宫女,半蹲下身子,细细试过锦兰的鼻息之后,冷眸扫过在场的几个宫女,沉声教训道。

    “一切都依姐姐吩咐就是。”小宫女有些慌张地点头答道。

    旁边那两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不敢怠慢,忙撒开手下压着的锦兰,点头应是。

    趴在长条板凳上断了气息的锦兰,再失去了身旁两个宫女的压制之后,也如同破麻袋似的彻底摔在了地上。

    就在四人商议该如何回话时,乌拉那拉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们的身边。

    正努力把锦兰往长条板凳上扶的领头宫女墨兰,手下的动作微顿,惶恐不已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主子,奴婢……”

    话未说完,她就哭出来了,一副好似被吓坏了的模样。

    而随着她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旁边负责动刑的小宫女青柳,亦是满脸哭样地跪下身来,哽咽道:“奴婢手下没有个分寸,竟然将锦兰姐姐……”

    然后,青柳也话未说完地哭出声来了。

    随后就是按压着锦兰的绿意和紫苏二人,这二人负责补全了青柳未说完的话,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们也没想到就十几杖就要了锦兰姐姐的性命,还请主子您责罚!”

    说完,她二人就也哭哭啼啼地跪下来,等着乌拉那拉氏出言责罚了。

    这就是墨兰为首的四个大宫女商量出来的解决办法,她们都是经内务府小选进府伺候的包衣宫女,便是乌拉那拉氏贵为亲王侧福晋想要动这些包衣宫女,却也要考虑考虑后果。

    别看内务府除了少数的几个官职外,从上到下的官员婢仆皆是专司伺候皇室宗亲的包衣奴才,但是也不是一个不能轻易得罪的衙门。

    而这也正是乌拉那拉氏想要的结果。

    她曾打理四爷府的中馈十余年,从阿哥所就和内务府那些郎官们打交道,更是早就知道这些包衣宫女是什么性情,要是她没有存心坑害她的陪嫁丫鬟们,她又怎么可能任由锦兰压制住内务府分拨过来的一众宫婢,让这些宫女心生不忿呢。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氏以嫡福晋之尊入阿哥所伺候四爷的时候,便曾在宫女和陪嫁丫鬟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上吃过亏,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她还觉得痛苦万分呢……

    那些日子,送到她屋里的饭菜是凉的,点心是馊的,连分拨过来的水果都是懒的,更别提份例内的绫罗绸缎,更是积压在库里都不知道多少年的破烂儿,偏偏她拿内务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便是告到德妃娘娘跟前去,内务府揪出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了事,她这里的境况,也是毫无改变,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处置了她的陪嫁丫鬟,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虽然等四爷开府之后,她将那些宫女都处置了,却到底在她的心里留了根刺,身边再也没有让包衣宫女的身影,连院里做洒扫的粗使婢女都是签下卖身契的奴仆,一直到她被病逝。

    而这次她正是借助陪嫁婢女和包衣宫女们的不合,轻松处置了锦兰。

    乌拉那拉氏之所以选择在这些宫女还未进去请罪之前就走出来,无非是打这些包衣宫女们一个措手不及,让她们有所忌讳,免得她们过后仗着背后有内务府做靠山就任意胡为,不将她这个主子当主子,却没有想过追究她们的责任,毕竟她也需要些知根知底的宫女替自个儿办事呢……

    她面露不忍地看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锦兰尸身,眼圈微红地颤声说道:“你们……你们好狠毒的心思,锦兰和你们朝夕相处,平日里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你们怎么能下如此重手呢,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主子,还知道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么,若是不罚你们,我如何对得起锦兰这丫头……”

    说着,她就假模假式地抹了把眼泪,冷声道:“你们虽是内务府出身的包衣宫女,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也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奴大欺主了……”

    “主子,奴婢们不敢。

    虽然奴婢们是不服气锦兰姐姐事事都压奴婢们一头,但是奴婢们也没想过会闹成这样,更不敢有任何犯上不敬的想法,还请主子明鉴。”墨兰等人闻言,忙跪直了几分,叩首辩驳道。

    乌拉那拉氏置若罔闻地冷声说道:“真是能言善辩啊!”

    说完,她就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管事嬷嬷肖嬷嬷叫到了跟前儿。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他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儿,瞧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时有些懵住了。

    “饿着呢?”过于炙热的目光,让尔芙很快就发现了四爷的意图,她笑着撂下了手里的汤碗,语带调侃地起身来到四爷的身边,温柔地替他除去身上遮风挡寒的披风,柔声打趣道。

    四爷微微蹙眉,哼哼着,便算是回答了。

    “那就抓紧洗漱下,厨上的吃食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尔芙见状,嘴角微扬的含笑安排道。

    说着话,她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四爷本还想拉着尔芙好好倒倒心里的苦水呢,但是见尔芙已经撩起了门口遮风挡寒的门帘子,只好讪讪止住了脚步,臊眉耷眼地往内室的方向走去了。

    内室里窗边的炭盆旁,四爷拎起炭盆上烧着的铜壶,自给自足地准备着洗脸水。

    而尔芙则已经在门口安排好了他的吃食。

    这会儿,正眉眼含笑地靠着落地罩,目光柔和地望着自个儿忙来忙去的四爷。

    “你这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原来好歹还有宫婢安排好这些,现在这些粗活都需要爷这么一个爷们自个儿动手啦,你也不说管管她们!”四爷动作熟练地拧好帕子,连头带脸地往脸上一蒙,闷声闷气的说道。

    尔芙闻言,却是捂着嘴儿笑出声来了:“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

    四爷拧着有些烫手的帕子,上上下下地连脸带脖子地呼噜了几个来回,蹭得脸颊都有些泛红了,这才好似赌气般地将帕子扔回水盆里,任由水花四溅地打湿了脚下毡毯,自个儿走到尔芙的身边,一把将靠在落地罩上看热闹的尔芙往怀里一揽。

    他将还有些湿的脸,往尔芙的脖颈处一埋,低声嘟哝道:“你就胡说吧,满京城的找,爷也没听说谁家的爷们是自个儿准备洗脸水的,再说你这屋里怎么这么早就把炭盆都摆上了,你就不怕热着啦!”说着,他还不忘伸手摸摸尔芙的脑门……

    这一摸,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

    因为尔芙的脑门有些热,他刚摆弄过热水都感觉到她的脑门有些热了。

    “怎么回事?”四爷脸色微沉的正色问道。

    尔芙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心虚地捋着耳边的碎发,低声道:“许是晚上凉着了吧,已经用过药了,也喝过热乎乎的姜枣茶了,再好好歇两天就没事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太医看过了?”四爷继续问道。

    尔芙讪讪摇头,刚要替自个儿解释两句,便听四爷那边儿已经开始招呼苏培盛了。

    这么一来,她也不好多说了。

    苏培盛如同脚下生风一般,动作迅速且轻盈地来四爷身边兜一圈,便往外跑去。

    晚了……

    完了……

    尔芙扶额坐在桌边,暗暗叹气着:这几碗苦死人的药汤是躲不过去了。

    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笑着调侃道:“爷一定会吩咐太医少给你在药里加些清热败火的黄莲,到时再让诗兰给你多备些蜜饯,你就感觉不到你讨厌的苦味了,再说良药苦口,你不能讳疾忌医,瞧瞧你这脸色多难看,一看就病得很严重。”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尔芙的身边。

    尔芙怕苦,更怕苦药汤,尤其是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

    而四爷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尔芙喝药的模样,一张笑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还会萌萌哒的吐出丁香小舌来,别有一番媚态。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知道尔芙的身体不好,丁点的小毛病都会拖拖拉拉好些日子。

    偏偏尔芙又不太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小病小灾的,怎么都不肯好好吃药,有时候就算是太医将开好的药送过来,厨上都煎好送过来了,她也是能不喝就不喝,还曾经偷偷往花盆里倒过苦药汤,要不是宫女发现得早,花匠们精心培育的娇花就彻底挂了。

    种种原因之下,四爷就养成了盯着尔芙用药的这点小爱好。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透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尔芙来说,也有一样好处。

    那就是只要她病了,四爷就会整晚整晚地守在她跟前儿,旁人皆以为她是在争宠,却不知道她的痛苦,但是看在旁人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荣宠。

    也有坏处,那就是府里一些内眷会有样学样了,就是可惜没一个人能享受到尔芙这样的待遇。

    “您就别唠叨了,您都已经打发苏培盛去前院请太医啦,我还能跑啊!”尔芙一想起胡太医开出的各种苦药汤,她这胃里就开始抽抽,一看到四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就更闹心了,所以她一脸嫌弃地打断了四爷未说完的话。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胃口不胃口的事儿了,端起已经有些凉的红枣莲子羹就吃起来了。

    “热的不爱吃,非贪凉,难怪病了!”四爷见状,又唠叨道。

    尔芙一脸无奈地丢给四爷一记白眼,暗道:这没文化的,我这叫增加自身免疫力。

    吃饱饱的,身体棒棒的,这感冒发烧的毛病就能快点好起来了,也就能少喝两副苦药汤了。

    四爷不屈不挠地继续嘟哝着,诗兰就已经拎着大大的食盒进来摆膳了。

    一炖盅加了桂圆、红枣等食材的野山鸡汤,浓香扑鼻。

    两盘切得都能透亮的卤牛肉和火腿片,酱红色,瞧着就有胃口。

    两道清炒时蔬,翠绿、清香,再配上咸火腿等卤味烧腊的那股香味,那叫一个开胃。

    “快点吃吧,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尔芙一边催着诗兰替自个儿盛饭,一边对四爷说道,哪里还看出她刚刚食欲不振的模样,简直就是灾民刚出山、饿狼才出窝,就差不顾仪态地狼吞虎咽了。

    对此,四爷也是一阵无奈,自家这福晋是越来越没正行了。

    不过家里就是放松、休息的地方,太规矩、太拘束,也显得不像是家里了。

    四爷见尔芙吃得香喷喷,自个儿也是胃口大开地端起了饭碗,连刚刚盛好的野山鸡汤都顾不上喝一口了。

    这边,牡丹台是温馨甜蜜的二人世界。

    长春仙馆里就乱套了。

    肖嬷嬷被乌拉那拉氏又逼又吓地去了关押小丽娘的院子,她轻手轻脚地避过缩在墙边避风处晒太阳的老婆子,动作轻盈如飞燕般地窜进屋子里,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和随意丢在地下的一条破被,肖嬷嬷左右打量一圈,心下微慌,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便小心翼翼地原道返回了。

    她急忙将消息回禀给乌拉那拉氏知道,乌拉那拉氏手里端着的茶碗,登时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该不是牡丹台那位把她藏起来了吧!”乌拉那拉氏挥挥手,打发了要进来收拾残局的宫婢,压低声音的问道。

    肖嬷嬷微微摇头,低声答道:“奴婢觉得不能。

    王爷那天甩袖而去的模样,您也瞧见了,福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来,何况小丽娘和福晋非亲非故,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似的戏子惹怒王爷,福晋又不是傻瓜。”

    乌拉那拉氏也不认为尔芙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过是习惯性地怀疑尔芙罢了。

    肖嬷嬷这样一说,她也就缓过神来了。

    乌拉那拉氏拧眉沉思片刻,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忙对着肖嬷嬷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你抓紧找个可靠的丫头跑趟清辉阁,我怕这事儿和弘晖那混小子脱不开关系。”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肖嬷嬷快些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这件事不能张扬,更不能拖延,唯有早些将小丽娘找回来是正道,不然就算这事和弘晖没关系,也难保府里这些内眷不会想方设法地将弘晖牵扯进来,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再让弘晖惹四爷生气啦……

    肖嬷嬷急匆匆地回来,急匆匆地走了,乌拉那拉氏又恢复到之前满屋子转圈的状态了。

    她心里好乱。

    若是以往,她绝不会如此,但是关心则乱,这事很可能和弘晖有关系,她如何冷静得下来呢……

    就在乌拉那拉氏满屋子乱转的时候,旁边院子里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却是高兴坏了,因为她们已经通过各自的耳目眼线打听到了弘晖的所作所为,只待合适的时候,便将这口黑锅往乌拉那拉氏的头上一扣,到时候保管让乌拉那拉氏吃不了、兜着走。

    是的,她们俩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弘晖阿哥这位嫡长阿哥的身上。

    别说弘晖阿哥就是把看管起来的小丽娘救出来,四爷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把弘晖阿哥怎么样,但是乌拉那拉氏就不同了,一个敢违背四爷想法的妾室,这福晋容不下她,四爷容不下她,连宗人府都容不下她,到时候就算乌拉那拉氏族施压,也没办法保住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之位。

    而瞧着王爷对乌拉那拉氏族的态度,想来也不大可能再迎乌拉那拉氏的贵女进门了,那到时候,府里就剩下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二女,这天大的馅饼,岂不就就落在她们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点,正凑在一块交流信息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都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我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早些将这消息捅出去吧,不然让那位侧福晋想出解决的办法,咱们这番苦心就白费了!”小乌拉那拉氏到底改不掉她沉不住气的毛病,她急急说道。

    “是呢,只是这消息怎么捅出去,还需要研究研究,这会儿就不大合适了!”

    “这是为何呢?”小乌拉那拉氏继续问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暗暗翻着白眼儿,若是可以的话,她绝对不会和这等蠢货合计谋算乌拉那拉氏,现在小丽娘还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还好好躲在弘晖阿哥安排的地方呢,这黑锅怎么往隔壁院里那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扣,到时候没有算计了乌拉那拉氏,还得罪了府里的嫡长阿哥,这不是存心给自个儿添堵么……

    她虽是嫌弃小乌拉那拉氏的无脑和蠢顿,却又不能不解释。

    谁让现在她们是同盟呢,要是小乌拉那拉氏被人抓住把柄,她也会被牵扯进来,那她好不容易才让四爷对她生起的那点怜惜之情,岂不是又白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对着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解释道:“咱们得让肖嬷嬷找到她!”

    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傻瓜,她就是脑筋不太灵通罢了,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么一提醒,她也就明白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但是弘晖阿哥将小丽娘藏得那般严实,冯宝那死太监又是个死忠心的犟驴,刚刚愣是在乌拉那拉氏的院门口停住了脚步,咱们怎么让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小丽娘呢,总不能咱们跑过去报信吧!”

    “就是去报信,你去给她报信,这不是正合适么!”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着说道。

    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早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合计好了,不然她又何必巧舌如簧地劝说小乌拉那拉氏去示好乌拉那拉氏呢,所图就是希望将合适的消息传递到乌拉那拉氏的耳朵里。

    小乌拉那拉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笑着点点头,说话就要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媚儿赶忙拉住她,又低声交代几句,确定小乌拉那拉氏不会将这出好戏搞砸,她这才松开了手,笑呵呵地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出门。

    待小乌拉那拉氏匆匆忙忙地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院里跑的时候,她也往后面走去。

    一会儿,她乌拉那拉氏媚儿就要在四爷跟前儿,再扮上一出慈母孝女的把戏,只有占尽先机,她这个远房旁支的县令之女才有希望成为府里的新任侧福晋,既然在门第上不如小乌拉那拉氏,她就唯有刷尽慈母光环,毕竟谁是新任侧福晋,还需要四爷点头才是。

    就在她们各怀心事地算计着的时候,尔芙已经喝上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天知道,为何这房间的墙面都是粉色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当初为何调配出让小七那个熊孩子满意的颜色,尔芙和白娇折腾了多久,愣是在这个没有乳胶漆的时代,研究出了一种近乎白色的浅粉色墙漆,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还特地打了张特殊的公主床。

    可以说,当初的这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尔芙对小七那份母爱的证明。

    现在被乌拉那拉氏霸占了尔芙住过好些年的长春仙馆,顺带着还霸占了小七的这间小住闺房,那些家具摆设都能搬走,但是这粉粉嫩嫩的墙就挪不走了,锦兰竟然还不识货地嫌弃这房间的风格呢!

    也就是尔芙不知道,不然尔芙都能活活掐死她。

    这是一种夸张,尔芙也就是会不开心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外间堂屋里,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了弘晖几句,逗得弘晖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乌拉那拉氏终于耐不住性子地出声阻拦道:“福晋姐姐和李妹妹,你们就别逗咱们弘晖阿哥了。

    弘晖阿哥岁数小,这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么打趣呢,不如咱们还是先将锦兰那丫头唤出来,让弘晖阿哥瞧瞧咱们替他选的贴心人吧!”说完,她就不等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同意地朗声将锦兰从内室里唤出来了。

    锦兰身处内室,和外间堂屋里的众人,仅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也将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打趣的闲话,统统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她原本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朝思暮想都是姨夫家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远亲秀才郎,但是听着尔芙和李荷茱李侧福晋等人的话,想想器宇轩昂、尊贵无比的弘晖阿哥,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

    毕竟如弘晖阿哥这样文武双全、且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本就是少女们倾慕的对象,锦兰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也深知自个儿和弘晖阿哥之间的悬殊差距,但是谁还没有个做白日梦的时候。

    尤其是她现在所处的身份,听到那些恭贺之言。

    锦兰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当她走到内室落地罩前,玉手轻撩珠帘,缓缓挪步而出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更注意起自个儿的仪态,努力将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弘晖阿哥的眼前儿。

    做人,总归是要些梦想的,万一成真了呢!

    此时此刻,锦兰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她聘聘婷婷地来到堂屋里,身形微微斜向弘晖阿哥的方向,将她最完美的侧脸,展露在弘晖阿哥眼前儿,同时浅浅一礼,柔声道:“奴婢见过弘晖阿哥,请弘晖阿哥安,阿哥吉祥。”

    说完,她也不曾起身,只是微微抬起脸庞,眼神妩媚勾人地落在了弘晖的身上。

    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首主位,和尔芙之间就隔着一张八仙桌,自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她一边暗恼着锦兰的痴心妄想,一边也担心着弘晖会不能自持,被锦兰的美色所惑,忘记了他的本意,顺着尔芙和李荷茱等人的话茬,直接将锦兰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让锦兰这丫头白白拣了便宜……

    她紧张得双唇紧抿,隐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好在弘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人儿的毛头小伙子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处闹剧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看不上眼前儿这连矜持二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的锦兰,更是一点都不想将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带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见他脸色微沉地别过头去,微微抬抬手,冷声道:“不必多礼。”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是登时松了一口气,而锦兰却觉得受到了很大羞辱。

    她自认自个儿不比小丽娘的模样差,且对诗书琴画都有所了解,便是不会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却也是鲜亮动人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当初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不会安排她作为陪嫁丫鬟入府。

    她能够成为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陪嫁丫鬟,原因有二。

    一来是她本是乌拉那拉氏瑞溪从小到大的近身婢女,忠心可嘉;

    二来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额娘也是想着她这张俏丽动人的面庞,能够在乌拉那拉氏瑞溪不方便的时候,替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瑞溪拉拢住四爷,让乌拉那拉氏瑞溪在四爷府中获得更多的尊荣和权利。

    而她一向自信的容貌和才情,竟然比不上小丽娘那个一看就满肚子鬼主意的戏子,锦兰怎么可能不觉得屈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住弘晖阿哥的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然后再丢给弘晖阿哥一个大大的耳光,好好替自个儿出出这口恶气。

    只是身份所限,便是她心里有千百般的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退回到内室去,此时此景,锦兰对那个她一向都不甚喜欢的小丽娘,充满了嫉妒和恨意。

    锦兰眼底太过明显的怨毒之色,落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乌拉那拉氏笑了。

    她没想到今个儿竟然阴差阳错地让锦兰和小丽娘两个人结怨了,这倒是省得她再从中挑拨,或者是故意传出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遮掩了,就瞧锦兰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看来她是大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旁边看戏,等待着她预期的那一幕发生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乌拉那拉氏暗暗欢喜的时候,尔芙说话了。

    尔芙也不是非要破坏乌拉那拉氏的好心情,实在是乌拉那拉氏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太刺眼了,本就和她有仇的尔芙,怎么可能看着她如此洋洋自得、暗暗欢喜呢,可不是要给她找些麻烦,替自个儿和自个儿那双可怜的龙凤胎稍稍收些利息呢!

    她轻咳两声,将弘晖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个儿的头上,这才压低声音的含笑说道:“我瞧着你的模样,似是没有看中刚刚那丫头,不知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够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顺着你的心思挑选,毕竟是给你选妾室,总要按着你的心意选,不然不但你觉得委屈难受,也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说着,她还不忘问问乌拉那拉氏和李荷茱李侧福晋二人的意思,寻求二人的赞同。

    尔芙这番话入情入理,便是乌拉那拉氏想要反驳,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借口,而李荷茱李侧福晋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自是连连赞同着。

    如此一来,尔芙还未说完的那些话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说出来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弘晖,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记恨着我成为你的继母,顶替了你亲额娘在府里的地位,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好的,你看乌拉那拉侧福晋和李侧福晋都很认同,那你也就别不好意思啦,和咱们这些长辈好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完,她就一副‘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的模样,随手端起了手边有些凉的茶盏,微微垂首,全神贯注地用茶碗盖拨动着漂浮在茶碗里的几片零碎茶叶,等待着弘晖给出答案,她是打定主意了,今个儿一定要定下指给弘晖的新格格人选,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功。

    而弘晖也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或者该说他就没打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即便乌拉那拉氏丢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暗示眼神,希望他能够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过今个儿再说,但是弘晖还是顺着尔芙的意思,直接说起了他心仪的姑娘是外面院里廊下给花浇水的那位小宫女。

    那个在廊下给花浇水的小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小丽娘。

    此言一出,乌拉那拉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差点晕倒在当场,而尔芙却高兴坏了,瞧瞧乌拉那拉氏那般难看的脸色,她就知道她成功地破坏了乌拉那拉氏的设计,那她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不等乌拉那拉氏这位主人吩咐,她就喧宾夺主地直接吩咐诗晴去外面将弘晖提起的宫女带进来了。

    这也是巧了,小丽娘在廊下浇花,本是做做样子的,趁机和弘晖玩玩眉来眼去的小游戏,却因为乌拉那拉氏将特地描眉画眼过的锦兰叫进去了,这心里有些乱,便也没有离开她看到弘晖时候的位置,还拎着个长嘴水壶在那里一下下地摧残廊上妆点院落的盆景呢。

    诗晴本来还有些发愁该去哪里找弘晖阿哥所说的那位小宫女呢,毕竟她对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宫婢都不甚了解,没名没姓地去找一个清秀柔美的小宫女,哪里有那么容易,结果还不等她叫过人来好好问问呢,便直接瞧见小丽娘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笑呵呵地迎着小丽娘走去。

    小丽娘心不在焉地浇着花,连水壶里的水都已经彻底倒空都没有发现,脸上更是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狰狞之色,但是却没有吓住诗晴那丫头。

    毕竟她是嫡福晋跟前儿的宫婢,别说如小丽娘这样的宫婢不敢和她呲牙,就是这四爷府里的内眷见到她,也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姑娘,她嘴角噙笑地迎着小丽娘就走过去了,一走近小丽娘身边,她也认出小丽娘是洪家班的一位青衣花旦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点破小丽娘的身份,反而故作陌生的问道:“你是新来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伺候的吧,你倒是个好运气的丫头,许是刚刚弘晖阿哥进门的时候瞧见你了,又正巧碰上咱们主子和侧福晋想要给弘晖阿哥指上个体己人,咱们主子问过弘晖阿哥的意思,弘晖阿哥许是瞧中你了,跟我一块进去给弘晖阿哥请个安吧!”

    说着,诗晴就上前抢过她手里拎着的水壶,不等她回答地拉着她往厢房走去。

    小丽娘这会儿还真有些傻眼呢……

    本来按照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她所说,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她送到弘晖阿哥的身边去,怎么这个大大咧咧的宫女会跑来说这番话,该不会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借她做幌子,将自个儿身边的锦兰送去伺候弘晖阿哥吧,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不然乌拉那拉氏为何要让锦兰特地打扮一番地进去等着弘晖阿哥过来呢……

    此时,小丽娘心底那一丝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激之情,彻底成为了忿恨。

    不过她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面上仍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懂诗晴所言一般,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被诗晴拉到了厢房门口,见到了诸位主子在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情愿,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候差,倒是比内室里的锦兰更像宫女。

    尔芙倒是没认出小丽娘的出身来历,她神色淡淡地瞧向小丽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说道:“瞧着是个懂规矩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就是看着太规矩了,显得有些古板了,怕是不能替弘晖分忧解愁,消解烦闷呢。”

    说着,她又对着下首垂首而立的小丽娘,柔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啊?”

    小丽娘闻言,有些拘束地抬起头,瞧瞧左右那些打量货物似的打量自个儿的女人,轻声道:“奴婢自幼家贫,除了会些针黹女红这些姑娘家都会的活计,也就会做几道小菜,实在是没用得很。”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副很是自卑和羞愧的模样。

    “这姑娘家家的,可不就是会这些活计,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个荷包都绣不好呢。”尔芙好似是不忍心看到小丽娘如此尴尬般的安抚道。

    而她这句话才说出口,倒是给了弘晖一个接茬替小丽娘辩解的机会了。

    他故作老成地摸摸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颏,沉声说道:“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女子的本分就是主持内宅庶务、相夫教子,会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她们生出不必要的野心,如牝鸡司晨的吕雉、武媚!”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对于四爷的耳目灵通,尔芙早已经有所了解,并不意外。

    她端起旁边早就备好的一杯蜜枣茶,咕嘟嘟往嘴里猛灌了两口,任由甜丝丝的蜜枣茶从嘴角滚落而出,笑呵呵的答道:“小丽娘是多了些野心,但是也能理解,有错,却罪不至死,瞧着您昨个儿那模样,我怎么敢让您轻易地接触到她呢,她一条小命没了不打紧,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您的名声就毁了,不值当。”

    “你倒是聪明,爷真想一条绫子送她上路呢!”四爷将一朵摆在盘边做装饰的萝卜花往嘴里一丢,嘎吱嘎吱地嚼着,好一会儿才一脸不爽地喃喃道。

    对此,尔芙也并不意外。

    甭管四爷是什么样的性情,一个从小生活在紫禁城里的皇子,便是再仁善宽和,却也不会将一个戏子的性命看得太重,何况四爷本就是个严于律己、亦严于律人的刻板性格,他厌恶小丽娘那些害人心情的痴心妄想,更恨小丽娘勾搭上了自个儿的嫡长阿哥,所以他暴怒之下是真打算弄死小丽娘以绝后患的……

    可惜,他的冲动,很快就平息了。

    四爷在尔芙的影响下,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也越来越心软了,想想小丽娘也不过是想要逃出戏班子,过上尊荣优渥的日子,人往高处爬,这又有什么大错呢,便不再和小丽娘一个小戏子计较太多了。

    只是等他缓过神,苏培盛却是白跑一趟。

    因为尔芙竟然偷偷将小丽娘关到其他的地方去了,也就是之前提过的溪云阁。

    溪云阁的名字是不错,却是个破落不堪的小院,但是这并不是让苏培盛不能踏足的理由,而是尔芙这样的安排,让四爷不好再插手这件事里,他能够这会儿才问,便已经说明他消气了,尔芙才敢这样大大咧咧地打趣四爷。

    “就你心善。”四爷吃光碗里最后几粒米饭,苦笑着道。

    尔芙闻言,仍然慢悠悠地吃着自个儿眼前那一小碟蜜渍果脯,一碗苦药汤下肚,她觉得她这舌头根儿都苦得发麻了,哪里心情和四爷扯这些闲淡无味的事,只是敷衍地扯扯嘴角儿,便算是回答了。

    四爷撂了筷子,端起茶碗,继续说道:“你就不怕被旁人误会你的心思!”

    “你会误会吗?”尔芙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四爷这会儿试探来、试探去的意思了,她稍显不高兴地斜眼看去,冷声说道。

    尔芙不介意被四爷误会、怀疑,却讨厌四爷这种曲里拐弯的套路。

    四爷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低声说道:“爷自是不会,爷还不是担心旁人误会你,闹出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坏你的名声。”

    真是个爱闹别扭的妮子!

    本就被嘴里那股萦绕不去的苦涩感觉,弄得心烦不已的尔芙,听到四爷这番好似是解释般的言论,再也坐不住了,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委屈。

    她丢下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蜜饯,冷冷说道:“切,谁人背后无人说,我要是真怕别人非议,早就该一死了之了!”说完,她也就直接甩着袖子往内室里走去了,还算不错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四爷见状,有心阻拦,却到底没有开口。

    他本就是个疑心很重的男人,他最信任的人是尔芙不假,但是终归不能完全相信,尤其是事情牵扯到先福晋所生的嫡长阿哥弘晖的时候,虽然尔芙回护小丽娘的举动,看起来是很符合尔芙的性格和行事准则,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怀疑尔芙。

    其实昨个儿这点事儿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地琢磨了好几圈……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个儿该信任尔芙,但是心底怀疑的种子,还是生根发芽了,最终他犹犹豫豫地忍了整晚,到底是没能管住这张破嘴。

    虽然他明知道他这样问,一定会让尔芙这妮子不高兴,却还是做了。

    事情,也果然如同他预想的那般发展着……

    尔芙那张如沐春风般的笑脸,登时就阴沉下来了,更是气得甩袖子走人了,但是四爷坐在那儿,却是心里舒畅如同三伏天喝冰水一般的痛快着。

    因为尔芙是个不善于隐藏真实想法的单纯人。

    她也许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去破坏弘晖在自个儿心中的形象,让弘晖离世子之位越来越远,但是她却不可能将含冤委屈的模样扮演得如此逼真,也正是因为尔芙的愤愤离去,让四爷心里那颗石头落了地。

    至于会不会因此坏了他和尔芙之间的情分,四爷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尔芙是个爆竹脾气,沾火就着,却也很容易就消火消气了,有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去哄,自个儿就不知为什么事高兴起来了,根本不存在隔夜仇这种事,再说夫妻之间有些小纷争,也是一种生活情趣。

    想到这里,四爷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吊儿郎当地往内室里走去。

    他要和自家小妮子玩点小游戏!

    而就在他耍无赖似的凑在尔芙耳边说着荤话,大手到处乱摸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老婆子,蓬头垢面地来到了廊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负责在溪云阁看守小丽娘的粗使婆子。

    她粗手笨脚,却有一把好力气,府里搬搬抗抗的活计,离不得她,脑袋瓜儿也算是机灵,又在府里伺候多年,本该早就成为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了,但是她到现在还是个不起眼的粗使婆子,原因就在于她有个大家伙儿都知道的毛病,那就是爱偷懒,时不时就躲在角落里睡过去了。

    比如今个儿就是如此。

    她窝在墙根儿的避风处,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又没有老姐妹能陪自个儿插科打诨地闲唠嗑,无聊得很,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要不是快晌午了,小丫头过来送饭,叫醒了她,她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只是当她拎着食盒进到房间里的时候,一下子就傻眼了。

    小丽娘不见了!

    她慌里慌张地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小丽娘的身影,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了,随后她就连滚带爬地跑来找尔芙请罪了。

    正在内室里,腻腻歪歪的尔芙和四爷闻声,齐齐出现在了粗使婆子跟前儿。

    粗使婆子不敢说自个儿一直窝在院墙根儿偷懒小憩的事,只说自个儿就是去院门口取了趟食盒的空,小丽娘就不见了,不是她故意隐瞒,实在是实话实说会丢了差事,也怕四爷一怒之下就要了她这条不值钱的老命。

    “废物,早就知道你这老奴爱躲懒偷闲,这看个人都能看丢了!?”尔芙怒喝道。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本来就被四爷怀疑自个儿的用心,又因为她回护小丽娘的举动,让四爷猜忌起小丽娘是自个儿安排到弘晖阿哥跟前儿的一枚棋子,现在更好了,这被看管起来的小丽娘,竟然跑了……

    尔芙表示:这真是锅从天上来,半点不由人啊!

    粗使婆子抖抖瑟瑟地跪倒在地,如同被煮熟的虾米似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尔芙是有怒说不出,连连咬牙,最后也不过一摆手,罚她两个月月钱就算了,到底是这把年纪的人儿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何况尔芙本就是个心软和善的好人。

    四爷看出尔芙的为难和窘迫,主动解围道:“丢就丢了吧,让人到处找找,她别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使什么坏心眼就行了!”

    说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他要去清辉阁看看,别是弘晖偷摸将人救走了,打算拐带到南边军营去,那这事儿就不是关起门的家事,而是乱军纪的大事了,到时候五十军棍打下来,就瞧着弘晖的小体格子,还不得被打死、打残了!

    说到底,四爷还是心疼孩子的好父亲,不忍心让弘晖太受苦。

    尔芙目送着他走远,扭头将躲在耳房里歇脚偷懒的赵德柱叫出来了,冷声吩咐道:“领人将这园子里空置着的院落都搜查一遍,我就不信她小丽娘能长膀儿飞了,真是个祸害了,既然她是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那咱们也别和她客气啦,要是实在找不到就把她的卖身契送去顺天府衙门,只当是逃奴处理。”

    她是真的动怒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尔芙不是天子,也不是匹夫,却是玉牒在册的亲王福晋,指使顺天府衙门做些事,连面都不需要露,而且这顺天府上下的衙役官差,还得将这事当成天大的事办,必回发下海捕文书,追得小丽娘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就在她满心恼怒地要小丽娘好看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也要气疯了。

    小乌拉那拉氏意有所指的一番话,似是而非的挑拨,还有那些好似说漏嘴的线索,让乌拉那拉氏察觉到了不妥,要是她没发现小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沆瀣一气的事儿,她还真不会多想,毕竟小乌拉那拉氏在她眼里就是天大的蠢货,哪里会搞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兴许还真就中了她们设下的圈套。

    不过现在么……乌拉那拉氏心里微慌,面上却是浅笑盈盈地应付着。

    她好不容易打发了小乌拉那拉氏,朗声唤进了紫苏,低声吩咐道:“你家主子我有麻烦了,你快些去找到肖嬷嬷,让肖嬷嬷赶紧回来,什么都不必说,只说是我有急事找她,也甭管她找什么样的理由拖延,一定要尽快将她带回来!”

    “奴婢这就去。”紫苏见状,恭声应是,快步往外走去。

    主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时候就需要紫苏这样机灵懂事、会办事的丫头去跑腿儿,毕竟肖嬷嬷的性格执拗,很可能不听从她的安排,要真是让肖嬷嬷将小丽娘带回到自个儿的院里,那自个儿就是浑身长嘴都解释不清楚这件事了。

    乌拉那拉氏颓坐在堂屋里,脑门上是冷汗淋漓,心底就如同打鼓般嗵嗵作响着……

    她真的是吓坏了!

    如果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的算计成真,一个暗害府中嫡长阿哥的罪名,足以让她在宗人府的地牢里度过余生了。

    老天能够怜悯她一次,让她重头再来,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若是再失败……

    那就等死吧!

    乌拉那拉氏坐卧难安地等在长春仙馆里,肖嬷嬷却仗着一身不错的腿脚工夫,正和紫苏满园子地转圈圈呢,所幸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小丽娘的瞬间,紫苏终于追上她了。

    紫苏不给她和小丽娘对话的机会,一把就抱住了肖嬷嬷的粗腰,往外拖着。

    “你疯了!”肖嬷嬷眼瞧着除掉小丽娘的机会从手边溜走,看向紫苏,一双眼睛都是充血的,恶狠狠的骂道。

    紫苏可不怕这些,笑呵呵地说道:“嬷嬷勿恼,咱们主子那边儿找你有急事。”

    说完,她就又一次抓住了肖嬷嬷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扯着肖嬷嬷往外走去。

    外面的动静,早已经惊动到房间里如惊弓之鸟般的小丽娘,小丽娘探出脑袋瓜儿,怯怯地趴在窗边的细缝前,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看清楚来人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嬷嬷和宫婢,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从后窗翻出去了。

    等肖嬷嬷甩开紫苏,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只剩下墙角还有余温的一个铺盖卷。

    肖嬷嬷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追上去,但是想到紫苏所言,她也唯有放弃打算了,但是她还是狠狠往紫苏的胳膊腿等旁人瞧不见的嫩肉上拧了几把,直拧得紫苏泪眼汪汪的,这才甩着袖子往长春仙馆走去。

    她倒要好好问问乌拉那拉氏,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地是闹哪一桩!

    “到底是谁坏了我的好事!”而抱着孩子在外吹风散步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是最先发现肖嬷嬷回到长春仙馆的人,她瞧着肖嬷嬷和紫苏一前一后地回到长春仙馆,便知道她的打算落空了,也就没必要再在外面吹冷风了,她紧了紧小格格身上包裹着的锦被,扭头看向身旁伺候的宫婢,冷声问道。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反倒是四爷,并不是在意那些莫须有的风水问题。

    他细细端详着四爷府的平面俯瞰图,手指在纸上勾画片刻,微微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有这种需要,那明个儿爷就让苏培盛领着人过来量量尺寸吧,不过这后开的院门尺寸不宜过大,不然就要动墙边那些古树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和小七离得近一些。”尔芙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她其实就是想要和小七离得近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以前她才刚生下小七的时候,总觉得有奶嬷嬷帮忙照顾孩子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儿,甚至还觉得孩子哭闹是一件很烦心的事儿,顶多是抱着吃饱咬手指玩的小七逗逗,大多数时间都是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根本就没有那种母爱泛滥的时候。

    而现在她瞧着一天天长大的小米团,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甚至会犯傻的想象,要是小米团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呆萌呆萌的稚子状态,那该是一件多么可爱的事儿,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更加贪恋有孩子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了。

    三个孩子里,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小七这丫头了。

    小七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虽然是生了小七,心里却没有做娘的觉悟,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心里是觉得自个儿有些亏欠小七的,尤其小七还是个注定要嫁给别人的女孩子,能留在自个儿身边的时间,也就是这短短几年了,偏偏她还不能随着性子去宠着小七这孩子,因为小七总是要嫁给别人家做媳妇的,单靠身份在婆家享受尊荣,又哪里比得上夫妻和睦幸福呢!

    正因为如此,她就更是想要多陪陪小七了。

    虽然尔芙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四爷,但是她提起小七时候的满满不舍和心疼,却还是让四爷和她想到了一块,相比起弘轩和米团,四爷也是更喜欢小七一些,他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而是觉得阿哥就该要严格约束些,而格格则可以更加疼爱呵护些,所以想起自个儿呵护疼爱长大的小格格有一天要嫁到别人家去,他这心里比尔芙还不是滋味呢,他将坐在自个儿旁边的尔芙揽入怀中,仿佛在安慰尔芙,却也是在安慰自个儿的低声呢喃道:“小七会一直留在咱们身边儿的,她从小就是最懂得孝敬咱们的孩子,哪里会舍得离开咱们身边儿呢!”

    与此同时,四爷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小七远嫁出去。

    以前,尔芙曾经趁热打铁地求自个儿写下一纸保证,保证不会将小七嫁到条件比较清苦的草原上去,但是那时候他是被尔芙求着答允的,而现在是他自个儿发自内心的舍不得,这两种看似相同的决定,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在,听着四爷轻轻的呢喃,尔芙觉得心底的一块大石头都彻底落了地。

    四爷一直都是个实干家,他既然答应了要让苏培盛安排人过来量尺寸、开院门,便不会拖延,第二天清晨的上朝路上,他就将这件事吩咐下去了,等到他晌午时分回到府里时,内务府的工匠都已经在正院后围墙外拉开了架势,要用的青砖黛瓦和朱漆木门等各种材料都堆在了一侧临时搭起来的毡棚里,而同往听雨斋的小路上和后围墙的内侧,也都拉起了毡幔阻隔,左右还有陈福指派的小太监盯着,免得有胆大妄为的工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正院这边动工程,但是却不影响尔芙的日常起居。

    她打发走一个个过来打探消息的情敌,照常和管事嬷嬷商量着变卖产业的事儿,这让后院那些等着看好戏的情敌都有些失望起来,却也让这些女人更坚定了要挖倒尔芙这座大山的决心,因为没有哪个女人是不会拈酸吃醋的,一个本该依仗着名分统领妾室的嫡福晋,却比她们这些妾室更得宠,怎么可能不引得这些妾室针对、设计呢!

    不过尔芙却没有闲心在意这些情敌的看法,她很忙,她有很多大事要她操心……

    因为还不等她安排好府里变卖产业这些庶务,宫里得到消息的德妃娘娘就将她叫到宫里去问话了,一块和她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人,还有新进府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瑞溪和格格乌雅氏赫赫,这乌拉那拉瑞溪是先福晋的同宗亲属,乌雅赫赫是德妃娘娘的堂侄女,和德妃娘娘都有着比较特别的关系,有着这俩货儿和她一块进宫请安,尔芙这心里怎么可能不七上八下的不安着呢!

    被屏风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正殿里,红烛闪闪,高高挂起的八角宫灯,散落下暖暖的暗黄色光晕,穿着一袭暗褐色金丝绣凤穿牡丹袍摆旗装的德妃娘娘,举止端庄、气度雍容地坐在正对着殿门摆着的那张双凤齐飞的鎏金宝座上,她微垂双眸的拨动着指尖带着的赤金绞丝镶珠护甲,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好似回过神似的抬抬手,示意尔芙等人坐下说话,同时带着几分不满地瞥着身侧站着伺候的宫婢,打圆场的数落道:“本宫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常有走神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本宫一下,白白让这些孩子受累。”

    尔芙早就已经想到突然被德妃娘娘召进宫来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拘礼的时间久些,也在她的预料范围里,所以她根本就不意外德妃娘娘反应,而且她也习惯了,在现代的时候,通过各种资讯看到的恶婆婆事迹,让她对这位还算是比较疼爱她的德妃娘娘容忍度是超高的,而乌雅赫赫知道自个儿能够进四府里伺候,也是打心里头敬仰崇拜着这位能从宫女成为一宫之主的姑姑婆婆的,更不会将这种事儿放在心上。

    一时间,殿上三女里,唯有乌拉那拉瑞溪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到底还是没能及时转变心态,即便是换了外壳,即便是丢了正室嫡妻的名分,但是骨子里对德妃娘娘是包衣旗宫女的出身,还是瞧不起的,以前她是康熙帝亲自指给老四的嫡福晋,又是一品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的娇女,所以德妃娘娘瞧出乌拉那拉氏这个满洲八旗出身的贵女从心里瞧不起她,德妃娘娘也不好为难她,顶多就是冷淡着些,尽力维持着双方的脸面,因为德妃娘娘知道她和乌拉那拉氏闹起来的话,旁人会说乌拉那拉氏不懂规矩,却也会笑话她这个做长辈的全无担待之心,还会连累老四在康熙帝跟前丢脸,可是现在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变成了才入府伺候的侧福晋乌拉那里瑞溪,还摆出这副高傲的姿态,真就是深深刺痛了德妃娘娘的心。

    作为一个额娘,德妃娘娘对尔芙尽力缓和她与老四之间的母子情分是感谢的,可是她瞧着老四偏宠尔芙的时候,这心里也有着隐隐的担心,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例子,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这深锁重重的内宫里,一直都是不缺少的。

    她和老四的母子情分,本就淡薄,想想早逝的顺治爷为了立董鄂妃为后,连孝庄文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接连废了孝庄文皇后的两个侄女,那轮到她德妃娘娘的头上,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的,何况她和老四之间的母子情分,远远比不上孝庄文皇后和顺治爷之间的母子情分,她又有着和当初的孝庄文皇后同样的心思,想要抬举自个儿的娘家,愣是将自个儿的堂侄女乌雅赫赫塞到了老四的后院里,所以她想得就更多了些。

    可以说,从乌雅赫赫进四爷府的那天起,她这心里就从未安稳过。

    不过德妃娘娘和四爷的性格相似,都是很要强、要脸面的人,她不愿意将自个儿软弱的那面展现给别人看,只能是强压在心底,用坚冰将内心的柔软层层包裹起来,不安到极致就是愤怒,但是她也清楚她这股愤怒是不理智的,所以一直都被她强行压制着,现在被乌拉那拉瑞溪用那种若隐若现的嘲讽目光一看,登时就炸了。

    当初德妃娘娘愿意担待乌拉那拉氏是她不愿意让老四跟着丢脸,现在却不一样了。

    区区一个妾室就敢当着婆婆的面摆脸色,如果她这个做婆婆的还不吱声,那就不是她心胸开阔、宽宏仁爱晚辈了,而是她和善过头了,所以德妃娘娘很是果断地抬起手,重重地一拍雕琢着卷云纹的宝座扶手,将自个儿的不高兴摆在了明面上,但是她也没有冲着乌拉那拉瑞溪这个侧福晋说话,而是王对王的找到了坐在下首的尔芙头上。

    她黑着脸,冲着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尔芙,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地沉声教训道:“尔芙丫头,额娘知道你性格温婉,待人温和有礼,尤其是老四那些妾室,你更是当做亲妹妹般体恤呵护,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时候,这该立的规矩,还是要让她们立起来,额娘可是听毓秀请安的时候说起过,你从未让老四后院里的那些妾室在你跟前立过规矩,这不好,可得改改,尤其是老四府里新添了几位家世显贵的侧室,这满洲八旗出身的贵女在家里就是备受看重的姑奶奶,进了府,难免会有一时转不过弯儿的时候,你要是再不将规矩当回事,她们怎么能明白何为嫡庶尊卑呢!

    这点,你前头那位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就做得比你要好得多,你得学起来。

    嫡福晋要宽和温婉、善待妾室、呵护庶出子女,确实是要有个好名声,但是不能太在意名声,这宽和贤惠的名头是很好听,但是你也是这后院所有女眷和孩子的大家长,既是做大家长的人,这该管就要管,该罚就要去罚。

    额娘这话,你可听明白了?”说完,她又横了眼坐在尔芙下首的乌拉那拉瑞溪。

    德妃娘娘这些话说得是真够直白的了,尔芙就算是傻,也不会看不出德妃娘娘这股火是冲着谁来的,但是她是半侧着身子冲着德妃娘娘方向的,并没有注意到乌拉那拉瑞溪的表情有何不妥,只当德妃娘娘是由乌拉那拉瑞溪联想到了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忙点头应是,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坐在最末尾位置上的乌雅赫赫却是看得清楚,她才入府不久,还没有在府里站稳脚跟儿,也知道四爷对尔芙的看重,知道自个儿想要得宠,想要在四爷跟前儿有脸面,还需要依仗着尔芙的抬举,可是也不会盲目地得罪了府里的其他人,比如身份贵重的乌拉那拉瑞溪,毕竟她和尔芙能听明白德妃娘娘的暗示,乌拉那拉瑞溪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德妃娘娘是在指桑骂槐,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也为了不让乌拉那拉瑞溪迁怒到她这个小格格的头上,她笑呵呵地唤着姑母,替乌拉那拉瑞溪打起了圆场。

    到底是自个儿当女儿疼爱几年的侄女,德妃娘娘不会让乌雅赫赫没脸,心里却也是有些不舒服,她不信乌雅赫赫没看出乌拉那拉瑞溪那一脸的鄙夷之色,但是乌雅赫赫还在为乌拉那拉瑞溪找补圆场,果然还是将自个儿的利益和好处摆在了第一位,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已经过世的温宪那孩子,她想:如果温宪还在,必然不会如同乌雅赫赫这样,到底不是自个儿生养的孩子,即便是自个儿在疼爱她又如何,终究是差了些意思。

    想到这里,她微微摇了摇头,暗叹道:罢了,左右自个儿给了她一份体面和出路,以后就把她当成是老四那些妾室看好了,也免得自个儿再伤心了。

    乌雅赫赫绝想不到她几句打圆场的话就引得德妃娘娘如此反思,若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因为相比起乌拉那拉瑞溪这个侧福晋在四爷心目中的分量,无疑是德妃娘娘更重些,说话更有分量些,有了德妃娘娘的回护,即便是她在府里不受宠,却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不过当她躲在窗外的隐蔽处,她听着听着就发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了。

    尤其是当肖嬷嬷目光锐利如鹰隼,满目寒光地环顾四周时,她更是觉得后脊梁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远处的吵嚷声,已经越走越远地消失在风里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圆明园内当差的护卫正按图索骥地遍处搜查小丽娘的身影呢。

    乌拉那拉氏作为曾经抬举小丽娘,意图将小丽娘指给弘晖的人,这会儿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地应付四爷的责问,弘晖也没能逃过责难和质问。

    不过他难得撑住了,竟然硬撑着撑过了四爷的一连串盘问。

    他成功地瞒住了自个儿想要携美出逃的打算,也隐瞒住了小丽娘藏匿的地点,却坑苦了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的肖嬷嬷曾初入溪云阁的事儿,到底是瞒不过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四爷以此为借口,直接将她的禁足期延长到了半年之久。

    而这还是因为到底没有抓住乌拉那拉氏以小丽娘为棋子的实证,不然……

    乌拉那拉氏一脸苦涩地送着四爷和尔芙走远,后怕地拂拂起伏不定的胸口,扭头看着一脸懵状态的肖嬷嬷,低声叹道:“也许咱们从最开始就中了别人的算计,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可惜了弘晖,少男心动,却碰上这样的事情。”

    说完,她就长吁短叹地回到房间里,任劳任怨地研墨抄经了。

    禁足半年,抄经百卷……

    她这个冬天不好过,要是现在不努力多抄写几遍经书,待到冬日来临,便是房间里升起地龙和炭盆,十指长时间露在外面,又要握着细细的毫笔抄经,生上一两个冻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不想自个儿的手指,冻得像一根根细细的胡萝卜,也不愿意忍受那份难捱的刺痒感觉。

    而被乌拉那拉氏独留在院里的肖嬷嬷,仍然是满脸不解。

    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个疑问留在心里太久,借着进去伺候乌拉那拉氏笔墨的机会,直接提出了疑问,而且还将她所怀疑的人是谁点明了:“难道小丽娘是嫡福晋特地挑选出来的,故意要送给弘晖阿哥,打算借此消磨弘晖阿哥意志的一枚棋子,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呢?”

    乌拉那拉氏手上抄经的动作不停,微微侧眸看向肖嬷嬷,笑着摇摇头。

    她虽然很想将这个罪名扣在尔芙的头上,但是尔芙是聪明人,便是此事是她做的,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空口白牙地指证府中嫡福晋,那行为太愚蠢了,更何况幕后设计的人并非尔芙,幕后设计的人,也并非想要伤害弘晖阿哥,从头到尾被算计的人就是她乌拉那拉氏。

    她之所以被禁足半年、罚抄经百卷,还能保持住浅笑吟吟的模样,原因很简单。

    因为乌拉那拉氏不但发现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算计,还找到了一直隐藏在自个儿身边的毒蛇,更想出了反击的办法,她看似是被禁足在长春仙馆,和外界断绝联系了,却能够借这段时间,将她早就准备好的人手安排进府,送到合适的位置去当差,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且她还可以借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争取早日生下一子半女的,甭管生下来男孩女孩,总归是弘晖的助力,也是自个儿的依靠。

    以前是她一叶障目了,总想着再生个孩子,难免会分散自个儿的注意力,不利于自个儿照顾弘晖,因为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怀胎十月,处处小心,时时防备,一朝产子,更是要小心呵护,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中了旁人的算计,但是这次的事情,让她清醒过来了。

    弘晖是她的孩子,却不是她乌拉那拉氏瑞溪名正言顺的孩子。

    她关心弘晖,她帮助弘晖,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但是她到底难以走进弘晖的心里,得不到亲子的信任,而且年龄相仿的关系,还容易引起旁人的猜忌和怀疑,到时候不但她要倒霉,弘晖更是要跟着倒霉,再看四爷的态度,她也不打算将筹码都压在弘晖的身上了。

    抛开这些外在的因素,她看到铜镜里自个儿年轻的容颜……

    乌拉那拉氏也不愿意被人话里话外地指责自个儿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再考虑到四爷的年纪,也许再生下一两个儿子,才能更保险些。

    不得不说,先前弘晖袖手旁观的态度,还是让乌拉那拉氏有些伤心和灰心了。

    “这些事就咱们俩人儿的时候,你说说是无所谓,我不怪你,但是要被旁人听见,又是一桩麻烦事,再说嫡福晋也不是容不下弘晖阿哥的人,不然当初就不会求四爷将弘晖阿哥从恩济庄接回来了……”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思绪,柔声劝道。

    不过她却并没有点明幕后设计自个儿和弘晖的人是谁,因为她还指望肖嬷嬷能够自作主张地除掉尔芙这个鸠占鹊巢的毒妇呢……

    而此时牡丹台里的尔芙,心情也不是很好。

    即便赵德柱等人已经领着护卫将圆明园里几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落都搜查过几遍了,一直未曾发现小丽娘的踪迹,但是她还是不大相信小丽娘能够凭借自个儿的能力从护卫众多的圆明园溜出去,这让她也不禁怀疑起小丽娘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她倒是不怀疑乌拉那拉氏,却也没想到和乌拉那拉氏一墙之隔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等人,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有女傍身的董鄂氏、抚养小五阿哥的陆格格和抚育小四阿哥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头上了,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大李氏都被她怀疑上了,但是查看过赵德柱手下那些耳目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也很不安。

    毕竟没有人喜欢这种被阴谋围绕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个儿落入陷阱,成为倒霉的背锅侠,前脚才收到四爷禁足乌拉那拉氏的消息,她后脚就借口身体有些不适,停了后院诸位女眷的晨昏定省,只等着归宁省亲的茉雅琦和阿兴阿一走,她就打算领着府里这些人回京去,便是皇上还留在畅春园,她也不想留在圆明园了。

    住在这种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园林里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但是没有高墙围绕的牡丹台,也让她毫无安全感,唯有回到四爷府里,住在四四方方的正院里,左右有仆役围绕,前后有高墙阻隔,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她这样的打算,也没有瞒着四爷。

    当然,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而是借着她身体不适,府里的小儿女又多,实在是受不得冷风侵袭,早些回到有琉璃窗挡风、有地龙取暖的四爷府,也省得孩子们一个个病倒了。

    四爷是疼惜孩子的人,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尔芙的打算。

    她柳眉微蹙地坐在堂屋里,瞧着里里外外转圈的诗兰和诗情,低声吩咐道:“该装箱的东西就装箱,该收拾的东西就收拾,别等到时候丢三落四地瞎忙活了,早些准备起来,也好能多抽些人手帮小七和弘那俩小糊涂蛋收拾。”

    “主子,咱们都回去?”晴岚有些紧张的问道。

    “入秋日久,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瞧着外面的树梢都已经黄了,落叶更是一茬一茬地往咱们院子里刮,咱们再留在园子里就不是避暑享福了,而是存心找罪受了,照往年的惯例,早就该回京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行园别院住着呢!”尔芙一脸不解地看向晴岚,低声呢喃道。

    晴岚见尔芙根本没有理解自个儿的意思,不禁脸上微红,却不得不出言提醒。

    尔芙闻言,恍然大悟地笑出声来,朗声说道:“这些事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等明个儿早起的请安礼上,我只要一提要回府的事情,总有人主动留下照顾四爷,再说就是这府里的内眷都随我回京了,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还在呢……”

    说到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晴岚。

    晴岚见状,赶忙跪倒在地地表白内心,生怕尔芙误会她对四爷起了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是怕自家主子离开了主子爷身边,有人趁机爬床罢了,真真是忠心提醒而已。

    尔芙耐心地听完晴岚的解释,笑着摆摆手,低声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样的蠢姑娘,旁人身边那些丫头,兴许会生出留在府里做小的心思来,但是你们这些丫头,我是一个都不算便宜咱们王爷的,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太太,身穿诰命朝服,怎么不比留在府里伏低做小一辈子好。”

    晴岚闻言,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分毫,她一脸的惶恐,显然是被尔芙吓坏了。

    尔芙瞧着她可怜,也不忍心看着她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不得不将一些自个儿和四爷之间的秘密挑明了,这才总算劝得晴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继续收拾行装去了。

    “这晴岚也是个傻丫头,走进正院院门的第一天,她就没希望了。”尔芙望着晴岚蹒跚远去的背影,回想着晴岚眼底那稍纵即逝的失望和怅然,和身旁伺候的毓秀姑姑,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道。

    晴岚看向四爷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深情……

    这样的变化,瞒不住尔芙,更瞒不过眼明心亮的毓秀姑姑,毓秀姑姑私下里就曾提点过晴岚几次,也曾很隐晦地提醒过尔芙,但是尔芙一直都没有听懂,晴岚也没有打算放弃,直到今天晴岚主动向尔芙提起是否要安排人在圆明园伺候四爷的事情,尔芙终于反应过来了。

    “其实也不怪晴岚有如此想法,本就是宫女,看惯了宫中妃嫔的尊荣富贵,心里生出些非分之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她能够管住自个儿的心,不做出背主的事,那就行了!”毓秀姑姑听出尔芙语气里的那抹失落,低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笑着打趣道:“那姑姑可曾对皇上动过心呢?”

    毓秀姑姑闻言,脸色微变,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凑近尔芙的身边,低声说道:“奴婢也不瞒着您,您是德妃娘娘的儿媳妇,便是您知道这些往事,您也不会说出去。

    当初奴婢家里和德妃娘娘的娘家等几个内务府家族挑选出十数位模样妍丽、性情温柔的女孩子送进宫,或是做奉茶宫女,或是做洒扫宫女,甚至还有被安排在宠妃跟前儿伺候的宫婢,其目的为何,您也能猜得出来,所图不过就是让家族更进一步罢了。

    当时,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乾清宫伺候,德妃娘娘做奉茶宫女,奴婢亦是如此。

    德妃娘娘心性坚定,进宫不久,便展现出了不同奴婢等其他女子的一面,得宠、受封是必然的事,但是其他那些有进取之心的女子,却早已经泯然于众人,有些人的下场都不如奴婢,不单是时也命也,更是胆识不够的关系。

    说句实话,那会儿奴婢在家里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见到皇上,奴婢就后悔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气度超凡,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御前奉茶伺候,连手脚都发软了,哪里还有旁的想法,只盼着能早早离开乾清宫,后来德妃娘娘承宠受封贵人,奴婢求着德妃娘娘将奴婢从乾清宫捞出来了。

    如果不是德妃娘娘顾念着这份情谊,奴婢早就被吓死在前请宫里了!”

    说完,毓秀姑姑就后怕似的缩缩肩膀,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些陈年秘闻,若不是毓秀姑姑自个儿说出来,尔芙死也猜不到毓秀姑姑曾经也是被家族送进宫谋求进取之路的人,单看毓秀姑姑任劳任怨地在德妃娘娘跟前儿伺候这么多年,尔芙就觉得毓秀姑姑更是心性坚定的人,不然看着德妃娘娘盛宠封妃,她又如何能够甘心情愿地为奴为婢呢……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说完,她就摸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了。

    四爷见状,心下稍有不忍,但是他也没有在长春仙馆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并非是他绝情、无情,实在是无暇分身。

    一来,乌拉那拉氏犯错被禁足,本就是他下的令,他这会儿出现在长春仙馆,府里怕是早已非议不止,要是他在留在这里安抚乌拉那拉氏一会儿,让这样的消息传扬出去,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呢……

    二来,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比如安排弘晖去军营历练所带的随从护卫等人选。

    弘晖是府里的嫡长阿哥,留在京里,身边有三五随从跟着,安全无忧,便是府里有人容不得他,却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冒险对弘晖动手,但是要是到了外面,谁又能保证这些心怀野心的人,还能管住自个儿的野心呢,便是尔芙,四爷最是信任她的品行,也不能完全相信她不会伤害弘晖。

    正因为如此,安排弘晖出京历练所带护卫随从这些事,他必须亲力亲为。

    三来,则是弘晖一会儿就要过来见乌拉那拉氏了,而现在的弘晖应该也不希望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也是他怕不能狠下心来,所以他选择了早些避开。

    只是四爷的心思,不但弘晖没能领悟到,乌拉那拉氏亦是未能领悟到。

    她恭恭敬敬地送着四爷离开长春仙馆,却在一进门之后就将堂屋放桌上那个四爷用过的茶盏摔了个粉碎,那副怒不可遏、满目赤红的模样,将紧跟着进来伺候的锦兰,吓得都是一激灵。

    锦兰颤声劝道:“主子,您为弘晖阿哥的事儿如此激动,实在是不太理智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格格怎么就对这个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如此上心,便是族中那些族老曾经有所交代,吩咐自家格格要多多照顾这位有着乌拉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双重血脉的嫡长阿哥,因为这位嫡长阿哥是乌拉那拉氏族阖族的希望。

    但是自家格格也不该这般,毕竟自家格格正值好年华,身体也被府医调理得极佳,早晚会生下自个儿的子嗣,说句难听的话,这弘晖阿哥的存在,对府里其他阿哥还未必有什么威胁,却是对自家格格还未出生的孩子威胁最大,自家格格怎么也不该如此糊涂地将弘晖阿哥的事儿太放在心上,做足本分就是了,也好早早替自家格格的孩子腾出位置来。

    乌拉那拉氏族真是京里的赫赫望族,光是嫡出一脉就有七郎八虎共十五位爷们。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扬古是嫡出一脉曾经的领头人,也是族中族老们看重的继承者,但是他不够长寿,又没有能够承继门庭的子嗣,早已经成为过去式,而现在这位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就是顶替他成为乌拉那拉氏族新希望的接班人。

    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在朝堂上的威望不高,却架不住人家能生、会生。

    就在锦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正满肚子火气不知该往哪里发泄的乌拉那拉氏横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弘晖阿哥的事上,你少管闲事,本福晋心里有数。”

    锦兰从小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一块长大,对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情分,岂是其他宫婢仆从所能比拟呢,她丝毫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冷言冷语吓退,尽职尽责地劝说道:“主子,奴婢也是为您好,毕竟您在府里的荣辱,还是要看王爷如何待您。”

    只可惜锦兰忠心以待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早就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替代了。

    乌拉那拉氏哪里容得下身边有一个老是挑拨自个儿和弘晖关系的奴婢,她冷冷地看向锦兰,厉声斥责道:“本福晋看你是真的不知道自个儿是何身份了吧……”

    说完,她甚至都没等锦兰与所反应,便已经命人将锦兰拖下去杖责了。

    锦兰从进府到现在,一直都是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最得脸的大丫鬟,也理所当然地压制住了内务府分拨过来伺候乌拉那拉氏的数位宫婢,这些一心往上爬的包衣宫女怎能服气,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站着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得不礼让她几分,但是现在乌拉那拉氏都开口吩咐了,对她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往日这些柔弱得似扶风摆柳般的宫女如狼似虎地冲进堂屋里,一把将锦兰抓住了,还不等锦兰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人齐力压在摆在院子当间的长条板凳上了。

    “啪……”

    “啪……”重杖落在锦兰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被按在长条板凳上无力挣扎的锦兰,也应声发出一声惊呼:“啊……”

    她如同折翼蝴蝶般,蔫头耷脑地趴在长条板凳之上,耳边尽是这些宫婢的嘲讽声,她却是充耳不闻,因为她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她想不明白自个儿为何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从小侍奉在乌拉那拉氏瑞溪左右,事事以乌拉那拉氏瑞溪为重,便是不能成为传奇话本里的忠仆表率,却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锦兰努力地回忆着自个儿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难道是自家主子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已经想到之前她几次惹得自家主子不快,好似都是和弘晖阿哥有所牵扯,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是乌拉那拉氏瑞溪被换了芯,而是脑洞大开地想到了另外一种更加不堪的可能性,毕竟自家格格和弘晖阿哥的年纪相近,又曾在娘家的时候就有所来往,便是有着辈分上的差异,但是少男少女在一块,谁又真的将辈分放在心上呢!

    不得不说,锦兰这脑洞是够大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怀疑是漫无边际的猜测,毕竟换做不知内情的旁人来看,乌拉那拉氏对弘晖的态度,也确实是亲近得过分了。

    一下下的杖责落在锦兰的身上,打断了她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棍棒加身的痛苦,让她的双眸不可自控地涌出了热泪,也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这些宫女下手很有分寸的,因为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明言要杖责多少下,她们已经将锦兰得罪死了,又怎么可能给锦兰爬起来的机会呢,下手自是要多重就有多重,不过十几杖下去,便打得锦兰的气息孱弱似无,二十几杖过去,便打得她彻底没有了呼吸。

    “会不会惹麻烦?”下手的小宫女有些忐忑地扭头问道。

    旁边按着锦兰,不让锦兰有挣脱可能的宫女,面色阴冷地挑眉笑道:“怕什么,要怪就怪咱们这位主子太心狠,要怪就怪她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往常咱们受罚的时候,十几杖下来,还不是要照样当差伺候,哪个能像她这样,十几杖就没有了气息……”

    “是呢,这十几杖而已……

    这也要怪主子往常太娇惯她了,明明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愣是养得和闺阁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似的,咱们都已经尽量收敛力气了,她却还是没熬过这点责罚,也该着是咱们倒霉,好好的姑娘家,竟然成了刽子手。”另一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是满脸阴鸷的笑着配合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进去给主子请罪去?”已经丢开手里重杖的小宫女问道。

    “这锦兰再不好,却到底是咱们主子的陪嫁丫鬟,她现在死在咱们手里了,请罪是必不能少的过程了,但是该怎么回话,却需要咱们统一口径了。

    要是谁一会儿犯糊涂,别怪姐姐心狠手辣,过后收拾你们这些贱蹄子。”刚刚就站在旁边计数的大宫女,半蹲下身子,细细试过锦兰的鼻息之后,冷眸扫过在场的几个宫女,沉声教训道。

    “一切都依姐姐吩咐就是。”小宫女有些慌张地点头答道。

    旁边那两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不敢怠慢,忙撒开手下压着的锦兰,点头应是。

    趴在长条板凳上断了气息的锦兰,再失去了身旁两个宫女的压制之后,也如同破麻袋似的彻底摔在了地上。

    就在四人商议该如何回话时,乌拉那拉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们的身边。

    正努力把锦兰往长条板凳上扶的领头宫女墨兰,手下的动作微顿,惶恐不已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主子,奴婢……”

    话未说完,她就哭出来了,一副好似被吓坏了的模样。

    而随着她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旁边负责动刑的小宫女青柳,亦是满脸哭样地跪下身来,哽咽道:“奴婢手下没有个分寸,竟然将锦兰姐姐……”

    然后,青柳也话未说完地哭出声来了。

    随后就是按压着锦兰的绿意和紫苏二人,这二人负责补全了青柳未说完的话,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们也没想到就十几杖就要了锦兰姐姐的性命,还请主子您责罚!”

    说完,她二人就也哭哭啼啼地跪下来,等着乌拉那拉氏出言责罚了。

    这就是墨兰为首的四个大宫女商量出来的解决办法,她们都是经内务府小选进府伺候的包衣宫女,便是乌拉那拉氏贵为亲王侧福晋想要动这些包衣宫女,却也要考虑考虑后果。

    别看内务府除了少数的几个官职外,从上到下的官员婢仆皆是专司伺候皇室宗亲的包衣奴才,但是也不是一个不能轻易得罪的衙门。

    而这也正是乌拉那拉氏想要的结果。

    她曾打理四爷府的中馈十余年,从阿哥所就和内务府那些郎官们打交道,更是早就知道这些包衣宫女是什么性情,要是她没有存心坑害她的陪嫁丫鬟们,她又怎么可能任由锦兰压制住内务府分拨过来的一众宫婢,让这些宫女心生不忿呢。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氏以嫡福晋之尊入阿哥所伺候四爷的时候,便曾在宫女和陪嫁丫鬟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上吃过亏,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她还觉得痛苦万分呢……

    那些日子,送到她屋里的饭菜是凉的,点心是馊的,连分拨过来的水果都是懒的,更别提份例内的绫罗绸缎,更是积压在库里都不知道多少年的破烂儿,偏偏她拿内务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便是告到德妃娘娘跟前去,内务府揪出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了事,她这里的境况,也是毫无改变,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处置了她的陪嫁丫鬟,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虽然等四爷开府之后,她将那些宫女都处置了,却到底在她的心里留了根刺,身边再也没有让包衣宫女的身影,连院里做洒扫的粗使婢女都是签下卖身契的奴仆,一直到她被病逝。

    而这次她正是借助陪嫁婢女和包衣宫女们的不合,轻松处置了锦兰。

    乌拉那拉氏之所以选择在这些宫女还未进去请罪之前就走出来,无非是打这些包衣宫女们一个措手不及,让她们有所忌讳,免得她们过后仗着背后有内务府做靠山就任意胡为,不将她这个主子当主子,却没有想过追究她们的责任,毕竟她也需要些知根知底的宫女替自个儿办事呢……

    她面露不忍地看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锦兰尸身,眼圈微红地颤声说道:“你们……你们好狠毒的心思,锦兰和你们朝夕相处,平日里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你们怎么能下如此重手呢,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主子,还知道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么,若是不罚你们,我如何对得起锦兰这丫头……”

    说着,她就假模假式地抹了把眼泪,冷声道:“你们虽是内务府出身的包衣宫女,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也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奴大欺主了……”

    “主子,奴婢们不敢。

    虽然奴婢们是不服气锦兰姐姐事事都压奴婢们一头,但是奴婢们也没想过会闹成这样,更不敢有任何犯上不敬的想法,还请主子明鉴。”墨兰等人闻言,忙跪直了几分,叩首辩驳道。

    乌拉那拉氏置若罔闻地冷声说道:“真是能言善辩啊!”

    说完,她就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管事嬷嬷肖嬷嬷叫到了跟前儿。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一方面,晴岚还未做出任何不利于自个儿的事,对四爷也并未做出任何不妥的事,这时候将她赶到其他地方去,好似有些对不住这个伺候自个儿有些日子的丫头。

    毕竟被主子赶出去的奴婢,再想被安排个好差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呢,尔芙又怕养虎成患,怕晴岚做出伤害自个儿和孩子们的事情来。

    就在她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弘晖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领着同样背着包袱的冯宝,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清辉阁,奔着小丽娘藏身的僻静院子,一路小跑地赶去。

    他到底还是决定要领着小丽娘逃跑。

    虽然之前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了好些安抚他的话,身边的冯宝更是劝了他整天,但是一想到军营里的苦日子,一想到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再想想小丽娘的温柔缱绻,再想想江南水乡的清丽多情,那颗要逃离出府的心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挖空心血、耗时颇久地留下了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便跑了。

    小丽娘躲在树丛之间,强撑着精神,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远远瞧着越走越近的弘晖,只来得及往外挪动几步,蹭到更加显眼些的路边,便不可自控地晕倒了。

    这一天,她过得无比艰难。

    既要忍耐越来越冷的气温,又要忍受树丛里那些还未被北风冻死的小虫骚扰,更要担心被发现的后果,过于沉重的心理负担,让她度日如年,要不是她心里有所期盼,怕是等不到弘晖来找她,她就已经就此一睡不醒了。

    梦中,她感觉自个儿趴卧在暖暖的床上,一阵冷、一阵热,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而现实里呢,弘晖背上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时不时地回眸看看冯宝背上背着的小丽娘,低声催促着:“快些走,咱们赶到附近的于家庄就好啦,那里是孟府医离府荣养的住所,有他替咱们安排其他琐事,咱们也就能轻松些了!”

    说完,他又抬手试了试小丽娘额头上的温度,感觉着小丽娘额头上的高温,一脸担忧地叹着气。

    “主子,咱们真要走么?”冯宝背着浑身滚烫的小丽娘,犹豫道。

    “留在府里,你觉得能有爷的好日子过么?

    你也不是没瞧见咱们府里那些个女人都什么样啦,爷看她们看爷那眼神都觉得后背发冷,再想想战场上刀枪无眼,到时候爷要能全须全影地回到府里才怪呢!”弘晖胡乱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啐着唾沫说道。

    相比起担忧府里的这些小妈偷偷摸摸下手坑害自个儿,军营历练并不可怕。

    冯宝听得心里发凉,也知道弘晖所言不虚,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家主子这样莽莽撞撞地跑出来,并不一定就能安全,还不如早早将心里顾虑和四爷说清楚呢……

    可惜,弘晖并不认同他的建议。

    弘晖对着明月的方向,神色沉重地叹气道:“额娘活着的时候,我是府里的嫡长阿哥,人人追捧,但是打从额娘过世起,我就是没娘的孩子啦,阿玛一颗心都歪到弘的身上去了,哪里还有精力管我的死活呢,不然他也不会想出送我去军营历练的主意。”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叹息。

    许是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弘晖狠狠地搓了搓脸颊,勉强露出一抹苦笑,主动转移话题道:“好啦,别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既然都已经跑出来了,便没有回头路了,咱们还是想想去了江南该怎么好好玩玩吧。”、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自个儿在房里留的那些小机关了。

    为了能给自个儿争出更多的逃跑时间,他可谓是绞尽脑汁,除了拴紧门栓,将雕花床两侧挽着的床帏、窗前悬挂着的轻纱窗纱都放下来了,另外还在入夜前,装出了身体不适的模样,这样他没能早起送茉雅琦和阿兴阿这双新人出府,也就不会引起旁人的主意了。

    不但如此,他还将那只价值千金、口吐人言的八哥挂在了紧闭的房门内侧。

    这样就算是有人在外面叫起,八哥也会代替冯宝回答,最起码能糊弄一两个时辰,其实要是更保险的话,应该安排个宫人在房间里伺候,这样一定能替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那样留在房间里替他打掩护的宫人就注定是小命不保了。

    弘晖不忍心这么做,也不信有人能如此替他卖命!

    事实亦如他猜测的那般。

    当次日天明,阖府上下的大小主子通通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园门外,弘晖未曾露面,大家伙儿也都不觉得意外,除了尔芙和四爷关心地问了几句,便再没有人提起他弘晖的事情了,一直到晌午,清辉阁的宫婢担心弘晖饿坏身体,再次叩响房门才发现弘晖偷跑出府的事儿。

    四爷闻信,勃然大怒。

    虽然送弘晖阿哥入军营历练这种事是私事,也不是非去不可,便是临时改变主意,也不会有人追究问责,但是四爷却觉得弘晖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太可耻了,恨不能立刻将他追回来,狠狠动用家法,打得他个皮开肉绽。

    愤怒过后,他却不得不亲自出面地替弘晖遮掩。

    弘晖是皇室子孙,更是八旗子弟,一个连军营都不敢去的懦夫是被人看不起的,为了他不成为宗族里的笑话、耻辱,四爷不得不强忍怒火地出面替他打掩护。

    所幸弘晖是个男孩子,四爷还可以借口说他是外出游学离府,加之四爷要送他去军营历练的事是他和十三、十四私下决定的,并没有惊动旁人,也唯有康熙帝这位大权在握的皇上知道,不然便是四爷也没办法替弘晖打掩护了。

    此时此刻,四爷对弘晖是失望到了极致。

    不单单是他对弘晖很失望,连后宅得到消息的乌拉那拉氏也失望至极。

    她对着窗外,默默地抹了会儿眼泪,深吸一口气,将肖嬷嬷叫到了跟前儿,低声吩咐道:“弘晖阿哥私自离府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这次我是没办法替我已经过世的堂姐照顾他了,你是堂姐留下的老人儿了,便由你将他找回来吧!”

    说着,她从袖管里取出一张叠得齐整的银票,递到了肖嬷嬷手边儿,“府里这边,你不必操心了,我会替你和管事嬷嬷那边打好招呼的,你抓紧收拾收拾出府吧!”

    肖嬷嬷接过银票,神色郑重地点头答道:“奴婢必不负主子所托。”

    乌拉那拉氏闻言,摆摆手,一脸苦涩地出声打断了肖嬷嬷的话,沉声提醒道:“这些漂亮话就别说啦,你抓紧将弘晖那孩子找回来是正事,能不惊动乌拉那拉氏族那边是最好的,不然难保那些利欲熏心的族老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毕竟现在这四爷府里有乌拉那拉氏族血脉的女人不少,想要再生出个把有着乌拉那拉氏血脉的皇室子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

    再说,我也担心咱们四爷府里有些人会按捺不住地对弘晖出手。”说完,她就又是一阵叹息地往内室里走去,虽然她很想撒手不管弘晖的事,但是到底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么能如此绝情以对呢……

    她左思右想一番,还是决定将自个儿在府外的一些耳目眼线写给肖嬷嬷。

    乌拉那拉氏最了解肖嬷嬷的能力,忠心有余、灵动不足,要是自个儿不给肖嬷嬷安排一些帮手,指望着她把弘晖安全带回府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般。

    她手下飞舞如彩蝶穿花,眨眼间就写好了几个地址。

    乌拉那拉氏指着纸上还未干透的墨字,又从妆匣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玉佩,塞到肖嬷嬷的手里,低声说道:“这是几个还算用得上的人,你拿着我的信物过去,她们暂时就归你调遣了!”

    “侧福晋大恩,奴婢替弘晖阿哥先谢过侧福晋!”肖嬷嬷很是仔细地将玉佩收好,撩着袍摆就双膝着地地跪下身来,对着乌拉那拉氏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

    “要谢,便让他亲自回来谢我,快些走吧!”乌拉那拉氏脸色不佳的摆手说道。

    肖嬷嬷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见乌拉那拉氏催得急,也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又对着乌拉那拉氏屈膝一礼,便拿起那张写满了墨字的纸,如同一阵风似出去了。

    她动作匆忙地收拾了两件外出穿戴的常服,连身上的袍服都顾不上换,便出府了。

    而此时,尔芙也是满脸懵的状态。

    她坐在妆台前,任由诗晴等人替自个儿拆开发髻,许久未动,连眼睛都没有眨过,满脑子都是弘晖偷逃出府的事,她实在是想不通弘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真是有样学样地在效仿茉雅琦曾经的举动……

    尔芙一脸呆滞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叹着气道:“派人去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说完,她就拢拢脑后披散着的长发,随意地挽了个揪揪,用一支玉簪固定好位置,起身往外面走去。

    房间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她需要好好吹吹风,吹散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

    诗晴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因为她走到半路就想起乌拉那拉氏被禁足的事儿了,这会儿就算是尔芙派人去请,乌拉那拉氏也没办法出来。

    尔芙也是被吓懵了,被诗情这么一提醒,也就缓过神来了。

    她抬手摸摸脑袋瓜儿上散乱的发髻,稍显无奈地叹着气,示意诗晴将门边衣架上挂着的披风取来,将披风从头到脚地罩在身上,便这样闷头往长春仙馆的方向走去。

    “主子,您这会儿去长春仙馆,乌拉那拉侧福晋也未必知道弘晖阿哥的下落啊?”

    “这府里要是还有人知道弘晖阿哥的去向,那就唯有乌拉那拉侧福晋了,你也瞧见四爷被气成什么样了,我怎么忍心四爷为弘晖如此操心劳神,自个儿待在房间里偷懒躲懒呢,走这一趟,也算是替四爷分忧了!”

    “主子,您就是太善良,奴婢就怕乌拉那拉侧福晋知道,也不肯告诉您啊!”

    “她说不说是她的事,但是我不去这一趟,我这心里就不安稳。

    对了,你也别忘了给白娇送个信,炫彩坊现在是遍地开花,有她帮忙,也更容易找到弘晖阿哥的踪迹。”

    “主子,您真的打算动用炫彩坊的人手去找弘晖阿哥?”诗兰一脸震惊的问道。

    尔芙闻言,脸上满是不解地回眸看去,低声道:“你这是何意?”

    “主子,您在府里走动走动,打听打听消息,也就够了,这要是动用了炫彩坊的人手,顺顺利利将弘晖阿哥找回来还好,要是弘晖阿哥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怕是您到时候就有嘴说不清了!”诗兰见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里就跟着着急,赶忙往尔芙跟前儿凑了凑,压低声音地解释道。

    是啊,弘晖阿哥是先福晋所出的嫡长阿哥,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有他在,这府里的其他小阿哥就主动要矮上一头,而她是四爷的继福晋,膝下有弘和米团两个儿子,假如弘晖在外遇到什么意外,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她不插手这事还好,要是被人发现她动用了炫彩坊的人手,那成为背锅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尔芙想到这里,停住了脚步,抬眸望望天边越飘越近的大片云彩,最终摇了摇头。

    自保为重。

    她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府中内眷的心思和想法,她相信如果真的出现了诗兰所说的那种情况,这些往日和睦亲善的姐姐妹妹们,一定会如同饿狼、鬣狗那般冲上来撕咬自个儿,不管有没有证据,也不管这件事是否与自个儿有关,一切都是利益所驱使。

    因为一旦自个儿倒下了,那么弘和米团就会被四爷所厌弃。

    也许她们不能如自个儿这般坐正嫡福晋之位,但是她们却替她们的孩子除掉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此风险低、收益高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儿,便是自个儿也会动心吧,更何况是她们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她就这样硬挺着,不顾呼呼吹来的北风,整个人龟缩在树丛深处,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弘晖过来和自个儿汇合,耐心告罄时,她就幻想着未来如意随心的富贵生活,冻得浑身发僵时,她就将自个儿缩成一个团,希望借此抵御冷风和低温……

    等到弘晖在夜半时分找来的时候,小丽娘已经高烧烧到神志不清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此刻,圆明园内当差的护卫正按图索骥地遍处搜查小丽娘的身影呢。

    乌拉那拉氏作为曾经抬举小丽娘,意图将小丽娘指给弘晖的人,这会儿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地应付四爷的责问,弘晖也没能逃过责难和质问。

    不过他难得撑住了,竟然硬撑着撑过了四爷的一连串盘问。

    他成功地瞒住了自个儿想要携美出逃的打算,也隐瞒住了小丽娘藏匿的地点,却坑苦了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的肖嬷嬷曾初入溪云阁的事儿,到底是瞒不过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四爷以此为借口,直接将她的禁足期延长到了半年之久。

    而这还是因为到底没有抓住乌拉那拉氏以小丽娘为棋子的实证,不然……

    乌拉那拉氏一脸苦涩地送着四爷和尔芙走远,后怕地拂拂起伏不定的胸口,扭头看着一脸懵状态的肖嬷嬷,低声叹道:“也许咱们从最开始就中了别人的算计,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可惜了弘晖,少男心动,却碰上这样的事情。”

    说完,她就长吁短叹地回到房间里,任劳任怨地研墨抄经了。

    禁足半年,抄经百卷……

    她这个冬天不好过,要是现在不努力多抄写几遍经书,待到冬日来临,便是房间里升起地龙和炭盆,十指长时间露在外面,又要握着细细的毫笔抄经,生上一两个冻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不想自个儿的手指,冻得像一根根细细的胡萝卜,也不愿意忍受那份难捱的刺痒感觉。

    而被乌拉那拉氏独留在院里的肖嬷嬷,仍然是满脸不解。

    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个疑问留在心里太久,借着进去伺候乌拉那拉氏笔墨的机会,直接提出了疑问,而且还将她所怀疑的人是谁点明了:“难道小丽娘是嫡福晋特地挑选出来的,故意要送给弘晖阿哥,打算借此消磨弘晖阿哥意志的一枚棋子,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呢?”

    乌拉那拉氏手上抄经的动作不停,微微侧眸看向肖嬷嬷,笑着摇摇头。

    她虽然很想将这个罪名扣在尔芙的头上,但是尔芙是聪明人,便是此事是她做的,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空口白牙地指证府中嫡福晋,那行为太愚蠢了,更何况幕后设计的人并非尔芙,幕后设计的人,也并非想要伤害弘晖阿哥,从头到尾被算计的人就是她乌拉那拉氏。

    她之所以被禁足半年、罚抄经百卷,还能保持住浅笑吟吟的模样,原因很简单。

    因为乌拉那拉氏不但发现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算计,还找到了一直隐藏在自个儿身边的毒蛇,更想出了反击的办法,她看似是被禁足在长春仙馆,和外界断绝联系了,却能够借这段时间,将她早就准备好的人手安排进府,送到合适的位置去当差,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且她还可以借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争取早日生下一子半女的,甭管生下来男孩女孩,总归是弘晖的助力,也是自个儿的依靠。

    以前是她一叶障目了,总想着再生个孩子,难免会分散自个儿的注意力,不利于自个儿照顾弘晖,因为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怀胎十月,处处小心,时时防备,一朝产子,更是要小心呵护,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中了旁人的算计,但是这次的事情,让她清醒过来了。

    弘晖是她的孩子,却不是她乌拉那拉氏瑞溪名正言顺的孩子。

    她关心弘晖,她帮助弘晖,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但是她到底难以走进弘晖的心里,得不到亲子的信任,而且年龄相仿的关系,还容易引起旁人的猜忌和怀疑,到时候不但她要倒霉,弘晖更是要跟着倒霉,再看四爷的态度,她也不打算将筹码都压在弘晖的身上了。

    抛开这些外在的因素,她看到铜镜里自个儿年轻的容颜……

    乌拉那拉氏也不愿意被人话里话外地指责自个儿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再考虑到四爷的年纪,也许再生下一两个儿子,才能更保险些。

    不得不说,先前弘晖袖手旁观的态度,还是让乌拉那拉氏有些伤心和灰心了。

    “这些事就咱们俩人儿的时候,你说说是无所谓,我不怪你,但是要被旁人听见,又是一桩麻烦事,再说嫡福晋也不是容不下弘晖阿哥的人,不然当初就不会求四爷将弘晖阿哥从恩济庄接回来了……”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思绪,柔声劝道。

    不过她却并没有点明幕后设计自个儿和弘晖的人是谁,因为她还指望肖嬷嬷能够自作主张地除掉尔芙这个鸠占鹊巢的毒妇呢……

    而此时牡丹台里的尔芙,心情也不是很好。

    即便赵德柱等人已经领着护卫将圆明园里几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落都搜查过几遍了,一直未曾发现小丽娘的踪迹,但是她还是不大相信小丽娘能够凭借自个儿的能力从护卫众多的圆明园溜出去,这让她也不禁怀疑起小丽娘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她倒是不怀疑乌拉那拉氏,却也没想到和乌拉那拉氏一墙之隔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等人,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有女傍身的董鄂氏、抚养小五阿哥的陆格格和抚育小四阿哥的李荷茱李侧福晋头上了,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大李氏都被她怀疑上了,但是查看过赵德柱手下那些耳目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也很不安。

    毕竟没有人喜欢这种被阴谋围绕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个儿落入陷阱,成为倒霉的背锅侠,前脚才收到四爷禁足乌拉那拉氏的消息,她后脚就借口身体有些不适,停了后院诸位女眷的晨昏定省,只等着归宁省亲的茉雅琦和阿兴阿一走,她就打算领着府里这些人回京去,便是皇上还留在畅春园,她也不想留在圆明园了。

    住在这种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园林里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但是没有高墙围绕的牡丹台,也让她毫无安全感,唯有回到四爷府里,住在四四方方的正院里,左右有仆役围绕,前后有高墙阻隔,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她这样的打算,也没有瞒着四爷。

    当然,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而是借着她身体不适,府里的小儿女又多,实在是受不得冷风侵袭,早些回到有琉璃窗挡风、有地龙取暖的四爷府,也省得孩子们一个个病倒了。

    四爷是疼惜孩子的人,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尔芙的打算。

    她柳眉微蹙地坐在堂屋里,瞧着里里外外转圈的诗兰和诗情,低声吩咐道:“该装箱的东西就装箱,该收拾的东西就收拾,别等到时候丢三落四地瞎忙活了,早些准备起来,也好能多抽些人手帮小七和弘那俩小糊涂蛋收拾。”

    “主子,咱们都回去?”晴岚有些紧张的问道。

    “入秋日久,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瞧着外面的树梢都已经黄了,落叶更是一茬一茬地往咱们院子里刮,咱们再留在园子里就不是避暑享福了,而是存心找罪受了,照往年的惯例,早就该回京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行园别院住着呢!”尔芙一脸不解地看向晴岚,低声呢喃道。

    晴岚见尔芙根本没有理解自个儿的意思,不禁脸上微红,却不得不出言提醒。

    尔芙闻言,恍然大悟地笑出声来,朗声说道:“这些事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等明个儿早起的请安礼上,我只要一提要回府的事情,总有人主动留下照顾四爷,再说就是这府里的内眷都随我回京了,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还在呢……”

    说到这满园子的奴仆婢女,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晴岚。

    晴岚见状,赶忙跪倒在地地表白内心,生怕尔芙误会她对四爷起了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是怕自家主子离开了主子爷身边,有人趁机爬床罢了,真真是忠心提醒而已。

    尔芙耐心地听完晴岚的解释,笑着摆摆手,低声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样的蠢姑娘,旁人身边那些丫头,兴许会生出留在府里做小的心思来,但是你们这些丫头,我是一个都不算便宜咱们王爷的,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太太,身穿诰命朝服,怎么不比留在府里伏低做小一辈子好。”

    晴岚闻言,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分毫,她一脸的惶恐,显然是被尔芙吓坏了。

    尔芙瞧着她可怜,也不忍心看着她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不得不将一些自个儿和四爷之间的秘密挑明了,这才总算劝得晴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继续收拾行装去了。

    “这晴岚也是个傻丫头,走进正院院门的第一天,她就没希望了。”尔芙望着晴岚蹒跚远去的背影,回想着晴岚眼底那稍纵即逝的失望和怅然,和身旁伺候的毓秀姑姑,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道。

    晴岚看向四爷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深情……

    这样的变化,瞒不住尔芙,更瞒不过眼明心亮的毓秀姑姑,毓秀姑姑私下里就曾提点过晴岚几次,也曾很隐晦地提醒过尔芙,但是尔芙一直都没有听懂,晴岚也没有打算放弃,直到今天晴岚主动向尔芙提起是否要安排人在圆明园伺候四爷的事情,尔芙终于反应过来了。

    “其实也不怪晴岚有如此想法,本就是宫女,看惯了宫中妃嫔的尊荣富贵,心里生出些非分之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她能够管住自个儿的心,不做出背主的事,那就行了!”毓秀姑姑听出尔芙语气里的那抹失落,低声劝道。

    尔芙闻言,微微挑眉,笑着打趣道:“那姑姑可曾对皇上动过心呢?”

    毓秀姑姑闻言,脸色微变,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凑近尔芙的身边,低声说道:“奴婢也不瞒着您,您是德妃娘娘的儿媳妇,便是您知道这些往事,您也不会说出去。

    当初奴婢家里和德妃娘娘的娘家等几个内务府家族挑选出十数位模样妍丽、性情温柔的女孩子送进宫,或是做奉茶宫女,或是做洒扫宫女,甚至还有被安排在宠妃跟前儿伺候的宫婢,其目的为何,您也能猜得出来,所图不过就是让家族更进一步罢了。

    当时,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乾清宫伺候,德妃娘娘做奉茶宫女,奴婢亦是如此。

    德妃娘娘心性坚定,进宫不久,便展现出了不同奴婢等其他女子的一面,得宠、受封是必然的事,但是其他那些有进取之心的女子,却早已经泯然于众人,有些人的下场都不如奴婢,不单是时也命也,更是胆识不够的关系。

    说句实话,那会儿奴婢在家里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见到皇上,奴婢就后悔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气度超凡,奴婢和德妃娘娘一块在御前奉茶伺候,连手脚都发软了,哪里还有旁的想法,只盼着能早早离开乾清宫,后来德妃娘娘承宠受封贵人,奴婢求着德妃娘娘将奴婢从乾清宫捞出来了。

    如果不是德妃娘娘顾念着这份情谊,奴婢早就被吓死在前请宫里了!”

    说完,毓秀姑姑就后怕似的缩缩肩膀,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些陈年秘闻,若不是毓秀姑姑自个儿说出来,尔芙死也猜不到毓秀姑姑曾经也是被家族送进宫谋求进取之路的人,单看毓秀姑姑任劳任怨地在德妃娘娘跟前儿伺候这么多年,尔芙就觉得毓秀姑姑更是心性坚定的人,不然看着德妃娘娘盛宠封妃,她又如何能够甘心情愿地为奴为婢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尔芙招呼着还愣在原地的诗兰和诗情,低声说道:“这些日子要管好咱们院里的丫头子们,没事少出去转悠,还有赵德柱他们每十日一次的外出,也要取消,免得咱们无缘无故地被人泼污水。”

    说完,她就往自个儿的居所牡丹台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是不打算插手弘晖私逃出府的事儿,也不掺和寻找弘晖踪迹的事儿,但是还是要适当地做做样子,不然就显得她太过不近人情了,到时候就算四爷嘴上不说这些,心里也会觉得别扭。

    而最适合做样子的活计,也就是去清辉阁审问下那些被弘晖留下的宫婢仆从了。

    不过尔芙能够蓬头垢面地前往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却不能这样不顾仪态地前往清辉阁,她抬手拢拢耳边的碎发,轻声叫住了前面引路的诗兰,示意她先去清辉阁那边控制住局面,免得清辉阁那些宫婢仆从乱糟糟地闹出什么祸端来。

    待尔芙重新梳妆齐整地出现在清辉阁时,清辉阁里的大小婢仆都已经等在廊下了。

    “免礼吧!”她微微抬手,目光清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径直走到了正房门前,这才徐徐转身地吩咐道,然后,她就将清辉阁的管事嬷嬷福嬷嬷叫到了跟前儿。

    她目光平和地注视着福嬷嬷,柔声说道:“弘晖阿哥随荆师傅外出游学,这些日子要麻烦你替他守好院子了。”

    这话是说给旁边那些宫婢仆从们听的,纯属场面话。

    福嬷嬷也算是了解内情的人,自是知道怎么配合,笑呵呵地恭声应是,说完就上前伺候着尔芙往房间里走去,有些话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的。

    尔芙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暗道:这是个懂得分寸的人。

    只是才走到房间里,她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难看了。

    因为这本该井井有条、洁净如洗的房间里,实在是太乱了,好似刚刚被贼匪盗贼洗劫过一般,博古阁上的各色摆件,歪七扭八,内室床榻上的被褥,更是被团成了团儿,连堂屋方桌前的那方富贵如意的毡毯,也卷起了一角。

    尔芙眉头微蹙地开口问道:“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便是弘晖不在府里,他的住所也不该是这样杂乱无章,你怎么也不知道让人将这里收拾收拾。”

    “福晋容禀,奴婢本也想将这里早些归置好,但是实在是不敢放那些宫婢们进来,再说苏公公也派人传信过来,说是陈福陈公公稍后会过来查看清点,让奴婢先不要动房间里的东西!”福嬷嬷脸色发苦的轻声答道,说完就顺手将地毯卷起的一角铺平了,显然她也不太习惯这样杂乱的房间摆设。

    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她微微点头,随意地在房间里游走一圈,最后站在书房的窗前,低声问道:“你可曾清点过清辉阁的人手啦,可有什么人有不对劲的地方,你该明白要是被旁人知道弘晖阿哥私逃出府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便是宗人府不追究,也会坏了弘晖的名声!”

    说完,尔芙就将目光锁定在了福嬷嬷的身上。

    她不大相信弘晖的临时决定能瞒得过福嬷嬷的耳目,但是没有证据的事说出来,也不过是平生是非罢了。

    福嬷嬷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赶忙回答道:“奴婢发现弘晖阿哥不在清辉阁,便安排人守好了门户,从发现弘晖阿哥不见到现在为止,除了弘晖阿哥身边的近身太监冯宝不在,其他宫婢仆从都未曾离开过清辉阁,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好,你是先福晋安排给弘晖的管事嬷嬷,该怎么安排,你心里有数!”

    尔芙并没有在清辉阁多留,简单询问过后,便领着诗情等人回到了自个儿的居所,将一干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开始语重心长地给自个儿那双不省心的子女上政治课,免得这两个从小被四爷捧在手心里娇惯着的小儿女有样学样,以后也做这些不着调的事,离家出走,这得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她絮絮叨叨小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总算得到了弘和小七的保证。

    尔芙端起手边已经有些凉的茶碗,微抿一口,稍微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行吧,额娘也不唠叨啦,估计说这么多,你们能听见去三两句就算是有孝心啦,但是额娘还是要再嘱咐你们一句,甭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痛快的事,千万千万不能想着一走了之,因为这样愚蠢的做法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还会给旁人带来麻烦。

    你们瞧瞧弘晖这么一走了之,阿玛和额娘为了替他遮掩,需要费多少工夫。”

    说完正事,她又和孩子们说些体己话,转换下心情,免得弘他们有逆反心理,这才放弘和小七回去自个儿的住所,而她也跟着小七去了桃花坞,借着替小七整理住所的借口,躲开弘晖的事。

    虽然小七这几日都未曾住在桃花坞这边的住所,但是宫女们也没有躲懒偷闲。

    尔芙帮着小七将被褥重新铺铺好,又简单将内室里的小几、妆台台面擦拭一番,便捶着发酸的腰,紧挨着坐在床边愣神的小七坐下了身子。

    “额娘,我想回家啦!”小七抱着尔芙的胳膊轻轻晃着,娇声道。

    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额娘本来是打算这两日就回京去的,连行李箱笼都差不多收拾好了,但是现在弘晖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让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咱们只能忍忍了。”

    说着,她抬手刮刮小七嫩嫩的小鼻尖,笑着问道:“小七想家啦,这里不好么?”

    小七抿着唇,脑袋瓜儿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抬手指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满是委屈的说道:“小七不喜欢这里,空荡荡的,尤其是晚上,瞧着倒映在窗子上的树影,特别吓人,而且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七听错了,小七总是觉得外面有哭声,但是问身边的丁香和孙嬷嬷,她们都说没听见。”

    尔芙闻言,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未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她看小七一副连看都不敢往窗外看的害怕模样,也不似是在搞怪撒娇,不禁担心起来:“小七是被外面的树影吓坏啦,那怎么不早些告诉额娘呢?”

    “小七想告诉额娘的,但是孙嬷嬷说额娘忙,不让小七给额娘添麻烦。”说着,她还委屈地抽抽鼻子,好似委屈得要哭似的。

    尔芙紧紧揽着身旁微微发抖的小七,心里窜出一股股的邪火。

    即便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要安排府里内眷们的吃喝穿戴,又要打理府里在各地产业的账目,但是她也不会不管她的孩子们,添麻烦,小七的问题,怎么可能是自个儿的麻烦,那是她最该操心的正事。

    不过这会儿不是和孙嬷嬷计较这些事的时候,搞清楚小七所说的哭声,才是正事。

    她不知道小七是被夜里风吹过桃花林的声音所扰,还是小七畏惧夜里显得格外恐怖阴森的树影,亦或是有人趁着这些日子就小七自个儿住在桃花坞这边搞鬼,故意吓唬从未离开过自个儿太远的小七,但是总归有迹可循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她陪着小七在这里住上几日。

    正好她也不舍得和小七分开,所以她直接吩咐诗晴将自个儿的行李搬过来了。

    尔芙也没有忘记仔细问问小七是什么时候发现夜里有哭声的,又是什么时候觉得害怕的,身边陪夜的宫婢有没有换过,孙嬷嬷有没有安排小太监在外值夜……等等问题,最终她得出了一个比较可信的答案,那就是是有人在故意捣鬼。

    因为小七磕磕绊绊地说出,她曾经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散发女鬼从窗前经过。

    小七之所以害怕,也是从那天开始的。

    “之前,孩儿就曾在入夜之后听见过呜呜咽咽的声音,但是孩儿知道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夜里的风也大了,风过树林,发出些奇怪的动静,也是正常的事儿,所以孩儿并不觉得害怕。

    只是那天夜里,孩儿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从窗前经过,孩儿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尤其是问孙嬷嬷她们都不曾听到哭声之后,更害怕啦!”

    小七这会儿说起这件事时,身上还有些发抖呢,可见是怕到了极点。

    尔芙轻轻地拍着小七的后背,柔声哄道:“不怕,有额娘在,额娘会保护好小七,今个儿额娘就陪小七把那个躲在暗处吓唬小七的坏人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弄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儿!”

    “要是真的有鬼呢?”小七胖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二字,颤声问道。

    尔芙闻言,笑呵呵地拂过小七的发顶,温热的手掌划过小七滑嫩的脸庞,柔声道:“小七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额娘的小七最是善良心软,便是这世上真有那些神怪妖狐,它们也不会来吓唬小七,所以这件事归根究底就是一件恶作剧,或是误会。”

    “误会?”小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失声问道。

    尔芙笑着点点头,同时挽起了露在外袍袖管外一截的中衣,指着里面贴身穿着的素白色寝衣,柔声分析道:“如果是夜里,有哪个不懂事的宫婢睡梦中起夜,穿着贴身的寝衣匆忙在廊下跑过,那肯定是满头青丝披散着,风一吹过,宽松的寝衣飘起一角,瞧着是不是挺吓人?”

    说着,她还故意将床榻一侧用金钩固定在雕花床栏上的轻纱床帏搭在了头上。

    淡青色的轻纱床帏柔顺如丝,尔芙又故意摆出吐舌瞪眼的吓人模样,在配合着她鬼里鬼气的低嚎声,十分生动形象地扮演了一次女鬼,只是外面是青天朗日,小七并不觉得害怕,还搞怪似的学着尔芙的动作,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明白了自家额娘的意思,顺着自家额娘的思路想想,好似这样的可能性挺大的。

    本来被夜里的哭声和那晚如风般飘过的女鬼身影吓唬得心惊胆战的小七,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害怕啦,甚至还有些鄙夷自个儿前些天被吓得草木皆惊的模样,小脸羞红地赖在尔芙的怀里,喃喃道:“小七是大孩子啦,不要让额娘陪啦!”

    “什么?”尔芙捧着小七巴掌大的小脸蛋,绷着脸问道。

    “额娘,小七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啦,也就不害怕啦,小七不想让额娘陪啦,因为要是被其他叔伯府里的姐妹们知道,她们一定会笑话小七胆小如鼠的。”小七赖在尔芙的怀里,紧紧揽着尔芙已经有些发福的腰肢,声音软糯的撒娇道。

    尔芙表示:这个赖在自个儿怀里撒娇的小白眼狼,一定是自个儿亲生的。

    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特别爱面子,生怕被交好的小姐妹笑话,经常会做些逞能的事情,比如摸着黑回家,比如故意躲起来让家人着急寻找……等等无脑举动。

    那会儿是觉得自个儿这样做是件特别有面子的事情,但是等到长大之后想想,她只觉得自个儿当时实在是幼稚得可怕,而现在小七显然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她苦笑着搂紧了小七,最终答应了小七的要求。

    当然,尔芙面上是答应了小七,让她自个儿面对心底的恐惧,但是尔芙心里却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想法,她回到牡丹台,见天色刚黑,便让赵德柱和王守财领着手下的小太监去小七的住所外面盯着了。

    她可能会相信小七那夜看到的白衣女子是巧合,却不相信夜夜出现的哭声是巧合。

    这一夜,尔芙真是辗转反侧。

    她在床上如同烙饼般来回翻滚着,直至月上中天,也没有一丝困意,满心满腹的烦躁和担忧,让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最终她还是披着衣裳起来了。

    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小七那边儿,不担心其他的,主要是怕小七被吓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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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