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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小七闻声,眼泪吧擦地看向尔芙,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在尔芙的记忆里,小七一直都是一个懂事、乖巧、娇憨、灵秀的好孩子,便是生来尊贵,又得四爷视若珍宝般的宠爱,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娇蛮跋扈的事情,而且也是个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孩子,这还是尔芙第一次看到小七哭得这么狼狈。

    虽然还不太懂得该如何做一位母亲,但是尔芙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如刀割般的心痛。

    她紧紧揽着小七,轻声安抚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七,同时还不忘吩咐孙嬷嬷将房间里的宫灯、烛台统统点亮,因为人在明亮处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更安心些。

    小七哭了好久,哭得声音都沙哑了,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昨夜的经历。

    那是如噩梦般的存在,白衣白发的女鬼从窗边飘过,这并不可怕,但是女鬼竟然从紧闭的房门中穿过,直接来到了她的床边,她挣扎着躲闪、尖叫,迟迟等不到宫婢们的回应,她不得不强作镇定地将床榻上的枕头、被褥往女鬼的身上砸去,结果女鬼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她的窗前,目光阴冷地盯着浑身抖似筛糠的小七,最后更是用冰凉冰凉的鬼爪摸了她的脸。

    如果不是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狗叫,小七觉得自个儿一定会死在女鬼的手里。

    她真的见鬼了!

    小七双手如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尔芙的衣襟,声音颤抖地连连重复道:“小七看到她了,小七真的看到她了,她是鬼,她是鬼,额娘,她真的是鬼,她满脸都是血,披头散发地就站在窗边,还一直伸手来抓小七,她要杀死小七……”

    “别怕,别怕,好孩子,好孩子,有鬼就有抓鬼的道士,额娘会保护好你的。”

    小七闻言,脸上的惊慌之色,稍稍收敛了几分,只是还不等尔芙稍稍放松一下,她就又一次浑身发抖地钻进了尔芙的怀里,同时又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

    尔芙只得紧紧地抱着浑身发抖的小七,继续安慰着。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小七终于在尔芙的怀抱里,轻轻抽泣着睡着了。

    尔芙将她轻轻放回到床上,揉揉僵硬到不敢动弹的肩膀,又捶捶已经发麻的双腿,在诗兰的搀扶下,动作蹒跚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挪地走到了外面堂屋里。

    她相信小七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是她不相信有鬼这种荒唐的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尔芙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森冷地看着跪在地当间的孙嬷嬷,沉声问道,小七已经被撞鬼这种事吓坏了,她不忍心再给小七增加心理负担,所以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好好审问一直陪伴在小七身边的孙嬷嬷了。

    她相信孙嬷嬷一定能给她一个答案。

    事实,亦是如此。

    孙嬷嬷一脸苦涩地恭声答道:“回福晋的话,小七格格是梦魇了。”

    “什么意思?”尔芙闻言,眉头紧蹙着,继续问道。

    孙嬷嬷也详细地解释了下她所说的梦魇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前几日发现这问题的,那天是茉雅琦格格出阁的日子,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满目赤红,桃花坞这边,也彻底冷清了下来,前些日子来往的裁缝绣娘、宫婢仆从都不见了,只剩下小七格格和孙嬷嬷几个人,白天还不觉得空落,还觉得挺清净的,终于能好好欣赏欣赏窗外的美景。

    可惜一到夜里,四下寂静无声,唯有月光下张牙舞爪似鬼魅般的桃花林。

    孙嬷嬷见外面如此阴森,也担心小七会害怕,特地留在了小七的房间里,和当夜在房间里值夜的宫婢,一块陪伴着抱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小主子。

    初时还好,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深夜时分,床上一直睡得很沉的小七,突然梦魇了。

    按照民间的老说法,梦魇中的人是不能直接唤醒的,孙嬷嬷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小七的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小七伸胳膊蹬腿儿地在床上来回折腾,时不时地发出几声低吟,一直等到小七终于醒来,她这才和宫婢陪着小七说了好一会儿闲话,让小七能够尽快地放松心情。

    效果么,还算是挺不错的。

    小七也不是那种太相信鬼怪传说的孩子,加之孩子的天性就是忘性大,很快就将睡梦中的不愉快都忘记了,笑嘻嘻地和孙嬷嬷玩了会儿翻花绳,天色也就彻底亮了,午睡小憩的时候,小七也没有再梦魇,随后还喝了两碗胡太医开的安神药,孙嬷嬷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一到了夜里,小七竟然又一次梦魇了。

    这次的梦魇时间,也更长了,竟然一直到外面天色泛白,小七才一个骨碌地坐起身来,一身的冷汗,显然是被噩梦缠身、骚扰了整晚,孙嬷嬷再次安慰,也想过禀报给嫡福晋尔芙知道,但是那会儿尔芙正忙着准备茉雅琦格格回门的事,她两次过去,两次都没能在牡丹台见到尔芙,又不好将这样的事告诉给留在牡丹台的小宫女知道,所以就耽搁了。

    那夜,小七又一次梦魇。

    孙嬷嬷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小七梦魇的事告诉尔芙,但是还不等她将小七梦魇的事情禀报给尔芙知道呢,尔芙身边的诗兰姑娘就过来帮忙收拾起小七的被褥和贴身物件,搬到了牡丹台,忙活活地折腾了大半天,天色都有些黑了,她才抽出身来。

    那会儿,她鼓足勇气地来到尔芙的房间外,四爷就坐在尔芙的房间里。

    孙嬷嬷不想打扰尔芙和四爷独处的机会,只得再次回到小七的身边守着,偏偏那天晚上,小七睡得很是安稳,她还以为小七之前梦魇就是白天玩累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呢,也就不再担心了。

    一连三日,小七都睡得很好,再也没有梦魇过,所以小七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尔芙知道的时候,孙嬷嬷就劝她不好拿这些事来给福晋添麻烦了。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小七才搬回到桃花坞来,便再次梦魇了。

    “你的意思是小七以为自个儿看到的女鬼和听到的哭声,其实就是梦里的一部分,根本没有发生过?”尔芙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同时将疑惑的眼神瞟向了孙嬷嬷身旁跪着的宫婢。

    她有些不相信孙嬷嬷这样的解释,但是值夜宫婢也是如此回答,她不能不信了。

    梦魇这种事,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心理活动而已,每个人所梦到的梦境不同,梦魇的原因,也是大有不同,比如尔芙最常梦到的就是被题海所困的高三噩梦,自个儿明明知道自个儿在做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内心既平静、又惊慌,总之是不舒服到极点,哪怕醒来,也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

    如小七这般梦到鬼怪所魇,倒是也说得通。

    只是尔芙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一来小七并不相信鬼怪妖狐这种事,还曾经和自个儿调侃过一些妖狐鬼怪的话本子,揪着里面的逻辑问题,还和自个儿辩论过,二来是小七的胆子挺大的,房间里还有值夜宫婢陪着,怎么都不像是被吓住的样子,那么怎么会突然就被噩梦魇住了呢,还一连数日如此……

    她揉着胀痛的额头,很是苦恼,但是也知道不好再让孙嬷嬷和宫婢们继续跪着了,她脸色发沉地摆摆手,让孙嬷嬷和宫婢们起来了,也将她们都打发了下去。

    因为她需要私下里问问赵德柱和王守财那边的发现。

    如果赵德柱和王守财也没有发现,并未察觉到这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动静,那么也就侧面地证明了孙嬷嬷和值夜宫婢的所言属实,不然的话就……

    想到这里,她微微摇头,因为她觉得孙嬷嬷和宫婢联合起来撒谎的可能性不大高。

    毕竟孙嬷嬷是小七的管事嬷嬷,荣辱富贵都和小七相关,她没有理由害小七,但是也不排除有人收买孙嬷嬷的可能。

    不过尔芙也知道自个儿这会儿想再多都是空想,也就将这些猜测都压在了心底。

    一会儿工夫,赵德柱和王守财等人就从桃花林中的隐蔽处出来了,带着一身露水,满脸疲惫地来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他们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为了怕暴露行踪,他们没有往小七的住所附近靠近,只是在桃花林中,找了处能够直接看到小七住所的隐蔽所在,整晚地守在那里,他们没有听见小七所说的阵阵哭声,也没有听见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响起,一直到尔芙过来,他们还在合计是不是他们暴露了行踪,引起了幕后黑手的注意,这才没能等到小七所说的女鬼夜哭。

    “看来是小七自个儿的问题了!”尔芙叹着气,浑身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满脸苦闷地望着头上的华丽苏绘房顶,轻声呢喃道。

    她也想明白了小七之前不再梦魇的原因,因为住在牡丹台,小七的心里有安全感,她知道不远处就是自家额娘的住所,她知道这里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宫婢们环绕,所以回到桃花坞之后,离开了她心里的安全环境,她就又一次梦魇了。

    这可怎么办呢?

    尔芙一筹莫展地坐在堂屋里,最终不得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请太医了。

    梦魇是心理问题,也不知道这些太医能不能解决问题。

    尔芙看着坐在床边替小七诊脉的胡太医,手足无措地想着。

    事实证明,胡太医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并不是神医,也不是包治百命的老中医。

    胡太医细细替小七把过脉,掉了会儿书袋,丢出一连串尔芙理解无能的字眼儿,开了一剂安神药,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尔芙看着手里的药方,苦笑着吩咐诗晴下去煎药了。

    甭管有用没用,总归能让小七好好睡几觉,不然小七这小身板都折腾垮了。

    整天时间,尔芙就坐在床边守着小七,小七睡醒了,她就陪着小七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小七觉得饿了,便让诗兰去取小生子准备好的餐点送来,等到天色才黑,得到消息的四爷,便也赶过来了。

    他显然比尔芙更有办法些,也显然比尔芙更加迷信一些。

    四爷过来的时候,不但带着宫里伺候的太医,还带来了一位看起来就德高望重的大喇嘛,进门还从袖管掏出了一串祈福香囊,亲手挂在了小七的床前,五颜六色的,瞧着倒是挺好看的,也挺精致的,至于有没有就不知道啦。

    这一夜,尔芙陪着小七住在正房,四爷就住在不远处的一处偏厢里。

    而四爷带回来的大喇嘛,则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廊下,瞧着木鱼,嘀嘀咕咕地念了整晚的经文。

    天明时分,尔芙早早地醒来,瞧着睡得还很是安稳的小七,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不知道小七为何没有再梦魇了,但是自家孩子能够安眠整晚,不再梦魇,对尔芙来说,这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多谢大师了!”她简单梳妆一番就来到了门外,瞧着已经收拾家伙什的大喇嘛,恭恭敬敬地将一串五宝手串交到了大喇嘛手里,诚恳道谢道。

    大喇嘛滴里嘟噜地说了一串蒙语,尔芙一脸懵地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就在尔芙苦恼着听不懂的时候,四爷笑着来到了尔芙的身边,他拍拍尔芙的肩膀,揽下了和大喇嘛交流的差事,一开口就是一连串流利的蒙语,看得尔芙好是羡慕,然后就在尔芙一脸懵的状态下,客客气气地陪着大喇嘛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尔芙望着四爷和大喇嘛离去的背影,苦笑着道。

    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这些事,她相信做好礼数,心有敬意,大喇嘛总能感觉到的,至于其他的事,四爷都会安排妥当的,这会儿她还是要抓紧回到房间里守着小七,这才是正事。

    小七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瞧着就觉得是落入凡尘的精灵般。

    尔芙坐在小七的身边,看着小七恬静的睡颜,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说完,她就招呼着诗兰将梳妆洗漱的家伙什送到了床边,帮小七梳头洗脸地忙活着,她很少有机会这样照顾小七,所以动作有些慌,透着一股不熟练的陌生感。

    简单洗漱过后,她拿起了小小的牛角梳。

    “额娘,真的没问题么?”小七揉着被自家额娘用指甲戳得生疼的鼻子,稍显担心地问道。

    尔芙很是自信地笑笑,便开始笨手笨脚地替小七梳头发了。

    小七的发质很好,顺滑油亮,便是在床榻上滚了整晚,那如同鸟窝似的长发也能够像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女主角那般做到一梳到底,倒是让尔芙稍稍松了口气,不然她真怕重演她小时候的悲剧。

    她回想着自个儿小时候的悲惨经历,默默地叹口气。

    只可惜,这样的好景,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梳不来那些漂亮、精致的古装发髻,扎个马尾辫,也有些歪斜,好在小七不嫌弃,还一脸骄傲地制止了尔芙要诗兰替自个儿重新梳发髻的打算,笑嘻嘻地摇晃着脑袋瓜儿,娇声道:“额娘最厉害了,小七就喜欢这样简简利索的发髻。”

    “喜欢就好!”尔芙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尖,笑着说道。

    她心里暗暗发誓道:我一定要好好练习练习梳头发的本事,把自家小七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小七就这样穿着一身比较单薄的寝衣,笑呵呵地赖在尔芙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如同快乐的百灵鸟似的,绝口不提去深柳读书堂的事,也不曾打算离开床榻,因为她很喜欢这样和自家额娘腻在一块的感觉,更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和自家额娘靠得这么近了,机会难得,她格外珍惜。

    “笨丫头,要起来吃饭了,不然饿坏了身体,又要喝苦药汤。”尔芙捏捏小七嫩呼呼的脸颊,笑着催促道,她已经饿半天了。

    之前,她担心宫婢们进进出出的动静会吵醒小七,加之担心小七的身体,还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但是这会儿见小七已经无碍,这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得到能量供给的五脏庙就立刻造反了。

    小七有些不舍地抱着尔芙的胳膊,抿着嘴儿点点头,顺着尔芙拉扯的力道起来了。

    穿鞋子、穿衣服……

    小七自带慢动作似的尽量拖长着时间,因为她怕自己用过饭,自家额娘就走了。

    尔芙站在床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七的身上,怎么可能看不出小七那种欲言又止的不舍,她上前几步,一把揽住了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七,笑着说道:“额娘都好些日子没有好好陪陪咱们小七啦,没想到小七一眨眼的工夫就长大了,额娘可得多和小七在一块待上些日子。”

    说着,她还故意调侃起一脸惊讶的小七:“难道小七不想和额娘一块住些日子?”

    “小七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只是额娘不需要处理府里的那些庶务么,还有那些经常惹恼额娘的庶额娘,她们不是还要每日请安么,额娘住在小七这里,真的没问题么?”小七有些担心的问道,她虽然很想将额娘留在自个儿的住处,但是她很怕额娘为此被阿玛责怪。

    越是懂事的孩子,也就越是容易让人心疼。

    尔芙眼底闪过些许伤感,一脸骄傲地替小七整理着袍服,笑着道:“和小七相比,她们都要往后排,再说额娘留在小七这里,也能够处理那些烦死人的庶务啊,有小七在一旁帮忙,额娘还能轻松些呢!”

    说完,她就拉着脸上满是惊喜的小七走到了外间堂屋。

    堂屋里,诗兰已经领着宫婢摆好了饭桌,桌上都是按照小七喜好准备的菜肴,还有一炖盅熬煮足有两个多时辰的莲子薏仁粥,这也是小生子特别为睡眠不好的小七准备的甜粥,加了两大勺糖,甜滋滋、热乎乎……正是好入口的时候。

    “怎么准备这么多,额娘不是最讨厌浪费么?”小七捧着小小的粥碗,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笑着揉揉小七的小脸蛋,柔声安抚道:“还不是额娘瞧着小七都瘦了,这小脸上都没有几两肉,心疼你平日里读书辛苦,咱们是不提倡浪费,但是也不能委屈了额娘的宝贝儿啊!”

    说完,她又往小七的盘子里,夹了一根烤得香酥流油的羊排骨,这是小七的最爱。

    平日里,这样的炭烤类吃食是尔芙不允许小七多吃的,一来是热量太高、调味料也太多,吃着不健康,二来是制作麻烦,从腌制到上桌,往往要准备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小七能够吃到这道美味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

    只不过今个儿是个例外了。

    为了小七睁眼就能吃到这道美味,她连夜让采买从附近的农户家买来一只小羊羔,又让小生子加了个班,足足准备了整晚,这才能够让小七一睁眼就吃到这道美味。

    果然,小七一看见这道她惦记好些日子的小羊排,眼睛都亮了。

    她三两口地吃光了一块小羊排,贪婪地舔舔还沾着调味料的嘴唇,眼巴巴地瞧着就放在不远处的菜盘子,却是迟迟不敢动筷子,因为之前尔芙曾三番两次地强调,不许她多吃这种燥热补气的菜肴,所以她就算是很想吃,却还是忍耐着。

    尔芙见状,忙让诗兰将那道烤羊排送到了小七的跟前儿。

    她笑着说道:“今个儿是你的休沐日,额娘破例让你多吃几块,但是过了今个儿,可就不能再这么大吃大喝啦,仔细你的小肚子鼓起来,胖嘟嘟的,也就不可爱啦!”说完,她还故意鼓起肚子,鼓着腮帮子,让小七看,引得小七连连发笑,这才绷起脸来,催促着小七乖乖吃饭,不许在饭桌上这般没规矩的傻笑。

    小七不高兴地嘟嘟嘴儿,娇声道:“明明是额娘故意逗小七发笑的。”

    当然,说完,她就埋头和那道烤羊排去厮杀了。

    美食当前,可不能辜负了这样的好时光。

    尔芙之所以让小生子准备这道烤羊排给小七过瘾,也是因为太医说这道烤羊排有安神的作用,她就怕自家小七被梦魇所扰,可着劲地给小七弄有安神静心效果的吃食。

    当然,小七吃得高兴,她也觉得心里头欢喜。

    尔芙就这样陪着小七吃吃吃地吃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吃得桌上菜肴都有些凉了,这才和小七一块撂了筷子。

    结果就是母女俩指着对方吃得微鼓的小肚子,齐齐笑出声来。

    小七是个有些贪吃的性格,平时有孙嬷嬷在跟前儿约束着,还显现不出来,但是今个儿孙嬷嬷被尔芙压制着,瞧着小七多吃,也不敢开口劝阻,可不就让小七吃撑了,而尔芙瞧着小七吃得欢,自个儿也多吃了一小碗米饭,也跟着吃撑了。

    没办法,尔芙只得领着小七去外面桃花林里散步去了。

    阳光下的桃花林,虽然树叶有些泛黄,还时不时地随风飘落几片枯叶,显得有些萧瑟,但是仍然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只是小七瞧着不远处的桃花林,却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别怕,有额娘在呢,要是真有要怪跑出来,额娘就把怪物打跑!”尔芙察觉到小七的不安,伸手牵起小七微凉的小手,柔声安抚道,她不愿小七沉浸在梦魇的恐惧里,与其害怕地躲闪回避,还不如迎着阳光去面对,也许看明白了桃花林里的一草一木,小七就不会再被梦魇所困扰了呢……

    这也是尔芙整晚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个不甚成熟的办法。

    果然,有了尔芙的鼓励,小七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树林里,阳光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斑,泛黄的落叶,厚厚软软地铺在小路上,走在上面就好似踩在最名贵的地毯上一般,伴随着风吹过卷起的青草香,这种感觉是很惬意、很享受的。

    尔芙就这样牵着小七的手,慢悠悠地游走在桃花林之中。

    开始时,小七还有些紧张和不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就活泼起来了。

    小七甩开了尔芙的手,时不时地跑跳到树下,捡起一片形状完整的树叶,或是摘下一朵还未谢去的野花,然后再蹦蹦跳跳地跑回到尔芙的身边,如同献宝似的交给尔芙,显得格外可爱。

    尔芙也顾不上走得腰酸背痛地痛苦了,便这样陪小七在桃花林里玩闹着。

    这一玩,便是足足两个时辰。

    尔芙踩着有些高度的花盆底绣花鞋,走得脚指头都有些疼了,更别提酸痛不已的脚心位置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少有的畅快和恣意,直玩得小七觉得无趣了,她这才陪着小七回到房间里,换上软底的绣花鞋,好好放松了下疲惫的双脚,然后就拖着小七一块不远处的一处汤泉泡澡解乏。

    孩子的精力是无穷的,尔芙浑身放松地躺在雕刻成莲花盛开模样的温泉里,只想就这样躺着不动,但是小七却顽皮地玩起了打水仗。

    劈头盖脸打过来的水球,溅湿了尔芙小心翼翼地搭在温泉池边的长发,也打湿了尔芙肩头披着的浴巾,尔芙有些羞恼地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旁边笑得正欢的小七,哪里还忍心去责怪小七的胡闹呢,只得不顾疲惫地和小七玩在一块了,至于被温泉水打湿的长发稍后要怎么梳理,谁要去管那些无关轻重的小事呢!

    桃花坞这边的汤泉阁是一处很宽敞的大两间,除了小半间的屋子用屏风隔出,作为更换衣物和休息的外间,里面都是莲花盛开形状的温泉池,足够尔芙和小七玩个痛快。

    不过尔芙却觉得她和小七两个人玩,玩得有些无趣,尤其是在她发现她竟然打不过小七之后,所以她直接开口将外面侯着的诗兰等人都叫进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玩就要玩得开心、玩得痛快。

    诗兰等人都了解尔芙的性格,倒是不拘谨,尔芙吩咐了,便脱去外袍和中衣,穿着更为轻薄些的里衣跳下水了,但是跟在小七跟前儿伺候的宫婢就显得过于拘谨些了,吱吱扭扭地就是不肯加入,要不是尔芙当机立断地捧了几捧水泼去,就这些丫头迟疑的样子就够扫兴了。

    这一下,算上诗兰她们,汤泉池里人数就足够玩起团队战了。

    尔芙领着诗情、诗兰二人一伙,小七领着紫苏、甘草一伙,六个人不分主仆,只分队伍,各守一侧地玩闹着,欢声笑语,别提多热闹了。

    当孙嬷嬷顺着动静找过来的时候,本就显得刻板的脸庞,登时就阴沉如锅底了。

    没办法,她本就是宫里教导新晋秀女的教习嬷嬷,最看不惯的就是不守规矩。

    而尔芙和小七这样不顾身份和宫婢玩闹在一块的行为,显然就是她认为最不守规矩的行为了,只是碍于主仆,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守在汤泉池外,免得有些不知缘由的人,直接闯进去了,坏了自家福晋和小格格的清誉。

    她这样的担心,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因为就算圆明园里后湖这边是不让外男进入的,但是还有各院内眷跟前儿跑腿传信的小太监们呢,便是这些小太监不能做男人能做的事情,他们也有男人们都有的爱好,就孙嬷嬷守在门口这一会儿工夫,便有两三个小太监无缘无故地往汤泉池这边凑,显然都是被尔芙和小七她们的欢声笑语吸引过来的。

    而等尔芙和小七在汤泉池里,泡得手脚发软地走到外间时,也就更需要孙嬷嬷了。

    “外面谁在呢?”尔芙瞧着眼前被水汽打得发潮的袍服,又瞧瞧诗兰等人身上湿乎乎贴服在里衣,苦笑着摇摇头,裹着一件宽松厚实的夹棉浴袍,光着脚丫来到了门边,低声问道。

    “福晋,奴婢孙嬷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孙嬷嬷闻声,隔着门答道。

    尔芙闻言,笑着招呼着孙嬷嬷进来说话。

    有孙嬷嬷在外面,她就不需要委屈自个儿穿着这身潮乎乎的袍服了,她后知后觉想起来的一些事,也不需要担心了,刚刚玩得疯,一时激动,便将外面守着的宫婢都叫进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她也想起了孙嬷嬷所担心的那些事,正犯愁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尔芙瞧着眼前这幕,心里就一句话想说:果然看热闹是所有人的兴趣爱好。

    这些女人怎么可能是来好心迎接自个儿的呢,这些女人怎么可能是好心来迎接佟佳氏的呢,而且自个儿也没有组织她们来迎接,那么能够让这些女人来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想亲眼看看曾经以秀出名门、血统高贵为傲的佟佳氏现在是多么落魄、多么狼狈,还真是好强烈的恶趣味。

    只可惜,这些女人注定失望了,很显然佟佳氏很了解这些女人的心思……

    那身让佟佳氏坐卧难安的华丽装束,这会儿不就有了用处么!

    “许久未见诸位妹妹,诸位妹妹一向可好啊!”佟佳氏迤逦聘婷地站在尔芙身侧,娇声对着环绕在旁的众女招呼道。

    “侧福晋姐姐,您终于回来了!”还不等其他人吱声,一直和同胞姐妹躲在最后面的雨桐就忙从众女中穿过,动作迅捷如同灵猴似的钻到了最前面,热络招呼道。

    她这般做,并不是毫无缘由地上前刷存在感,而是不得不表现出的态度。

    毕竟佟佳氏出府前,雨桐和雨桠两姐妹曾经和佟佳氏走得蛮近的,佟佳氏出府后,雨桐和雨桠这两个牵头草就转投到了乌雅赫赫和乌拉那拉氏身边,不过也没有断了和佟佳氏的联系,一直给佟佳氏传递着府内的消息。

    只是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加之她们这些日子在府里的所作所为,肯定是要偷偷和佟佳氏解释一番,所以……

    雨桐这会儿上前刷个存在感就很有必要了。

    不过她二人身份低,便是她们这样刷存在感,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们。

    一切都要多谢乌雅赫赫吸引了府中众女的太多关注力,不然她们也不能如此搅风搅雨地折腾了。

    只是尔芙可没有闲心在垂花门和这些女人打交道,一路颠簸,她真的好累了,所以她很是爽快地摆摆手,对着环绕在侧的一众女人,缓声说道:“行了,佟佳妹妹回府,你们有大把时间和佟佳妹妹联络感情,这会儿就别都围在这里了,该散就散了吧!”

    说完,她就先一步离开了这个充满着各种脂粉香料味道的地方,领人回正院去了。

    和尔芙一块离开的,还有才刚刚回府的佟佳氏。

    东小院那边儿,先一步回府报信的护卫,早已经通知留守东小院的宫婢打扫准备,佟佳氏倒是也不需要担心回来以后没有地方住,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让诗兰特地跑了一趟东小院,询问一下那边到底需不需要人帮助啥么的。

    至于回到正院的尔芙,则简单洗漱一下就伸着懒腰去休息了。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待她醒来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让人传信,告知四爷,佟佳氏已经回府的事情。

    不过还不等去传信的人见到四爷,四爷就已经回到了府里。

    因为早在尔芙休息的时候,外院管事就给在内阁和一众阁老议事的四爷传了消息,佟佳氏回府,于四爷而言,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他一直和几位阁老确定好手头上的政事,这才领着随从回到府里。

    才刚起床的尔芙瞧着突然出现在自个儿跟前儿的四爷,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问道:“今个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爷都已经和阁老们打完嘴仗了!”被问到头上的四爷,低声答道。

    同时他还顺手拎过手边的提梁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给自个儿斟上一杯热茶,咕嘟嘟地喝了两大口,长舒了口浊气,这才不紧不慢地问到佟佳氏的事儿,以及尔芙今个儿怎么突然会去小善的事儿。

    尔芙闻言,耸耸肩道:“乌拉那拉氏看起来并不希望我掺和弘晖的婚事。”

    对于她这样的回答,四爷显然是不满意的,直接反驳道:“她不希望你掺和,你就不去了,还无缘无故跑到小善去!”

    尔芙有些无语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打断了四爷还未说完的话,低声吐槽道:“你最近这脾气有些暴啊,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么……”说完,她还不忘丢给四爷一记大大的白眼儿。

    四爷见状,讪讪一笑,却也没有再插嘴打断尔芙的话。

    尔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轻声解释道:今个儿早起的请安礼上,我就按照咱们俩昨个儿商量好的那样告诉乌拉那拉氏,我要和她一块去参加左都御史他他拉氏博尔康大人府上的簪花宴。

    她也没有反对,请安礼后就回房去更衣梳洗,我也是如此。

    一路出府,也算是顺顺当当吧,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小善那边的跑腿小太监突然在街上拦住我的车驾,他说是佟佳氏情绪激动,已经绝食整日,还寻死觅活。

    小善那边的跑腿小太监传回这样的消息,我这个嫡福晋总不能不管不问吧,加之簪花宴这种交际应酬,到底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就只能去小善呗。

    到了小善,佟佳氏好好的,传信的小太监倒是偷跑了。

    整件事,由不得我不怀疑是乌拉那拉氏不想我和她一块出席簪花宴,故意收买了佟佳氏身边的跑腿太监,传这样的假消息来引开我。”

    说完,她又耸了耸肩,浑身放松地靠在了软枕上。

    四爷耐心听完尔芙的叙述,沉默片刻,带着几分犹豫的提问道:“那佟佳氏呢?”

    “关她什么事儿??”尔芙不解的反问道。

    四爷表示他真是不该对尔芙的智商抱有任何期待,只得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地认真解释道:“你忘记了,派到小善那边的两个小太监都是特地从人牙子那买回来的新人,从头到尾就在府里住了一个晚上,乌拉那拉氏就算是想要收买,也没有机会啊。

    难不成她还能未雨绸缪地安排人去小善收买一个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带回府的人?

    反倒是佟佳氏更可疑些,因为如果不是你今个儿去接她回来,她还不知道要在小善住多久,兴许就是她为了能够早些回府,特地编排出来的这出好戏呢!”

    说完,他又端起手边的茶碗,咕嘟嘟喝了两口热茶润嗓子,和阁老们探讨一整天政事,回到府里都不能静静地歇一会儿,他感觉他的嗓子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为了避免明个儿自个儿可能会失声,四爷又从腰带内侧摸出一个药包,将药包里的粉末一股脑倒进茶里,也不管茶杯表面飘着的药粉有多苦了,大口大口地喝了个精光,这才清清嗓子,将注意力落在了尔芙的身上。

    尔芙扁扁嘴儿,先吩咐诗情将桌上的普通茶水换成对保护嗓子有好处的胖大海茶,又让诗情去小厨房吩咐小生子给四爷炖上川贝雪梨汤,交代完这些,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这事儿是佟佳氏安排的这种可能性,并非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这么凑巧地发生在今个儿,还是乌拉那拉氏动手脚的可能性比较大。

    再说,你当初送佟佳氏去小善清修的时候,也就是希望她避避风头。

    现在距离那件事的发生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便是她不动这些手脚,不需要过多久,你就会派人去接她回府了,她又何必非要闹出这样不利于自个儿名声的事儿呢!”

    其实尔芙不是没有怀疑过佟佳氏,只是她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不太可能。

    而至于四爷所说乌拉那拉氏没有机会收买佟佳氏身边伺候的跑腿小太监这件事,她反倒觉得不是太重要,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什么是用钱都搞不定的,而且乌拉那拉氏贵为侧福晋,身边替她跑腿办事的人不少,收买个把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人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算了,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咱们就算是推测出真相,也是马后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四爷觉得尔芙这么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觉得这么猜来猜去的,也不是个办法,直接就这件事下了一个结束语。

    说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左右这会儿没有什么事了,爷先过去佟佳氏那边瞧瞧,一会儿再回来陪你用膳。”

    “快去吧,佟佳氏这趟去小善吃了不少苦头,你也该过去安慰安慰她。”尔芙无所谓地笑着说道。

    四爷微微点头,招呼了苏培盛一声,便迈步往外走去。

    而与此同时的其他各院在四爷回府以后,也在注意着正院这边的动静,盯着四爷的反应,当后院众女听说四爷面色如常地去了东小院,皆是满脸不高兴,暗骂尔芙不合时宜的大度和宽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接个情敌回府凑热闹。

    不过她们也就剩下在心里吐吐苦水的这点本事了,让她们站出来反对佟佳氏回府,或者是去找佟佳氏的麻烦,这些女人还真不敢,毕竟这是个男人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时代,谁敢如已逝的八福晋那般光明磊落地表现出自个儿的小心眼儿呢,做出任何可能被扣上一顶善妒帽子的事儿呢,而且即便是八福晋那般善妒,还不是任由八爷和其他女人生下子嗣。

    随着四爷去了东小院,这些女人也就彻底消停下来了,接受了佟佳氏回府的事实。

    除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乌拉那拉氏。

    佟佳氏被尔芙从小善接回来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还没有回府,她和四爷是前后脚儿回来的,也是府里最后一个得知佟佳氏回府这消息的人。

    她拧着娟帕,恨恨地咬着小白牙。

    佟佳氏身边的跑腿小太监传假消息将尔芙引到小善,这本就是她的安排,但是她却不是一个懂得成人之美的人,她本来的计划是齐铁山先给佟佳氏下药,再由齐铁山将尔芙引到小善,待到尔芙赶到小善的时候,刚好碰上已经服下参汤两个时辰的佟佳氏毒发,这样这盆污水就会一点不糟蹋地泼在尔芙头上。

    为了这罪名被坐实,她还特地在尔芙所乘坐的那辆马车里塞了个不起眼的药包。

    小善远在城外,消息往来不便,等到尔芙戕害府中妾室的消息被传回京中,便是四爷想要替尔芙出言开脱,或是查出这件事并非尔芙所做的时候,却也挡不住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到时候她就能够顺利除掉尔芙这个心腹大患,顺道还捎带上了佟佳氏。

    结果……不但尔芙安然无恙地回到府里,佟佳氏也回来了。

    此时,乌拉那拉氏的心里就剩下一句话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颇为犯愁,那就是齐铁山跑得太快,也跑得太果断了,竟然连她许诺的五千两银子都不要了,传完消息就直接跑路了,让她都来不及灭口。

    如果让尔芙、或者是佟佳氏找到齐铁山,那么齐铁山早在被秦嬷嬷买进府前就已经有人收买过他的事儿就瞒不住了,那些和齐铁山一块学规矩的小孩子,也就要暴露在人前了,还有她好不容易才收买过来帮助自个儿的瞿婆婆,也要成为废棋了。

    这对于乌拉那拉氏而言,简直就是五雷轰顶般的巨大打击。

    她是真没有想到齐铁山一个农家小子,竟然能够看出自个儿有杀人灭口的想法,还能够那么干脆地舍弃后续的巨额赏银,最重要的就是他一个农家小子怎么能够在两个死士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轻易溜走了,如果不是两个死士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里掐着,她都要怀疑是这两个死士背叛自个儿了。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来来回回地回想着自个儿的这番安排,到底哪里出现了漏洞,足足有一炷香时间,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她辛苦收买过来的瞿婆婆,曾经见过自个儿身边的肖嬷嬷,如果斩断了瞿婆婆这条线索,也就不怕齐铁山被人抓住了。

    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孙嬷嬷不同于府里的其他宫婢,这是内务府指派到皇室格格身边伺候的教习嬷嬷,也是皇室格格出嫁后的管事嬷嬷,虽然地位肯定是比不得府里的主子们,但是也是很高的,起码尔芙不愿意和这样一位地位颇高的管事嬷嬷闹得不愉快。

    所幸,孙嬷嬷也不是那种喜欢拿捏主子的恶奴。

    她是气恼尔芙领着小七胡闹,全无仪态,但是也能理解尔芙这位做母亲的心情,毕竟谁愿意瞧着自家孩子整日愁眉苦脸地没有笑颜呢……

    她微微笑着,柔声答道:“福晋疼爱格格,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也是因为心有愧疚,这才会多放纵小七些。

    毕竟作为额娘,我很少有机会如这样领着小七玩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是那样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也正因为她太懂事,让我经常忽视她。

    这次和她一块在汤泉阁沐浴,我才意识到我这个额娘多么不尽责!”尔芙稍显失落地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官帽椅上,喃喃自语道。

    因为这张官帽椅是最靠近孙嬷嬷的那张,她这会儿想和孙嬷嬷说说心里话。

    相比起她身边那些少不更事的宫婢,孙嬷嬷的阅历更深些,也更适合她这样一位久困深闺的女人倒倒苦水,唠叨唠叨这些年不曾对外人明讲的辛酸史。

    孙嬷嬷听着,时不时地劝解几句,两人说得热闹,竟然连小七在内室里醒来都没有发现,小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揽着尔芙亲手替她缝制的绒布面塞棉花卡通版小兔子,眼泪哗啦啦地流着……

    其实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很大程度都是装的。

    小七确实梦魇过,但是也仅仅就一次而已,而且时间还很短,便已经清醒过来了,她也知道是自个儿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了,梦到的也不过是话本子里穿白衣和一个有志难舒的酸秀才月下相会的情节,随后后来几日的表现,其实都是她装出来的。

    尔芙说她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她也渴望着母亲的关心。

    随着小米团越来越大,先会爬,后会走,正是需要更多关注的时候,尔芙除了操心府里的庶务和府里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妾室,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话还说不利索的小米团身上啦,她看到自家额娘守着小米团满目慈爱的模样,心里发酸,胡思乱想之下,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有些愚蠢的办法。

    可怜某些躲在暗处谋算的人,还真以为是自个儿的算计成真呢!

    小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自家额娘和孙嬷嬷的对话,心里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不懂事,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胡闹,累着额娘跟着上火,累着额娘跟着担心……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过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脑下的枕头上。

    她却迟迟不敢起身,因为她不敢面对额娘充满失望的双眸,但是这一切都在她听到尔芙的哭声时,瞬间丢到了脑后,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额娘,您别哭,都是小七不乖!”小七半跪在尔芙的跟前儿,伸着手替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地忍着错。

    尔芙哪里知道小七的心理活动,连忙拉起小七来,低声安抚着眼含泪珠的小七。

    小七连连摇头,抱着尔芙,将自个儿是如何装病的事儿,一股脑说出来了。

    尔芙听得一脸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泪中带笑地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笑骂道:“臭丫头,你可是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都吓坏了,下次你想额娘陪你住上几日,你就直接和额娘说,不许再闹这样的糊涂事,那药是那么好吃的玩意儿,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明白吧,还故意喝浓茶熬夜,熬坏了身体,还不是要继续吃药养身体,到时候身体熬坏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又要跟着着急,你自个儿也遭罪,说你聪明懂事吧,你这还真是够糊涂的……”

    说着,她又敲敲小七的脑门,让小七去给孙嬷嬷她们道歉去。

    孙嬷嬷就在旁边坐着呢,哪里敢当小七的礼,连说不必,但是尔芙却很坚持这点,谁的错就要谁认,因为小七任性胡闹,孙嬷嬷和她院里这些宫婢仆从都跟着着急,尤其是孙嬷嬷,更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天天瞪着眼睛守着小七,这黑眼圈都已经一圈圈地快赶上晒干的豆腐皮了。

    小七也是听话的孩子,乖乖走到孙嬷嬷的跟前儿,矮身见礼道:“嬷嬷,小七给您添麻烦啦,您就原谅小七这一回吧!”

    孙嬷嬷在旁边听着,拒绝不得尔芙的好意,却是一点都不敢托大。

    她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便已经赶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扶住要见礼的小七,柔声安抚道:“哎呦,我的小七格格,您这就是折老奴的寿了,老奴怎么能受您的礼呢,老奴伺候您,那是应该应份的事,论不得辛苦,更是担不起您的道歉!”

    “额娘!”小七见状,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求救似的唤着自家额娘。

    尔芙闻言,笑着上前打圆场,柔声说道:“孙嬷嬷,您别客套啦,她的错,她就得认,您别讲着那些个主仆尊卑,您这会儿是她的长辈,她给您认错,那是有道理的,谁来都是这么个理。”

    说完,她就上前一步地将孙嬷嬷按回到了位子上。

    孙嬷嬷见推辞不过,便也就坐下了,只是她坐在铺着软垫的绣墩上的模样,龇牙咧嘴带皱眉的,比起坐在针板上上刑的模样都不如,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呢,便已经连连点头地接受了小七的道歉,最后更如钻泥巴地的花泥鳅似的直接溜到边上去了。

    这就是主仆尊卑礼教下的问题了。

    明明错的是小七,跟着着急上火的人是孙嬷嬷,孙嬷嬷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连续好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全凭着一口心气顶着呢,论请论理,小七给孙嬷嬷认个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小七给孙嬷嬷认错,孙嬷嬷却好似做错事的人那般惊惶无措。

    尔芙在旁边瞧得无奈,却也没有再坚持让小七去给那些宫婢认错。

    因为小七到底还是这些宫婢丫头们的主子,小七虽然有错,但是要是这些丫头们认过错后,这些丫头们有个不识好歹的,真的蹬鼻子上脸,那就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把小七坑了,毕竟这不是她生活的讲究人人平等的好时代,还是要论个主仆尊卑。

    孙嬷嬷呢,她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身上带着品级,身份不同,年岁大,见识更不是一般宫婢能比的,小七尊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知道错了,那额娘就要好好罚罚你了,这几个月的月钱都扣啦,给你们院里的孙嬷嬷和那些丫头子们添置套新棉袍子,另外再让生公公给她们张罗一桌好饭菜,人家里里外外跟着你着急这么些日子,好好吃上一顿,补补身体。”尔芙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上,瞧着跟前儿扭着衣角、满脸不安的小七,继续说道。

    小七见状,连连点头,更是一溜烟地跑到了内室里,将自个儿积攒碎银角子的一个描金锦盒抱出来了,一脸诚恳的说道:“额娘,要是月钱不够,小七还有积蓄,让她们都暖暖和和地过个冬天,就算是小七给她们赔不是啦,额娘也不要怪小七胡闹任性了,好不好!”

    “好,额娘也不怪小七了,但是小七以后不许再胡闹任性啦。

    小七是额娘的宝贝,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额娘直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没有那些弯弯绕,便是额娘有疏忽小七的时候,小七也要和额娘直说,因为额娘也就长着一双眼睛,要操心的事,又是那么多,难免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所以小七要记得提醒额娘!”尔芙将惴惴不安的小七拉到自个儿的跟前儿,接过小七怀里抱着的钱盒子,柔声安抚道。

    小七闻言,脸上挂着欢喜,又一次笑嘻嘻地扑倒了尔芙的怀里。

    “笨蛋丫头,尽做这些犯糊涂的事,以后不许了!”尔芙也没有再揪着小七装病的事不放,笑着叮嘱一句,便嘻嘻哈哈地和小七闹到一块了。

    孙嬷嬷看到这一幕,笑着退到了房间外头,留给母女俩一个说话玩闹的空间。

    尔芙和小七玩闹一会儿,闹得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却也没想着整理一下,就这样坐在厚厚的毡毯上,抱着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七,说着自个儿都记得不甚清楚的童话故事,竟然连四爷过来都没有发现到,就这样语气温柔轻缓地讲着故事。

    四爷在旁边静静听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笑着走到了尔芙的跟前儿,轻咳了两声,算是清清嗓子,也是给尔芙提个醒,免得突然说句话,吓着聚精会神说故事、听故事的两母女,待两母女回眸看来,这才嘴角噙笑的轻声说道:“爷瞧着小七今个儿的精神挺不错,该是好了吧!”

    尔芙笑着摇摇头,推推坐在自个儿怀里不动弹的小七。

    小七忸怩地站起身来,蔫头耷脑地走到四爷跟前儿,低声说道:“阿玛,小七其实并没有生病,之前是小七装的,小七是想额娘能够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伴自个儿!”

    “那怎么不继续装病了呢?”四爷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继续说道。

    小七有些窘迫地红着脸,轻声答道:“因为小七不想额娘着急,小七见不得额娘跟着着急上火,更见不得额娘掉眼泪,额娘哭着和孙嬷嬷说那些话,小七听得心里难受,小七就憋不住了,所以就一股脑地将自个儿干得那些糊涂事都告诉额娘了,也给孙嬷嬷认错了!”

    “蠢丫头,阿玛就知道你是在装病呢,还看见女鬼啦,还听见鬼哭声了……

    你也不怕你这些话吓坏了你额娘,阿玛之所以先前没有直接戳穿你,就是怕你下不来台,后来还请来了宫里的大喇嘛替你念经安神,也是希望你能顺坡下驴、见好就收,好在你还算是有孝心,没等阿玛提醒你,不然看阿玛怎么罚你!”四爷有些诧然地看看旁边坐着的尔芙,抬手给了小七一个弹指,低声说道。

    说着,他又拉着小七,坐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儿。

    小七坐在四爷和尔芙的中间,左边瞧瞧自家额娘,右边瞧瞧自家阿玛,贼兮兮地捂嘴笑着,然后一歪头将脑袋瓜儿搭在了四爷的肩头,抱着四爷的胳膊,娇声告状道:“额娘已经罚过小七了,扣光了小七的月钱,还让小七给孙嬷嬷道歉赔罪了,您可得替小七说说情……”

    四爷闻言,扭头看向旁边听得高兴的尔芙,低声问道:“怎么还让小七给那些奴才们道歉呢,这不是要惯着她们奴大欺主么,那都是些个什么性子的玩意儿,爷从小就看惯她们人前人后的两层皮!”

    “孙嬷嬷是老人儿,又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伺候小七尽心尽力,这几天就为着小七的事情,那是白天晚上的熬着呢,小七不该给她道个歉?

    那些丫头们跟着着急上火的,又被小七这么装疯卖傻地吓唬着,我罚了小七的月钱给她们置办套过冬的棉袍子,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尔芙丢给四爷一记白眼儿,一脸嫌弃地解释道。

    说着,她又想起之前四爷配合着小七演戏的事,接茬道:“你配合小七演戏,瞧着我跟着着急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呢,你现在还敢挑我的错,小七犯错,我已经罚她了,那您呢,您这和小七一块糊弄我的事情,该怎么算?”说完,她笑着嗔了四爷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是牛鼻子插大葱装象(装相)呢……

    昨个儿,四爷过来的时候,那眼睛都急红了,嘴角还起了一溜儿水泡,那哪儿是看破了小七的鬼把戏,根本就是已经急晕头了,这会儿这纯是给自个儿往脸上贴金呢!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他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儿,瞧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时有些懵住了。

    “饿着呢?”过于炙热的目光,让尔芙很快就发现了四爷的意图,她笑着撂下了手里的汤碗,语带调侃地起身来到四爷的身边,温柔地替他除去身上遮风挡寒的披风,柔声打趣道。

    四爷微微蹙眉,哼哼着,便算是回答了。

    “那就抓紧洗漱下,厨上的吃食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尔芙见状,嘴角微扬的含笑安排道。

    说着话,她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四爷本还想拉着尔芙好好倒倒心里的苦水呢,但是见尔芙已经撩起了门口遮风挡寒的门帘子,只好讪讪止住了脚步,臊眉耷眼地往内室的方向走去了。

    内室里窗边的炭盆旁,四爷拎起炭盆上烧着的铜壶,自给自足地准备着洗脸水。

    而尔芙则已经在门口安排好了他的吃食。

    这会儿,正眉眼含笑地靠着落地罩,目光柔和地望着自个儿忙来忙去的四爷。

    “你这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原来好歹还有宫婢安排好这些,现在这些粗活都需要爷这么一个爷们自个儿动手啦,你也不说管管她们!”四爷动作熟练地拧好帕子,连头带脸地往脸上一蒙,闷声闷气的说道。

    尔芙闻言,却是捂着嘴儿笑出声来了:“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

    四爷拧着有些烫手的帕子,上上下下地连脸带脖子地呼噜了几个来回,蹭得脸颊都有些泛红了,这才好似赌气般地将帕子扔回水盆里,任由水花四溅地打湿了脚下毡毯,自个儿走到尔芙的身边,一把将靠在落地罩上看热闹的尔芙往怀里一揽。

    他将还有些湿的脸,往尔芙的脖颈处一埋,低声嘟哝道:“你就胡说吧,满京城的找,爷也没听说谁家的爷们是自个儿准备洗脸水的,再说你这屋里怎么这么早就把炭盆都摆上了,你就不怕热着啦!”说着,他还不忘伸手摸摸尔芙的脑门……

    这一摸,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

    因为尔芙的脑门有些热,他刚摆弄过热水都感觉到她的脑门有些热了。

    “怎么回事?”四爷脸色微沉的正色问道。

    尔芙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心虚地捋着耳边的碎发,低声道:“许是晚上凉着了吧,已经用过药了,也喝过热乎乎的姜枣茶了,再好好歇两天就没事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太医看过了?”四爷继续问道。

    尔芙讪讪摇头,刚要替自个儿解释两句,便听四爷那边儿已经开始招呼苏培盛了。

    这么一来,她也不好多说了。

    苏培盛如同脚下生风一般,动作迅速且轻盈地来四爷身边兜一圈,便往外跑去。

    晚了……

    完了……

    尔芙扶额坐在桌边,暗暗叹气着:这几碗苦死人的药汤是躲不过去了。

    四爷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笑着调侃道:“爷一定会吩咐太医少给你在药里加些清热败火的黄莲,到时再让诗兰给你多备些蜜饯,你就感觉不到你讨厌的苦味了,再说良药苦口,你不能讳疾忌医,瞧瞧你这脸色多难看,一看就病得很严重。”

    说完,他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尔芙的身边。

    尔芙怕苦,更怕苦药汤,尤其是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

    而四爷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尔芙喝药的模样,一张笑脸皱巴巴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还会萌萌哒的吐出丁香小舌来,别有一番媚态。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知道尔芙的身体不好,丁点的小毛病都会拖拖拉拉好些日子。

    偏偏尔芙又不太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小病小灾的,怎么都不肯好好吃药,有时候就算是太医将开好的药送过来,厨上都煎好送过来了,她也是能不喝就不喝,还曾经偷偷往花盆里倒过苦药汤,要不是宫女发现得早,花匠们精心培育的娇花就彻底挂了。

    种种原因之下,四爷就养成了盯着尔芙用药的这点小爱好。

    对此,尔芙也是无奈透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尔芙来说,也有一样好处。

    那就是只要她病了,四爷就会整晚整晚地守在她跟前儿,旁人皆以为她是在争宠,却不知道她的痛苦,但是看在旁人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荣宠。

    也有坏处,那就是府里一些内眷会有样学样了,就是可惜没一个人能享受到尔芙这样的待遇。

    “您就别唠叨了,您都已经打发苏培盛去前院请太医啦,我还能跑啊!”尔芙一想起胡太医开出的各种苦药汤,她这胃里就开始抽抽,一看到四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就更闹心了,所以她一脸嫌弃地打断了四爷未说完的话。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胃口不胃口的事儿了,端起已经有些凉的红枣莲子羹就吃起来了。

    “热的不爱吃,非贪凉,难怪病了!”四爷见状,又唠叨道。

    尔芙一脸无奈地丢给四爷一记白眼,暗道:这没文化的,我这叫增加自身免疫力。

    吃饱饱的,身体棒棒的,这感冒发烧的毛病就能快点好起来了,也就能少喝两副苦药汤了。

    四爷不屈不挠地继续嘟哝着,诗兰就已经拎着大大的食盒进来摆膳了。

    一炖盅加了桂圆、红枣等食材的野山鸡汤,浓香扑鼻。

    两盘切得都能透亮的卤牛肉和火腿片,酱红色,瞧着就有胃口。

    两道清炒时蔬,翠绿、清香,再配上咸火腿等卤味烧腊的那股香味,那叫一个开胃。

    “快点吃吧,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尔芙一边催着诗兰替自个儿盛饭,一边对四爷说道,哪里还看出她刚刚食欲不振的模样,简直就是灾民刚出山、饿狼才出窝,就差不顾仪态地狼吞虎咽了。

    对此,四爷也是一阵无奈,自家这福晋是越来越没正行了。

    不过家里就是放松、休息的地方,太规矩、太拘束,也显得不像是家里了。

    四爷见尔芙吃得香喷喷,自个儿也是胃口大开地端起了饭碗,连刚刚盛好的野山鸡汤都顾不上喝一口了。

    这边,牡丹台是温馨甜蜜的二人世界。

    长春仙馆里就乱套了。

    肖嬷嬷被乌拉那拉氏又逼又吓地去了关押小丽娘的院子,她轻手轻脚地避过缩在墙边避风处晒太阳的老婆子,动作轻盈如飞燕般地窜进屋子里,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和随意丢在地下的一条破被,肖嬷嬷左右打量一圈,心下微慌,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便小心翼翼地原道返回了。

    她急忙将消息回禀给乌拉那拉氏知道,乌拉那拉氏手里端着的茶碗,登时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该不是牡丹台那位把她藏起来了吧!”乌拉那拉氏挥挥手,打发了要进来收拾残局的宫婢,压低声音的问道。

    肖嬷嬷微微摇头,低声答道:“奴婢觉得不能。

    王爷那天甩袖而去的模样,您也瞧见了,福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来,何况小丽娘和福晋非亲非故,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似的戏子惹怒王爷,福晋又不是傻瓜。”

    乌拉那拉氏也不认为尔芙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过是习惯性地怀疑尔芙罢了。

    肖嬷嬷这样一说,她也就缓过神来了。

    乌拉那拉氏拧眉沉思片刻,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忙对着肖嬷嬷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你抓紧找个可靠的丫头跑趟清辉阁,我怕这事儿和弘晖那混小子脱不开关系。”

    说完,她就摆摆手,催着肖嬷嬷快些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这件事不能张扬,更不能拖延,唯有早些将小丽娘找回来是正道,不然就算这事和弘晖没关系,也难保府里这些内眷不会想方设法地将弘晖牵扯进来,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再让弘晖惹四爷生气啦……

    肖嬷嬷急匆匆地回来,急匆匆地走了,乌拉那拉氏又恢复到之前满屋子转圈的状态了。

    她心里好乱。

    若是以往,她绝不会如此,但是关心则乱,这事很可能和弘晖有关系,她如何冷静得下来呢……

    就在乌拉那拉氏满屋子乱转的时候,旁边院子里住着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却是高兴坏了,因为她们已经通过各自的耳目眼线打听到了弘晖的所作所为,只待合适的时候,便将这口黑锅往乌拉那拉氏的头上一扣,到时候保管让乌拉那拉氏吃不了、兜着走。

    是的,她们俩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弘晖阿哥这位嫡长阿哥的身上。

    别说弘晖阿哥就是把看管起来的小丽娘救出来,四爷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把弘晖阿哥怎么样,但是乌拉那拉氏就不同了,一个敢违背四爷想法的妾室,这福晋容不下她,四爷容不下她,连宗人府都容不下她,到时候就算乌拉那拉氏族施压,也没办法保住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之位。

    而瞧着王爷对乌拉那拉氏族的态度,想来也不大可能再迎乌拉那拉氏的贵女进门了,那到时候,府里就剩下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二女,这天大的馅饼,岂不就就落在她们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点,正凑在一块交流信息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和小乌拉那拉氏都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我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早些将这消息捅出去吧,不然让那位侧福晋想出解决的办法,咱们这番苦心就白费了!”小乌拉那拉氏到底改不掉她沉不住气的毛病,她急急说道。

    “是呢,只是这消息怎么捅出去,还需要研究研究,这会儿就不大合适了!”

    “这是为何呢?”小乌拉那拉氏继续问道。

    乌拉那拉氏媚儿暗暗翻着白眼儿,若是可以的话,她绝对不会和这等蠢货合计谋算乌拉那拉氏,现在小丽娘还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还好好躲在弘晖阿哥安排的地方呢,这黑锅怎么往隔壁院里那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扣,到时候没有算计了乌拉那拉氏,还得罪了府里的嫡长阿哥,这不是存心给自个儿添堵么……

    她虽是嫌弃小乌拉那拉氏的无脑和蠢顿,却又不能不解释。

    谁让现在她们是同盟呢,要是小乌拉那拉氏被人抓住把柄,她也会被牵扯进来,那她好不容易才让四爷对她生起的那点怜惜之情,岂不是又白费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对着小乌拉那拉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地解释道:“咱们得让肖嬷嬷找到她!”

    小乌拉那拉氏也不是傻瓜,她就是脑筋不太灵通罢了,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么一提醒,她也就明白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但是弘晖阿哥将小丽娘藏得那般严实,冯宝那死太监又是个死忠心的犟驴,刚刚愣是在乌拉那拉氏的院门口停住了脚步,咱们怎么让乌拉那拉氏的人找到小丽娘呢,总不能咱们跑过去报信吧!”

    “就是去报信,你去给她报信,这不是正合适么!”乌拉那拉氏媚儿笑着说道。

    其实乌拉那拉氏媚儿早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合计好了,不然她又何必巧舌如簧地劝说小乌拉那拉氏去示好乌拉那拉氏呢,所图就是希望将合适的消息传递到乌拉那拉氏的耳朵里。

    小乌拉那拉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笑着点点头,说话就要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媚儿赶忙拉住她,又低声交代几句,确定小乌拉那拉氏不会将这出好戏搞砸,她这才松开了手,笑呵呵地目送着小乌拉那拉氏出门。

    待小乌拉那拉氏匆匆忙忙地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院里跑的时候,她也往后面走去。

    一会儿,她乌拉那拉氏媚儿就要在四爷跟前儿,再扮上一出慈母孝女的把戏,只有占尽先机,她这个远房旁支的县令之女才有希望成为府里的新任侧福晋,既然在门第上不如小乌拉那拉氏,她就唯有刷尽慈母光环,毕竟谁是新任侧福晋,还需要四爷点头才是。

    就在她们各怀心事地算计着的时候,尔芙已经喝上胡太医开出的苦药汤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说完,小七就笑嘻嘻地钻进了自家额娘的怀里。

    她是个机灵鬼,早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因为四爷嘴角的水泡儿还没消呢!

    四爷被小七这么调侃,脸上微红,似怒带笑地瞪了眼小七,然后默默地将脑袋上戴着的瓜皮帽摘下来,放到了旁边,稍显尴尬地低声说道:“爷也是想着小七难得胡闹了一回儿,再说也不是大错,便帮忙打个圆场!”

    “是啊,帮忙打个圆场,瞧着我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有趣是吧!”

    “爷也想先和你先通通气的,让小七把这出戏演完整,但是昨个儿你一直守在小七的床边,寸步不离的,便是爷想和你说说,这不也没有机会么!”

    “真成,这又是我没给您说话的机会了?”尔芙笑着看向四爷,冷声说道。

    这也就是她知道小七之前是在装病,心里头彻底松快了,不然非得好好和四爷算算这笔账,甭管四爷是为了面子不肯承认自个儿被骗,还是他真的发现了小七是在演戏,但是就四爷这做法,怎么着都是有问题的。

    四爷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大脑门,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了。

    没办法,谁让自个儿理亏呢!

    其实他也是刚刚听小七自个儿承认错误了,这才知道自个儿上当受骗的,但是为了自个儿睿智无比的好形象,他可不得替自个儿想个理由遮掩遮掩,而且他瞧着尔芙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明显是看出他在事后找补脸面了,要是自个儿不服个软,怕是这面子和里子就彻底丢光了。

    他抿抿嘴,捋捋胡子,低声说道:“这事是爷做错了,爷也认罚。”

    得到了自个儿想要的回答,尔芙笑呵呵地揽过小七的肩膀,柔声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罚你阿玛呢,竟然还敢配合你演戏骗额娘,真真是坏透了!”

    “那就罚阿玛和小七一样扣光月钱,再抄经吧!”小七眨巴着眼睛,娇声说道。

    说完,她还不忘回头瞧瞧四爷的脸色,活脱脱的墙头草做派。

    尔芙笑着刮刮小七的鼻尖,扭头看向四爷,微微挑挑眉梢,一脸挑衅的开口问道:“您觉得怎么样呢?”

    四爷表示他是一点都不在乎府里发下来的那点月钱,更不怕抄经这点事。

    一来是他吃用都在府里,穿戴都是尔芙准备好的,不需要花销,这府里也没人敢收他的打赏,进宫呢,更不敢随意打赏,毕竟宫里的奴才都是他皇帝阿玛的奴才,他打赏那些人,被旁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呢,所以这点月钱给他,也就是随手丢给苏培盛揣着;

    二来是出去应酬,这点散碎银子也不够花,再说他出去应酬的机会,也不是太多,毕竟他是个皇子,如今是父老子壮的时候,他就该本本分分地蹲在府里待着,甭管是和朝臣走得太近,还是和其他兄弟叔伯走得太近,那都不是件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

    至于第三点,他压根也没见过府里给他发月钱啊,从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如此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认同这样的惩罚,主要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因为他才是一家之主,因为他是顶天立地的老爷们,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他还不得和他那死成渣渣的八弟一样,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头,他倒不在意被人说成惧内,但是他怕有人借机生事。

    如今皇帝老爷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代替皇帝监国的差事,也是越做越溜,其他兄弟有服气投诚的,也有处心积虑要拉他下马的兄弟呢,所以越是这时候,他就越要谨慎些,因为他只要能守住本心,他就不战而胜了。

    为了不生出旁枝来,他必须要反驳这样的惩罚。

    “这爷到底是一家之主,要是你说罚就罚,那爷的脸面往哪里搁呢?”四爷一脸为难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没办法,他是真有些惧内,一想到尔芙不理他、冷着他,不用这种情况真出现呢,他就已经觉得满心不自在了。

    尔芙也知道这样的惩罚适合小七,却不适合四爷。

    她笑着拍拍小七的肩膀,将一脸八卦的小七赶回到内室里,这才俯身凑到四爷跟前儿,压低声音说道:“像惩罚小七那样惩罚您,别说您自个儿不愿意,我也不敢,不然宗人府那些老顽固还不得将祖训、族规都弄出来收拾我,但是要是不罚您,您这脸面找补得太容易了,我这心里也不舒坦啊,不如您将您手里那个改建成桃花源的庄子给我做私产吧,这样我心里痛快了,您这脸面也不损失!”

    “野心不小,你要爷手里的庄子想做什么?”四爷揉着发痒的耳朵尖,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坏笑,贼兮兮的回答道:“还能干嘛,我打算将咱们京里那些地主老财手里攥着的宝贝都往外收一收呗。

    你也知道我手里的产业不少,但是真正赚钱的地方,也就是炫彩坊一处。

    百味居看着红火吧,但是赚得真不多,想要做出好味道,厨子的手艺是必须的,却也必须真材实料,加上那些伙计的月钱不低,一年下来,真赚不到多少银钱。

    而便利坊呢,那更是左手倒右手似的白玩,赚钱的是咱们庄上那些佃户,占便宜的是咱们京里这些胡同里的老百姓,我这个东家不赔本就算是不错了,根本谈不到获益。

    眼瞧着咱们小七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我总得给她置办一套像模像样的好嫁妆吧,我想着你那桃花源建好到现在,也就是你和几个兄弟们胡玩胡闹的地方,我打算将那里简单改改格局,将咱们京里这些纨绔子弟收拢过去,好好赚赚他们的银子,也好好扣扣他们手里的那些宝贝儿。”

    说完,她就将脑袋瓜儿搭在了四爷的肩头上了。

    刚刚陪小七玩闹的高兴,还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困倦,但是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她这不知道跑到哪里遛弯的瞌睡虫就又找上门了,尤其是这会儿午后的阳光正好,那阳光洒在身上,比烤暖炉还舒服呢,加之有四爷在身边做靠枕,要是不趁着这时候睡上一会儿,她就真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四爷本来还在压低声音地和她商量该如何掏光京里这些纨绔子弟的腰包呢……

    哪想到说着说着,便感觉肩头上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回头一看,正好就瞧见尔芙努力睁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抬手拂过尔芙顺滑的脸颊,替她整理好那些顽皮的碎发,笑着说道:“困了就睡,爷守着你,至于庄子的事,还是让陈福他们出面吧,你一个女人家不适合做这样的买卖!”

    尔芙也知道四爷这样的安排是为自己好,笑着点点头,便真的睡过去了。

    四爷就这样揽着睡得香甜的尔芙,后背挺直地坐在厚厚的毡毯上,尽职尽责地做着尔芙的靠枕,一直到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便抱着尔芙躺下了。

    两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堂屋地当间铺着的毡毯上,要不是小七那孩子体贴、懂事,见他们睡熟了,怕他们着凉,知道送两条被子给他们保暖,估计他们都得被门缝钻进来的风吹病了。

    等四爷和尔芙醒来的时候,齐齐闹了个大红脸。

    没办法,谁家父母当着孩子的面就这样紧搂着睡在一起,估计都会很尴尬。

    “你这坏丫头,瞧着额娘睡在地上,竟然也不知道招呼额娘到床上去睡!”最终,尔芙恼羞成怒地扭着小七的耳朵,低声教训道。

    偏偏小七这会儿也调皮,笑嘻嘻地抱着尔芙的腰,竟然不顾被扭住耳朵的痛苦,打趣起自家额娘和阿玛了。

    四爷眼瞧着尔芙被小七气得火冒三丈,上前打圆场道:“爷饿了,抓紧摆饭吧!”说完,他就伸手解救了被尔芙扭得耳朵泛红的小七,将气得满脸通红的尔芙揽到怀里,朗声吩咐外面伺候的诗兰准备晚膳去了。

    今个儿,他和尔芙睡得都很香甜,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诗兰听到吩咐,不敢怠慢,赶忙招呼着小七院里伺候的紫苏和甘草,三人一块回牡丹台去取食盒了。

    房间里,尔芙也总算是平息了心底的羞恼,拉着小七进房间里洗漱梳妆去了。

    就她早起给小七梳的马尾辫,这会儿早就滚成鸟窝样了,要不是小七天生丽质,那造型和街边的小叫花子都差不多了,而尔芙的发髻也滚得有些乱了,看着是摇摇晃晃地顶在头顶之上,但是尔芙自个儿感觉一低头就要掉下来了,为了不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可不得抓紧收拾收拾了。

    坐在妆台前,任由诗晴一双巧手在自个儿头上作威作福的尔芙,无比羡慕地看着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的四爷,虽然说这金钱鼠尾的辫子是丑了些,但是收拾起来容易啊,便是睡一觉起来,还戴了大半天的瓜皮帽,却仍然看不出丝毫散乱,还是那么油光水亮。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绣墩上的小七,低声说道:“额娘,小七其实也不算骗人,小七真的听到了鬼哭声,不过那声音不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而是守在小七床边的紫苏弄出来的,她以为小七睡熟过去了,便趁着孙嬷嬷不在跟前儿的时候,偷偷地闹出些怪动静,嘴里还故意阴森森的说着奇怪的话。”

    “你说什么?”有些走神的尔芙没听清似的反问道。

    小七闻言,转过身来,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紫苏在故意吓唬你?”尔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小七肯定地点点头,低声道:“小七梦魇那晚,便是看了她从府外书坊买回来的一册话本子,因为您怕小七看太多鬼怪妖狐类的神怪话本子睡不安生,所以府里掌管采买的管事嬷嬷从不往小七这送那类型的话本子,小七之前看过的,还是从您书房偷偷顺出来的呢,所以小七觉得之前梦魇的事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额娘呢,你就不怕她伤害到你,真是糊涂!”尔芙听着,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诗晴还拉着自个儿的头发挽髻都顾不上了,尖声问道。

    说着,她便打算安排宫婢去锁拿紫苏了。

    坐在外间喝茶的四爷听见内室里的动静,急忙走到跟前儿,一边按着尔芙的肩膀,让尔芙先安坐在绣墩上,让诗晴替她梳妆打扮,一边询问着旁边脸色也有些不大对劲的小七,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七无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相比起尔芙咋咋呼呼的反应,四爷就镇定多了,他捋须沉吟,皱眉道:“其实小七这么做,也不算是错,紫苏那丫头这般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便说明她不敢明刀明枪地伤害咱们小七,而咱们也可以趁机看清楚她背后是谁,爷倒要瞧瞧是谁敢对咱们小七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来。”

    “见过千日抓贼的,但是没见过千日防贼的,紫苏是咱们小七跟前儿的贴身宫女,她要是想要伤害咱们小七,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怎么能继续留她在小七跟前儿伺候呢,这要是有个疏忽的时候,哪怕是让咱们小七碰破点嫩皮,我这个做额娘的都觉得心疼无比呢!”尔芙却不认为这样的安排妥当,如果是她自个儿以身试险,她可以无所谓,但是事关小七的安危,她觉得不管怎么谨慎都是不够的。

    小七见自家额娘和阿玛又吵开了,赶忙上前调解道:“阿玛说得对,额娘说得也有理,但是你们也看见了,小七这些日子都好好地,所以我觉得她是打算将小七吓疯吧,不然她只要在小七的吃食里做手脚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说完,她还笑着活动了下胳膊腿儿,以示自个儿现在还活跳跳的模样。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他说:“小七是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日后出阁,必是下嫁,夫家就是再糊涂,却也不敢在明面上为难她,而私下里会如何做呢,咱们做阿玛和额娘的不能日日陪在小七的身边,所以她需要了解一些对付这等阴谋算计的手段,紫苏的事,看着危险,却是个让小七练手的好机会。”

    为人父母,谁不疼惜孩子呢……

    尔芙比四爷更明白小七之后的尊贵地位,四爷现在是皇子,以后是皇帝,小七是他最疼爱的格格,一个嫡出的固伦公主封号,一定是少不了的,所以不论她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里,都得算是下嫁,有四爷这样一位皇帝阿玛做靠山,夫家又怎么敢在明面上怠慢她,若是真的不喜她,也唯有用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小手段罢了。

    那时候就需要小七自个儿面对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忍痛同意了四爷和小七的选择,当一个不知情的旁观者,冷眼旁观地看小七如何揪出幕后黑手,唯一让尔芙觉得稍稍庆幸的就是紫苏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暴露在她和四爷眼前儿,不怕紫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不过即便是她同意了小七的选择,她还是和小七定下了约法三章。

    一,一旦紫苏表现出敌意,做出伤害小七的举动,这个小游戏就必须赞同。

    二,一旦她觉得小七不能把控全局,那么她就会出面带走紫苏。

    三,四爷必须在桃花坞左右安排下足够的耳目眼线,确保小七的安全。

    关于这三点,四爷和小七一一同意,尔芙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她坐在铺着软垫的官帽椅上,稍显不安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低喃道:“紫苏这丫头是咱们从内务府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底子最是清白不过,又是小七的贴身大宫女,往后前途一片大好,到底什么原因,让她背叛了小七呢?”

    “前途大好,只能说明让她背叛的筹码较高,却不代表她就是忠诚的!”四爷道。

    作为从小生活在宫里、又没有亲额娘和养母照拂的小可怜皇子,四爷对这些宫女仆从们是全无好感,早就看够他们人前背后两张面孔的德行,所以他根本不意外紫苏的背叛,甚至他都已经猜出紫苏背叛的原因了。

    紫苏是小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又受小七和尔芙的看重,便是年纪稍大些,未必能陪着小七一块出阁,但是就冲着尔芙这性格,也不会不管她的将来,替她寻上门好亲事,早些放她出府嫁人,这都是能够猜测到的好处,那么紫苏一个连父母兄弟都没有的孤女,放着这么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何会做背叛小七的事,唯有情字了。

    虽然内宅是不允许外男进入的所在,但是也并非没有外男出入其中,比如府里的阿哥们、府中女眷们的娘家侄儿、外甥,还有照例往内宅管事嬷嬷报账的各处庄头,紫苏是小七的贴身宫女,出府的机会少之又少,她也不可能看上那些看起来领着肥差的庄头管事,府里的阿哥们也不可能,那么还能有什么样的男人入她的眼呢……

    唯有府里女眷们的娘家侄儿、外甥等等亲戚了。

    别看府里这些女眷们的出身都不算太高,但是到底都是官宦之后,身份最低的雨桐和雨桠两位侍妾,娘家亦是内务府包衣中的大族,手里攥着内务府里的好几处肥差,和宫里的德妃娘娘也是同宗,所以不论是哪位内眷的亲戚都有可能,四爷现在就好奇紫苏是怎么和这些人接触上,又是怎么受人指使做出这样的事,他自认自个儿的后宅管得够紧了,怎么就又出这样的事了呢……

    幸亏这次被勾搭上的就是紫苏一个宫女而已,要是换做是他的小七,或是后宅里的其他内眷,他还不得被气吐血啊。

    心里担心自个儿脑袋上的帽子变颜色的四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了。

    “算啦,既然咱们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小七处理,咱们就别跟着操心啦,咱们也该看看咱们小七这些年和教习嬷嬷都学会了什么本事,您说对吧!”尔芙见四爷脸色不佳,忙出言开导道。

    四爷闻言,脸色仍然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些许笑容。

    他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碗,轻抿一口,低语道:“往后府里这些女眷的亲戚来拜访,你还是要管管,可是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混进来啦!”

    “知道啦,难道我见过鬼,还不知道害怕,我比你还担心有人坏了咱们小七的清誉呢!”尔芙揉揉有些酸痛的眉心,轻声答道,她并没有联想到四爷担心的事,毕竟她不是个男人,不能理解男人对绿帽子这种事的深恶痛绝之心。

    四爷也不好当着小七的面明言,见尔芙答应下来,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而尔芙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毕竟她已经答应将这件事交给小七自个儿处理,她就要信任小七的能力,胡乱出主意指挥,只能让小七觉得不被信任,很容易会生出逆反心理的,但是也不能这样坐着发呆,所以她很是自然地提起了弘晖离府出逃的事。

    她虽然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但是却不能不关心地问问,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听尔芙提起弘晖的事,四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发抖了,显然是花费了大力气控制情绪,这才能够勉强自个儿淡定自然地坐在这里,四爷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别提那个逆子,等他回来,爷一定亲自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做出这样不懂规矩的事。”说完,他就将茶碗重重地撂在了桌上。

    其实真不能怪四爷会生这么大的气,毕竟弘晖不是茉雅琦。

    茉雅琦擅自出府,哪怕是做出不合体统、不合礼教的事,在旁人眼里,也就是小儿女的情不自禁,总归是件小事,兴许有些喜欢嚼舌根的人会八卦些日子,但是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并不能影响到四爷分毫。

    弘晖就不同了,弘晖是四爷的嫡子,更是长子,又是已经成年的阿哥了,便是未请封世子,但是在一些不甚正式的场合,他也能够代表四爷做决定,皇子不得随意离开京师,这是族规、祖训,而弘晖这样一个亲王府的阿哥擅自出府,下落不明,很容易会让人借机攻讦四爷。

    再说,阿哥和格格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一个格格为情所扰地偷跑出府是小事,一个从小由大儒教导、继承门楣的阿哥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就显得太荒唐了。

    除此之外,四爷也担心弘晖的安全。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便是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尔芙,四爷都不敢保证她不会想要趁机除去弘晖,留弘晖在自个儿身边,他还担心不能照顾弘晖周全,送弘晖去南边水师历练,他连挑选护卫这种事都不敢假手于人,但是弘晖竟然自个儿跑出去了,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四爷不相信弘晖考虑不到这些,但是弘晖还是这样不负责任地做了,四爷怒极了。

    就在他想要好好骂骂弘晖,替自个儿出口闷气的时候,诗兰领着紫苏和甘草拎着食盒回来了,为了保持自个儿的冷面形象,为了保守住弘晖私逃出府的秘密,他又不得不将已经涌到嗓子眼里的那些话都压回到肚子里,可是憋屈坏了。

    四爷阴沉沉的脸色,吓得诗兰等人站在门口不敢迈步,尔芙不得不笑着打圆场道:“摆饭吧,这一大天地折腾下来,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今个儿小生子都准备什么好吃食了,有没有本福晋最爱的那道红烧鲤鱼啊?!”说着,她就起身走到了诗兰的跟前儿,接过诗兰手里拎着的食盒,回到了桌边。

    尔芙一边介绍着食盒里的菜色,一边将食盒的佳肴摆上桌,免得诗兰她们慌里慌张地惹恼了心情不佳的四爷,白白跟着不在这里的弘晖倒霉,也糟蹋了这些美味佳肴。

    小生子准备的饭菜很不错,荤素俱全,有汤、有粥,连点心都预备了四盘呢。

    尔芙将食盒里的包银头象牙筷子递到四爷和小七手里之后,便拿起大汤匙,开始替四爷和小七这父女俩添汤了,饭前一碗汤,既是开胃,也是润润肺腑,免得四爷气冲冲地没有食欲。

    “别忙活啦,让她们准备就是了!”四爷接过尔芙递过来的鲫鱼汤,脸色稍缓。

    尔芙笑着摇摇头,端着手里的另一碗汤,递到小七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孩子们越来越大,咱们是越来越难得坐在一块用顿家常饭了,我可不舍得将这些活计让给她们操持,再说诗兰她们也都辛苦好几天啦,该让她们好好歇歇了!”

    说着,她就将诗兰等人都打发下去了。

    这是尔芙的老习惯了,一来是她不习惯在一众婢仆的围绕下用餐,心里觉得别扭;二来是她不想自个儿跟前儿的丫头们顿顿吃冷饭。

    不过今个儿,她这样安排,还有第三个打算。

    尔芙目送着诗兰等人离开房间,待房门重新关好,将一直站在墙角儿扮空气的苏培盛叫到了桌边,低声吩咐道:“早前就听说咱们苏公公的鼻子灵,今个儿就麻烦你瞧瞧这些饭菜有没有问题了!”

    是的,刚刚尔芙和四爷、小七聊得热络的时候,苏培盛就守在房间里。

    天知道,当她注意到房间一角有这么一位的时候,那感觉有多尴尬、有多古怪。

    四爷也跟着点点头,开口催促道:“既然福晋都这般吩咐了,你就露露你的本事,不然福晋还以为你就是跟在你家主子爷跟前儿跑腿的呢!”

    说完,他就浑身放松地将后背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官帽椅的椅背上了。

    苏培盛闻言,迈步上前,取过桌边闲置的筷子和小碟子,每样菜都夹一些地细细嗅着,连摆在一角的几盘点心都没有落下,一一检查过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尔芙和四爷躬身答道:“回主子爷、福晋的话,这些吃食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放心食用。”说完,他就又一次地退到了角落里。

    “小心过头了吧,爷都和你说过了,那紫苏之前都不敢做出太明显的举动来,现在怎么可能在小七的吃食里动手脚呢,白白浪费了好东西,还让爷吃苏培盛吃剩下的玩意儿,真是坏兴致。”四爷重新拿起手边的筷子,稍显不快地念叨着,和尔芙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都快要忘记日日吃试菜太监吃剩的饭菜是什么滋味了。

    可怜苏培盛站在角落里,脑袋瓜儿沉得更低了,收在袖管里的手,还偷偷揉了揉肚子,他陪着四爷东奔西跑,整天都没个清闲,本来就已经有些饿了,又闻了那么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这会儿肚子都快造反了,竟然还要被四爷嫌弃,真是可怜极了。

    就在他为自个儿觉得可怜的时候,尔芙将两盘点心送到了他的跟前儿。

    苏培盛的小动作不明显,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加之桌上摆着一盘各种菜色都有的盘子,也容易引起诗兰她们的奇怪和猜测,还不如让苏培盛跟着填饱肚子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尔芙听见了苏培盛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作为一个长在现代社会的人,尔芙还是做不到自个儿吃得肚儿圆,瞧着自个儿跟前儿伺候的宫婢仆从饿着,却视若无睹,但是她也不好将桌上的饭菜分出一部分给苏培盛果腹,所幸食盒里有这么几盘点心,不然就真要让苏培盛饿着伺候着了。

    苏培盛接过装着点心的高足盘,连忙躬身谢道:“谢福晋赏。”

    “别客套啦,抓紧吃吧,这桃花坞这边也没有个小厨房,等你伺候完四爷,估计连点茶汤都混不上了,岂不是要饿上整晚了!”尔芙笑笑,随口打趣着,也是给四爷提个醒,别整日就埋首政务,自个儿饿着,连累得跟前儿伺候的苏培盛都饿瘦了。

    说完,她也就回到桌边的位子上坐好,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而一直伺候在旁边的紫苏就不是那么舒坦了。

    她坐在墙角摆着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一方绣帕,心事重重地绣着,目光时不时地在尔芙和小七的身上划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细细观察着。

    和四爷的猜测不同,她并非为情所困,自愿自觉地背叛了小七,而是被胁迫了。

    作为四爷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紫苏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心思,毕竟就算是她容貌倾城,她也是小七跟前儿的人,便是能够吸引住四爷和府里的阿哥们的注意,谁也不会不顾礼教地收她进房,所以她一直都很清楚自个儿的位置,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最懂本分的人,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被护卫后宅平安的某个护卫吸引住了。

    因为宫女满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宫,这是祖训,便是她们这些分拨到各宗亲王府伺候的宫女,也是遵循着这样的规矩,除非是有主子格外恩典。

    不过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里,二十五岁就是当之无愧的大龄剩女了,哪有什么好人家轮得到这些离宫出府的宫女去选择呢,何况是她这样的孤女,紫苏不愿意成为某个内子早逝的鳏夫继室,更担心一进门就给别人做继母,她又不敢求小七做主,赶在最好的年纪出府,所以她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府里的护卫们头上。

    这些护卫看着品级不高,却都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有些还是勋贵之后。

    只要她能够让其中的某一个心甘情愿地求娶,想来福晋和小七都不会拦着挡着的,但是这种事呢,到底是不合规矩的事,不被人发现之前就在主子跟前儿过了明路的,那还好说,就怕好事未成,便已经被人发现端倪,那她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紫苏有了这样的算计,想要接触到府里的护卫,却也不容易。

    毕竟在府外值守的护卫们是不能轻易和后宅女眷们接触的,这是犯忌讳的事,谁又不傻瓜,谁能放着好好的前途都不顾,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何况是有心算无心的情况,紫苏千难万难,到底还是和一个下五旗出身的汉军旗护卫接触上了。

    那是一个午后,轮到她休沐出府。

    这也是尔芙心疼府里的宫女们年节不能归家探望一次,特地赏下的恩典,准许府里宫女在休沐之日,每月出府一次,或是归家探亲,或是出去买些针头线脑等小玩意儿,只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府就是。

    紫苏是小七跟前儿的大宫女,每月有三日休沐,也没有人细查她出府的次数,所以自打她打定主意要和府里的护卫们结亲之后,每月都会跑出去三次,从早到晚地在前门外游荡,希望能和她心心念念的府中护卫来一次街头偶遇,三笑留情的定下超友谊的关系。

    前门外,鱼龙混杂,有提笼架鸟、听曲看戏的八旗子弟,有进京讨生活的卖艺人,也有混迹街头的地痞泼皮。

    紫苏的模样是不特别出众,却到底是位五官端秀的年轻姑娘,加之她每月的月钱不少,小七和尔芙还经常有赏赐赏下,府里更是按月为府中伺候的宫女们定制新衣,所以相比起那些街头讨生活的苦人儿,她就显得太过出挑了。

    偏偏她身边又没有丫鬟仆妇的伺候着,行为做派,也不似是什么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瞧新鲜的小姐,所以紫苏很自然地就成为了前门外那些地痞泼皮们特别注意的对象。

    那一日,她照旧穿上她特别拜托针线房的苏绣高手剪裁绣制的淡紫色褂裙,描眉打鬓、涂脂抹粉地出现在了前门外,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做作之态,倩倩弱柳般地坐在了街边的茶铺里,还不等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一个脑后撅着小短辫、邋里邋遢地穿着件紫红色马褂的泼皮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一番颇为俗套的泡妞对话后,泼皮就已经毛手毛脚地往她身上摸去。

    紫苏被吓得不轻,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她,有些慌乱地丢下几枚铜子,便往外面跑,这就是她见识少了,要是她淡然自若地坐在茶铺里,自有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过来解围,因为要是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不出面保护自个儿铺子里的客人,往后也不会有人在来关顾他们的买卖,毕竟谁也不喜欢待在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不过她在慌乱之下,哪里还敢留在原地,自然是匆匆忙忙地走了。

    紫苏这么一走,茶铺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也就不会多管闲事地追上去劝阻,毕竟不是自个儿铺子里的客人,便是遇到麻烦,旁人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又何必去招惹这些在前门外瞎胡混的地痞泼皮,兴许还会连累自个儿伤财受罪。

    她匆匆忙忙地跑出茶铺,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姿容了,找个胡同就往里钻去。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地痞见状,也就更没有顾忌了,紧跟脚儿地追过去了,将紫苏堵在死胡同里,说着就要拉扯她身上的衣服,刚刚还不敢太声张的紫苏见这泼皮的举动越来越过分,也顾不上脸面了,张嘴就叫起了救命,偏巧的是这胡同最里面的那套小四合院,正是在四爷府里当差的一位护卫的家。

    紫苏尖锐的求救声,很快就传到了休沐在家的护卫耳朵里。

    这个护卫正打着赤膊在院里活动筋骨呢,听见外面响起女子的求救声,他也没有多想,推开门就出来了,抬腿将往紫苏身上贴的泼皮踹倒在地,不屑地骂了句:“滚!”便将靠在墙边无力动弹的紫苏拉进了院子。

    他这么做,纯粹是好心。

    他家住在前门外这片,也有几十载的时间了,这跟前儿左右八方的邻里和街面上瞎胡混的地痞泼皮都知道他家里有当官的,别看官位不高,但是到底是个官,轻易没人敢招惹他们家里的人,尤其是他往常下值就穿着那身明晃晃的甲胄归府,便更没人敢找他们家麻烦了。

    他将紫苏拉进门,其实就是怕他赶走的地痞泼皮在胡同口继续纠缠紫苏。

    毕竟这些地痞泼皮都知道他家住的这条胡同就街口那一个出口,只要等在外面,总归能等到紫苏出来,他把紫苏拉进来,便是想着等会儿他就要去四爷府上值,顺道就将紫苏带出去了,也省得那些地痞泼皮再纠缠上紫苏。

    他这个举动是纯粹的好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救下来的人是谁。

    不过紫苏在看到他家院里挂着的那套护卫甲胄时,这心里就生出旁的想法了,暗暗觉得是上天送给她的机会,不然怎么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碰到自个儿心心念念的护卫呢。

    接下来的事就显得太过俗套了。

    神女有意,襄王有心。

    这个救下紫苏的护卫是下五旗的汉军旗出身,在八旗子弟里的地位颇为尴尬,加之生得面貌粗野,活脱脱的黑李逵模样,脸上还有一道从眉梢直唇角的疤痕,根本就是破相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紫苏主动示好后,他也就被温柔细心的紫苏吸引住了。

    侯大烈,也就是救下紫苏的护卫。

    他生得五大三粗,心思也粗,紫苏和他眉来眼去地有一年多时间,他也没想到去求府里的主子们做主,将紫苏迎进门来,还眼巴巴地等着紫苏年满二十五岁出府呢,偏偏紫苏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及此事,这一来二去的,便耽搁下了。

    就在紫苏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提醒侯大烈的时候,紫苏和侯大烈的这段情就曝光了。

    那日,又一次休沐的紫苏,带着她给侯大烈亲手制作的新袍子出府,还未走出四爷府后面那条小巷,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以黑纱遮面的妇人,那妇人也不和她搭茬,直接塞给了她一个写满字的小纸条。

    紫苏一脸懵地打开纸条,登时就失魂落魄地丢了手里的包袱。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威胁她,若是她不肯为自个儿办事,便要揭发她和侯大烈之间的不轨举动,到时候不但是她要倒霉,和她私定终身的侯大烈也要倒霉。

    正是浓情时,紫苏哪里舍得侯大烈为了她丢了差事呢!

    紫苏抱着侥幸心理,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侯大烈,也不曾催促侯大烈去主子跟前儿求娶,照旧每月三趟地往侯大烈的家里跑,照旧和侯大烈过着聚少离多的幸福时光,而那个塞给她纸条的遮脸妇人也没有在出现在她的跟前儿。

    就在她快要忘记此事的时候,也就是一直到不久前,一张纸条又塞到了她的手里,仍旧是那个遮着脸的妇人趁着她出府休沐去和侯大烈私会的时候送过来的。

    这次,纸条上的内容,出现了具体的差遣。

    紫苏不明白那个威胁自个儿的人为何要让自个儿做这些无用功,但是写下纸条的人也留下了保证,保证她做过这件事之后,便再不来骚扰她,她也就不再深究,很是果断地按照写下纸条那人的吩咐,去书坊买了时下正流行的神怪话本子,还在夜里暗暗装鬼叫地吓唬着小七。

    而随后,她也就知道那个写下纸条的人,为何要让她做这些看起来没用处的事了!

    小七格格梦魇了。

    紫苏是陪伴了小七有些年头的老人儿了,她是既将小七当做主子仔细伺候着,又将娇憨乖巧、可爱懂事兼具的小七当做自个儿的亲妹妹照顾着,小七梦魇,几夜几夜的睡不安生,她也心疼,但是一想到她和侯大烈的事被揭穿所导致的下场,她又不得不硬着心肠,按照那个写下纸条的人吩咐办事了。

    所幸,嫡福晋过来陪伴小七,她总算是能够松口气了。

    不过今个儿,她又收到那个遮脸妇人送来的纸条,随着纸条送过来的,还有一包暗褐色的粉末,经常接触香料的她,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这些粉末的成分,这是一种安眠效果非常好的香料,区区一撮儿,便足以让人昏睡整夜了,而且用过之后,也不容易被人发觉不对劲,价值不菲,非官宦巨贾不能用的金贵玩意儿。

    收到这包粉末,紫苏确认了她的怀疑,这幕后胁迫她的人,定是府里的某位主子。

    应该是幕后胁迫她的人见嫡福晋搬过来给小七格格作伴,小七格格不再被梦魇所困扰,心生迫切,这才会将这样有安眠效果的香料送来,以方便自个儿继续扮鬼吓唬小七格格。

    紫苏很是犹豫,她不知道自个儿该如何选择了……

    因为她虽然不知道幕后胁迫她的人为何让她这么做,但是她知道她这么继续下去,一定伤害到小七格格,小七格格待她甚好,不但赏赐丰厚,且态度亲和有礼,竟然让她这个做宫女的婢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实在不忍心伤害小七。

    不过她又不敢不听从那个写下纸条的人的安排,因为事关她和侯大烈的前途。

    此时此刻,紫苏有些后悔,后悔自个儿为何要守着毫无用处的矜持,早些催促侯大烈到福晋主子跟前儿求娶,便是她不能立刻和侯大烈结成夫妻,却到底是过了明路,也就不会被这个写下纸条的人胁迫做事了,或者她收到第一张纸条之后,便该主动找福晋坦白,她也不会落到如此两难的处境。

    只可惜,紫苏想明白这件事的时间有些晚了。

    她已经做出背叛小七格格的事,甚至还闹得小七格格连续梦魇几日,她这会儿再想坦白,便是福晋主子再大度,却也不可能不计较吧……紫苏呆坐在小杌子上,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尔芙察觉到紫苏的不对劲,笑着道。

    她可不想留下这么一个心神不定的危险人物在自家小七跟前儿,谁知道紫苏会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紫苏闻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屈膝一礼,退出了上房,直到她走到门外之后,她这才发现她手里的绣帕都被她自个儿用绣花针扎成筛子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这次她所作所为都是被人胁迫,小七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啦,只求额娘替小七挑选合适的人顶替她位置的同时,也能给她安排个出路,别让她过得太可怜就是了!”说完,她就抿着嘴儿笑了,因为她知道她额娘一定会紫苏安排好出路,她也高兴紫苏能够显得如此惴惴不安,起码说明紫苏并非真心要背叛自个儿。

    “刁滑的丫头,你不说要自个儿处理这些事么?”尔芙笑着点点小七的脑门。

    小七撒娇地挤进尔芙的怀里,声音软糯地含笑说道:“小七是要锻炼下自个儿处理这种不好事情的本事,但是小七年纪太小,要是小七自个儿出面处置紫苏,那就显得小七太不可爱了,难免会让其他宫婢仆从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在有额娘在,到时候额娘出面做坏人,小七来扮好人,一定能收获一份人心。”

    “你倒是会算计,那额娘的名声就不重要啦?”尔芙闻言,笑骂道。

    “您是小七的额娘,额娘为了保护小七,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旁人不但不会觉得您不近人情,还会赞您母爱无疆,小七怎么舍得额娘为了小七背负骂名呢!”小七赖在尔芙温暖的怀抱里,笑嘻嘻的说道。

    尔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但是还是答应了小七的请求。

    不得不说,小七这孩子是真会算计,把一切好的、坏的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且不留丝毫短处给人说嘴儿,相比起自个儿处理起府里阴私事情的稚嫩,反倒是小七这孩子更有手段些,这样她和四爷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这夜,四爷没有再过来桃花坞这边留宿。

    虽然四爷是小七的阿玛,但是到底是男子,也就不好和自家闺女太亲近了。

    尔芙留在桃花坞陪伴着小七,她也将自个儿跟前的几个宫女都安排了合适的差事,上夜的差事就留给诗兰她们几个大宫女轮流担任了,晴岚则是被她安排留在牡丹台守院子,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人趁机混进去动手脚。

    当然,这也是尔芙对晴岚的一种试探。

    若是晴岚当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这些日子就不会安安分分地守着院子,必会做出些不合规矩的蠢事,那样尔芙也就有合适的理由,将晴岚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了。

    入夜时分,前湖旁的临水书斋里,四爷是彻夜难眠。

    小七的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都是内宅女眷们的小手段,有所防范,便不会生出旁的乱子来,但是弘晖惹出来的麻烦就有些大了,离府出逃、私自离京,外加那张能够在任何一家通达票号兑换上万两银子的银票,万一弘晖就此藏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呢,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到票号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是弘晖并没有打算在京里兑换这张银票,这让四爷更加苦恼了。

    他府里的护卫不少,私兵、暗探也有些,但是想要大海捞针地找到弘晖,也很难。

    想想弘晖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难,想想自个儿后院那些不懂安分守己的女人们,四爷现在真是寝食难安,再说他明明已经安排熟悉弘晖的人在通州码头守着了,也在出京的几条官道都安排了人手,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发现到弘晖的踪迹,这重重消息的汇聚,不由得四爷不往最坏的情况去联想。

    父子连心,四爷愁得嘴里都是火泡,连喝口茶都要酝酿一会儿情绪了。

    而此时此刻的弘晖在哪里呢!

    他正在他用私房银子偷偷买下的小院里,和小丽娘过着郎情妾意、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呢……

    不得不说,弘晖在逃跑这事上,真是很有天赋。

    他收起苏培盛交给他的那张巨额银票,压根就没打算去兑换,因为他知道如这类的大额银票都是有记号可查的玩意儿,一旦他去兑换,怕是他前脚儿去兑换完,后脚儿就有他阿玛的人来抓他了,但是他手里的银钱有限,想要过富足优渥的生活,又离不得银子这等阿堵物,所以他便找到了前门外专门处理见不得光东西的铺子。

    弘晖以七千两银子的价码,将这张能够兑换万两白银的银票给卖了,这也是为何四爷一直没有收到票号方面传来的消息的原因。

    那些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赃物的铺面都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如何证明这张银票的真假来历,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地跑到票号去,确定这张银票能够顺利兑换,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而且转手就能赚上几千两银子,这是三年都未必碰上一宗的大买卖,和弘晖商量买卖的大掌柜的,还不乐颠颠地和弘晖完成交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府这边不敢太过声张,他们并没有能够查出这张银票的真实出处,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张银票的真实来历,便是这笔买卖再合适,他们也不敢做,毕竟没人愿意得罪一位手握实权的亲王。

    就这样,这张有着四爷府记号的银票,顺利从弘晖的手里流出去了。

    七千两银子的巨款,加上弘晖之前积攒下的私房钱,足够弘晖和小丽娘在外逍遥好些日子了,弘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舍弃了街面上那些可能成为暗探们严查的客栈,直接在前门外买了一处位置不错、面积不错、景观不错的四合院,别看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就一进,但是也要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这院子就直接写在了冯宝的名下,因为弘晖怕顺天府那边重新更正房地契的时候,发现他爱新觉罗氏弘晖的大名,暴露了他和小丽娘的行踪,连买卖丫鬟仆从的事,也是冯宝出面料理的,弘晖和小丽娘只需要安安逸逸地待在刚刚到手的小院里等着就是了。

    瞧着冯宝里里外外忙活的模样,弘晖无比庆幸自个儿将冯宝带出来的决定。

    此时此刻,弘晖和小丽娘正以新婚小夫妻俩的名义,作为主子,给这些新买来的丫鬟仆妇们训话呢,他们站在廊下,瞧着眼前还未换上整齐装束的丫鬟仆从,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连弘晖都爱上这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了。

    在四爷府的时候,他是主子,却不能当家做主,不但四爷能管着他,他连苏培盛都不敢不敬重着,更别提后院那些个继母、庶母了,处处低头,明明是个主子,日子却过得连些得脸的宫婢仆从都不如,别提多闹心了。

    而现在就大大不同了,他是这个小院独一无二的主子。

    弘晖抬高下巴地站在廊下,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一副施恩打赏嘴脸的朗声说道:“这会儿的时间也不早了,爷早前在街口那家德胜楼已经定好了席面,今个儿是你们进府伺候的头一天,总得好好热闹热闹吧,爷估计着时间,他们也该过来了!”

    说着,虚掩着的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该去看门的就去看门,该去厨房忙活的就去厨房忙活着,等明个儿还有裁缝过来替你们裁剪新衣裳,只要你们在府里好好干,保管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弘晖闻声,长话短说地给主仆初见这出戏画上了句号。

    冯宝就没有弘晖和小丽娘这般清闲自在了。

    他紧忙跟着看门的仆妇来到门口,确认门外的人是德胜楼的大厨和帮厨伙计,让看门的仆妇打开虚掩着的大门,将门外的人迎进来,又亲自领到了厨上,将一些琐碎的闲事安排好,这才总算是能稍稍缓口气了。

    不过他也歇不着,还得抓紧去调/教新买进府的丫鬟们那些不成样的规矩呢!

    四个做精细活计的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好年纪,两个已经被小丽娘带到房间里去伺候了,还有两个乖乖等在房间里呢。

    西厢房里,因为原本主家留下的床铺不够住,地上还铺满了被褥,显得乱糟糟的,在四爷府里待惯的冯宝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皱皱眉,低声道:“这都快赶上猪窝样了,你们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留在房间里的小丫鬟脸色尴尬地屈膝道:“管家说的是,奴婢这就收拾儿。”

    因为小院的房间有限,所有的丫鬟仆妇都要住在一块,光是伺候弘晖和小丽娘的小丫鬟就有四个人,再加上两个厨娘、两个打扫院子、看门户的粗使婆子,八个人就挤在这两间阔的厢房里,每个人的贴身行李不多,却也不算少,这房间里会乱些,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冯宝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

    他见小丫鬟说着就要去整理地上铺着的被褥,忙一脸嫌弃地叫停。

    “这会儿就别忙活啦,等晚上没事的时候,你们自个儿再慢慢收拾吧,我可没时间等着你们收拾,我过来是和你们说说咱们金府的一些规矩,你们俩仔细地听着,稍后再和其他人仔细说说,省得我跟你们费吐沫星子了!”

    说着,他就将简化版的四爷府家规和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念叨了一遍。

    “你们都记下了吧?”冯宝瞧着眼前两个听得眼睛都直了的小丫鬟,冷声问道。

    “奴婢记住了!”小丫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至于记不记得住,谁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将这么林林总总上百条的规矩都记清楚,要是能够记得清楚,她们估计也不会做伺候人的丫头子了。

    冯宝可不管这些闲事,满意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行了,记住就行,稍后和那些不在这里的丫头仆妇都好好说说,别看咱们金府是不大,但是该有的规矩都是有的,要是谁犯了规矩,那就别怪冯管家我手下无情了,到时候乱棍打死,一张席子丢到城外乱葬岗就是,不过你们也不必怕,守着规矩,谁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你们。”

    “奴婢明白,多谢冯管家教诲。”小丫鬟连声答道。

    冯宝也找到些当太监总管的意思啦,脸上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换了种语气,很是体恤似的说道:“你们别看现在委屈,有你们享福的时候,明个儿有裁缝进府给你们裁剪新衣,新被褥和毡毯什么的,也都会置办起来的,还有泥瓦匠来盘炕,到时候你们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地睡在地上了。”

    “多谢冯管家体恤。”小丫鬟们继续答道,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冯宝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被两个小丫鬟恭维得高兴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底下了,笑着说道:“你们也不必这般拘谨,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管家我说,咱们主子都是大方的主,地位更是非比寻常,这就是咱们主子小住几日的地方,等往后回到府里,你们就明白啦!”

    说完,他就摇晃着膀子,笑呵呵地回到了院里,回自个儿在倒座房的房间歇着了。

    这一天忙活下来,他感觉他这两条腿都不是自个儿的了,不过这辛苦都是值得的,让弘晖阿哥满意了,以后就是回到府里了,四爷怪罪下来,弘晖阿哥也会保住他,再加上有这段同甘共苦的情分在,他还愁不能成为弘晖阿哥跟前儿的第一人。

    可怜冯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刚回到府里就被四爷命人乱棍打死了。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虑不到那么多,因为他才刚刚回到房间,换下身上这套在外跑一天,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汗的外袍和里衣,还不等他从包袱里翻出干净衣服更换,外面就响起了小丫鬟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冯宝敛好了衣襟,冷声问道,同时迈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丫鬟捧着一个木质的热水盆,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奴婢想着管家忙活一天啦,肯定很是辛苦,便去厨房打了盆热水送来,给管家您泡泡脚,好歹解解乏!”

    说完,她就溜边儿挤进了房间里。

    别看这些小丫鬟的年纪小,但是在人牙子手里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的本事。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紫苏一脸懵的低声问道,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了。

    大宫女里,年纪最小的甘草笑着将手里把玩着的胭脂水粉递到紫苏的手里,笑着替紫苏说明着眼前的景色:“还能是怎么回事啊,咱们福晋主子心疼咱们这些日子照顾小七格格辛苦,特地赏下来的体己。

    眼前儿这些细棉布和棉花、绫布都是送给咱们制作常服冬衣的,还有这些往常咱们只能休沐的时候去店门口瞧着过过眼瘾的胭脂水粉,你瞧瞧,这粉质都细嫩,真就是一分钱一分货,比咱们用那些粗烂玩意儿强多了。”说完,她就又拿起了一盒还贴着封条的胭脂,对着铜镜试起颜色来了。

    紫苏瞧着甘草已经抹成调色板的脸,再瞧瞧自个儿手里的胭脂盒,只觉得嘴里有种说不出的干涩,她一把端起手边装满冷茶的提梁壶,也顾不上伸胳膊去够茶碗了,直接嘴对嘴地就用茶壶往嘴里灌起冷茶了。

    “哎呦,你真是不讲究,你这么喝完,咱们还怎么喝啊!”甘草见状,娇嗔道。

    紫苏擦着嘴角滑落的水珠,扯着有些僵硬的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拿着提梁壶就往外走去,她有些不大适应房间里的热闹和纷乱,正好趁着刷洗提梁壶的借口,出去透透气,也好清静清静脑袋瓜儿。

    “这是怎么啦,往常她没这么小气吧!”甘草瞧着紫苏往外走的背影,低喃道。

    紧挨着甘草的位置,坐在长桌前,正对着铜镜往脸上涂抹脂粉的丁香闻言,笑着摇摇头,用手背拍拍甘草的肩膀,柔声安抚道:“你就别多想了。

    紫苏这丫头素来脾气最好,哪里会怪你的无心之语,再说她直接用茶壶喝茶,本就是不对,她去刷洗茶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觉得她就是被你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会儿就好啦!”说完,她就拿过旁边甘草才试用过的那盒胭脂,动作轻柔仔细地往眉梢位置扫着,她要试试之前嫡福晋主子画过的那种烟熏妆,一定能挺不错的。

    甘草闻言,也不再纠结紫苏脸色有些不妥的问题,笑呵呵地拿起胭脂往脸上摸去。

    这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六七岁的孩子爱美,十一二岁的半大姑娘爱美,及笄之年的大姑娘也爱美,花信之年的少妇爱美,半老徐娘的妇人爱美,便是连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太,也都是爱美的。

    眼前有这些胭脂水粉在前,甘草实在没有太多闲心去关注紫苏的事。

    再说紫苏呢,她半蹲在清澈见底的溪边,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手上拨动着已经有些冰手的溪水,任由垂在溪水中的袍摆随波摆动着,脸上没有丝毫欢颜,眼底更充满了数不清的愁苦和无奈之色,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冲洗着茶壶,最终无数惆怅化为一声叹息地飘散在空荡、清冷的夜幕之下。

    就在紫苏打算起身离开的瞬间,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黑乎乎的影子倒映在溪流之上,被顺流而下的溪水扯得乱七八糟,透着股阴森诡异的感觉,她故意压低声音的沉声问道:“我交代你的事都办得怎么样啦?”

    “你是谁?”紫苏动作迅速地转过身来,同样压低声音的反问道。

    今个儿来的人,并非是之前给她塞纸条的那个遮脸妇人,瞧着身段更玲珑些,听着她的声音也要悦耳些,再分析她之前所言,不难判断,这个突然出现在自个儿背后的女人就应该是那个躲在暗处胁迫自个儿做事的人。

    紫苏不愿意不清不楚地替她办事,便是自个儿死,也要死个明白。

    只可以来人并没有想要回答紫苏的问题,她直勾勾地盯着紫苏绷紧的小脸儿,声音阴冷的威胁道:“你有什么资格问问题,你不过是我手里的一个提线木偶罢了,若是你不愿意替我办事也无妨,我就当是从未见过你就是啦,只是单单是你暗中吓唬小七格格的事,便是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这要是被人捅到嫡福晋耳朵里……”

    说到这里,来人就阴森森地笑出声来。

    她瞧着眼前儿脸色微变的紫苏,笑意稍稍收敛了几分,继续说道:“你想想那些就摆在你们房里的胭脂水粉和各种赏赐,现在嫡福晋有多么看重你们,到时候就会有多恨你,还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说完,她又尖声尖气地笑起来了。

    紫苏闻言,浑身发抖地顺着来人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一排厢房,叹着气地转回身,仿佛认命似的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是你对待主子的态度么?

    从你按着我给你的吩咐办事的那天起,你就该知道你就是替我办事的一条狗而已,你竟然还敢对我呲牙,你就不怕我打断你的腿,打掉你的牙,再剥了你的皮……”可惜来人却并不满意紫苏的态度,她微微退后两步,保证自个儿能完完全全地隐藏在树荫下,不被紫苏发现自个儿的真实面目,这才继续说道。

    紫苏见状,便认命似的撩着微湿的袍摆,跪倒在了冰冷的鹅卵石上。

    “这态度就对啦,你该明白你是个什么身份,要不是你在小七那死丫头跟前儿伺候着,你连让我正眼瞧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你以为我缺你这么条办事的狗啊,你也别觉得委屈了,能替我办事,那都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来人冷冷地瞧着浑身发抖的紫苏,继续教训道。

    紫苏摆出了逆来顺受的模样,任由来人说着极尽侮辱的言语,也不反驳。

    来人又骂了几句,这才说起了她过来的本意,无非是催促着紫苏要尽快吓疯小七。

    “福晋主子就住在小七格格房里,值夜伺候的差事,轮不到奴婢的头上,奴婢也没有办法!”紫苏低声解释道,别看她说得真诚,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福晋和小七格格投诚了,相比起来人的阴毒做派,还是福晋的宽宏体恤,更让人安心,便是受罚,她也认了,总比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舒坦。

    来人显然也知道紫苏这些日子不方便动手的原因,笑着说道:“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包药末么,只要你把那些药末分别放到小七和瓜尔佳氏日常入口的吃食里,不需要你出面,便能够让我的计划继续下去了。”

    “药末,什么药末?”紫苏装作不知的反问道。

    来人显然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微微一怔,随即重复道:“我之前派人给你传信的时候,和那个纸条一块交给你的一个纸包里的褐色粉末,便是我所说的药末,我虽未在纸条上明言,但是交给你纸条的人,也该告诉你那包粉末是什么玩意儿了,难道你没收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显然是震惊极了。

    紫苏见她如此反应,更加镇定地点点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奴婢先前收到您的纸条,仅仅是您要求奴婢趁着小七格格安眠的时候,偷偷在小七格格耳边鬼声鬼气地讲些鬼故事而已,至于您说的粉末,实在是并没有收到过啊!”

    “怎么会这样?”来人稍显狐疑的呢喃着。

    紫苏没有理会来人的低喃,直挺挺地跪在硬冰冰、冷梆梆的鹅卵石上,其实是件挺难受的事,加之她在小七跟前儿伺候这些年,小七学着尔芙的做派,很少让身边的人下跪见礼,她早不是在内务府学规矩时候的那个她了,才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双腿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所幸,来人并没有低声呢喃太久,便又一次地将注意力放在了紫苏的身上。

    她冷冷地注视着紫苏,低声吩咐道:“稍后我会派人和你接触,你到时候听那人吩咐就是了,至于说那包不知道去哪里的粉末,我自会查明白去处,若是被我发现是你故意装疯卖傻地糊弄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了,你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你那个情哥哥呢,你情哥哥家里的瞎眼老娘和瘸腿妹妹,想想都是够可怜了!”

    说完,来人就一阵风似的往更为阴暗无光的树林里走去。

    紫苏目送着她走远,动作艰辛地站起身来,弯腰掸掸袍摆上沾到的枯叶青苔,又捡起被她丢到一边的提梁壶,蹒跚着往住所的方向走去,先前她还在犹豫是否该主动和福晋、小七格格坦白,但是见过暗中胁迫自个儿的人之后,对福晋和小七格格坦白,这才是最有利于她自个儿的选择。

    瞧瞧刚刚那人的做派吧,再想想那人威胁自个儿的那些话……

    那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自个儿,兴许还会捏着自个儿的把柄不放,一直将自个儿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耗尽,能赏给自个儿一个全尸,那都得算是那人格外开恩了,指望这样的人守信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啊。

    紫苏边走,边想着心事,丝毫没有注意到石径小路旁的树荫后,还藏着个人呢!

    “你真是太糊涂了!”就在紫苏要走过那颗怀抱粗的古树时,隐藏在树后偷听的人跳出来了,她伸手抓住紫苏,怒其不争的骂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见紫苏许久未归,怕她心里不痛快,特地出来找她的甘草。

    “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苏闻声,一脸惊恐的问道。

    甘草一把将紫苏拉到那颗格外粗的树后,指着不远处厢房门口的人影,低声说道:“我若是不在这里,便该是丁香姐姐和半夏姐姐在这里了,你刚才拿着提梁壶出来,一出来就是这么长的时间,脸色还那么难看,咱们姐妹怎么能安心在房间里待着,要不是我自告奋勇地过来,你要如何面对两位姐姐呢!”

    说完,她就又将探头往外瞧的紫苏往回拉了拉,她很担心将那边的人引过来。

    紫苏如同木偶般,任由甘草将自个儿拖拽到树林的深处,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甘草挥舞着小手在自个儿眼前来回摇晃着,她这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压着嗓子问道:“你都已经听到是怎么回事了,为何不去告发我?!”

    “紫苏,你是不是疯了,这府里有比咱们小七格格和福晋更好伺候的主子么,你便是有什么难处都不该如此糊涂啊!”甘草双手如搓麻绳似的搅和在一块,来来回回如拉磨似的在紫苏身边转着,咬牙切齿的骂道。

    她真是没想到紫苏会糊涂到这个份上,其实先前她就已经发现紫苏有些不对劲了。

    毕竟一个正处于恋爱中的女孩子,不论是性格上,还是习惯上,总是要发生一些变化的,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或许还发现不了,但是甘草和紫苏在一块当差这么些年了,她怎么可能发现不到紫苏的变化呢!

    而这些天,紫苏的忐忑不安和愧疚之色,也早就被甘草看在眼里了。

    原本甘草还以为是紫苏担心被人发现她和外男有染,或是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闹别扭了呢,她是打算劝说紫苏早些求福晋允嫁的,但是正巧赶上小七格格闹病,乱糟糟的时候,不适合提起这样的事,这才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却没想到紫苏会牵扯到这件事里,早知道是如此,她早就该劝说紫苏了。

    此时此刻,明明是不管她事的甘草,竟然升起了几分内疚之心。

    紫苏见甘草如此表情,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苦笑着道:“其实不怪你的,都是我自作聪明,总想着不要做出头鸟,等着丁香姐姐和半夏姐姐她们到年纪瞧瞧情况再说,却没想到被人攥住了把柄,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说着,她拉住了还在团团转的甘草,笑着拜托道:“若是你还当我是姐妹的话,便先替我保守秘密吧!”说完,她就对着脸上如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的甘草,调皮地渣渣眼睛,迈步往树林外走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对于紫苏的请求,甘草很想拒绝算了,毕竟紫苏很可能会趁机做出伤害小七格格的事情,这是威胁到她前途的事,但是想到紫苏往日里照顾自个儿的情形,她又是在做不到出卖紫苏了。

    她站在树林中,望着走远的紫苏,低语道:“只三天。”

    甘草决定替紫苏保守三天之间的秘密,同时她也会盯紧紫苏,不让紫苏有机会伤害到小七格格,如果三天之后,紫苏还没有主动去坦白,她也就顾不得姐妹情分了。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仿佛给自个儿鼓劲儿般地抿着嘴,跟着紫苏往回走去。

    紫苏瞧着甘草已经抹成调色板的脸,再瞧瞧自个儿手里的胭脂盒,只觉得嘴里有种说不出的干涩,她一把端起手边装满冷茶的提梁壶,也顾不上伸胳膊去够茶碗了,直接嘴对嘴地就用茶壶往嘴里灌起冷茶了。

    “真成,这又是我没给您说话的机会了?”尔芙笑着看向四爷,冷声说道。

    这也就是她知道小七之前是在装病,心里头彻底松快了,不然非得好好和四爷算算这笔账,甭管四爷是为了面子不肯承认自个儿被骗,还是他真的发现了小七是在演戏,但是就四爷这做法,怎么着都是有问题的。

    四爷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大脑门,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了。

    没办法,谁让自个儿理亏呢!

    其实他也是刚刚听小七自个儿承认错误了,这才知道自个儿上当受骗的,但是为了自个儿睿智无比的好形象,他可不得替自个儿想个理由遮掩遮掩,而且他瞧着尔芙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明显是看出他在事后找补脸面了,要是自个儿不服个软,怕是这面子和里子就彻底丢光了。

    他抿抿嘴,捋捋胡子,低声说道:“这事是爷做错了,爷也认罚。”

    得到了自个儿想要的回答,尔芙笑呵呵地揽过小七的肩膀,柔声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罚你阿玛呢,竟然还敢配合你演戏骗额娘,真真是坏透了!”

    “那就罚阿玛和小七一样扣光月钱,再抄经吧!”小七眨巴着眼睛,娇声说道。

    说完,她还不忘回头瞧瞧四爷的脸色,活脱脱的墙头草做派。

    尔芙笑着刮刮小七的鼻尖,扭头看向四爷,微微挑挑眉梢,一脸挑衅的开口问道:“您觉得怎么样呢?”

    四爷表示他是一点都不在乎府里发下来的那点月钱,更不怕抄经这点事。

    一来是他吃用都在府里,穿戴都是尔芙准备好的,不需要花销,这府里也没人敢收他的打赏,进宫呢,更不敢随意打赏,毕竟宫里的奴才都是他皇帝阿玛的奴才,他打赏那些人,被旁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呢,所以这点月钱给他,也就是随手丢给苏培盛揣着;

    二来是出去应酬,这点散碎银子也不够花,再说他出去应酬的机会,也不是太多,毕竟他是个皇子,如今是父老子壮的时候,他就该本本分分地蹲在府里待着,甭管是和朝臣走得太近,还是和其他兄弟叔伯走得太近,那都不是件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

    至于第三点,他压根也没见过府里给他发月钱啊,从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如此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认同这样的惩罚,主要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因为他才是一家之主,因为他是顶天立地的老爷们,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他还不得和他那死成渣渣的八弟一样,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头,他倒不在意被人说成惧内,但是他怕有人借机生事。

    如今皇帝老爷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他代替皇帝监国的差事,也是越做越溜,其他兄弟有服气投诚的,也有处心积虑要拉他下马的兄弟呢,所以越是这时候,他就越要谨慎些,因为他只要能守住本心,他就不战而胜了。

    为了不生出旁枝来,他必须要反驳这样的惩罚。

    “这爷到底是一家之主,要是你说罚就罚,那爷的脸面往哪里搁呢?”四爷一脸为难地凑到尔芙跟前儿,低声说道,没办法,他是真有些惧内,一想到尔芙不理他、冷着他,不用这种情况真出现呢,他就已经觉得满心不自在了。

    尔芙也知道这样的惩罚适合小七,却不适合四爷。

    她笑着拍拍小七的肩膀,将一脸八卦的小七赶回到内室里,这才俯身凑到四爷跟前儿,压低声音说道:“像惩罚小七那样惩罚您,别说您自个儿不愿意,我也不敢,不然宗人府那些老顽固还不得将祖训、族规都弄出来收拾我,但是要是不罚您,您这脸面找补得太容易了,我这心里也不舒坦啊,不如您将您手里那个改建成桃花源的庄子给我做私产吧,这样我心里痛快了,您这脸面也不损失!”

    “野心不小,你要爷手里的庄子想做什么?”四爷揉着发痒的耳朵尖,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坏笑,贼兮兮的回答道:“还能干嘛,我打算将咱们京里那些地主老财手里攥着的宝贝都往外收一收呗。

    你也知道我手里的产业不少,但是真正赚钱的地方,也就是炫彩坊一处。

    百味居看着红火吧,但是赚得真不多,想要做出好味道,厨子的手艺是必须的,却也必须真材实料,加上那些伙计的月钱不低,一年下来,真赚不到多少银钱。

    而便利坊呢,那更是左手倒右手似的白玩,赚钱的是咱们庄上那些佃户,占便宜的是咱们京里这些胡同里的老百姓,我这个东家不赔本就算是不错了,根本谈不到获益。

    眼瞧着咱们小七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我总得给她置办一套像模像样的好嫁妆吧,我想着你那桃花源建好到现在,也就是你和几个兄弟们胡玩胡闹的地方,我打算将那里简单改改格局,将咱们京里这些纨绔子弟收拢过去,好好赚赚他们的银子,也好好扣扣他们手里的那些宝贝儿。”

    说完,她就将脑袋瓜儿搭在了四爷的肩头上了。

    刚刚陪小七玩闹的高兴,还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困倦,但是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她这不知道跑到哪里遛弯的瞌睡虫就又找上门了,尤其是这会儿午后的阳光正好,那阳光洒在身上,比烤暖炉还舒服呢,加之有四爷在身边做靠枕,要是不趁着这时候睡上一会儿,她就真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四爷本来还在压低声音地和她商量该如何掏光京里这些纨绔子弟的腰包呢……

    哪想到说着说着,便感觉肩头上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回头一看,正好就瞧见尔芙努力睁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抬手拂过尔芙顺滑的脸颊,替她整理好那些顽皮的碎发,笑着说道:“困了就睡,爷守着你,至于庄子的事,还是让陈福他们出面吧,你一个女人家不适合做这样的买卖!”

    尔芙也知道四爷这样的安排是为自己好,笑着点点头,便真的睡过去了。

    四爷就这样揽着睡得香甜的尔芙,后背挺直地坐在厚厚的毡毯上,尽职尽责地做着尔芙的靠枕,一直到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便抱着尔芙躺下了。

    两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堂屋地当间铺着的毡毯上,要不是小七那孩子体贴、懂事,见他们睡熟了,怕他们着凉,知道送两条被子给他们保暖,估计他们都得被门缝钻进来的风吹病了。

    等四爷和尔芙醒来的时候,齐齐闹了个大红脸。

    没办法,谁家父母当着孩子的面就这样紧搂着睡在一起,估计都会很尴尬。

    “你这坏丫头,瞧着额娘睡在地上,竟然也不知道招呼额娘到床上去睡!”最终,尔芙恼羞成怒地扭着小七的耳朵,低声教训道。

    偏偏小七这会儿也调皮,笑嘻嘻地抱着尔芙的腰,竟然不顾被扭住耳朵的痛苦,打趣起自家额娘和阿玛了。

    四爷眼瞧着尔芙被小七气得火冒三丈,上前打圆场道:“爷饿了,抓紧摆饭吧!”说完,他就伸手解救了被尔芙扭得耳朵泛红的小七,将气得满脸通红的尔芙揽到怀里,朗声吩咐外面伺候的诗兰准备晚膳去了。

    今个儿,他和尔芙睡得都很香甜,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诗兰听到吩咐,不敢怠慢,赶忙招呼着小七院里伺候的紫苏和甘草,三人一块回牡丹台去取食盒了。

    房间里,尔芙也总算是平息了心底的羞恼,拉着小七进房间里洗漱梳妆去了。

    就她早起给小七梳的马尾辫,这会儿早就滚成鸟窝样了,要不是小七天生丽质,那造型和街边的小叫花子都差不多了,而尔芙的发髻也滚得有些乱了,看着是摇摇晃晃地顶在头顶之上,但是尔芙自个儿感觉一低头就要掉下来了,为了不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可不得抓紧收拾收拾了。

    坐在妆台前,任由诗晴一双巧手在自个儿头上作威作福的尔芙,无比羡慕地看着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的四爷,虽然说这金钱鼠尾的辫子是丑了些,但是收拾起来容易啊,便是睡一觉起来,还戴了大半天的瓜皮帽,却仍然看不出丝毫散乱,还是那么油光水亮。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绣墩上的小七,低声说道:“额娘,小七其实也不算骗人,小七真的听到了鬼哭声,不过那声音不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而是守在小七床边的紫苏弄出来的,她以为小七睡熟过去了,便趁着孙嬷嬷不在跟前儿的时候,偷偷地闹出些怪动静,嘴里还故意阴森森的说着奇怪的话。”

    “你说什么?”有些走神的尔芙没听清似的反问道。

    小七闻言,转过身来,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紫苏在故意吓唬你?”尔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小七肯定地点点头,低声道:“小七梦魇那晚,便是看了她从府外书坊买回来的一册话本子,因为您怕小七看太多鬼怪妖狐类的神怪话本子睡不安生,所以府里掌管采买的管事嬷嬷从不往小七这送那类型的话本子,小七之前看过的,还是从您书房偷偷顺出来的呢,所以小七觉得之前梦魇的事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额娘呢,你就不怕她伤害到你,真是糊涂!”尔芙听着,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诗晴还拉着自个儿的头发挽髻都顾不上了,尖声问道。

    说着,她便打算安排宫婢去锁拿紫苏了。

    坐在外间喝茶的四爷听见内室里的动静,急忙走到跟前儿,一边按着尔芙的肩膀,让尔芙先安坐在绣墩上,让诗晴替她梳妆打扮,一边询问着旁边脸色也有些不大对劲的小七,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七无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相比起尔芙咋咋呼呼的反应,四爷就镇定多了,他捋须沉吟,皱眉道:“其实小七这么做,也不算是错,紫苏那丫头这般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便说明她不敢明刀明枪地伤害咱们小七,而咱们也可以趁机看清楚她背后是谁,爷倒要瞧瞧是谁敢对咱们小七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来。”

    “见过千日抓贼的,但是没见过千日防贼的,紫苏是咱们小七跟前儿的贴身宫女,她要是想要伤害咱们小七,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怎么能继续留她在小七跟前儿伺候呢,这要是有个疏忽的时候,哪怕是让咱们小七碰破点嫩皮,我这个做额娘的都觉得心疼无比呢!”尔芙却不认为这样的安排妥当,如果是她自个儿以身试险,她可以无所谓,但是事关小七的安危,她觉得不管怎么谨慎都是不够的。

    小七见自家额娘和阿玛又吵开了,赶忙上前调解道:“阿玛说得对,额娘说得也有理,但是你们也看见了,小七这些日子都好好地,所以我觉得她是打算将小七吓疯吧,不然她只要在小七的吃食里做手脚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说完,她还笑着活动了下胳膊腿儿,以示自个儿现在还活跳跳的模样。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仿佛给自个儿鼓劲儿般地抿着嘴,跟着紫苏往回走去。

    按下紫苏和甘草这边的小心思不提,就在甘草离开这片桃树林后,一直静静地倒悬在树冠之中的青黛,动作轻盈且飘逸地跳了下来,这也是真巧了,她本来是按照尔芙的吩咐,躲藏在暗处监视紫苏的,但是没想到甘草一过来就选择了这棵格外葱郁繁茂的古树隐藏身形了。

    青黛目送着甘草走远,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尔芙跟前儿报信去了。

    她尽量简单且详细地将紫苏的行动轨迹复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道:“奴婢觉得紫苏不是个坏人,不然她也不会留下甘草的性命。”

    “你可看清楚和紫苏接触的人是谁了?”尔芙避而不提的反问道。

    “离得太远,光线也暗,奴婢并未看清楚那人是谁,不过奴婢注意到那人鬓边簪着一支嵌珠镶宝的金簪,那定然不是普通宫婢能拥有的玩意儿。”青黛恭声答道,她本来是打算等那人离开的时候跟上去的,但是谁想到甘草会在那时候出现在树下,害得她不得不躲在树上,眼睁睁地瞧着那人离开,竟然不知道那人是谁。

    尔芙听完,稍显苦闷地叹气道:“府里有嵌珠镶宝金簪的女人不少,不好查啊。”

    “额娘,您说甘草为什么会答应替紫苏隐瞒秘密呢,她明明已经发现紫苏受旁人胁迫要伤害于我,要是让紫苏的计划成功了,对她是有害无利啊,再说她怎么就那么巧地突然出现在青黛姐姐隐藏的树下,是否是故意而为呢?”小七坐在旁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问道。

    “你为何会突然觉得她可疑呢?”尔芙闻言,笑着问道。

    小七有些不高兴地低着头,一双小手如同编花篮似的扭成一团,沉声说道:“甘草和我年纪相仿,性格也挺讨喜的,在我身边的这些宫婢仆从里,她是我最喜欢的丫头,但是她却明知道紫苏要伤害我,还答应替紫苏保守秘密,我心里有些不痛快!”

    尔芙笑着搓搓小七的发顶,将赵德柱统计出来的一些消息,告诉了小七:“你觉得你最喜欢甘草,她也应该回报你以足够的忠心,但是自打她进府伺候起,便是紫苏带着她当差,有什么错漏不妥的地方,也是紫苏帮忙找补收尾的,而你呢,不过是赏下几颗银角子做赏钱,赏下几件自个儿不穿的旧衣做体己,你觉得这样一对比的话,在甘草心目中,该是你重些,还是紫苏重些呢?”

    说完,她并没有催促小七回答,而是留给小七充足的时间去自个儿判断是非。

    不过别看尔芙觉得甘草选择替紫苏保守秘密是没有错,甚至还觉得甘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但是她却并不打算继续留甘草在小七跟前儿伺候了,因为甘草是对得起她和紫苏的姐妹情深了,却对不起小七赋予她的信任,任由小七置身在危险中不出面提醒,留她在小七的身边伺候,尔芙如何能安心。

    甘草今个儿能为紫苏保守秘密,明个儿就可能为丁香和半夏保守秘密……太危险。

    “你辛苦辛苦吧,今个儿晚上就守在紫苏和甘草的住所外面,我怕会横生枝节,毕竟紫苏和甘草的种种异动太明显,很难瞒过太多人,今个儿来找紫苏的那个女人也是奇怪,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尔芙笑着看了眼小七,扭头对青黛吩咐道。

    “奴婢这就过去守着。”青黛笑着点头应道,敛了敛袖摆就往外走去。

    尔芙赶忙叫住青黛,让诗兰把自个儿去年穿过几次的那套蚕丝棉袍送给青黛。

    这夜里风寒露重,便是青黛武功高强,却到底是凡胎**,总拗不过夜里的寒风阵阵吧,她穿着这么一身半厚不厚的袍子守在外面整夜,也没个遮风避寒的地方躲着,还不得冻个半死啊,尔芙从青黛刚刚收敛袖摆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显然是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果然,青黛接过棉袍谢过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赏赐,便将袍子裹在了身上。

    “自个儿也不怕冻坏了自个儿,明明已经冷得要命了,也不知道主动开口说说,要不是我今个儿多了份心思,你在外面守着整晚,还不得直接冻个半死……”尔芙瞧着她还有些红的双手,笑着唠叨了一句,这才让有些窘迫的她出去守着紫苏和甘草她们了。

    青黛的身量小小,远不如尔芙的身量高挑,穿着尔芙的棉袍,简直就像裹了件大氅在身上一般,更显得身量纤细瘦小了。

    尔芙目送着青黛走远,颇有些心疼,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而已,若是放在现代,还是父母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儿呢,但是在这个时代,却要成为伺候人的奴婢,连夜里都不能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着实是有些可怜。

    “主子,那件蚕丝棉袍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珍品,德妃娘娘知道您不喜裘皮厚重,特地赏给您冬天保暖呢,您都没穿过几次呢,这就赏给青黛啦,您可真是够舍得了,也不怕德妃娘娘知道不高兴!”诗晴却没能体会到尔芙的内心,反而有些吃醋地碎碎念着,同时不忘将旁边衣架上搭着的那件披风取下,搭在站在窗边吹风的尔芙肩头,免得尔芙受了夜风着凉。

    尔芙闻言回眸,笑着道:“夜里冷,我还待在房间里,你都记得给我取件披风呢,何况是青黛要守在外面整晚时间,便是她身子骨比寻常女儿家要好些,但是到底都是凡胎**的,冻坏了她,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心疼了?”

    “心疼,但是奴婢还是心疼那件蚕丝棉袍。”诗晴嘴硬地坚持道。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可就真是个不懂事的坏丫头了,光看见东西,看不见人,再贵重的东西,却仅仅是东西而已,还是人更重要些。”尔芙敲敲诗晴的脑袋瓜儿,笑骂道。

    其实诗晴也不是心疼东西,她就是气青黛不识好东西。

    那件蚕丝棉袍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珍品,便是宫里都没有几件,德妃娘娘那般得康熙帝看重的妃嫔,也仅仅得了两件而已,但是青黛得了主子这件蚕丝棉袍,却是直接就套在她那身沾满灰尘的宫女袍外面了,诗晴就在旁边瞧着都觉得心疼,也不知道青黛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憨呢,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好玩意儿。

    当然,诗晴见尔芙如此看重自个儿身边的宫婢,她还是会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谁会不愿意自个儿跟着一位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呢!

    其实尔芙也没有诗晴想象中得那么大方,若是这件蚕丝棉袍特别珍贵,又是德妃娘娘所赏赐,她哪里敢轻易赏给宫婢仆从,便是她舍得赏,她也怕德妃娘娘会心生误会。

    去岁秋末,苏州织造进贡蚕丝缎面绣金鸾、孔雀、翠鸟、海棠等花样的数件棉袍,康熙帝瞧着花样新鲜,大笔一挥就都赏给他自个儿后院里的各宫娘娘们了。

    德妃娘娘因腿疾畏寒等问题,得了其中两件,一件花样为金丝绣鸾凤双飞,一件花样为富贵海棠,寓意吉祥,更是恩宠,这是康熙帝的御赐之物,德妃娘娘疼惜尔芙,也不能赏这种御赐之物,何况这些棉袍是各宫娘娘们的心头好,件件都是非高位妃嫔不敢穿的宝贝儿,便是德妃娘娘赏给尔芙,尔芙也不敢穿,更不能穿,德妃娘娘又何必要做这样的无用功呢!

    尔芙刚刚赏给青黛那件藕荷色绣蒲公英的蚕丝棉袍……

    瞧瞧那花样,也不似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玩意儿,那是尔芙瞧着宫里娘娘们穿着的蚕丝锦袍精致,特地拜托白娇花大价钱从织造处的一位官员手里收回来的私货,也就是传说中的皇家同款罢了。

    她倒不是图新鲜、好显摆,纯粹是觉得这玩意儿是一件不亚于羽绒服的保暖圣物,想着让霓裳阁的绣娘们破解下制作工艺,好用来大赚那些王公显贵府里的女人们的私房钱,所以这件蚕丝棉袍瞧着精致,却是拆拆缝缝几遍的样子货,收在尔芙这里,也是尔芙怕流传到街面上,给那位为了钱都不要命的苏州织造府的官员添麻烦。

    去年冬日最寒冷的那几天里,尔芙还真是穿了几回,毕竟这玩意儿暖和且轻便。

    后来呢,诗晴她们伺候尔芙进宫请安,瞧见宫里娘娘们也都穿着这样的蚕丝锦袍,她们就误会了这件棉袍的来历,私以为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的,尔芙也没有着意解释,因为有些事是不好传播出去的秘密,便任由她们误会着了,也造成她今个儿将这件蚕丝棉袍赏给青黛,诗晴会如此反对的现状。

    不过能到冬日里就好了,到时候这京里的官宦女眷都能穿着蚕丝锦袍了。

    因为霓裳阁的绣娘和裁缝已经搞明白了这蚕丝锦袍的制作工艺,白娇也安排人在江南开起了制作工坊,外面有负责收蚕的伙计,工坊里有负责缫丝的妇人,绣楼里擅长苏绣的绣娘们绣制锦袍的外袍花样,简直是流水线般的制作方式,比起苏州织造那种一件锦袍折腾小半年的做法,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当然,这些都是些小事,白娇传信告诉给她,她也没太往心里面去。

    “主子,主子,外面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的青柳说是有事要禀报给您,您看您这会儿可方便呢,要不要见见她?”就在尔芙想要和诗晴好好炫耀炫耀她在外的产业时,外面响起了赵德柱的通传声。

    尔芙闻声,微微拧眉,对着诗晴点点头,迈步往外面堂屋走去。

    小七见尔芙往堂屋里走,迈着步就要跟出来,尔芙忙摆摆手,将小七推回到内室,低声道:“额娘和你阿玛知道你在装病,但是在外人眼里,你还是个病人呢,怎么好这么跟进跟出的,也不怕幕后胁迫紫苏办事的人发现端倪,再安排什么花招来对付你!”

    说完,她还就内室和外间相连接的落地罩上固定着的帷幔都放下来了。

    “你也别跟着了,留在内室里照顾小七,那丫头身边离不得人!”尔芙见诗晴要跟着伺候,忙开口吩咐道,毕竟她疼惜小七的心思是府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会儿小七身体有所不适,自个儿怎么可能不安排自个儿心疼的宫婢在小七跟前儿伺候着呢,做戏做全套,适当的假象是要保持好的。

    说着话,她又对着窗外等着听回信的赵德柱招呼了声:“让她进来吧!”

    然后,尔芙就迈着四方步,来到了堂屋里,边走还边念叨着,念叨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小丫头不知道分寸,竟然大半夜地跑到小七这边儿来禀报什么事,这府里有什么事是比小七身体更重要的事。

    这些话,也是尔芙故意想要说给外面等着进来请安禀事的青柳说的。

    事实证明,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圆明园里这些为了精致美观特别请工匠雕琢出来的花棂窗,配上半透明不透明的碧根纱做窗镜,那传递声音的效果特别好,尔芙故意嘀咕的这些话,一丝不漏地传到了外面廊下候着的青柳耳朵里了。

    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规矩地跟在赵德柱身后,一进门就哭着扑倒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这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也不嫌个晦气!”尔芙见状,怒斥道,点指着青柳的纤纤玉指都有些颤抖了,显然是被青柳这种进门就哭如同报丧般的禀事方式给气坏了。

    青柳抽抽搭搭地哭着,磕磕绊绊地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尔芙更是怒极,厉声吩咐道:“还不将这不懂规矩的玩意儿给本福晋拖出去打死,另外你再去问问乌拉那拉氏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故意想要给我添堵吧!”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青柳终于停住了抽泣,哽咽着说起了来意。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这次她所作所为都是被人胁迫,小七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啦,只求额娘替小七挑选合适的人顶替她位置的同时,也能给她安排个出路,别让她过得太可怜就是了!”说完,她就抿着嘴儿笑了,因为她知道她额娘一定会紫苏安排好出路,她也高兴紫苏能够显得如此惴惴不安,起码说明紫苏并非真心要背叛自个儿。

    “刁滑的丫头,你不说要自个儿处理这些事么?”尔芙笑着点点小七的脑门。

    小七撒娇地挤进尔芙的怀里,声音软糯地含笑说道:“小七是要锻炼下自个儿处理这种不好事情的本事,但是小七年纪太小,要是小七自个儿出面处置紫苏,那就显得小七太不可爱了,难免会让其他宫婢仆从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在有额娘在,到时候额娘出面做坏人,小七来扮好人,一定能收获一份人心。”

    “你倒是会算计,那额娘的名声就不重要啦?”尔芙闻言,笑骂道。

    “您是小七的额娘,额娘为了保护小七,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旁人不但不会觉得您不近人情,还会赞您母爱无疆,小七怎么舍得额娘为了小七背负骂名呢!”小七赖在尔芙温暖的怀抱里,笑嘻嘻的说道。

    尔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但是还是答应了小七的请求。

    不得不说,小七这孩子是真会算计,把一切好的、坏的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且不留丝毫短处给人说嘴儿,相比起自个儿处理起府里阴私事情的稚嫩,反倒是小七这孩子更有手段些,这样她和四爷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这夜,四爷没有再过来桃花坞这边留宿。

    虽然四爷是小七的阿玛,但是到底是男子,也就不好和自家闺女太亲近了。

    尔芙留在桃花坞陪伴着小七,她也将自个儿跟前的几个宫女都安排了合适的差事,上夜的差事就留给诗兰她们几个大宫女轮流担任了,晴岚则是被她安排留在牡丹台守院子,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人趁机混进去动手脚。

    当然,这也是尔芙对晴岚的一种试探。

    若是晴岚当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这些日子就不会安安分分地守着院子,必会做出些不合规矩的蠢事,那样尔芙也就有合适的理由,将晴岚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了。

    入夜时分,前湖旁的临水书斋里,四爷是彻夜难眠。

    小七的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都是内宅女眷们的小手段,有所防范,便不会生出旁的乱子来,但是弘晖惹出来的麻烦就有些大了,离府出逃、私自离京,外加那张能够在任何一家通达票号兑换上万两银子的银票,万一弘晖就此藏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呢,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到票号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是弘晖并没有打算在京里兑换这张银票,这让四爷更加苦恼了。

    他府里的护卫不少,私兵、暗探也有些,但是想要大海捞针地找到弘晖,也很难。

    想想弘晖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难,想想自个儿后院那些不懂安分守己的女人们,四爷现在真是寝食难安,再说他明明已经安排熟悉弘晖的人在通州码头守着了,也在出京的几条官道都安排了人手,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发现到弘晖的踪迹,这重重消息的汇聚,不由得四爷不往最坏的情况去联想。

    父子连心,四爷愁得嘴里都是火泡,连喝口茶都要酝酿一会儿情绪了。

    而此时此刻的弘晖在哪里呢!

    他正在他用私房银子偷偷买下的小院里,和小丽娘过着郎情妾意、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呢……

    不得不说,弘晖在逃跑这事上,真是很有天赋。

    他收起苏培盛交给他的那张巨额银票,压根就没打算去兑换,因为他知道如这类的大额银票都是有记号可查的玩意儿,一旦他去兑换,怕是他前脚儿去兑换完,后脚儿就有他阿玛的人来抓他了,但是他手里的银钱有限,想要过富足优渥的生活,又离不得银子这等阿堵物,所以他便找到了前门外专门处理见不得光东西的铺子。

    弘晖以七千两银子的价码,将这张能够兑换万两白银的银票给卖了,这也是为何四爷一直没有收到票号方面传来的消息的原因。

    那些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赃物的铺面都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如何证明这张银票的真假来历,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地跑到票号去,确定这张银票能够顺利兑换,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而且转手就能赚上几千两银子,这是三年都未必碰上一宗的大买卖,和弘晖商量买卖的大掌柜的,还不乐颠颠地和弘晖完成交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府这边不敢太过声张,他们并没有能够查出这张银票的真实出处,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张银票的真实来历,便是这笔买卖再合适,他们也不敢做,毕竟没人愿意得罪一位手握实权的亲王。

    就这样,这张有着四爷府记号的银票,顺利从弘晖的手里流出去了。

    七千两银子的巨款,加上弘晖之前积攒下的私房钱,足够弘晖和小丽娘在外逍遥好些日子了,弘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舍弃了街面上那些可能成为暗探们严查的客栈,直接在前门外买了一处位置不错、面积不错、景观不错的四合院,别看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就一进,但是也要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这院子就直接写在了冯宝的名下,因为弘晖怕顺天府那边重新更正房地契的时候,发现他爱新觉罗氏弘晖的大名,暴露了他和小丽娘的行踪,连买卖丫鬟仆从的事,也是冯宝出面料理的,弘晖和小丽娘只需要安安逸逸地待在刚刚到手的小院里等着就是了。

    瞧着冯宝里里外外忙活的模样,弘晖无比庆幸自个儿将冯宝带出来的决定。

    此时此刻,弘晖和小丽娘正以新婚小夫妻俩的名义,作为主子,给这些新买来的丫鬟仆妇们训话呢,他们站在廊下,瞧着眼前还未换上整齐装束的丫鬟仆从,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连弘晖都爱上这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了。

    在四爷府的时候,他是主子,却不能当家做主,不但四爷能管着他,他连苏培盛都不敢不敬重着,更别提后院那些个继母、庶母了,处处低头,明明是个主子,日子却过得连些得脸的宫婢仆从都不如,别提多闹心了。

    而现在就大大不同了,他是这个小院独一无二的主子。

    弘晖抬高下巴地站在廊下,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一副施恩打赏嘴脸的朗声说道:“这会儿的时间也不早了,爷早前在街口那家德胜楼已经定好了席面,今个儿是你们进府伺候的头一天,总得好好热闹热闹吧,爷估计着时间,他们也该过来了!”

    说着,虚掩着的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该去看门的就去看门,该去厨房忙活的就去厨房忙活着,等明个儿还有裁缝过来替你们裁剪新衣裳,只要你们在府里好好干,保管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弘晖闻声,长话短说地给主仆初见这出戏画上了句号。

    冯宝就没有弘晖和小丽娘这般清闲自在了。

    他紧忙跟着看门的仆妇来到门口,确认门外的人是德胜楼的大厨和帮厨伙计,让看门的仆妇打开虚掩着的大门,将门外的人迎进来,又亲自领到了厨上,将一些琐碎的闲事安排好,这才总算是能稍稍缓口气了。

    不过他也歇不着,还得抓紧去调/教新买进府的丫鬟们那些不成样的规矩呢!

    四个做精细活计的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好年纪,两个已经被小丽娘带到房间里去伺候了,还有两个乖乖等在房间里呢。

    西厢房里,因为原本主家留下的床铺不够住,地上还铺满了被褥,显得乱糟糟的,在四爷府里待惯的冯宝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皱皱眉,低声道:“这都快赶上猪窝样了,你们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留在房间里的小丫鬟脸色尴尬地屈膝道:“管家说的是,奴婢这就收拾儿。”

    因为小院的房间有限,所有的丫鬟仆妇都要住在一块,光是伺候弘晖和小丽娘的小丫鬟就有四个人,再加上两个厨娘、两个打扫院子、看门户的粗使婆子,八个人就挤在这两间阔的厢房里,每个人的贴身行李不多,却也不算少,这房间里会乱些,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冯宝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

    他见小丫鬟说着就要去整理地上铺着的被褥,忙一脸嫌弃地叫停。

    “这会儿就别忙活啦,等晚上没事的时候,你们自个儿再慢慢收拾吧,我可没时间等着你们收拾,我过来是和你们说说咱们金府的一些规矩,你们俩仔细地听着,稍后再和其他人仔细说说,省得我跟你们费吐沫星子了!”

    说着,他就将简化版的四爷府家规和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念叨了一遍。

    “你们都记下了吧?”冯宝瞧着眼前两个听得眼睛都直了的小丫鬟,冷声问道。

    “奴婢记住了!”小丫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至于记不记得住,谁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将这么林林总总上百条的规矩都记清楚,要是能够记得清楚,她们估计也不会做伺候人的丫头子了。

    冯宝可不管这些闲事,满意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行了,记住就行,稍后和那些不在这里的丫头仆妇都好好说说,别看咱们金府是不大,但是该有的规矩都是有的,要是谁犯了规矩,那就别怪冯管家我手下无情了,到时候乱棍打死,一张席子丢到城外乱葬岗就是,不过你们也不必怕,守着规矩,谁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你们。”

    “奴婢明白,多谢冯管家教诲。”小丫鬟连声答道。

    冯宝也找到些当太监总管的意思啦,脸上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换了种语气,很是体恤似的说道:“你们别看现在委屈,有你们享福的时候,明个儿有裁缝进府给你们裁剪新衣,新被褥和毡毯什么的,也都会置办起来的,还有泥瓦匠来盘炕,到时候你们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地睡在地上了。”

    “多谢冯管家体恤。”小丫鬟们继续答道,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冯宝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被两个小丫鬟恭维得高兴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底下了,笑着说道:“你们也不必这般拘谨,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管家我说,咱们主子都是大方的主,地位更是非比寻常,这就是咱们主子小住几日的地方,等往后回到府里,你们就明白啦!”

    说完,他就摇晃着膀子,笑呵呵地回到了院里,回自个儿在倒座房的房间歇着了。

    这一天忙活下来,他感觉他这两条腿都不是自个儿的了,不过这辛苦都是值得的,让弘晖阿哥满意了,以后就是回到府里了,四爷怪罪下来,弘晖阿哥也会保住他,再加上有这段同甘共苦的情分在,他还愁不能成为弘晖阿哥跟前儿的第一人。

    可怜冯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刚回到府里就被四爷命人乱棍打死了。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虑不到那么多,因为他才刚刚回到房间,换下身上这套在外跑一天,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汗的外袍和里衣,还不等他从包袱里翻出干净衣服更换,外面就响起了小丫鬟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冯宝敛好了衣襟,冷声问道,同时迈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丫鬟捧着一个木质的热水盆,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奴婢想着管家忙活一天啦,肯定很是辛苦,便去厨房打了盆热水送来,给管家您泡泡脚,好歹解解乏!”

    说完,她就溜边儿挤进了房间里。

    别看这些小丫鬟的年纪小,但是在人牙子手里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的本事。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还能怎么回事,府里的格格们闹妖呢呗!”诗兰撇撇嘴,一脸嫌弃地回答道。

    说完,她就拖着诗晴回内室里去照顾正在病中的小七格格去了。

    她脸上那抹嫌弃的表情,不是针对诗晴的,而是针对跑来说三道四的青柳的,她实在搞不懂府里这些女主子们的心思,好吃好喝、好穿好戴、使奴唤婢、养尊处优的日子就怎么不能安安生生地过呢,非要生出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来,闹得自家主子跟着操心!

    诗晴颠颠地跟在诗兰的身后,笑嘻嘻地询问着经过。

    青柳那丫头是够谨慎啦,许是怕声音过高吵醒了内室里睡着的小七格格,惹得尔芙这位嫡福晋不高兴,她一直将声音压得很低,加之其中掺杂着些许哭腔,弄得在内室里好奇心大起的小七和诗晴都没能听清,小七不好意思追着诗兰追问,只好指使同样好奇的诗晴了。

    诗兰被诗晴缠得没有办法,也注意到了小七闪闪发亮的双眸,只得简单复述一遍。

    其实青柳来禀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所生的那位小五格格着凉了,不过尔芙作为嫡福晋,四爷所有孩子的嫡母,她就不得不过去瞧瞧了,再说这位小五格格胎里不足,生来就是个病秧子,由不得尔芙不谨慎对待着。

    这不说破的事,确实是引人好奇,但是一旦说破就没什么意思了。

    小七脸上闪过些许无奈,颓颓地坐回到床边,指着床边摆着的绣墩,笑着招呼道:“既然额娘去忙啦,你们也别忙啦,快都坐下说话吧!”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微顿,笑嘻嘻地瞧向要落座的诗晴,娇声唤道:“我记得诗晴姐姐最会讲故事了,平时经常给额娘念书听,今个儿我也想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呢……”说完,她就如同变戏法似的从床榻内侧的暗格里捧出了一摞子话本子,这都是她细心收藏下的精品话本子,和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不同,本本都很精彩,值得一读再读。

    诗晴瞧着眼前这摞有二十几本的话本子,只得苦笑着点点头,拿起了其中一本。

    而就在诗晴苦笑着给已经躺到被窝里等着享受的小七念书的时候,尔芙也随着青柳来到了距离长春仙馆不远处的一座矮桥之上。

    桥上,站着衣衫狼狈、发丝凌乱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你这是何故?”尔芙微微侧眸,面露不喜的冷声问道,她实在想不通是何事需要乌拉那拉氏摆出这副丧家之犬、落汤之鸡的狼狈模样,所以很是主观地认为乌拉那拉氏就在在给自个儿添堵呢!

    事实,亦是如此。

    乌拉那拉氏就是为了不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继续借着小五格格刷母爱光环的机会,故意这般狼狈地等在这里的。

    “福晋,您可算是来了,您快看看小五格格吧!”乌拉那拉氏带着哭腔地喊叫着。

    尔芙暗道:乌拉那拉氏果然是来故意给自个儿添堵的。

    先是派出青柳这么一个哭哭啼啼、连话都说不太清楚的二等宫女来报信,搞坏自个儿的心情,随后又自个儿亲自出马地跑来给自个儿添堵,这也就是小七没有真的病着,自个儿的心情大有好转,不然就自个儿之前的心里状况下瞧见这一幕,不被气死,也会被气晕头吧!

    她深吸一口气,甩开了乌拉那拉氏抓着自个儿的凉手,低声道:“侧福晋,便是这里没有外人,你也该注意仪态才是。”说完,她这才一马当先地快步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住所方向走去。

    尔芙是真心不愿意搭理乌拉那拉氏。

    她时常会怀疑乌拉那拉氏在重生的时候,是不是曾经服用过脑残丸,不然怎么就不见乌拉那拉氏吃一堑、长一智,反而越来越往无脑黑的方向发展,全然看不出她曾经的那番风采和气度……

    乌拉那拉氏见尔芙快步走在前面,也不觉得气恼,跟在后面,勾唇露出一抹浅笑。

    她可不是那种只知道被动防御,却不懂得反击的人,更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乌拉那拉氏媚儿敢安排小丽娘偷偷接近弘晖,更是暗中支持弘晖和小丽娘偷逃出府,弘晖是个傻瓜,看不出这背后的算计,乌拉那拉氏的眼睛里是一点都不揉沙子,她怎么能瞧着乌拉那拉氏媚儿在旁看自个儿的笑话呢……

    乌拉那拉氏只是稍稍动些小心思,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小五格格就病倒了。

    不错,小五格格突染风寒,正是乌拉那拉氏的手笔。

    其实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让人在小五格格乳母的吃食里动了些手脚,另外又安排她在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儿的内线,偷偷打开了小五格格房间的窗户,区区一晚时间,小五格格就因为身体虚弱,出现了外染风寒的症状。

    乌拉那拉氏这么做,可不是单纯地想要求个保险,而是想要扰乱小五格格的脉象。

    小五格格的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拉又吐,还有发热等症状,便是最擅长儿科一道的梁太医过来看诊,一时之间都不能确定小五格格染病的原因,那用药上就要格外小心谨慎,而就这点小心谨慎就足以让她在病榻上缠绵多日,到时候……

    嘿嘿,想要不露痕迹地除掉一个缠绵病榻的小孩儿,太容易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尽是苦悲,摆出一副为小五格格很是担忧的模样,瞧着比正抱着小五格格不知所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还要更似亲娘几分呢!

    当然,尔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乌拉那拉氏是什么模样,她也没那心思去观察乌拉那拉氏,她快步走到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跟前儿,伸手试试小五格格身上的温度,很是果断地吩咐道:“赵德柱,你即刻就拿着腰牌去请太医吧,另外再安排人给四爷那边传个信,四爷疼爱小五格格入骨,定然不愿意咱们瞒着他小五格格身体不适的消息!”

    她最后这句话是特意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说的。

    就乌拉那拉氏媚儿这身素雅得都快和孝服媲美的大襟褂子,要说不是乌拉那拉氏媚儿特地换上的,那尔芙就是瞎子,那明晃晃的熨烫痕迹,还清清楚楚地挂在衣襟上呢,再说乌拉那拉氏媚儿那张特别修饰过的漂亮脸蛋,憔悴慌乱中透着精致,摆明是打算趁机在四爷跟前儿刷些存在感了。

    若是换做旁人,兴许会阻拦乌拉那拉氏媚儿努力在四爷跟前儿刷存在感的行为。

    不过尔芙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因为她了解四爷的性子,别说乌拉那拉氏媚儿这般隐晦地勾引四爷没用,便是乌拉那拉氏媚儿做得再明显些,在小五格格病着的前提下,四爷也没有闲心去注意他身边的女人们,所以乌拉那拉氏媚儿这种举动,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尔芙也是坏心眼儿的,她就是要让乌拉那拉氏媚儿体会那种失望苦涩的感觉。

    少时片刻,赵德柱就拖着今夜在圆明园当值的胡太医来了。

    可怜胡太医这把年纪,还不能在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他不但需要按时按点地进内宅给各院的女主子们请平安脉,连晚上都不得清闲,还要在圆明园里值守,免得府里的主子们有个头疼脑热地找不到人来看诊。

    被赵德柱连拖带拽地拉到小五格格房间,胡太医颌下修剪整齐的山羊胡都吹乱了。

    他撂下背着的药箱给赵德柱拿好,一丝不苟地扫扫袖子,给在房间里的尔芙等几位女主子见过礼,又用宫女准备好的清水洗净双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小五格格的跟前儿,示意抱着小五格格不撒手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让出位置,开始凝神静气地替小五格格诊脉。

    小五格格的脉象有些乱。

    胡太医察觉到这点,脸色微凝,随即又扒开小五格格的眼睑和双唇检查一番,这才有了决断。

    无他,不过是外染风寒而。

    这正是乌拉那拉氏想要的结果。

    胡太医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近身婢女监视下,笔走龙蛇地开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方子,一份交给等在旁边的宫女,让她能够按方子去抓药,一份恭恭敬敬地递给坐在正堂等候的尔芙手里,这是要交到管事嬷嬷手里存档的,最后的那份留作底根,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岔头,也好相互有个印证。

    “福晋、侧福晋、格格,小格格就是稍染风寒,用下两副汤药,便无碍了。”他整理好自个儿用过的笔墨和脉枕等家伙什,背好药箱地走到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跟前儿,恭声说道。

    潜台词就是老夫该功成身退了。

    尔芙闻言,微微颔首,稍微寒暄了几句,便让赵德柱送着胡太医出去了。

    “所幸是并无大碍,不过不是我说你,乌拉那拉氏格格,你是小五格格的亲额娘,四爷瞧着你照顾小五格格仔细,这才放心地将小五格格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交由奶嬷嬷照顾,让你们免除母女分离的痛苦,但是你弄得咱们小五格格三天两头的闹病,这就实在是有点对不住咱们四爷的那份心意了吧!”尔芙目送着胡太医走远,瞧着站在床边抹眼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稍显不快的出言教训道。

    她是要不高兴的,因为在旁人眼里,她的宝贝小七还病着呢,她正该守在小七身边照顾着,突然被人请出来,丢下自个儿的宝贝小七来看顾情敌所出的孩子,她要是能高兴就怪了。

    当然,她还有自个儿的一些小心思在其中。

    因为她真有些瞧不惯乌拉那拉氏媚儿这种遇到事就知道哭的做派,也许是她从小到大就是个女汉子的关系吧,总觉得这样的女子显得有些矫情做作了。

    正在这时,稍晚一步过来的四爷进门了。

    四爷一进门就正好听见尔芙教训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些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当初,他就是瞧着小五格格早产落地,身体不如足月生产的孩子康健,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又哭又求地太可怜了,这才一时心软地将小五格格留在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养着,而不是在生产之后就将小五格格抱去给奶嬷嬷们照顾。

    那之后又发生了乌拉那拉氏媚儿无知害苦小五格格的事,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呢,那会儿小五格格一被奶嬷嬷抱离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就哭闹不止,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就能破涕为笑,显然对亲娘很是依赖,他实在不忍心瞧着小五格格哭得那般凄惨,便又心软了。

    当然,随后他见乌拉那拉氏媚儿将小五格格照顾得很好,也确实将小五格格视若珍宝,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不假他人之手,他也便默许了这样不守规矩的行为。

    而今个儿,小五格格又闹病了,尔芙又适时地点醒了四爷所遗忘的先前种种,这就让四爷更加不满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表现了,遇到事就知道哭,连去请福晋安排太医的事都需要住在旁边的侧福晋帮忙安排,一直等到赵德柱请太医过来,连条湿帕子都不知道给小五格格往脑袋上搭,就知道拧着帕子在旁边哭,这就显得太废物了。

    是的,四爷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女人了。

    尔芙深谙四爷的性子,乌拉那拉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还想要借着小五格格收拾乌拉那拉氏媚儿呢,怎么能眼瞧着四爷这时候将小五格格带离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呢……

    所以,她面露苦笑地迎到尔芙的跟前儿,低声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道:“福晋姐姐,您这就有些严重了,妾身相信媚儿妹妹也不愿意小五格格沾染风寒,但是这正是秋冬变季的时候,咱们这大人都稍不注意就病了,何况本就体弱的小五格格呢,怪不得媚儿妹妹。”

    说完,她装作才看见四爷进来似的,忙退到了旁边去,一脸担忧地扭头看着低头抹眼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这会儿,一直龟缩在床边抹眼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也终于看到了四爷。

    她眼圈红红的转过身来,一脸好委屈地看向还未落座的四爷,颤抖着双唇,低声唤道:“王爷,婢妾自问照顾小五格格尽心尽责,不曾有丝毫疏漏之处,瞧着小五格格如此难过,更是恨不能以身相替,您可一定要相信婢妾啊!”

    说着话,她就哭哭啼啼地跪倒在地,开始装可怜了。

    四爷见状,稍显不耐烦,但是到底不好当着满屋的婢仆面太落她的脸面,只得苦笑着替她求情道:“乌拉那拉格格经过此次,想来也知道小心了,再说小五病着呢,她是亲额娘,定然是最着急的一个。”

    对于四爷这种和稀泥的行为,尔芙并不意外。

    她微微摆手,似是满脸无奈地配合道:“得得得,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揪着不放,怕是明个儿就要人说我是个容不得人的掐尖性子啦,不过乌拉那拉氏格格,你也要记得教训,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今个儿哭得好似个泪人似的,明个儿又生出旁的心思来了!”

    说着,尔芙迈步走到跪地痛哭扮可怜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儿,屈指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脸颊处的脂粉,然后将沾满脂粉的手指对着四爷晃晃,面露浅笑地往外走去。

    任何耍心眼的小把戏,也经不住这样直来直去的扎心一刀。

    乌拉那拉氏媚儿脸上的神色不变,眼底却满是惊慌,开口就要解释。

    只可惜,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替她打掩护了,她本就想要送乌拉那拉氏媚儿去地狱,之前也不过是希望这场戏出现意外,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么……她似乎有了更好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步,拦住了要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解释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妹妹,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要挑拨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小格格正病着,你怎么还有心情涂脂抹粉呢,便是我这个做庶母的瞧着,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何况是王爷这个小格格的阿玛呢!”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刚刚的模样,面露可惜地往外走去。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开心、欢喜等种种正面情绪未必能够累积,未必能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是如愤怒、不满等负面情绪,却是一定会渐渐累积在一块,最终形成一加一大于任何数的效果。

    她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这次肯定能过关,还能够让四爷忘却她的所有过错,但是当小五格格再出事的时候,这些曾被四爷遗忘的愤怒、不满、怀疑、猜忌等负面情绪就会一股脑地钻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老爷子出面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都没用了,她就要高高兴兴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果然,如乌拉那拉氏所预料的一般。

    当天夜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小半宿,又哭又求地纠缠了四爷好久,总算是让四爷收回了带走小五格格给奶嬷嬷照样的绝情决定,她是顺利过关了,但是四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却并不见任何欢愉之色,显然是被她烦得不轻。

    乌拉那拉氏站在院门内,透过两扇院门间的细缝,目送着四爷走远,笑着回屋了。

    她挥手打发了贴身伺候的宫婢,扭头对着站在烛光能照耀范围外的黑影,低声吩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做得太明显,也别做得太出格,让她先高兴两天,等那个病秧子的情况好些,再将那玩意儿送给病秧子试试味道。”

    说完,她也就打着哈欠,进内室里休息去了。

    这大半夜的,真是够辛苦了。

    隔壁院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小五格格,一刻都不敢分神,但是也没耽搁她收拾照顾小五格格的这帮宫人婢从,从奶嬷嬷到门外值夜的小太监,一个不落,挨着个地掌嘴,直将满肚子的羞恼都发泄了出来,这才让这些脸肿得好似猪头似的奴才们滚出去,别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

    “春喜,你说咱们是不是错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将睡得还不甚安稳的小五格格交给奶嬷嬷照顾着,自个儿揉着已经酸得快没有知觉的肩膀,挪步来到外间的软榻前,靠着软塌上摆着的南瓜形软枕,低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春喜一边将更多软枕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一边摇摇头。

    她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也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最信任的人,往常都是她和茶花伺候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但是她远不如茶花得宠,一来是她不善言辞,二来是她真的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自家格格的许多行为是什么用意。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媚儿问她,显然是已经急晕头了。

    她沉默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内室里照顾小五格格的奶嬷嬷,低声答道:“奴婢觉得嫡福晋会动怒,并非是为您,而是迁怒于您了。

    奴婢听说小七格格这次病得古怪,太医去看过几次,仍然没能让小七格格的病症好转,王爷还特地将宫里伺候的佛爷们都请回来了,显然这病是有些邪门,那嫡福晋疼爱小七格格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她心情能好就怪了,您又这时候主动撞上去,她怎么可能不为难您呢!

    就奴婢的愚见,这事要怪就怪侧福晋不好,她故意派去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柳,那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还故意等在外面和嫡福晋一块过来,谁知道她这一道上有没有故意说您的坏话呢!”

    春喜能分析出这些内容,那就已经是她超常发挥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耐心地听她说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叹着气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隔壁那位是故意要害我呢……

    只是要怪就怪咱们院里的人手太少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跑前跑后的忙活啦,借着我显示她的贤惠和宽和,好人她来做,还撺掇着嫡福晋那个糊涂蛋来对付我,真以为我瞧不出来是她在背后搞鬼呢,要是我稀里糊涂地和嫡福晋对上,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拍巴掌乐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到底还是地位太低,手里的银钱不够,连想要培养两个心腹来供自个儿差使都不成,看来等小五的身体好些,自个儿也是该多做些准备了,这受气的小格格,她是彻底做够了。

    简单休息过后,尔芙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笑呵呵地回到了堂屋。

    她缓步走到坐在角落里替小七绣贴身小衣的孙嬷嬷身边,低声说道:“今个儿,真是多亏嬷嬷在,不然怕是就要闹笑话啦!”

    孙嬷嬷闻言,抬眸答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看来嬷嬷是有些不满意我引着小七胡闹啦,其实我也是想小七能开心些,忘掉梦里那些不愉快。”尔芙笑着抄起绣花篓子里的一块帕子,细细翻看着,柔声解释道。

    孙嬷嬷不同于府里的其他宫婢,这是内务府指派到皇室格格身边伺候的教习嬷嬷,也是皇室格格出嫁后的管事嬷嬷,虽然地位肯定是比不得府里的主子们,但是也是很高的,起码尔芙不愿意和这样一位地位颇高的管事嬷嬷闹得不愉快。

    所幸,孙嬷嬷也不是那种喜欢拿捏主子的恶奴。

    她是气恼尔芙领着小七胡闹,全无仪态,但是也能理解尔芙这位做母亲的心情,毕竟谁愿意瞧着自家孩子整日愁眉苦脸地没有笑颜呢……

    她微微笑着,柔声答道:“福晋疼爱格格,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也是因为心有愧疚,这才会多放纵小七些。

    毕竟作为额娘,我很少有机会如这样领着小七玩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是那样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也正因为她太懂事,让我经常忽视她。

    这次和她一块在汤泉阁沐浴,我才意识到我这个额娘多么不尽责!”尔芙稍显失落地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官帽椅上,喃喃自语道。

    因为这张官帽椅是最靠近孙嬷嬷的那张,她这会儿想和孙嬷嬷说说心里话。

    相比起她身边那些少不更事的宫婢,孙嬷嬷的阅历更深些,也更适合她这样一位久困深闺的女人倒倒苦水,唠叨唠叨这些年不曾对外人明讲的辛酸史。

    孙嬷嬷听着,时不时地劝解几句,两人说得热闹,竟然连小七在内室里醒来都没有发现,小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揽着尔芙亲手替她缝制的绒布面塞棉花卡通版小兔子,眼泪哗啦啦地流着……

    其实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很大程度都是装的。

    小七确实梦魇过,但是也仅仅就一次而已,而且时间还很短,便已经清醒过来了,她也知道是自个儿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了,梦到的也不过是话本子里穿白衣和一个有志难舒的酸秀才月下相会的情节,随后后来几日的表现,其实都是她装出来的。

    尔芙说她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她也渴望着母亲的关心。

    随着小米团越来越大,先会爬,后会走,正是需要更多关注的时候,尔芙除了操心府里的庶务和府里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妾室,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话还说不利索的小米团身上啦,她看到自家额娘守着小米团满目慈爱的模样,心里发酸,胡思乱想之下,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有些愚蠢的办法。

    可怜某些躲在暗处谋算的人,还真以为是自个儿的算计成真呢!

    小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自家额娘和孙嬷嬷的对话,心里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不懂事,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胡闹,累着额娘跟着上火,累着额娘跟着担心……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过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脑下的枕头上。

    她却迟迟不敢起身,因为她不敢面对额娘充满失望的双眸,但是这一切都在她听到尔芙的哭声时,瞬间丢到了脑后,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额娘,您别哭,都是小七不乖!”小七半跪在尔芙的跟前儿,伸着手替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地忍着错。

    尔芙哪里知道小七的心理活动,连忙拉起小七来,低声安抚着眼含泪珠的小七。

    小七连连摇头,抱着尔芙,将自个儿是如何装病的事儿,一股脑说出来了。

    尔芙听得一脸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泪中带笑地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笑骂道:“臭丫头,你可是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都吓坏了,下次你想额娘陪你住上几日,你就直接和额娘说,不许再闹这样的糊涂事,那药是那么好吃的玩意儿,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明白吧,还故意喝浓茶熬夜,熬坏了身体,还不是要继续吃药养身体,到时候身体熬坏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又要跟着着急,你自个儿也遭罪,说你聪明懂事吧,你这还真是够糊涂的……”

    说着,她又敲敲小七的脑门,让小七去给孙嬷嬷她们道歉去。

    孙嬷嬷就在旁边坐着呢,哪里敢当小七的礼,连说不必,但是尔芙却很坚持这点,谁的错就要谁认,因为小七任性胡闹,孙嬷嬷和她院里这些宫婢仆从都跟着着急,尤其是孙嬷嬷,更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天天瞪着眼睛守着小七,这黑眼圈都已经一圈圈地快赶上晒干的豆腐皮了。

    小七也是听话的孩子,乖乖走到孙嬷嬷的跟前儿,矮身见礼道:“嬷嬷,小七给您添麻烦啦,您就原谅小七这一回吧!”

    孙嬷嬷在旁边听着,拒绝不得尔芙的好意,却是一点都不敢托大。

    她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便已经赶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扶住要见礼的小七,柔声安抚道:“哎呦,我的小七格格,您这就是折老奴的寿了,老奴怎么能受您的礼呢,老奴伺候您,那是应该应份的事,论不得辛苦,更是担不起您的道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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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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