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清妾TXT下载清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妾全文阅读

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对于四爷这种和稀泥的行为,尔芙并不意外。

    她微微摆手,似是满脸无奈地配合道:“得得得,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揪着不放,怕是明个儿就要人说我是个容不得人的掐尖性子啦,不过乌拉那拉氏格格,你也要记得教训,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今个儿哭得好似个泪人似的,明个儿又生出旁的心思来了!”

    说着,尔芙迈步走到跪地痛哭扮可怜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儿,屈指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脸颊处的脂粉,然后将沾满脂粉的手指对着四爷晃晃,面露浅笑地往外走去。

    任何耍心眼的小把戏,也经不住这样直来直去的扎心一刀。

    乌拉那拉氏媚儿脸上的神色不变,眼底却满是惊慌,开口就要解释。

    只可惜,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替她打掩护了,她本就想要送乌拉那拉氏媚儿去地狱,之前也不过是希望这场戏出现意外,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么……她似乎有了更好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步,拦住了要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解释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妹妹,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要挑拨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小格格正病着,你怎么还有心情涂脂抹粉呢,便是我这个做庶母的瞧着,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何况是王爷这个小格格的阿玛呢!”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刚刚的模样,面露可惜地往外走去。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开心、欢喜等种种正面情绪未必能够累积,未必能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是如愤怒、不满等负面情绪,却是一定会渐渐累积在一块,最终形成一加一大于任何数的效果。

    她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这次肯定能过关,还能够让四爷忘却她的所有过错,但是当小五格格再出事的时候,这些曾被四爷遗忘的愤怒、不满、怀疑、猜忌等负面情绪就会一股脑地钻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老爷子出面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都没用了,她就要高高兴兴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果然,如乌拉那拉氏所预料的一般。

    当天夜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小半宿,又哭又求地纠缠了四爷好久,总算是让四爷收回了带走小五格格给奶嬷嬷照样的绝情决定,她是顺利过关了,但是四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却并不见任何欢愉之色,显然是被她烦得不轻。

    乌拉那拉氏站在院门内,透过两扇院门间的细缝,目送着四爷走远,笑着回屋了。

    她挥手打发了贴身伺候的宫婢,扭头对着站在烛光能照耀范围外的黑影,低声吩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做得太明显,也别做得太出格,让她先高兴两天,等那个病秧子的情况好些,再将那玩意儿送给病秧子试试味道。”

    说完,她也就打着哈欠,进内室里休息去了。

    这大半夜的,真是够辛苦了。

    隔壁院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小五格格,一刻都不敢分神,但是也没耽搁她收拾照顾小五格格的这帮宫人婢从,从奶嬷嬷到门外值夜的小太监,一个不落,挨着个地掌嘴,直将满肚子的羞恼都发泄了出来,这才让这些脸肿得好似猪头似的奴才们滚出去,别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

    “春喜,你说咱们是不是错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将睡得还不甚安稳的小五格格交给奶嬷嬷照顾着,自个儿揉着已经酸得快没有知觉的肩膀,挪步来到外间的软榻前,靠着软塌上摆着的南瓜形软枕,低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春喜一边将更多软枕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一边摇摇头。

    她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也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最信任的人,往常都是她和茶花伺候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但是她远不如茶花得宠,一来是她不善言辞,二来是她真的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自家格格的许多行为是什么用意。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媚儿问她,显然是已经急晕头了。

    她沉默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内室里照顾小五格格的奶嬷嬷,低声答道:“奴婢觉得嫡福晋会动怒,并非是为您,而是迁怒于您了。

    奴婢听说小七格格这次病得古怪,太医去看过几次,仍然没能让小七格格的病症好转,王爷还特地将宫里伺候的佛爷们都请回来了,显然这病是有些邪门,那嫡福晋疼爱小七格格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她心情能好就怪了,您又这时候主动撞上去,她怎么可能不为难您呢!

    就奴婢的愚见,这事要怪就怪侧福晋不好,她故意派去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柳,那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还故意等在外面和嫡福晋一块过来,谁知道她这一道上有没有故意说您的坏话呢!”

    春喜能分析出这些内容,那就已经是她超常发挥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耐心地听她说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叹着气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隔壁那位是故意要害我呢……

    只是要怪就怪咱们院里的人手太少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跑前跑后的忙活啦,借着我显示她的贤惠和宽和,好人她来做,还撺掇着嫡福晋那个糊涂蛋来对付我,真以为我瞧不出来是她在背后搞鬼呢,要是我稀里糊涂地和嫡福晋对上,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拍巴掌乐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到底还是地位太低,手里的银钱不够,连想要培养两个心腹来供自个儿差使都不成,看来等小五的身体好些,自个儿也是该多做些准备了,这受气的小格格,她是彻底做够了。

    “其实格格也不必动怒,奴婢瞧着王爷也并没有怪您,还替您给福晋求情呢,显然是看重您的!”春喜闻言,恭声劝道。

    乌拉那拉媚儿听完,一脸苦笑地摇摇头,却到底没有解释这里面的猫腻。

    因为她怕她解释得太清楚,让春喜和茶花她们都学聪明了,学会了府里宫婢仆从们都会的那手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了,那她这个无钱无势、又无人可用的小格格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放柔了语气,对着还是一脸懵的春喜,轻声吩咐道:“去取些热水给我敷敷肩膀吧,然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儿还要和我一块照顾小五格格呢,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退烧!”

    春喜一脸欢喜地点点头,迈着轻快地脚步往外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则是起身回到了内室里,看着奶嬷嬷还有些肿的脸颊,撩着袍摆就跪下去了,她一脸诚恳的说道:“今个儿让嬷嬷受辱,实在是我没有办法所致,还望嬷嬷不要怨恨小五格格,便是要怪就怪我吧!”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本来背对着门口方向的奶嬷嬷闻声,回过头来,被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抖,忙将怀里抱着的小五格格放回到床上,伸着手就要来扶跪在自个儿跟前儿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同时她也跪了下去,她是个很憨厚的人,不然当初四爷也不会安排她来照顾可能智力有些问题的小五格格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哭着摇摇头,对着奶嬷嬷诉起了自个儿的委屈。

    她玩这一出,所图就是奶嬷嬷在内务府的关系,乌拉那拉氏媚儿很聪明,她清楚自个儿的短处在哪里,无非是没有根基和倚靠,便是手里揣着银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而四爷安排过来的这个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上三旗包衣出身,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是现成的人脉,如果她能得到小五格格这位奶嬷嬷的帮助,那么她就有了收拢人手的门路。

    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从小入内务府伺候的宫女出身,便是她不如姐妹们聪颖,却也不是傻瓜,二十来年的宫女生涯,让她深谙这些贵人主子们的习性,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会儿能哭哭啼啼地给自个儿下跪求助,那么等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势之后,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自个儿。

    她怎么能够自掘坟墓呢……

    当然,奶嬷嬷也不会一口回绝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请求,满脸愁容地点头应道:“格格的为难之处,奴婢也是看在眼里了,只是奴婢出自小门小户,夫家也是内务府里不甚起眼的小家族而已,怕是帮不到格格太大的忙,但是既然格格吩咐了,那奴婢就试试看吧。”

    “那媚儿就在这里先多谢嬷嬷的仗义相助了。”乌拉那拉媚儿笑着道。

    陈嬷嬷苦笑着,摇头道:“奴婢身份卑微,实在当不得格格您这般礼遇,您快请起身吧,若是让旁人瞧见,怕是不好!”说着,她就将还跪在自个儿眼前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搀扶起来了,她自个儿也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谁跪谁腿疼,自个儿不心疼自个儿,那就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没打算和陈嬷嬷多做纠缠,因为她也怕春喜取水回来瞧见自个儿给陈嬷嬷屈膝做礼的模样,一个主子混到给身边婢仆行礼作揖的份上,实在是有些丢脸了。

    显然,陈嬷嬷也没有趁机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联络感情的打算,趁势抱起小五格格,稍显尴尬地对着她笑笑,便走到内室的屏风后面去给小五格格加宵夜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有些不高兴地抿抿嘴儿,径直回到外间休息去了。

    她有些气恼陈嬷嬷的不识相,自个儿便是身份再低,却到底是亲王府里有名分的格格,更替四爷诞育下小五格格,就算小五格格的身体有些不妥之处,那她也是有功于爱新觉罗氏的功臣,但是陈嬷嬷却这般疏冷自个儿,真真是狗眼看人低,待自个儿登上高位的那天,定要将这刁奴处死,这才能补偿自个儿今日所受之屈辱。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心态被憨厚的陈嬷嬷看得真准确。

    再说,尔芙回到小七在桃花坞那边的住所,连睡了整日的小七已经在诗晴轻柔和缓的声音抚慰下,又一次地睡过去了,她面露甜笑地看着睡相较差的自家宝贝儿,替小七掖掖被角,便这样褪去鞋袜地坐在了床边。

    “我刚刚可能做错了某件事!”她看着还未休息的诗晴、诗兰二人,低声说道。

    “主子何出此言呢?”诗兰闻言,轻声问道。

    尔芙并没有答话,而是抬头望向光线稍暗的窗外,满脸苦笑地摇着头,好一会儿才说起自个儿是如何为难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事,又着重说了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反应,她是刚刚在路上才反应过来的,正因为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过于反常的做法,让她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来。

    诗兰和诗情二人耐心地听尔芙说完,对视一眼,齐声道:“主子,您实在是不必如此烦恼,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格格再不对付,也牵扯不到您的头上,咱们约束好咱们院里的宫婢仆从就是,任由她们打破头才好,反正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胡说,我是这府里的嫡福晋,内宅不宁,便是我这个做福晋的未能尽到本分。”尔芙却并不这么看,她面色沉重地摇摇头,叹气道。

    接着,还不等诗兰等人出言安慰,她便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内宅不宁,我被宫里娘娘训诫,这还是小事,我就怕王爷那些兄弟们会借此攻讦王爷的私德,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旦牵扯到王爷头上,那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格格的私怨,便不再是咱们府里一点小事了!”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她迈步走到窗边,遥遥望着根本看不到的长春仙馆方向,想象着住在长春仙馆里,越发得意的乌拉那拉氏,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角色互换的荒唐感觉,这也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这就是尔芙因为无知而习惯性地将不属于自个儿的责任背上身了。

    自古以来,最讲究的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老礼,一个男人经常插手内宅庶务,那才是一种很丢脸的事,而尔芙呢,显然并不太了解封建社会下的各种制度,便是她已经很努力地跟着毓秀姑姑学习这些繁琐礼仪,但是到底不是本土女子,总有些搞不懂其中分寸的拿捏尺度。

    她拧着眉发愁,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这会儿却是喜上眉梢,说不出的欢喜。

    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她跟前儿的青柳通过秘密渠道,已经找到了在京城里过逍遥日子的弘晖。

    找到了弘晖,乌拉那拉氏这心里的大石头就算是落地了。

    她一边气恼弘晖的胡作非为,一边骄傲弘晖的聪明,堂堂王爷,手下护卫百余人,搜遍全城,更是在各出城要道都安排了人手留意,却让弘晖在京里混得如鱼得水,自家弘晖就是这么聪明,就这一点就比府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强多了。

    只可惜,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弘晖已经带着小丽娘和冯宝准备坐船南下了。

    当然,此时此刻的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这点,虽然她的人已经找到弘晖,但是城里城外的联络不畅,加之她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弘晖身边,所以当她的人跑出城来给她送信的同时,弘晖发现自个儿行踪暴露的可能后,便很是果断地决定离开自个儿暂住的小院了。

    为了避免被更多人发现自个儿的踪迹,弘晖只带走了小丽娘和冯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点,弘晖决定离京南下的消息,才没有立时三刻就暴露在乌拉那拉氏眼前儿,也让弘晖真正遇到了麻烦,最终走上了一条绝路。

    “安排人保护好弘晖阿哥的安全,不必惊动他,必要时候将他的行踪暴露给王爷的人知道。”乌拉那拉氏将手里的纸条焚烧干净,扭头对着青柳吩咐道,青柳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手,话少、本分,不管她交代什么差事,青柳都能完成得滴水不漏。

    青柳点头应是,然后就蔫头耷脑地退出了上房。

    为了保证她和乌拉那拉氏之间的关系不暴露,她是最少陪伴在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一等宫女。

    随着青柳一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的紫苏和墨兰就跑进正房里去伺候了。

    “主子,您这是被青柳那丫头气着了,您别怪她,她就是那副笨头笨脑的模样。”紫苏瞧着乌拉那拉氏背对着门口,肩膀微颤的模样,再联想到青柳离开时的德行,笑着凑到了跟前儿,低声劝道,她是要成为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掌事宫女的人,可不能漏过这个讨好乌拉那拉氏的好机会。

    墨兰见状,也笑着在旁边帮腔着,免得乌拉那拉氏将有些蠢笨的青柳撵走了。

    不过她和紫苏的心思,还是有一些不同的,紫苏是想要留下青柳,衬托自个儿的聪明伶俐,以获得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的位置,而她是内务府包衣大族出身,进内务府小选做宫女,只是为了在这些贵人跟前儿混个脸熟,替自家寻个靠山,既不想攀龙附凤,也没有什么野心,算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说白了,她就是见不惯紫苏这样不顾姐妹情分就踩着青柳往上爬的行为。

    那乌拉那拉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紫苏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呢,但是她并不反感,相反她还很喜欢她身边的人这样明争暗斗地往上爬。

    因为越是这样暗斗不止,这些宫婢就越要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她处置了绿意,打发了和绿意一块做陪嫁丫鬟的另一个丫头,只有青柳这个暗中效忠自个儿的一等丫鬟,她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所以她乐不得身边的丫头们斗起来呢。

    这样呢,她就能如同坐山观虎斗的智者一般,任由身边的丫头们互斗,她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丫头来委以差事,最好是她再能趁机抓住这些丫头们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有把柄在自个儿手里捏着的人,她用着安心。

    紫苏正是她比较看重的一个苗子。

    这丫头有手段,也机灵,最重要的就是她有野心,又不够美貌,这样的丫头生不出攀龙附凤的心思,便会一心一意地帮助自个儿的主子往上爬,因为只有她的主子获得高位了,她才能走到更好的位置上。

    相比起紫苏,墨兰这人就有些不好拿捏了。

    墨兰虽然是包衣旗出身,生来为奴,但是家里在内务府的势力颇大,心里有傲气,不屑于讨好旁人,更不打算一辈子留在旁人跟前儿为奴为婢,有这样的宫婢在自个儿跟前儿,乌拉那拉氏心里不舒坦。

    如果可以,乌拉那拉氏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墨兰赶出去,也好空出位子给更合适的人来自个儿跟前儿伺候,只是墨兰家里在内务府里的势力颇大,加之墨兰是他们家族族长最喜欢的孙女,地位颇高,所以便是乌拉那拉氏这样的名门之后,也不好太得罪她这样的宫婢,左右墨兰在自个儿跟前儿还算规矩,也没有给自个儿添什么麻烦,那就先留着呗。

    当然,有合适的机会,她还是会将墨兰送到旁人跟前儿去伺候的。

    乌拉那拉氏现在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按照规矩,她的身边有管事嬷嬷一人,一等宫女二人,二等宫女四人,只有这七个人是她的人,月钱、份例都从她每月的份例里出,与她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其他那些跑腿太监和洒扫宫女等粗使婢仆都是归属于府里掌管杂务的管事嬷嬷约束统领的,只是暂时派到她跟前儿伺候的。

    因此,她身边这些自己人的忠诚程度是很重要的。

    “就数你会说话,留你在我跟前儿伺候着,我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乌拉那拉氏抬手勾勾紫苏嫩滑滑的下巴,露出一抹畅意的笑容,柔声打趣道。

    “主子高兴,奴婢就高兴了!”紫苏继续笑着逢迎道。

    乌拉那拉氏也乐得她在自个儿跟前儿讨好着,笑着瞧瞧窗台上放着的妆匣,指使着旁边躬身而立的墨兰,命她将那尊镶螺钿八层高的妆匣抱到床边来,又从衣领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铜钥匙,一把拍到了紫苏的手里,朗声道:“从今个儿起,我屋里这些个首饰就交给你这个傻丫头收着了,你可得替我看好了这些宝贝儿!”

    “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就算丢了自个儿这条小命都不会丢了主子这些宝贝儿的!”说着,她得意地丢给墨兰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

    紫苏那眼神里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笑话墨兰不会讨好主子罢了。

    瞧见没,不懂得讨好主子的宫女,便是空顶着个大宫女的名分,还不是领着那点月钱混日子,看看咱,不过是说了几句好听话,这把金灿灿的铜钥匙就到手里了,往后咱这个一等宫女就比你这个一等宫女说起话来要硬气几分了。

    只可惜,墨兰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将妆匣放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便规规矩矩地退到旁边了,连瞧都不多瞧一眼,对于紫苏那挑衅的小眼神儿,她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了,她和紫苏的想法截然不同,她一点都不看好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总觉得这位侧福晋心里藏着事呢,年纪轻轻的主子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可不是个什么好征兆……

    此时,她的心思和乌拉那拉氏是一样的,她也想着怎么从这个是非窝里抽身呢!

    乌拉那拉氏对紫苏和墨兰之间的那点小动作恍若不见,笑着让紫苏用手里的铜钥匙打开妆匣外挂着的铜锁,柔声说道:“别忙着保证,先将这妆匣里的东西清点好,你也知道你家主子我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主儿,今个儿清点仔细了,往后有什么宝贝儿丢了,那都是你的责任了!”

    说完,她就将蜷在床边的双腿往回缩了缩,腾出更多的空间给紫苏清点妆匣。

    紫苏闻言,也意识到了她肩上背负着的责任重大,不敢疏忽大意,对着乌拉那拉氏屈膝一礼,便半蹲在床边摆着的脚踏上,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将妆匣里的珠宝首饰一一从妆匣里取出,开始对照着妆匣里放着的一份清单,细细清点起来了。

    各花色纹样赤金金簪二十四支;

    镶宝嵌珠步摇十六支;

    鎏金银簪三十六支,内含福禄寿喜、富贵如意、梅兰竹菊等花样;

    点翠步摇四支,其中两支为宫中德妃娘娘昔年赏赐旧物,四支皆有细微瑕疵;

    鎏金坠珠流苏步摇四支,造办处新制;

    赤金镶绿松石配点翠步摇两支,一对镶绿松石珠花、镶绿松石耳坠子为成套饰品;

    赤金镶羊脂玉玉镯一支,宫中御赐之上品,也是乌拉那拉氏和王爷定亲之物;

    赤金七两镯两对,一对为嫡福晋钮祜禄氏所赐,一对为宫中德妃娘娘所赐;

    ……

    紫苏照着清单上的内容,一样样地清点着,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里却暗暗咋舌,瞧着自家主子的打扮,她真没想到自家主子的妆匣里有这么些好东西呢!

    最后,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床上摆着的这些宝贝儿放回到了妆匣里。

    紫苏强作镇定地锁好妆匣,又将那份清单交回到乌拉那拉氏的手里,颤声问道:“主子,您就这么放心将这钥匙交到奴婢手里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和墨兰都是我跟前儿的一等宫女,我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你们安排,我要是连你们都不能信任,那让我去相信谁,相信外面那些洒扫的粗使婢女,还是相信府里那些恨不能我早些给她们腾地方的姐姐妹妹们……

    这钥匙交到你手里,你就安心揣着就是,还是你觉得你自个儿受不起这份信任!”乌拉那拉氏见状,笑着说道。

    说到最后,她还故意板起了脸,恩威并施是御下的主要手段。

    紫苏呢,也真是个好忽悠的,登时就眼圈泛红、口舌发干地连连点头道:“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定不负主子信任,以后奴婢就是睡着了都会睁着眼睛,替主子看好后院,不让主子为这些事烦心。”

    墨兰见状,也不得不跟着紫苏表态。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其实这些玩意儿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重,都是些寻常首饰而已,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表态了,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好太小气了,每人从妆匣里挑支金簪,算是我这个主子补给你们的见面礼。

    虽然你们在府里不能簪戴这些金饰,只能留着压箱底,但是到底是份体面。”

    说完,她就笑着将紫苏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锁起来的妆匣打开了。

    紫苏看着妆匣里金灿灿的首饰,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她明知道自个儿这会儿是该说些推辞客气的话,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就好似财迷附体一般,生怕这到了嘴边的肥猪肉飞走了,用一种近乎是抢夺般的速度,伸手从妆匣里拿出了一支分量最重的金簪,满脸傻笑地塞进了衣襟内兜里。

    墨兰就矜持多了,做足了该做的规矩,又是推辞,又是谢恩的,直到乌拉那拉氏开口催促,她这才随便拿起一支不甚起眼的金簪,恭恭敬敬地谢过乌拉那拉氏后,退到了旁边。

    真是丑人多作怪。

    紫苏瞧着墨兰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暗暗气恼,有了墨兰的对比,她就显得太过迫切和贪财了,但是这是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她就是心里有天大的不痛快,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尽力补救,摆出一张‘我最傻’的笑脸,就差嘴角流出口水来扮傻子了,笑着找补道:“奴婢真是眼皮子浅的,主子可不能嫌弃奴婢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本就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该收着就收着,什么眼皮子浅不浅的,要是你们和我太客气了,我才要不高兴呢,那说明你们是没把我当成主子对待啊,咱们主仆私下里没有那么些个规矩!”乌拉那拉氏也不会让紫苏下不来台,到底是自个儿选中的人手,可不能冷了紫苏这份效忠的心思,笑着配合道。

    紫苏闻言,脸上的红之色消减了几分,笑嘻嘻地说着奉承乌拉那拉氏的话。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将妆匣锁好,重新摆回到窗边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这就是尔芙因为无知而习惯性地将不属于自个儿的责任背上身了。

    自古以来,最讲究的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老礼,一个男人经常插手内宅庶务,那才是一种很丢脸的事,而尔芙呢,显然并不太了解封建社会下的各种制度,便是她已经很努力地跟着毓秀姑姑学习这些繁琐礼仪,但是到底不是本土女子,总有些搞不懂其中分寸的拿捏尺度。

    她拧着眉发愁,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这会儿却是喜上眉梢,说不出的欢喜。

    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她跟前儿的青柳通过秘密渠道,已经找到了在京城里过逍遥日子的弘晖。

    找到了弘晖,乌拉那拉氏这心里的大石头就算是落地了。

    她一边气恼弘晖的胡作非为,一边骄傲弘晖的聪明,堂堂王爷,手下护卫百余人,搜遍全城,更是在各出城要道都安排了人手留意,却让弘晖在京里混得如鱼得水,自家弘晖就是这么聪明,就这一点就比府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强多了。

    只可惜,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弘晖已经带着小丽娘和冯宝准备坐船南下了。

    当然,此时此刻的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这点,虽然她的人已经找到弘晖,但是城里城外的联络不畅,加之她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弘晖身边,所以当她的人跑出城来给她送信的同时,弘晖发现自个儿行踪暴露的可能后,便很是果断地决定离开自个儿暂住的小院了。

    为了避免被更多人发现自个儿的踪迹,弘晖只带走了小丽娘和冯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点,弘晖决定离京南下的消息,才没有立时三刻就暴露在乌拉那拉氏眼前儿,也让弘晖真正遇到了麻烦,最终走上了一条绝路。

    “安排人保护好弘晖阿哥的安全,不必惊动他,必要时候将他的行踪暴露给王爷的人知道。”乌拉那拉氏将手里的纸条焚烧干净,扭头对着青柳吩咐道,青柳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手,话少、本分,不管她交代什么差事,青柳都能完成得滴水不漏。

    青柳点头应是,然后就蔫头耷脑地退出了上房。

    为了保证她和乌拉那拉氏之间的关系不暴露,她是最少陪伴在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一等宫女。

    随着青柳一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的紫苏和墨兰就跑进正房里去伺候了。

    “主子,您这是被青柳那丫头气着了,您别怪她,她就是那副笨头笨脑的模样。”紫苏瞧着乌拉那拉氏背对着门口,肩膀微颤的模样,再联想到青柳离开时的德行,笑着凑到了跟前儿,低声劝道,她是要成为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掌事宫女的人,可不能漏过这个讨好乌拉那拉氏的好机会。

    墨兰见状,也笑着在旁边帮腔着,免得乌拉那拉氏将有些蠢笨的青柳撵走了。

    不过她和紫苏的心思,还是有一些不同的,紫苏是想要留下青柳,衬托自个儿的聪明伶俐,以获得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的位置,而她是内务府包衣大族出身,进内务府小选做宫女,只是为了在这些贵人跟前儿混个脸熟,替自家寻个靠山,既不想攀龙附凤,也没有什么野心,算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说白了,她就是见不惯紫苏这样不顾姐妹情分就踩着青柳往上爬的行为。

    那乌拉那拉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紫苏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呢,但是她并不反感,相反她还很喜欢她身边的人这样明争暗斗地往上爬。

    因为越是这样暗斗不止,这些宫婢就越要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她处置了绿意,打发了和绿意一块做陪嫁丫鬟的另一个丫头,只有青柳这个暗中效忠自个儿的一等丫鬟,她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所以她乐不得身边的丫头们斗起来呢。

    这样呢,她就能如同坐山观虎斗的智者一般,任由身边的丫头们互斗,她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丫头来委以差事,最好是她再能趁机抓住这些丫头们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有把柄在自个儿手里捏着的人,她用着安心。

    紫苏正是她比较看重的一个苗子。

    这丫头有手段,也机灵,最重要的就是她有野心,又不够美貌,这样的丫头生不出攀龙附凤的心思,便会一心一意地帮助自个儿的主子往上爬,因为只有她的主子获得高位了,她才能走到更好的位置上。

    相比起紫苏,墨兰这人就有些不好拿捏了。

    墨兰虽然是包衣旗出身,生来为奴,但是家里在内务府的势力颇大,心里有傲气,不屑于讨好旁人,更不打算一辈子留在旁人跟前儿为奴为婢,有这样的宫婢在自个儿跟前儿,乌拉那拉氏心里不舒坦。

    如果可以,乌拉那拉氏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墨兰赶出去,也好空出位子给更合适的人来自个儿跟前儿伺候,只是墨兰家里在内务府里的势力颇大,加之墨兰是他们家族族长最喜欢的孙女,地位颇高,所以便是乌拉那拉氏这样的名门之后,也不好太得罪她这样的宫婢,左右墨兰在自个儿跟前儿还算规矩,也没有给自个儿添什么麻烦,那就先留着呗。

    当然,有合适的机会,她还是会将墨兰送到旁人跟前儿去伺候的。

    乌拉那拉氏现在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按照规矩,她的身边有管事嬷嬷一人,一等宫女二人,二等宫女四人,只有这七个人是她的人,月钱、份例都从她每月的份例里出,与她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其他那些跑腿太监和洒扫宫女等粗使婢仆都是归属于府里掌管杂务的管事嬷嬷约束统领的,只是暂时派到她跟前儿伺候的。

    因此,她身边这些自己人的忠诚程度是很重要的。

    “就数你会说话,留你在我跟前儿伺候着,我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乌拉那拉氏抬手勾勾紫苏嫩滑滑的下巴,露出一抹畅意的笑容,柔声打趣道。

    “主子高兴,奴婢就高兴了!”紫苏继续笑着逢迎道。

    乌拉那拉氏也乐得她在自个儿跟前儿讨好着,笑着瞧瞧窗台上放着的妆匣,指使着旁边躬身而立的墨兰,命她将那尊镶螺钿八层高的妆匣抱到床边来,又从衣领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铜钥匙,一把拍到了紫苏的手里,朗声道:“从今个儿起,我屋里这些个首饰就交给你这个傻丫头收着了,你可得替我看好了这些宝贝儿!”

    “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就算丢了自个儿这条小命都不会丢了主子这些宝贝儿的!”说着,她得意地丢给墨兰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

    紫苏那眼神里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笑话墨兰不会讨好主子罢了。

    瞧见没,不懂得讨好主子的宫女,便是空顶着个大宫女的名分,还不是领着那点月钱混日子,看看咱,不过是说了几句好听话,这把金灿灿的铜钥匙就到手里了,往后咱这个一等宫女就比你这个一等宫女说起话来要硬气几分了。

    只可惜,墨兰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将妆匣放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便规规矩矩地退到旁边了,连瞧都不多瞧一眼,对于紫苏那挑衅的小眼神儿,她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了,她和紫苏的想法截然不同,她一点都不看好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总觉得这位侧福晋心里藏着事呢,年纪轻轻的主子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可不是个什么好征兆……

    此时,她的心思和乌拉那拉氏是一样的,她也想着怎么从这个是非窝里抽身呢!

    乌拉那拉氏对紫苏和墨兰之间的那点小动作恍若不见,笑着让紫苏用手里的铜钥匙打开妆匣外挂着的铜锁,柔声说道:“别忙着保证,先将这妆匣里的东西清点好,你也知道你家主子我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主儿,今个儿清点仔细了,往后有什么宝贝儿丢了,那都是你的责任了!”

    说完,她就将蜷在床边的双腿往回缩了缩,腾出更多的空间给紫苏清点妆匣。

    紫苏闻言,也意识到了她肩上背负着的责任重大,不敢疏忽大意,对着乌拉那拉氏屈膝一礼,便半蹲在床边摆着的脚踏上,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将妆匣里的珠宝首饰一一从妆匣里取出,开始对照着妆匣里放着的一份清单,细细清点起来了。

    各花色纹样赤金金簪二十四支;

    镶宝嵌珠步摇十六支;

    鎏金银簪三十六支,内含福禄寿喜、富贵如意、梅兰竹菊等花样;

    点翠步摇四支,其中两支为宫中德妃娘娘昔年赏赐旧物,四支皆有细微瑕疵;

    鎏金坠珠流苏步摇四支,造办处新制;

    赤金镶绿松石配点翠步摇两支,一对镶绿松石珠花、镶绿松石耳坠子为成套饰品;

    赤金镶羊脂玉玉镯一支,宫中御赐之上品,也是乌拉那拉氏和王爷定亲之物;

    赤金七两镯两对,一对为嫡福晋钮祜禄氏所赐,一对为宫中德妃娘娘所赐;

    ……

    紫苏照着清单上的内容,一样样地清点着,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里却暗暗咋舌,瞧着自家主子的打扮,她真没想到自家主子的妆匣里有这么些好东西呢!

    最后,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床上摆着的这些宝贝儿放回到了妆匣里。

    紫苏强作镇定地锁好妆匣,又将那份清单交回到乌拉那拉氏的手里,颤声问道:“主子,您就这么放心将这钥匙交到奴婢手里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和墨兰都是我跟前儿的一等宫女,我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你们安排,我要是连你们都不能信任,那让我去相信谁,相信外面那些洒扫的粗使婢女,还是相信府里那些恨不能我早些给她们腾地方的姐姐妹妹们……

    这钥匙交到你手里,你就安心揣着就是,还是你觉得你自个儿受不起这份信任!”乌拉那拉氏见状,笑着说道。

    说到最后,她还故意板起了脸,恩威并施是御下的主要手段。

    紫苏呢,也真是个好忽悠的,登时就眼圈泛红、口舌发干地连连点头道:“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定不负主子信任,以后奴婢就是睡着了都会睁着眼睛,替主子看好后院,不让主子为这些事烦心。”

    墨兰见状,也不得不跟着紫苏表态。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其实这些玩意儿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重,都是些寻常首饰而已,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表态了,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好太小气了,每人从妆匣里挑支金簪,算是我这个主子补给你们的见面礼。

    虽然你们在府里不能簪戴这些金饰,只能留着压箱底,但是到底是份体面。”

    说完,她就笑着将紫苏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锁起来的妆匣打开了。

    紫苏看着妆匣里金灿灿的首饰,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她明知道自个儿这会儿是该说些推辞客气的话,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就好似财迷附体一般,生怕这到了嘴边的肥猪肉飞走了,用一种近乎是抢夺般的速度,伸手从妆匣里拿出了一支分量最重的金簪,满脸傻笑地塞进了衣襟内兜里。

    墨兰就矜持多了,做足了该做的规矩,又是推辞,又是谢恩的,直到乌拉那拉氏开口催促,她这才随便拿起一支不甚起眼的金簪,恭恭敬敬地谢过乌拉那拉氏后,退到了旁边。

    真是丑人多作怪。

    紫苏瞧着墨兰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暗暗气恼,有了墨兰的对比,她就显得太过迫切和贪财了,但是这是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她就是心里有天大的不痛快,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尽力补救,摆出一张‘我最傻’的笑脸,就差嘴角流出口水来扮傻子了,笑着找补道:“奴婢真是眼皮子浅的,主子可不能嫌弃奴婢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本就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该收着就收着,什么眼皮子浅不浅的,要是你们和我太客气了,我才要不高兴呢,那说明你们是没把我当成主子对待啊,咱们主仆私下里没有那么些个规矩!”乌拉那拉氏也不会让紫苏下不来台,到底是自个儿选中的人手,可不能冷了紫苏这份效忠的心思,笑着配合道。

    紫苏闻言,脸上的红之色消减了几分,笑嘻嘻地说着奉承乌拉那拉氏的话。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将妆匣锁好,重新摆回到窗边去。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还能怎么回事,府里的格格们闹妖呢呗!”诗兰撇撇嘴,一脸嫌弃地回答道。

    说完,她就拖着诗晴回内室里去照顾正在病中的小七格格去了。

    她脸上那抹嫌弃的表情,不是针对诗晴的,而是针对跑来说三道四的青柳的,她实在搞不懂府里这些女主子们的心思,好吃好喝、好穿好戴、使奴唤婢、养尊处优的日子就怎么不能安安生生地过呢,非要生出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来,闹得自家主子跟着操心!

    诗晴颠颠地跟在诗兰的身后,笑嘻嘻地询问着经过。

    青柳那丫头是够谨慎啦,许是怕声音过高吵醒了内室里睡着的小七格格,惹得尔芙这位嫡福晋不高兴,她一直将声音压得很低,加之其中掺杂着些许哭腔,弄得在内室里好奇心大起的小七和诗晴都没能听清,小七不好意思追着诗兰追问,只好指使同样好奇的诗晴了。

    诗兰被诗晴缠得没有办法,也注意到了小七闪闪发亮的双眸,只得简单复述一遍。

    其实青柳来禀报的事情是很简单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所生的那位小五格格着凉了,不过尔芙作为嫡福晋,四爷所有孩子的嫡母,她就不得不过去瞧瞧了,再说这位小五格格胎里不足,生来就是个病秧子,由不得尔芙不谨慎对待着。

    这不说破的事,确实是引人好奇,但是一旦说破就没什么意思了。

    小七脸上闪过些许无奈,颓颓地坐回到床边,指着床边摆着的绣墩,笑着招呼道:“既然额娘去忙啦,你们也别忙啦,快都坐下说话吧!”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微顿,笑嘻嘻地瞧向要落座的诗晴,娇声唤道:“我记得诗晴姐姐最会讲故事了,平时经常给额娘念书听,今个儿我也想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呢……”说完,她就如同变戏法似的从床榻内侧的暗格里捧出了一摞子话本子,这都是她细心收藏下的精品话本子,和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不同,本本都很精彩,值得一读再读。

    诗晴瞧着眼前这摞有二十几本的话本子,只得苦笑着点点头,拿起了其中一本。

    而就在诗晴苦笑着给已经躺到被窝里等着享受的小七念书的时候,尔芙也随着青柳来到了距离长春仙馆不远处的一座矮桥之上。

    桥上,站着衣衫狼狈、发丝凌乱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你这是何故?”尔芙微微侧眸,面露不喜的冷声问道,她实在想不通是何事需要乌拉那拉氏摆出这副丧家之犬、落汤之鸡的狼狈模样,所以很是主观地认为乌拉那拉氏就在在给自个儿添堵呢!

    事实,亦是如此。

    乌拉那拉氏就是为了不给乌拉那拉氏媚儿继续借着小五格格刷母爱光环的机会,故意这般狼狈地等在这里的。

    “福晋,您可算是来了,您快看看小五格格吧!”乌拉那拉氏带着哭腔地喊叫着。

    尔芙暗道:乌拉那拉氏果然是来故意给自个儿添堵的。

    先是派出青柳这么一个哭哭啼啼、连话都说不太清楚的二等宫女来报信,搞坏自个儿的心情,随后又自个儿亲自出马地跑来给自个儿添堵,这也就是小七没有真的病着,自个儿的心情大有好转,不然就自个儿之前的心里状况下瞧见这一幕,不被气死,也会被气晕头吧!

    她深吸一口气,甩开了乌拉那拉氏抓着自个儿的凉手,低声道:“侧福晋,便是这里没有外人,你也该注意仪态才是。”说完,她这才一马当先地快步往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住所方向走去。

    尔芙是真心不愿意搭理乌拉那拉氏。

    她时常会怀疑乌拉那拉氏在重生的时候,是不是曾经服用过脑残丸,不然怎么就不见乌拉那拉氏吃一堑、长一智,反而越来越往无脑黑的方向发展,全然看不出她曾经的那番风采和气度……

    乌拉那拉氏见尔芙快步走在前面,也不觉得气恼,跟在后面,勾唇露出一抹浅笑。

    她可不是那种只知道被动防御,却不懂得反击的人,更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乌拉那拉氏媚儿敢安排小丽娘偷偷接近弘晖,更是暗中支持弘晖和小丽娘偷逃出府,弘晖是个傻瓜,看不出这背后的算计,乌拉那拉氏的眼睛里是一点都不揉沙子,她怎么能瞧着乌拉那拉氏媚儿在旁看自个儿的笑话呢……

    乌拉那拉氏只是稍稍动些小心思,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小五格格就病倒了。

    不错,小五格格突染风寒,正是乌拉那拉氏的手笔。

    其实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让人在小五格格乳母的吃食里动了些手脚,另外又安排她在乌拉那拉氏媚儿跟前儿的内线,偷偷打开了小五格格房间的窗户,区区一晚时间,小五格格就因为身体虚弱,出现了外染风寒的症状。

    乌拉那拉氏这么做,可不是单纯地想要求个保险,而是想要扰乱小五格格的脉象。

    小五格格的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拉又吐,还有发热等症状,便是最擅长儿科一道的梁太医过来看诊,一时之间都不能确定小五格格染病的原因,那用药上就要格外小心谨慎,而就这点小心谨慎就足以让她在病榻上缠绵多日,到时候……

    嘿嘿,想要不露痕迹地除掉一个缠绵病榻的小孩儿,太容易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尽是苦悲,摆出一副为小五格格很是担忧的模样,瞧着比正抱着小五格格不知所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还要更似亲娘几分呢!

    当然,尔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乌拉那拉氏是什么模样,她也没那心思去观察乌拉那拉氏,她快步走到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跟前儿,伸手试试小五格格身上的温度,很是果断地吩咐道:“赵德柱,你即刻就拿着腰牌去请太医吧,另外再安排人给四爷那边传个信,四爷疼爱小五格格入骨,定然不愿意咱们瞒着他小五格格身体不适的消息!”

    她最后这句话是特意对乌拉那拉氏媚儿说的。

    就乌拉那拉氏媚儿这身素雅得都快和孝服媲美的大襟褂子,要说不是乌拉那拉氏媚儿特地换上的,那尔芙就是瞎子,那明晃晃的熨烫痕迹,还清清楚楚地挂在衣襟上呢,再说乌拉那拉氏媚儿那张特别修饰过的漂亮脸蛋,憔悴慌乱中透着精致,摆明是打算趁机在四爷跟前儿刷些存在感了。

    若是换做旁人,兴许会阻拦乌拉那拉氏媚儿努力在四爷跟前儿刷存在感的行为。

    不过尔芙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因为她了解四爷的性子,别说乌拉那拉氏媚儿这般隐晦地勾引四爷没用,便是乌拉那拉氏媚儿做得再明显些,在小五格格病着的前提下,四爷也没有闲心去注意他身边的女人们,所以乌拉那拉氏媚儿这种举动,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尔芙也是坏心眼儿的,她就是要让乌拉那拉氏媚儿体会那种失望苦涩的感觉。

    少时片刻,赵德柱就拖着今夜在圆明园当值的胡太医来了。

    可怜胡太医这把年纪,还不能在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他不但需要按时按点地进内宅给各院的女主子们请平安脉,连晚上都不得清闲,还要在圆明园里值守,免得府里的主子们有个头疼脑热地找不到人来看诊。

    被赵德柱连拖带拽地拉到小五格格房间,胡太医颌下修剪整齐的山羊胡都吹乱了。

    他撂下背着的药箱给赵德柱拿好,一丝不苟地扫扫袖子,给在房间里的尔芙等几位女主子见过礼,又用宫女准备好的清水洗净双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小五格格的跟前儿,示意抱着小五格格不撒手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让出位置,开始凝神静气地替小五格格诊脉。

    小五格格的脉象有些乱。

    胡太医察觉到这点,脸色微凝,随即又扒开小五格格的眼睑和双唇检查一番,这才有了决断。

    无他,不过是外染风寒而。

    这正是乌拉那拉氏想要的结果。

    胡太医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近身婢女监视下,笔走龙蛇地开出了三张一模一样的方子,一份交给等在旁边的宫女,让她能够按方子去抓药,一份恭恭敬敬地递给坐在正堂等候的尔芙手里,这是要交到管事嬷嬷手里存档的,最后的那份留作底根,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岔头,也好相互有个印证。

    “福晋、侧福晋、格格,小格格就是稍染风寒,用下两副汤药,便无碍了。”他整理好自个儿用过的笔墨和脉枕等家伙什,背好药箱地走到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跟前儿,恭声说道。

    潜台词就是老夫该功成身退了。

    尔芙闻言,微微颔首,稍微寒暄了几句,便让赵德柱送着胡太医出去了。

    “所幸是并无大碍,不过不是我说你,乌拉那拉氏格格,你是小五格格的亲额娘,四爷瞧着你照顾小五格格仔细,这才放心地将小五格格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交由奶嬷嬷照顾,让你们免除母女分离的痛苦,但是你弄得咱们小五格格三天两头的闹病,这就实在是有点对不住咱们四爷的那份心意了吧!”尔芙目送着胡太医走远,瞧着站在床边抹眼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稍显不快的出言教训道。

    她是要不高兴的,因为在旁人眼里,她的宝贝小七还病着呢,她正该守在小七身边照顾着,突然被人请出来,丢下自个儿的宝贝小七来看顾情敌所出的孩子,她要是能高兴就怪了。

    当然,她还有自个儿的一些小心思在其中。

    因为她真有些瞧不惯乌拉那拉氏媚儿这种遇到事就知道哭的做派,也许是她从小到大就是个女汉子的关系吧,总觉得这样的女子显得有些矫情做作了。

    正在这时,稍晚一步过来的四爷进门了。

    四爷一进门就正好听见尔芙教训乌拉那拉氏媚儿那些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正是他心里所想的。

    当初,他就是瞧着小五格格早产落地,身体不如足月生产的孩子康健,加之乌拉那拉氏媚儿又哭又求地太可怜了,这才一时心软地将小五格格留在了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养着,而不是在生产之后就将小五格格抱去给奶嬷嬷们照顾。

    那之后又发生了乌拉那拉氏媚儿无知害苦小五格格的事,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呢,那会儿小五格格一被奶嬷嬷抱离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就哭闹不止,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就能破涕为笑,显然对亲娘很是依赖,他实在不忍心瞧着小五格格哭得那般凄惨,便又心软了。

    当然,随后他见乌拉那拉氏媚儿将小五格格照顾得很好,也确实将小五格格视若珍宝,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不假他人之手,他也便默许了这样不守规矩的行为。

    而今个儿,小五格格又闹病了,尔芙又适时地点醒了四爷所遗忘的先前种种,这就让四爷更加不满意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表现了,遇到事就知道哭,连去请福晋安排太医的事都需要住在旁边的侧福晋帮忙安排,一直等到赵德柱请太医过来,连条湿帕子都不知道给小五格格往脑袋上搭,就知道拧着帕子在旁边哭,这就显得太废物了。

    是的,四爷已经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个女人了。

    尔芙深谙四爷的性子,乌拉那拉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还想要借着小五格格收拾乌拉那拉氏媚儿呢,怎么能眼瞧着四爷这时候将小五格格带离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呢……

    所以,她面露苦笑地迎到尔芙的跟前儿,低声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道:“福晋姐姐,您这就有些严重了,妾身相信媚儿妹妹也不愿意小五格格沾染风寒,但是这正是秋冬变季的时候,咱们这大人都稍不注意就病了,何况本就体弱的小五格格呢,怪不得媚儿妹妹。”

    说完,她装作才看见四爷进来似的,忙退到了旁边去,一脸担忧地扭头看着低头抹眼泪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乌拉那拉氏笑眯眯地瞧着紫苏如同快乐的小鸟似的在房间里忙来忙去,柔声道:“瞧着你们高兴,我这心里也痛快多啦,成啦,时间也不早啦,你们也收拾收拾,抓紧休息下吧,要是耽误了明个儿早起请安的时辰,我要罚你们月钱的!”

    说完,她就笑呵呵地取下脑后固定发髻的玉簪,拉着脚下叠得齐整的被子,全然放松地躺倒在了床上。

    紫苏和墨兰见状,也都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今个儿夜里,该是紫苏在乌拉那拉氏房里值夜,但是她这会儿还沉浸在收到乌拉那拉氏厚赏的喜悦中呢,哪里有心思当差呢,她趁着熄灭烛台的空档,轻手轻脚地凑到了窗边整理窗纱的墨兰身边,低声拜托道:“好姐姐,我今个儿身子有些不舒坦,你替我在这伺候一晚吧!”

    墨兰闻言,笑着回眸,别有深意地看着放下床幔的床榻方向,轻轻点点头。

    “就知道姐姐疼我,明个儿我给姐姐买糖糕吃。”紫苏笑嘻嘻地抱住墨兰的胳膊,含笑撒娇道,她其实也没有旁的心思,就是急着回到房里簪戴上金簪去臭美一番。

    虽然说这四爷府里的规矩森严,不允许宫婢仆妇簪戴金饰、玉饰,但是宫婢仆妇也都有着一颗爱美之心,所以偷偷地躲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对镜自恋一番,也是大家伙儿得到赏赐之后惯有的举动了。

    显然,墨兰是看透了紫苏这点小心思了。

    只是刚刚躺下的乌拉那拉氏,却并不清楚这点,一来是她平素太拘着身份,少有和身边宫婢仆从打成一片的时候,二来是她平素太在意规矩,便是身边最得宠的宫婢,也都是谨小慎微,生怕有什么行差踏错的时候,这也致使她在四爷府前前后后十余载都不了解这点。

    偏偏呢,乌拉那拉氏又是个心思颇重的人,她很是想当然地就想歪了。

    已经将床幔掩好的床榻里,乌拉那拉氏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那双妩媚且严厉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绣着并蒂莲纹的淡青色床幔,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许久才拉着被角翻过身去。

    她心里暗道:“怕是这紫苏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东西!”

    因为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自个儿刚刚赏赐过紫苏一支价值不菲的金簪,紫苏论情论理都该守在自个儿的跟前儿伺候着,但是她却有些奇怪地要求墨兰替她在上房里值夜当差,那紫苏要去哪里呢,竟然是如此地迫不及待……

    是的,她就是因为这点想歪了。

    过了许久,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也正是夜里夜色最浓的时候,正半卧在脚踏上,靠着床柱小憩的墨兰,突然听见了乌拉那拉氏的呼唤声。

    她揉揉睡得发僵的脸颊,也顾不得被压得发麻的双腿,慌忙站起身来伺候着。

    “怎么是你啊?”乌拉那拉氏抬手撩起床幔,歪歪斜斜地坐起身来,借着床边一盏光线微弱的烛台,瞧着床边候着的墨兰,稍显惊讶的问道,看似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问,但是她微眯着眸子里,却写满了戒备和打量之色。

    其实她是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问的,因为她恍惚间听见了墨兰细微的呼噜声。

    墨兰闻言,也没有多想,一边半蹲在床边地伺候着乌拉那拉氏穿鞋,一边笑着回答道:“回主子的话,紫苏那丫头身体有些不舒坦,便让奴婢临时替她一晚上,许是她怕吵到主子休息吧,主子是有事要吩咐她?”

    乌拉那拉氏故作困倦地揉揉微眯着双眼,轻声说道:“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说完,她就趿拉着鞋子,脚步踉跄地往内室一侧的净室里走去。

    墨兰的回答,不但没有减轻乌拉那拉氏心里对紫苏的怀疑,甚至更加重了几分。

    因为乌拉那拉氏很清楚这些宫婢仆从们的心态,没有任何一个宫婢仆从愿意大晚上地在主子房里值夜伺候,温暖且舒适的床榻和冰凉梆硬的脚踏相比,谁都懂得选择,也正是因为值夜是一件苦差事,又不能由粗使婢仆顶替,所以才会由各院主子跟前儿伺候的宫婢们轮值,若是紫苏没有什么大事,怎么可能许下好处地拜托墨兰顶替自个儿。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披着棉袍地坐在净室里,静静地考虑着这些问题。

    又是好一会儿时间,她才拖着有些凉、有些麻的双腿,回到床榻上的被窝里躺好,同时含笑吩咐道:“我瞧着这会儿时间不早不晚的,我再眯瞪一会儿,你盯着点,别误了我去给嫡福晋请安的时辰。”

    说完,她就将被角往上拉拉好,重新缩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墨兰闻言,苦笑着应了声,又将床帏掩掩好,免得微弱的烛光扰了乌拉那拉氏的清梦好眠,也免得门缝、窗缝钻进来的冷风,吹着了睡在床上的乌拉那拉氏,便重新蹲坐回了脚踏上,但是她却不敢再靠着床柱打盹了。

    因为就如同乌拉那拉氏所言那般,这会儿的时间不早不晚,实在是有些尴尬。

    说早吧,眨眼的工夫就到各院主子们起身的时辰了;

    说晚呢,这会儿距离各院主子们起身的时辰,还有些时间。

    乌拉那拉氏是主子,她能交代墨兰盯着博古阁上摆着的珐琅彩座钟看时间,自个儿安心睡去,墨兰就不敢继续打盹了,她怕她一闭眼就错过时间了,要是耽搁了乌拉那拉氏去给嫡福晋请安的时辰,甭管乌拉那拉氏会不会受罚,她这个负责值夜的宫婢是一定会受罚的。

    可怜墨兰这会儿困意仍然萦绕心头,却根本不敢闭眼,更要瞪着眼睛地等待时间,加之腹中隐约传来的饥饿感和浑身上下的酸乏感觉,那滋味是格外酸爽,好在她也是老宫女了,便是不舒坦,却还能忍耐着。

    只是她却在暗暗发愿:以后绝不帮任何人顶替值夜这苦差事了。

    想到这里,她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有点困,有点累,有点冷,有点饿……越是这会儿,她就越是觉得浑身不舒坦,越是这会儿,她也越是觉得时间有些难熬,就在她觉得她快要扛不住的时候,终于是熬到了要叫起的时辰。

    墨兰紧紧盯着座钟钟面上分针的移动轨迹,眼瞧着分针和时针重合在了一块儿,听着博古阁上传来的声响,面露苦笑地站起身来,先活动活动腿脚儿,又舒坦舒坦筋骨儿,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头一侧,轻声地唤起了还酣睡着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主子,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嗯,点灯吧!”乌拉那拉氏闻声,面露苦涩地坐起身来,轻轻揉着发鬓,答道。

    看似她是舒坦地躺在床上睡着,但是她这脑子里就没有一刻清闲着,便是她强迫自个儿闭紧眼睛睡了会儿,却也是半梦半醒地躺着罢了,根本就起不到缓解疲乏的作用,相反还弄得她更觉得疲累了。

    就在她坐在床上,赖在被窝里不肯动弹的时候,紫苏已经领着宫婢进来了。

    其实紫苏这个宫女是很尽责的,她是爱美,做事不够沉稳大气,颇有些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做派,一得到金簪,便忙着回到房间里去臭美,但是她也没有耽误了伺候乌拉那拉氏,比如今个儿的晨起时分。

    紫苏拜托墨兰顶替了自个儿的差事,但是她也是早早地就起来准备上值了。

    早起,上房这边儿的灯还没有亮起来呢,紫苏就已经在小厨房的灶前等着热水了,又领着小宫女熨烫好乌拉那拉氏要换洗穿戴的衣物,将乌拉那拉氏洗漱要用的家伙什都准备齐当,早早地等在了上房的廊下。

    乌拉那拉氏见状,笑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过来得这么快,我这还没起身呢!”

    “奴婢怕误了主子去给嫡福晋请安的时辰,早就去小厨房催着烧火丫头们点灶了,还特地将您要换洗的衣裳都熨烫好啦,暖烘烘地穿在身上,您也舒坦些,鞋子也特别用铜枣哄热了,省得您脚下寒凉。”紫苏动作灵巧地凑到床边来,将正要上前扶着乌拉那拉氏起身的墨兰挤到旁边,笑着表功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抬手敲敲紫苏的脑门,笑骂道:“就你聪明,早起这点事都不忘给自个儿表功,敢情是一大早就堵着门地找我来讨赏赐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从枕头边摸出一对耳坠子,塞到了紫苏的手里,“不过你当差是挺勤谨的,也是要该赏赐的,这对耳坠子是我平日里戴着玩的,银托鎏金,不值什么银钱,给你戴着玩吧!”

    “奴婢谢主子赏,其实奴婢也不是特地要找主子讨赏的,奴婢就是随口一说。”

    “这就有些得便宜卖乖了吧!”乌拉那拉氏看起来心情好好地打趣道,“不过你自个儿得赏了,可别忘记你这些姐姐妹妹的,该请大家伙儿喝上杯好茶,太小气的话,我就要替咱们院里这些丫头收拾你了!”

    说完,她就笑着享受起紫苏的悉心服务了。

    沾着青盐粉末的鬃毛牙刷、蓄满了清茶的漱口茶杯、烫得热烘烘的湿帕子、蜂蜜蛋清调好的自制面膜……一道道程序走下来,乌拉那拉氏心头的困意,彻底烟消云散了,她也终于离开了温暖舒适的床榻,洗净手脸地坐在了妆台前。

    给乌拉那拉氏梳头挽髻是个肥差、美差,一贯是青柳的差事。

    紫苏虽然瞧着眼红,却也不敢和青柳争差事,因为青柳梳头挽髻的手艺,那是宫里老嬷嬷手把手教的,动作又轻又快,发髻梳得漂漂亮亮,那是紫苏再修炼几年都做不到的境界,但是她这回儿也不需要避开了,谁让她管着乌拉那拉氏的妆匣钥匙呢,谁要动妆匣里的东西,统统都需要她经手,不然那就是偷拿的,便是乌拉那拉氏自个儿都不能做这种犯忌讳的事。

    她站在旁边,又嫉妒、又羡慕地瞧着青柳摆弄乌拉那拉氏的青丝长发,随着青柳磕磕绊绊的吩咐,照着乌拉那拉氏和青柳的意思,轻轻地从妆匣里拿出一支支簪花佩饰,伺候着乌拉那拉氏梳妆齐整,重新将妆匣外挂着的铜锁锁好,又将她随手记录好的清单给青柳过目画押,这才收好了钥匙,下去张罗乌拉那拉氏的早膳。

    而青柳呢,也终于找到机会和乌拉那拉氏禀报些秘密情报了。

    她半蹲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借着替乌拉那拉氏整理袍摆的动作做掩护,轻声快速地禀报着外面眼线传进来的各种消息,主要就是禀报弘晖阿哥在外的一举一动和嫡福晋在外的一些小动作。

    当乌拉那拉氏听说弘晖竟然领着冯宝和小丽娘连夜出城去拜佛烧香,心里一激灵,赶忙问道:“咱们的人可知道弘晖阿哥去哪儿了?”

    “咱们的人都是弘晖阿哥新买进府伺候的新人儿,不好往弘晖阿哥和小丽娘的跟前儿混,所以并没有机会探听到这消息,不过主子大可以放心,因为弘晖阿哥和冯宝、小丽娘离府的时候,连件行李都没有携带,只带走了两套换洗衣物。”青柳闻言,笑着回答道。

    她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因为谁要出远门,还不得带上大包小裹的行李呢!

    乌拉那拉氏被她这么一劝呢,也觉得是自个儿有些多心了,毕竟弘晖在京里待得正舒坦,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还连点行李都不带,新买的那些婢仆杂役也不带,瞧着也不似是出远门的模样,应该就是被小丽娘那个死丫头勾搭着去庙上玩了。

    一想到小丽娘,她心里又是一阵恶心,忙吩咐道:“给咱们的人传信,务必要尽快寻找到弘晖阿哥的踪迹,另外还要抓紧绝了小丽娘那死丫头想仗着肚子进府伺候的路。

    我可不希望咱们府里多出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辈儿来。

    若她单单是身份低些,府里也不是容不得她,但是她的背后隐隐有其他人指使的痕迹在呢,我不放心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弘晖阿哥跟前儿。”

    说完,她就抖了抖袍摆,示意青柳可以下去安排这些事了。

    青柳见状,轻轻捋平乌拉那拉氏袍摆上的最后一丝褶皱,躬身退下了。

    她路过门口的时候,紫苏还故意伸长了腿,似是打算要扳倒她的样子,而这一幕,又一次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乌拉那拉氏的眼里,引得乌拉那拉氏更加怀疑紫苏的动机,她可不认为紫苏就是想要在自个儿跟前儿争宠呢……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人往往就是这样,一旦心存猜忌,则看什么都会觉得不对劲。

    就在乌拉那拉氏看似信任紫苏,却心存怀疑的同时,她越看就越觉得自个儿的怀疑是再明智不过了,就连紫苏伺候她去牡丹台给尔芙请安的时候,尔芙跟前儿的近身婢女和紫苏说上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她都能从其中看出不妥之处来。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这样在她乌拉那拉氏的心底生根发芽了。

    “妹妹真会调教丫头子,我记得紫苏这丫头初入府的时候,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这会儿行事做派都有很大改变呢!”请安礼上,尔芙瞧着乌拉那拉氏脸色微阴,笑着打趣道。

    毕竟这里是她的主场,也是阖府姐妹联络感情、扮演姐妹情深的大戏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场面显得过于尴尬和凝重吧。

    只可惜,乌拉那拉氏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了。

    不过还不等尔芙这个榆木脑袋想明白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乌拉那拉氏就如同变脸似的露出了端庄的笑脸,柔声答道:“也是这丫头底子好,不然便是妾身再怎么教导,怕是也不能这么快就学出样来。”

    “内务府精挑细选的宫人,自是都是好的。”尔芙敷衍着搭了句茬,便算了。

    左右她也就是缓和气氛地没话找话罢了,随后她又和来请安的一众妾室闲谈几句,说了些无关轻重的家常话,谈谈天气,说说衣裳首饰,问问几个没有养在自个儿跟前儿的庶出子女的情况,着重和乌拉那拉氏媚儿探讨下照样小婴儿的窍门,便给在座的一众妾室下了逐客令。

    “主子,奴婢瞧着乌拉那拉侧福晋今个儿的情绪有些奇怪啊!”诗晴代表尔芙送着一众女眷们离开后,快步回到尔芙的跟前儿,低声提醒道。

    尔芙闻言,笑着摇摇头,轻声答道:“只要不伤害到咱们就不管她了。”

    说完,她又交代诗晴约束好牡丹台里里外外的宫婢仆从,留在牡丹台看守门户,免得被人趁乱钻了空子,便领着诗兰和晴岚二人去管事嬷嬷们居住的院子,商量回府返京的相关事宜去。

    今日午后,康熙帝就要领着他的数字军团皇子们去,和那些彪悍勇猛的蒙古藩王炫耀肌肉了,五皇子胤祺留守热河,四爷和三皇子胤祉留在京中监国理政,前太子--也就是二皇子胤和大阿哥直郡王胤等其他皇子随驾前往,随着康熙帝离开畅春园,四爷要回到京中坐镇乾清宫,她们也就不必再留在圆明园吹冷风了。

    作为一位统领内宅庶务的嫡福晋,尔芙是很忙的。

    再说,她在牡丹台这边接受完各院女眷们的请安礼之后,忙着处理好内宅庶务,还要回桃花坞去照顾正在装病的小七格格呢,哪里有太多时间考虑其他问题,只能是尽量小心谨慎,不给那些躲在暗处想要算计自个儿和孩子们的坏人留机会。

    返京回府之事,早有旧例可循,倒是不需要多非唇舌去探讨规制问题。

    只是旧例就是旧例,只能遵循个大概的规制,一些细节问题,还需要细细磋商,毕竟往年也从未在圆明园拖到秋末冬至才返京回府的情况,这一路上的保暖问题,就是一件大事。

    除此之外,路上的安全问题,也必须要格外谨慎才是。

    毕竟康熙帝不在京中,不好调动太多护卫保驾护航,不然就容易引起朝中御史言官的猜忌,到时候御史言官的一道奏疏传到御前,想要解释清楚就太麻烦了,但是要是不多带些护卫随行,又要担心其他皇子是否会趁机截杀暗害,总之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这么一比较的话,反倒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变得不是那么麻烦了。

    尔芙和几位管事嬷嬷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敲定下一路的保暖问题,刚提起护卫随行的事,她就忍不住连连叹息。

    而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言语的毓秀姑姑凑到她的跟前儿,低声建议道:“主子,这回京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从京里调护卫统领来随行护卫,劳师动众不说吧,还容易引起京中御史言官和各部衙门的注意,依奴婢之间,不如您请王爷出面,拜托五爷安排九门提督下辖的八旗兵丁来接,只要在一众留守大臣那儿过了明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了,而安全性上,也更高一些。”

    尔芙闻言,先是下意识的反对,但是沉思片刻之后,她笑着点点头。

    要不说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别看毓秀姑姑的年纪不算太大,但是跟在德妃娘娘跟前儿多年,随着德妃娘娘见惯了宫里的是是非非,对于这些细节上的分寸拿捏,就是比尔芙这个傻直憨楞的人想出来的办法强多了。

    “姑姑提出这法子甚好,稍后我就和王爷商量商量,只要王爷那边没有意见,咱们这次就这么办了!”尔芙眉开眼笑地喝下一杯热茶,含笑说道。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知怎么也过来了。

    “侧福晋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找管事嬷嬷她们?”尔芙端着茶盏的手还未放下,柔声问道,她还真是有些好奇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为何这会儿出现在管事嬷嬷们的院子里,她记得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进府至今,还未曾有过插手中馈庶务的举动呢……

    乌拉那拉氏闻言,面露浅笑地柔声答道:“妾身跟前儿的绿意染病过世,香菊因着到了婚嫁的年纪,也被妾身指了门亲事,最近都不能再进府伺候,虽有紫苏和墨兰在妾身跟前儿呢,但是到底是有些缺人手,妾身实在不敢为着这点小事就麻烦福晋,便过来和桂嬷嬷打个招呼。”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是该让桂嬷嬷替你好好挑两个能干的。”尔芙笑着道。

    说着,她就指指方桌另一侧空着的位子,招呼着乌拉那拉氏一块坐会儿,也帮忙出出主意,商量商量回府的相关事宜安排,这就是标准的抓壮丁行为了。

    曾经乌拉那拉氏掌管府中中馈多年,治家有方,便是最后落得的下场不甚好,那也是她心思太过阴毒,引起了四爷的反击而已,并非是手段不够,有乌拉那拉氏帮忙出出主意,尔芙也能稍稍省心些了。

    只是尔芙做梦也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因为弘晖私逃出府的事,竟然改变了原本进府的目的,已经渐渐放弃要扶持弘晖的打算,这会儿正琢磨着该如何对中馈下手,在府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为自个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遛弯的麟儿铺路呢……

    尔芙主动送上梯子,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呢!

    乌拉那拉氏稍稍客气一下,也就不再推辞,便大模大样地和尔芙并坐在方桌两侧的空位之上,先是静静旁听,以示对尔芙这位嫡福晋的尊重,随后是渐渐插言两句,以补全尔芙所未曾顾及到的细节之处,最后在尔芙端起茶盏润唇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掌握住主动,统御全局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得意张扬地不知分寸,还时不时地问上一句:“福晋,您看呢!”

    对于乌拉那拉氏这样的提问,尔芙心里就想怼一句:“劳资又不是元芳,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看……”

    当然,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面上还是笑呵呵地配合着,让乌拉那拉氏尽情展现着她的能力,乌拉那拉氏见尔芙主动退居到二线,自个儿也就越发不客气了,渐渐地竟弄得尔芙在与不在都无所谓了,只是她却没想到尔芙是乐得轻松,暗自里提防着她乌拉那拉氏呢,还暗暗嘲笑着尔芙的无能和迟钝呢……

    尔芙静静地等乌拉那拉氏过足了当家做主的瘾头,笑着总结道:“该商量的内容都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再有的就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让管事嬷嬷们自个儿做主就是了,乌拉那拉侧福晋也跟着辛苦了,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才是,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还真是有些六神无主、无处下手的感觉呢!”

    说完,她就邀请着乌拉那拉氏一块回到牡丹台饮茶去了。

    坐上回牡丹台的软轿,尔芙收敛起脸上的假笑面具,抬手捏着有些酸痛的眉心,全身放松地将后背靠在软软的靠枕之上,望着轿帘上绣着的如意纹,想着乌拉那拉氏到管事嬷嬷院里的种种表现喃喃道:“有些奇怪呢,弘晖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她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难道是她已经找到弘晖的踪迹了,所以才如此淡定自若?”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高,笑着对外吩咐道:“稍后请王爷来桃花坞一趟。”

    “主子,您说什么?”紧紧跟在轿旁伺候的诗兰没有听清尔芙的吩咐,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先是重复了一遍自个儿之前的吩咐,随即她又想起这会儿四爷正在畅春园那边伺候康熙帝呢,忙说道:“是我想错了,今个儿王爷忙得很,这点小事就别给王爷添乱了,等晚上王爷回来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又撩起轿子一侧的小小窗帘,探头往后看看乌拉那拉氏那边的动静。

    就在尔芙胡乱猜测乌拉那拉氏心思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的心里也不算好过,她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刚刚竟给尔芙做了次苦力的事,因为甭管她在管事嬷嬷跟前儿再怎么风光,但是尔芙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分派给她一点插手中馈的权利,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起这个问题,那她那番心思就白费了啊……

    想到这里,她也就明白尔芙为何会邀请她来牡丹台饮茶小坐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画饼充饥、空手套白狼么,自个儿就那么稀罕她牡丹台的茶水,还是她牡丹台的座椅板凳比其他地方的桌椅板凳多了几条木头,一句空话就把自个儿从管事嬷嬷跟前儿诓骗出来了,还什么稍后要好好感谢自个儿一番,这一稍后,怕是就要遥遥无期了吧……

    乌拉那拉氏想明白这点,气得牙根痒痒,却又不能为此和尔芙撕破脸了……

    毕竟嫡福晋主理中馈是规矩、是礼法,若是尔芙这位嫡福晋不开口,便是四爷都不能强硬地要求乌拉那拉氏协理中馈,何况乌拉那拉氏也不认为自个儿有什么让四爷别眼看待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又气又恼地坐在软轿里,小小声地咒骂着尔芙的鸡贼和刁钻,直到软轿停稳在牡丹台门口,紫苏打着轿帘,恭声请她下轿移步的时候,她这脸色还有些不对劲呢……

    “我瞧着妹妹脸色有些不好,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尔芙见状,笑着问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紧走了两步,快步来到尔芙的跟前儿,似是有些尴尬,又似是有些窘迫地挠挠头,轻声答道:“妾身坐上轿子,这才想起来自个儿竟然忘记了要请桂嬷嬷替妾身挑选合适的宫婢送去长春仙馆了,又不好一而再地往管事嬷嬷们的院子跑,这会儿正后悔呢!”

    说着,她就又是尴尬一笑,好似笑自个儿的忘性太大一般。

    “这点小事,妹妹一会让紫苏她们谁去告诉桂嬷嬷一声就是了,何必懊恼呢,这也都怪我搅合了你院里的正事,不过妹妹也不必犯愁,便是你自个儿忘了,桂嬷嬷也不会忘记的,毕竟这是她分内的差事啊!”尔芙见状,笑着安抚道,却是不肯放她去管事嬷嬷那边再走一趟,而是拉着她就往牡丹台那座明堂里走去。

    乌拉那拉氏见尔芙如此动作,也没有再多说,笑着点点头,便随着尔芙走了。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催促紫苏跑一趟管事嬷嬷的院里,让紫苏替自个儿去请桂嬷嬷稍后往长春仙馆走一趟,她是打定主意要亲自挑选几个合意的宫女,绝不给旁人安插眼线的机会了。

    这边呢,尔芙故意留着乌拉那拉氏在牡丹台小坐片刻,说了些咸淡无趣的家常话,偷偷观察着乌拉那拉氏的神色,确认了自个儿心里的猜想之后,便让诗晴送乌拉那拉氏出去了。

    送乌拉那拉氏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确认乌拉那拉氏找到弘晖的下落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相比府里某些女眷的心思险恶,尔芙的心思就简单多了,她并不好奇弘晖的下落,之所以打探一番,也不过是不想黑锅落在自个儿的头上,也是纯粹的八卦心作祟。

    当然,既然乌拉那拉氏已经找到弘晖的下落,她也猜出了弘晖的去向。

    别看乌拉那拉氏看似是在外眼线不少,但是乌拉那拉氏到底是深闺女眷一枚,她所图就是夫荣妻贵,只要保证自个儿在四爷府里的地位,保证家族不视她如弃子,根本不需要花费不菲地将眼线耳目安插到各地去,所以就算尔芙不曾细细打探乌拉那拉氏在外的眼线网,她也清楚乌拉那拉氏的眼线耳目就在京里打转转呢……

    那既然乌拉那拉氏的眼线网,仅限于京城范围内,充其量能横跨周边几县,那乌拉那拉氏能找到弘晖的下落,弘晖躲在哪里,也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恶趣味地想象着,要是自个儿将这消息传给府里某些心思阴险的女眷知道的话……啧啧,那她一定能好好地看上一出大戏了!

    不过她还没有那么恶毒,心里想想,过过干瘾,也就是了……

    至于弘晖的事,她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管他那么许多闲事,管好了,那就是给自个儿添堵呢,要是管不好,岂不是主动给别人送去攻讦自个儿的把柄呢,继母难当,她这样妾室扶正的后娘就更加不好混了……

    她抬起双手,轻轻揉着微涨的太阳穴,低声吩咐道:“晴岚,你和诗情都留在牡丹台这边吧,一来是相互做个伴,有你们在这里坐镇,也能约束好咱们院里的宫婢,二来是你们盯着宫婢仆妇,把咱们从京里带过来的那些体己行李都收收好,用不上两天,咱们就该回京了!”

    “是,奴婢这便下去安排!”晴岚恭声应道,随后就出去张罗准备了。

    尔芙目送着她的身影走到廊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暗道:“自个儿怕是犯了疑心生暗鬼的毛病,明明晴岚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是自个儿就是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偏偏还不好和旁人说,怕误会了晴岚,主仆相处起来尴尬、别扭,只能这样留她把守门户地拴住身子,不给她出去走动的机会了!”

    只是尔芙有些小看自个儿身边这些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了……

    甭管是内务府小选出身的宫女,还是她的陪嫁丫鬟诗兰、诗晴二人组,亦或是看似粗枝大叶的青黛,但凡是能在府里伺候的宫婢仆从,哪个不是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高手,她以为她对晴岚的防备之意很是隐晦,落在诗晴等人眼里,实在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要不是诗晴和诗兰帮着遮掩着,连院里洒扫的粗使婢仆都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晴岚这个当事人,当然也察觉出不妥了。

    不过晴岚心思纯正,并没有生出外心,见尔芙有时疏远她、防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她是四爷指派到嫡福晋跟前儿的,比不得诗兰和诗情是嫡福晋的陪嫁丫鬟,也比不得青黛是嫡福晋跟前儿的老人儿,所以她看得很开,甚至会做出主动回避的举动来,尤其是尔芙和诗兰、诗情她们独处的时候。

    任何耍心眼的小把戏,也经不住这样直来直去的扎心一刀。

    乌拉那拉氏媚儿脸上的神色不变,眼底却满是惊慌,开口就要解释。

    只可惜,这次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替她打掩护了,她本就想要送乌拉那拉氏媚儿去地狱,之前也不过是希望这场戏出现意外,让乌拉那拉氏媚儿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么……她似乎有了更好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步,拦住了要跪行到四爷跟前儿解释的乌拉那拉氏媚儿。

    “妹妹,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要挑拨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小格格正病着,你怎么还有心情涂脂抹粉呢,便是我这个做庶母的瞧着,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何况是王爷这个小格格的阿玛呢!”说完,她就学着尔芙刚刚的模样,面露可惜地往外走去。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开心、欢喜等种种正面情绪未必能够累积,未必能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是如愤怒、不满等负面情绪,却是一定会渐渐累积在一块,最终形成一加一大于任何数的效果。

    她相信乌拉那拉氏媚儿这次肯定能过关,还能够让四爷忘却她的所有过错,但是当小五格格再出事的时候,这些曾被四爷遗忘的愤怒、不满、怀疑、猜忌等负面情绪就会一股脑地钻出来了,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老爷子出面替乌拉那拉氏媚儿求情都没用了,她就要高高兴兴地等着那天的到来。

    果然,如乌拉那拉氏所预料的一般。

    当天夜里,乌拉那拉氏媚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小半宿,又哭又求地纠缠了四爷好久,总算是让四爷收回了带走小五格格给奶嬷嬷照样的绝情决定,她是顺利过关了,但是四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却并不见任何欢愉之色,显然是被她烦得不轻。

    乌拉那拉氏站在院门内,透过两扇院门间的细缝,目送着四爷走远,笑着回屋了。

    她挥手打发了贴身伺候的宫婢,扭头对着站在烛光能照耀范围外的黑影,低声吩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做得太明显,也别做得太出格,让她先高兴两天,等那个病秧子的情况好些,再将那玩意儿送给病秧子试试味道。”

    说完,她也就打着哈欠,进内室里休息去了。

    这大半夜的,真是够辛苦了。

    隔壁院里,乌拉那拉氏媚儿抱着小五格格,一刻都不敢分神,但是也没耽搁她收拾照顾小五格格的这帮宫人婢从,从奶嬷嬷到门外值夜的小太监,一个不落,挨着个地掌嘴,直将满肚子的羞恼都发泄了出来,这才让这些脸肿得好似猪头似的奴才们滚出去,别在自个儿跟前儿碍眼。

    “春喜,你说咱们是不是错了?”乌拉那拉氏媚儿将睡得还不甚安稳的小五格格交给奶嬷嬷照顾着,自个儿揉着已经酸得快没有知觉的肩膀,挪步来到外间的软榻前,靠着软塌上摆着的南瓜形软枕,低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春喜一边将更多软枕塞到乌拉那拉媚儿的身后,一边摇摇头。

    她是乌拉那拉氏媚儿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也是乌拉那拉氏媚儿最信任的人,往常都是她和茶花伺候在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身边,但是她远不如茶花得宠,一来是她不善言辞,二来是她真的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自家格格的许多行为是什么用意。

    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媚儿问她,显然是已经急晕头了。

    她沉默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内室里照顾小五格格的奶嬷嬷,低声答道:“奴婢觉得嫡福晋会动怒,并非是为您,而是迁怒于您了。

    奴婢听说小七格格这次病得古怪,太医去看过几次,仍然没能让小七格格的病症好转,王爷还特地将宫里伺候的佛爷们都请回来了,显然这病是有些邪门,那嫡福晋疼爱小七格格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她心情能好就怪了,您又这时候主动撞上去,她怎么可能不为难您呢!

    就奴婢的愚见,这事要怪就怪侧福晋不好,她故意派去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柳,那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还故意等在外面和嫡福晋一块过来,谁知道她这一道上有没有故意说您的坏话呢!”

    春喜能分析出这些内容,那就已经是她超常发挥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耐心地听她说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叹着气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隔壁那位是故意要害我呢……

    只是要怪就怪咱们院里的人手太少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跑前跑后的忙活啦,借着我显示她的贤惠和宽和,好人她来做,还撺掇着嫡福晋那个糊涂蛋来对付我,真以为我瞧不出来是她在背后搞鬼呢,要是我稀里糊涂地和嫡福晋对上,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拍巴掌乐呢!”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到底还是地位太低,手里的银钱不够,连想要培养两个心腹来供自个儿差使都不成,看来等小五的身体好些,自个儿也是该多做些准备了,这受气的小格格,她是彻底做够了。

    “其实格格也不必动怒,奴婢瞧着王爷也并没有怪您,还替您给福晋求情呢,显然是看重您的!”春喜闻言,恭声劝道。

    乌拉那拉媚儿听完,一脸苦笑地摇摇头,却到底没有解释这里面的猫腻。

    因为她怕她解释得太清楚,让春喜和茶花她们都学聪明了,学会了府里宫婢仆从们都会的那手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了,那她这个无钱无势、又无人可用的小格格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放柔了语气,对着还是一脸懵的春喜,轻声吩咐道:“去取些热水给我敷敷肩膀吧,然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儿还要和我一块照顾小五格格呢,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退烧!”

    春喜一脸欢喜地点点头,迈着轻快地脚步往外走去。

    乌拉那拉氏媚儿则是起身回到了内室里,看着奶嬷嬷还有些肿的脸颊,撩着袍摆就跪下去了,她一脸诚恳的说道:“今个儿让嬷嬷受辱,实在是我没有办法所致,还望嬷嬷不要怨恨小五格格,便是要怪就怪我吧!”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本来背对着门口方向的奶嬷嬷闻声,回过头来,被乌拉那拉氏媚儿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抖,忙将怀里抱着的小五格格放回到床上,伸着手就要来扶跪在自个儿跟前儿的乌拉那拉氏媚儿,同时她也跪了下去,她是个很憨厚的人,不然当初四爷也不会安排她来照顾可能智力有些问题的小五格格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见状,哭着摇摇头,对着奶嬷嬷诉起了自个儿的委屈。

    她玩这一出,所图就是奶嬷嬷在内务府的关系,乌拉那拉氏媚儿很聪明,她清楚自个儿的短处在哪里,无非是没有根基和倚靠,便是手里揣着银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而四爷安排过来的这个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上三旗包衣出身,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是现成的人脉,如果她能得到小五格格这位奶嬷嬷的帮助,那么她就有了收拢人手的门路。

    奶嬷嬷性格憨厚,却是从小入内务府伺候的宫女出身,便是她不如姐妹们聪颖,却也不是傻瓜,二十来年的宫女生涯,让她深谙这些贵人主子们的习性,乌拉那拉氏媚儿这会儿能哭哭啼啼地给自个儿下跪求助,那么等乌拉那拉氏媚儿得势之后,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自个儿。

    她怎么能够自掘坟墓呢……

    当然,奶嬷嬷也不会一口回绝乌拉那拉氏媚儿的请求,满脸愁容地点头应道:“格格的为难之处,奴婢也是看在眼里了,只是奴婢出自小门小户,夫家也是内务府里不甚起眼的小家族而已,怕是帮不到格格太大的忙,但是既然格格吩咐了,那奴婢就试试看吧。”

    “那媚儿就在这里先多谢嬷嬷的仗义相助了。”乌拉那拉媚儿笑着道。

    陈嬷嬷苦笑着,摇头道:“奴婢身份卑微,实在当不得格格您这般礼遇,您快请起身吧,若是让旁人瞧见,怕是不好!”说着,她就将还跪在自个儿眼前的乌拉那拉氏媚儿搀扶起来了,她自个儿也顺坡下驴地站起身来,谁跪谁腿疼,自个儿不心疼自个儿,那就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乌拉那拉氏媚儿也没打算和陈嬷嬷多做纠缠,因为她也怕春喜取水回来瞧见自个儿给陈嬷嬷屈膝做礼的模样,一个主子混到给身边婢仆行礼作揖的份上,实在是有些丢脸了。

    显然,陈嬷嬷也没有趁机和乌拉那拉氏媚儿联络感情的打算,趁势抱起小五格格,稍显尴尬地对着她笑笑,便走到内室的屏风后面去给小五格格加宵夜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她拧着眉发愁,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这会儿却是喜上眉梢,说不出的欢喜。

    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她跟前儿的青柳通过秘密渠道,已经找到了在京城里过逍遥日子的弘晖。

    找到了弘晖,乌拉那拉氏这心里的大石头就算是落地了。

    她一边气恼弘晖的胡作非为,一边骄傲弘晖的聪明,堂堂王爷,手下护卫百余人,搜遍全城,更是在各出城要道都安排了人手留意,却让弘晖在京里混得如鱼得水,自家弘晖就是这么聪明,就这一点就比府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强多了。

    只可惜,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弘晖已经带着小丽娘和冯宝准备坐船南下了。

    当然,此时此刻的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这点,虽然她的人已经找到弘晖,但是城里城外的联络不畅,加之她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在弘晖身边,所以当她的人跑出城来给她送信的同时,弘晖发现自个儿行踪暴露的可能后,便很是果断地决定离开自个儿暂住的小院了。

    为了避免被更多人发现自个儿的踪迹,弘晖只带走了小丽娘和冯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点,弘晖决定离京南下的消息,才没有立时三刻就暴露在乌拉那拉氏眼前儿,也让弘晖真正遇到了麻烦,最终走上了一条绝路。

    “安排人保护好弘晖阿哥的安全,不必惊动他,必要时候将他的行踪暴露给王爷的人知道。”乌拉那拉氏将手里的纸条焚烧干净,扭头对着青柳吩咐道,青柳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手,话少、本分,不管她交代什么差事,青柳都能完成得滴水不漏。

    青柳点头应是,然后就蔫头耷脑地退出了上房。

    为了保证她和乌拉那拉氏之间的关系不暴露,她是最少陪伴在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一等宫女。

    随着青柳一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的紫苏和墨兰就跑进正房里去伺候了。

    “主子,您这是被青柳那丫头气着了,您别怪她,她就是那副笨头笨脑的模样。”紫苏瞧着乌拉那拉氏背对着门口,肩膀微颤的模样,再联想到青柳离开时的德行,笑着凑到了跟前儿,低声劝道,她是要成为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掌事宫女的人,可不能漏过这个讨好乌拉那拉氏的好机会。

    墨兰见状,也笑着在旁边帮腔着,免得乌拉那拉氏将有些蠢笨的青柳撵走了。

    不过她和紫苏的心思,还是有一些不同的,紫苏是想要留下青柳,衬托自个儿的聪明伶俐,以获得在乌拉那拉氏心目中的位置,而她是内务府包衣大族出身,进内务府小选做宫女,只是为了在这些贵人跟前儿混个脸熟,替自家寻个靠山,既不想攀龙附凤,也没有什么野心,算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说白了,她就是见不惯紫苏这样不顾姐妹情分就踩着青柳往上爬的行为。

    那乌拉那拉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紫苏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呢,但是她并不反感,相反她还很喜欢她身边的人这样明争暗斗地往上爬。

    因为越是这样暗斗不止,这些宫婢就越要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她处置了绿意,打发了和绿意一块做陪嫁丫鬟的另一个丫头,只有青柳这个暗中效忠自个儿的一等丫鬟,她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所以她乐不得身边的丫头们斗起来呢。

    这样呢,她就能如同坐山观虎斗的智者一般,任由身边的丫头们互斗,她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丫头来委以差事,最好是她再能趁机抓住这些丫头们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有把柄在自个儿手里捏着的人,她用着安心。

    紫苏正是她比较看重的一个苗子。

    这丫头有手段,也机灵,最重要的就是她有野心,又不够美貌,这样的丫头生不出攀龙附凤的心思,便会一心一意地帮助自个儿的主子往上爬,因为只有她的主子获得高位了,她才能走到更好的位置上。

    相比起紫苏,墨兰这人就有些不好拿捏了。

    墨兰虽然是包衣旗出身,生来为奴,但是家里在内务府的势力颇大,心里有傲气,不屑于讨好旁人,更不打算一辈子留在旁人跟前儿为奴为婢,有这样的宫婢在自个儿跟前儿,乌拉那拉氏心里不舒坦。

    如果可以,乌拉那拉氏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墨兰赶出去,也好空出位子给更合适的人来自个儿跟前儿伺候,只是墨兰家里在内务府里的势力颇大,加之墨兰是他们家族族长最喜欢的孙女,地位颇高,所以便是乌拉那拉氏这样的名门之后,也不好太得罪她这样的宫婢,左右墨兰在自个儿跟前儿还算规矩,也没有给自个儿添什么麻烦,那就先留着呗。

    当然,有合适的机会,她还是会将墨兰送到旁人跟前儿去伺候的。

    乌拉那拉氏现在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按照规矩,她的身边有管事嬷嬷一人,一等宫女二人,二等宫女四人,只有这七个人是她的人,月钱、份例都从她每月的份例里出,与她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其他那些跑腿太监和洒扫宫女等粗使婢仆都是归属于府里掌管杂务的管事嬷嬷约束统领的,只是暂时派到她跟前儿伺候的。

    因此,她身边这些自己人的忠诚程度是很重要的。

    “就数你会说话,留你在我跟前儿伺候着,我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乌拉那拉氏抬手勾勾紫苏嫩滑滑的下巴,露出一抹畅意的笑容,柔声打趣道。

    “主子高兴,奴婢就高兴了!”紫苏继续笑着逢迎道。

    乌拉那拉氏也乐得她在自个儿跟前儿讨好着,笑着瞧瞧窗台上放着的妆匣,指使着旁边躬身而立的墨兰,命她将那尊镶螺钿八层高的妆匣抱到床边来,又从衣领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铜钥匙,一把拍到了紫苏的手里,朗声道:“从今个儿起,我屋里这些个首饰就交给你这个傻丫头收着了,你可得替我看好了这些宝贝儿!”

    “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就算丢了自个儿这条小命都不会丢了主子这些宝贝儿的!”说着,她得意地丢给墨兰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

    紫苏那眼神里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笑话墨兰不会讨好主子罢了。

    瞧见没,不懂得讨好主子的宫女,便是空顶着个大宫女的名分,还不是领着那点月钱混日子,看看咱,不过是说了几句好听话,这把金灿灿的铜钥匙就到手里了,往后咱这个一等宫女就比你这个一等宫女说起话来要硬气几分了。

    只可惜,墨兰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将妆匣放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便规规矩矩地退到旁边了,连瞧都不多瞧一眼,对于紫苏那挑衅的小眼神儿,她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了,她和紫苏的想法截然不同,她一点都不看好乌拉那拉氏这位侧福晋,总觉得这位侧福晋心里藏着事呢,年纪轻轻的主子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可不是个什么好征兆……

    此时,她的心思和乌拉那拉氏是一样的,她也想着怎么从这个是非窝里抽身呢!

    乌拉那拉氏对紫苏和墨兰之间的那点小动作恍若不见,笑着让紫苏用手里的铜钥匙打开妆匣外挂着的铜锁,柔声说道:“别忙着保证,先将这妆匣里的东西清点好,你也知道你家主子我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主儿,今个儿清点仔细了,往后有什么宝贝儿丢了,那都是你的责任了!”

    说完,她就将蜷在床边的双腿往回缩了缩,腾出更多的空间给紫苏清点妆匣。

    墨兰就矜持多了,做足了该做的规矩,又是推辞,又是谢恩的,直到乌拉那拉氏开口催促,她这才随便拿起一支不甚起眼的金簪,恭恭敬敬地谢过乌拉那拉氏后,退到了旁边。

    紫苏闻言,也意识到了她肩上背负着的责任重大,不敢疏忽大意,对着乌拉那拉氏屈膝一礼,便半蹲在床边摆着的脚踏上,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将妆匣里的珠宝首饰一一从妆匣里取出,开始对照着妆匣里放着的一份清单,细细清点起来了。

    各花色纹样赤金金簪二十四支;

    镶宝嵌珠步摇十六支;

    鎏金银簪三十六支,内含福禄寿喜、富贵如意、梅兰竹菊等花样;

    点翠步摇四支,其中两支为宫中德妃娘娘昔年赏赐旧物,四支皆有细微瑕疵;

    鎏金坠珠流苏步摇四支,造办处新制;

    赤金镶绿松石配点翠步摇两支,一对镶绿松石珠花、镶绿松石耳坠子为成套饰品;

    赤金镶羊脂玉玉镯一支,宫中御赐之上品,也是乌拉那拉氏和王爷定亲之物;

    赤金七两镯两对,一对为嫡福晋钮祜禄氏所赐,一对为宫中德妃娘娘所赐;

    ……

    紫苏照着清单上的内容,一样样地清点着,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里却暗暗咋舌,瞧着自家主子的打扮,她真没想到自家主子的妆匣里有这么些好东西呢!

    最后,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床上摆着的这些宝贝儿放回到了妆匣里。

    紫苏强作镇定地锁好妆匣,又将那份清单交回到乌拉那拉氏的手里,颤声问道:“主子,您就这么放心将这钥匙交到奴婢手里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和墨兰都是我跟前儿的一等宫女,我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你们安排,我要是连你们都不能信任,那让我去相信谁,相信外面那些洒扫的粗使婢女,还是相信府里那些恨不能我早些给她们腾地方的姐姐妹妹们……

    这钥匙交到你手里,你就安心揣着就是,还是你觉得你自个儿受不起这份信任!”乌拉那拉氏见状,笑着说道。

    说到最后,她还故意板起了脸,恩威并施是御下的主要手段。

    紫苏呢,也真是个好忽悠的,登时就眼圈泛红、口舌发干地连连点头道:“主子信任奴婢,奴婢定不负主子信任,以后奴婢就是睡着了都会睁着眼睛,替主子看好后院,不让主子为这些事烦心。”

    墨兰见状,也不得不跟着紫苏表态。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其实这些玩意儿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重,都是些寻常首饰而已,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表态了,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好太小气了,每人从妆匣里挑支金簪,算是我这个主子补给你们的见面礼。

    虽然你们在府里不能簪戴这些金饰,只能留着压箱底,但是到底是份体面。”

    说完,她就笑着将紫苏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锁起来的妆匣打开了。

    紫苏看着妆匣里金灿灿的首饰,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她明知道自个儿这会儿是该说些推辞客气的话,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就好似财迷附体一般,生怕这到了嘴边的肥猪肉飞走了,用一种近乎是抢夺般的速度,伸手从妆匣里拿出了一支分量最重的金簪,满脸傻笑地塞进了衣襟内兜里。

    墨兰就矜持多了,做足了该做的规矩,又是推辞,又是谢恩的,直到乌拉那拉氏开口催促,她这才随便拿起一支不甚起眼的金簪,恭恭敬敬地谢过乌拉那拉氏后,退到了旁边。

    真是丑人多作怪。

    紫苏瞧着墨兰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暗暗气恼,有了墨兰的对比,她就显得太过迫切和贪财了,但是这是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她就是心里有天大的不痛快,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尽力补救,摆出一张‘我最傻’的笑脸,就差嘴角流出口水来扮傻子了,笑着找补道:“奴婢真是眼皮子浅的,主子可不能嫌弃奴婢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本就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该收着就收着,什么眼皮子浅不浅的,要是你们和我太客气了,我才要不高兴呢,那说明你们是没把我当成主子对待啊,咱们主仆私下里没有那么些个规矩!”乌拉那拉氏也不会让紫苏下不来台,到底是自个儿选中的人手,可不能冷了紫苏这份效忠的心思,笑着配合道。

    紫苏闻言,脸上的红之色消减了几分,笑嘻嘻地说着奉承乌拉那拉氏的话。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将妆匣锁好,重新摆回到窗边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当然,既然乌拉那拉氏已经找到弘晖的下落,她也猜出了弘晖的去向。

    别看乌拉那拉氏看似是在外眼线不少,但是乌拉那拉氏到底是深闺女眷一枚,她所图就是夫荣妻贵,只要保证自个儿在四爷府里的地位,保证家族不视她如弃子,根本不需要花费不菲地将眼线耳目安插到各地去,所以就算尔芙不曾细细打探乌拉那拉氏在外的眼线网,她也清楚乌拉那拉氏的眼线耳目就在京里打转转呢……

    那既然乌拉那拉氏的眼线网,仅限于京城范围内,充其量能横跨周边几县,那乌拉那拉氏能找到弘晖的下落,弘晖躲在哪里,也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恶趣味地想象着,要是自个儿将这消息传给府里某些心思阴险的女眷知道的话……啧啧,那她一定能好好地看上一出大戏了!

    不过她还没有那么恶毒,心里想想,过过干瘾,也就是了……

    至于弘晖的事,她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管他那么许多闲事,管好了,那就是给自个儿添堵呢,要是管不好,岂不是主动给别人送去攻讦自个儿的把柄呢,继母难当,她这样妾室扶正的后娘就更加不好混了……

    她抬起双手,轻轻揉着微涨的太阳穴,低声吩咐道:“晴岚,你和诗情都留在牡丹台这边吧,一来是相互做个伴,有你们在这里坐镇,也能约束好咱们院里的宫婢,二来是你们盯着宫婢仆妇,把咱们从京里带过来的那些体己行李都收收好,用不上两天,咱们就该回京了!”

    “是,奴婢这便下去安排!”晴岚恭声应道,随后就出去张罗准备了。

    尔芙目送着她的身影走到廊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暗道:“自个儿怕是犯了疑心生暗鬼的毛病,明明晴岚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是自个儿就是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偏偏还不好和旁人说,怕误会了晴岚,主仆相处起来尴尬、别扭,只能这样留她把守门户地拴住身子,不给她出去走动的机会了!”

    只是尔芙有些小看自个儿身边这些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了……

    甭管是内务府小选出身的宫女,还是她的陪嫁丫鬟诗兰、诗晴二人组,亦或是看似粗枝大叶的青黛,但凡是能在府里伺候的宫婢仆从,哪个不是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高手,她以为她对晴岚的防备之意很是隐晦,落在诗晴等人眼里,实在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要不是诗晴和诗兰帮着遮掩着,连院里洒扫的粗使婢仆都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晴岚这个当事人,当然也察觉出不妥了。

    不过晴岚考虑到尔芙的性格,她也没有多想,见尔芙有时疏远她、防备她,也觉得正常,毕竟她是四爷指派到嫡福晋跟前儿的,比不得诗兰和诗情是嫡福晋的陪嫁丫鬟,也比不得青黛是嫡福晋跟前儿的老人儿,说是伺候嫡福晋,但是在某种程度来说,又何尝不是盯着嫡福晋的眼线呢。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看得是很开的,甚至会做出主动回避的举动来,尤其是尔芙和诗兰、诗情她们独处的时候,只是她到底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次、两次……她感觉到被排挤的次数多了,她也有些反感过这样的生活了。

    可惜她是个奴婢,容不得她挑选要伺候的主子……

    晴岚走在有些冷的北风里,轻轻敛了敛袍摆,摆出宫里老嬷嬷们最爱的架势来,将双手都插在袖管里,脚下的步子也加快几分,快步往小宫女们扎堆的偏厢走去。

    她才走到房门口,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丫头就打开门迎出来了,一边虚扶着晴岚往房间里让,一边满脸堆笑地招呼道:“姐姐,您这出来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外面不比屋子里冷得厉害呢!”

    “这才几步路,我也没有那么娇气!”晴岚笑着答道,迈步走进了有些乱的偏厢。

    她喜欢和小丫头们凑在一块时候的这种放松感觉,倒不是说她喜欢这种被捧着、讨好着的感觉,只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不需要前顾后虑的自在感觉,或许是她从小的生活经历,让她做不来诗兰、诗晴她们那样的奴婢吧,便是她能将老嬷嬷教得规矩记到骨子里,却还是难以从心里习惯自个儿的身份吧。

    午夜梦回,她总是想起她小时候富庶且优渥的官宦小姐生活……

    想着,想着……晴岚有些走神了,一直到小丫头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她的手里,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有些尴尬地搓搓脸颊,笑着问道:“忙活大半天了,这往这儿一坐就想要打盹,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小丫头笑笑,“咱们就是问姐姐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交代咱们?”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咱们主子说是要回京了吗,交代咱们抓紧把该收拾的箱笼都收拾起来,尤其是屋里那些贵重的摆设,那件件都要用软布细缎地包起来再装箱呢,很是费工夫的活计……”晴岚点点头,端起茶来,微抿一口,轻声答道。

    “那姐姐瞧咱们什么时候过去收拾呢?”小丫头瞧了眼上房的方向,继续问道。

    “一会儿就跟我过去吧,主子一会儿就要过去陪格格了,咱们早收拾好了,主子瞧见了,也高兴啊!”晴岚注意到小丫头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这就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悲之处了吧,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主子们的想法,真是可怜极了,谁让她们这些奴才的生死荣辱都牵挂在主子们的身上呢……

    说完,她撂下茶碗,随手放在桌上,拍拍袍摆,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去。

    晴岚有些不喜欢现在的自个儿,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自个儿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像羡慕那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又好像羡慕那些掌管一房的管事们,她自个儿都不确定,但是她很确定她是不满意自个儿现在的身份了。

    此时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嫡福晋对她的防备来自于何处了!

    晴岚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三五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听着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如百灵鸟似的声音,心生烦闷,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制止住了身后这些没规矩的小丫头,低声教训道:“你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主子们还都在院里呢,这么吵闹,你们就不怕主子教训人了?”

    说完,她快步往前走去。

    她的心里暗想:若是走在这里的是主子们,这些丫头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这般不守规矩吧。

    或许就是在这一刹那吧,晴岚真的起了要攀龙附凤、自荐枕席的心思了。

    而就在此时,尔芙正好领着诗兰她们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远远地瞧着沿着回廊走过来的晴岚,停住了脚步,站在廊下,等着晴岚走近,笑着交代道:“一会儿你盯着这些丫头们收拾好东西,便过去桃花坞那边伺候吧,留诗晴自个儿在这里就成了!”

    因为就在房间里的时候,尔芙整理好了情绪。

    她想:既然晴岚没有生出外心,自个儿就不好表现得那么别眼相待,尤其晴岚的来历不同于其他丫头,早就听四爷说过,这丫头是从辛者库出来的苦命人儿,原本也是使奴唤婢的官宦之后来的,小小年纪就落难了,好不容易才从辛者库一步一步地做出来,现在有个差事,成为得脸的大宫女,本也是不容易的事,将心比心吧……

    “那奴婢稍后就过去!”晴岚闻声,微微点头,恭声应道。

    就这样,一场风波就在还未发生前就暂时平息了。

    只是也仅仅是暂时平息而已,一个人心底的野心就如同种子,不发芽则已,一旦发芽了,总会有长出嫩苗、结出果实的那天。

    尔芙潇洒地走了,自以为很是宽容温厚,其实却是犯了不够果决的毛病。

    如果她能将心里猜测和毓秀姑姑说说,那么毓秀姑姑就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一段关于德妃娘娘宫里的秘密,而尔芙就错在太过优柔寡断了,她不愿意因为自个儿的猜忌就毁掉晴岚的前程,晴岚却并没有因此感念她的恩情,相反会狠狠地往她的心尖上,捅上最深的一刀。

    ……

    转眼的工夫,四爷府的一众女眷已经回到四爷府有小半月时间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府里的日子也不算平静。

    四爷要留在乾清宫,和三爷胤祉监国理政,无暇回府,便是回府,也就是抓紧泡个澡,松快松快身上,换套干净的衣裳,便带着尔芙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回宫里守着去,尔芙本以为四爷不在府里,这府里该有个安稳的日子了,但是却是事与愿违。

    乌拉那拉氏发现弘晖再次下落不明,她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更是闹出了打骂宫人的事。

    住在飘雪苑的乌拉那拉氏媚儿那边儿也不省心,小五格格的身子是时病时好,三天两头地将府里太医深夜叫进内宅来,弄得尔芙这个嫡福晋不得不经常大半夜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安排这些琐事,实在是够烦人了。

    而小乌拉那拉氏珍珠呢,她是无子无女,但是她也能变着法地作妖,最近开始喝上助孕的汤药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寻来的土方子,闹得上吐下泻,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除了乌拉那拉氏出来的这三位情敌跳出来给尔芙添堵,其他人倒是好多了。

    不过也仅仅是稍好些,争衣裳、争首饰、争院子……但凡是旁人有的,而自个儿没有的,但凡是自个儿觉得别人那份被自个儿好的,她们总要摆到请安礼上好好念叨念叨,弄得尔芙不厌其烦,恨不能将这些人都轰出去才好呢,最后更是逼得尔芙不得不想出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来……

    以后这府里分送到各处的衣裳、首饰、家具摆设,统统都换成一模一样的。

    当然,她们还是要继续闹的,谁也不愿意自个儿的衣裳首饰和旁人的那份都一样,穿出去就好似是制服一般。

    而此时,尔芙就直接摆出了嫡福晋的谱,给她们下了最后通牒。

    要不,她们就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要不,尔芙就将她们的份例都换成一样的。

    又是大夜里,负责在上房里值夜的晴岚,轻声唤醒了正在酣睡的尔芙。

    尔芙有些不高兴地撩起床幔,努力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带着困意,稍显不满的挑眉问道:“飘雪苑那边又来人了?”

    “是的,媚儿格格跟前儿的琉璃来报,说是小五格格又发热了!”晴岚恭声答道。

    尔芙闻言,认命似的叹着气,抬手示意晴岚将挂在衣架上的外袍和披风都递到自个儿的床边,便这样坐在温暖的被窝里,动作利落地往身上套着衣裳,最后穿上炭盆旁烤着的羊皮靴子,打着哈欠,便随着晴岚往外走去。

    “又是怎么回事啊,太医不是已经给小五格格开了方子,我也安排了医女在小五格格跟前儿伺候着,这怎么就又发热了!”尔芙走到门口,一边整理着披风,一边发着牢骚。

    毕竟谁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心情都不会太好,尤其是尔芙这样有起床气的人。

    琉璃耷拉着脑袋,磕磕绊绊地将小五格格发热前后的事儿说了一遍。

    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不等她说完,便已经安排赵德柱去前院请太医了,好在是回到了府里,这前院后院的离得近,一道垂花门,有尔芙这位嫡福晋院里的腰牌在,赵德柱很快就将梁太医请到了飘雪苑里。

    “得,别摆那些虚礼了,快给小五格格瞧瞧吧!”尔芙制止住了梁太医要行礼问安的动作,指着挂着珠帘的内室方向,轻声催促道,这大半夜的,谁都不容易,少耽搁一分钟,她也就能早一分钟回去休息了,恕她实在是没有任何一点疼惜小五格格的心思,满心都是想回去休息的惦记。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随着梁太医走进内室里,尔芙也起身跟进去了。

    若不是有外人在,她还真不敢贸贸然地靠近府里的任何一位庶子庶女,尤其是在这些孩子病中的时候,倒不是她不喜欢这些孩子们,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孩子,谁能不喜欢呢,她主要是怕这些情敌们会不怀好意地借着孩子做什么手脚。

    梁太医脱去带着寒气的披风,迈步来到床边,替小五格格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还是之前胡太医说过的那番说词,无非是小五格格的身体娇弱,又着了风寒,需要用药仔细调理着……

    “劳烦梁太医了!”乌拉那拉媚儿带着哭腔的感谢道。

    尔芙却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低声问道:“梁太医,小五格格这好好病病的,也有些日子了,在园子里的时候,还可以说是住所邻水,门窗又都是美观不实用的花棂窗、隔扇门,但是回到府里了,这房间里的地龙都点起来了,乌拉那拉氏还安排宫婢把门窗都仔细封过缝了,却还是不见好,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呢?”

    说完,她就意有所指地看向了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乌拉那拉氏媚儿不会借小五格格身体不适的由头,寻机会接近四爷争宠啊。

    梁太医是在太医院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他可不会让自个儿搅合进后宅女眷们的纷争里,何况他也没从脉象上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就是小儿常有的一些问题,只是因为小五格格的身体不好,乌拉那拉氏媚儿格格又有些大惊小怪的,这才会显得如此反复……

    想到这里,梁太医表示他好像被嫡福晋尔芙带节奏了呢!

    他忙躬身一礼,背起撂在旁边的药箱,起身走到外面开方子去了。

    尔芙也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坐在床边的乌拉那拉氏媚儿身上,她脸色微沉,瞧着小脸发红的小五格格,低声说道:“你觉得怎么回事,小五格格是你从小亲自照顾着的,她身体如何,你心里有数,她这样好好病病的,你也跟着受累了,但是你还是要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这房间里太闷了,也太热了,还有一股苦药汤的味道,在混合着小孩子身上那股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奶味,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尔芙就待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感觉头晕眼花、胸闷气短了。

    当然,她也不会太多干涉乌拉那拉氏媚儿屋里的事!

    因为管好了,别人会觉得是她这个嫡母的本分,没有任何人会感谢她,但是要是出事了,那怕是她就要背锅了,兴许有人还会说她故意害偏房侧室所出的庶子庶女呢!

    “这边也用不上咱们了,咱们回去吧!”尔芙瞧瞧已经拿在晴岚手里的药方底单,交代赵德柱送着梁太医回去前院,招呼着晴岚,便也走了。

    走在路上,小北风呜呜呜地吹着,很是人……

    她敛敛被风吹开的披风,叫住了拎着灯笼走在前面的晴岚,低声说道:“小五格格的问题,真是恼人,吵得我已经几夜都睡不好了,这会儿我这点困劲也算过去了,你若是不冷的话,咱们就去园子里走走吧!”

    “听主子的!”晴岚笑着答道。

    尔芙伸手摸摸晴岚身上穿的棉袍厚度,又摸摸晴岚拎着灯笼的手,打消了她有些不着边际的打算,摇头道:“算了,还是早些回房间里歇着吧,天气冷了,再说这大晚吧晌的,园子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致,让旁人瞧见了,兴许还要传出旁的闲话来!”

    说完,她就招呼着晴岚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正院,望着廊下挂着灯笼照明的正房,尔芙揉揉被北风吹得发僵的脸颊,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关系,她现在真是越来越怕冷了。

    想当年,她也是隆冬时节光腿满街窜的热血少女来的。

    可但是现在就算是穿着的棉袍、裘氅,仍然觉得小冷风嗖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

    夜色正浓的时候,负责照顾上房暖阁和地龙温度的小太监,早已经休息下了,好在房间的门窗都很是严实,比起外面来还算暖和,不然尔芙都不知道自个儿今晚要怎么睡下了。

    她自顾自地脱去披风和外袍,揉着有些发酸的后腰,趿拉着羊皮靴子坐在炕边上。

    “你也别忙活了,抓紧脱了鞋袜到被窝里暖暖,这些东西等明个儿屋里暖和些慢慢收拾!”相比起房间里的温度,被窝里显然是暖和多了,她将被子裹紧了几分,瞧着还在外间忙活着的晴岚,低声招呼道。

    晴岚闻言,笑着点点头,很是痛快地答应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尔芙隔着暖阁门口挂着棉门帘缝隙,瞧着晴岚忙活活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到底做不到不理会晴岚,便这样躺下休息,只得半卧半坐地靠着炕边的落地罩,等着晴岚收拾好。

    她有些无聊地东瞧西瞧着,最终晃晃脑袋瓜儿,将注意力放在了枕边的话本子上。

    这是一本京中知名书商出版的新话本,文风一般,用词遣句也不算巧妙,字里行间都透着股违和感,内容却有些意思,很有几分她在现代看过的言情小说的套路感,不过比起她之前看过的一本话本子的情节,这本话本子的套路就显得隐晦多了,但是还是能看出是一个人的作品。

    她有些好奇,难道真有穿越老乡玩起了文抄公的套路……

    而就在尔芙抱着这本话本子细细研读的时候,住在大李氏李庶福晋院里后罩房一角的梦蝶姑娘,真借着床边一盏微弱的小油灯,攥着一根自制的鹅毛笔奋笔疾书着。

    是的,如今书坊卖得最火爆、最受名门贵妇追捧的话本子,全部都是她的手笔。

    小小年纪就赶上穿越潮的梦蝶童鞋,远不如她UU小说话本子里的那些女主角那般的幸运,要地位没地位,要恩宠没恩宠,她眼瞧着自个儿在四爷府的后院,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还经常被那些无知妇孺拉出来讥讽嘲笑一番,她就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写书赚钱,努力拨乱反正地走上了种田流的女主剧本。

    她想得很简单,但是也不是全无准备,便这样稀里糊涂地东撞西撞,据她的观察,府里这位嫡福晋尔芙显然是拿到女主角剧本的穿越老乡,便是尔芙将自个儿的来历隐藏得很好,一些细节问题,还是瞒不过有心观察的梦蝶的双眼。

    也正因为有尔芙这位穿越老乡在,梦蝶才有胆子搞起了自个儿的种田流套路。

    不争不显,努力赚钱,争取脱离开四爷府这个烂泥塘。

    梦蝶想,便是尔芙这位嫡福晋不愿意暴露自个儿是穿越老乡的真实身份,却也不会阻拦她这个落败服输退场的老乡的路。

    本来她打算先和尔芙这位老乡透透口风的,但是她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胆怯了,主要是她怕她曾经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那些情节成为现实,老乡见老乡的结果,并非是两眼泪汪汪地投契,而是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地下杀手。

    也正因如此,她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在人前写书赶稿,连写废的书稿都要统统焚烧殆尽,更是要将大笔白花花的银子送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书商享用,自个儿只能可怜巴巴地拿到少少一部分,弄得自个儿点灯熬油地赶稿两三年,积攒下的银钱,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

    这几百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是够吃用一辈子了,但是梦蝶却不敢轻易和尔芙去谈自个儿要离府的事情,因为她从小到大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钱财数目经常是动辄上万两银子。

    她揉揉冻得通红的双手,眨巴眨巴酸痛流泪的双眼,揉着早已经抬不起来的脖子,望着窗外闪烁璀璨的星空,苦笑着感慨道:“哎,看来甭管是什么年代都需要一个强势霸道的娘家做靠山啊……

    想想那位拿到主角剧本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尔芙的风光无限,还不是和自个儿一样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穿越女同乡,但是人家一过来就已经有着大笔嫁妆做资本,随随便便开几个铺子,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就跟流水似的装进了她的钱包。

    而自个儿就可怜了,没有娘家,一来就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好不容易成为侍妾吧,每月的月钱份例就那么点点多,去了打赏宫婢仆从的,连点碎银子都剩不下,还想搞什么经济独立,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地躲在暗处努力码字赚钱,简直比在现代赶作业的日子还辛苦。

    最起码当初自个儿努力赶作业的时候,还有老爸老妈好言好语、瓜果梨桃任选任吃地在旁边伺候着,夏天怕自个儿热,冬天怕自个儿冷,哪像现在唯有冷飕飕的小北风和这么一盏孤零零的小油灯作伴,怕是这天底下都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穿越女了!”想到这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

    早知道穿越过来的下场如此凄惨,自个儿就不该求神拜佛地想成为书里的主角……

    夜色越浓,梦蝶擦干了双眼渗出来的热泪,低声替自个儿鼓鼓劲,收拾好已经写好的书稿和好不容易才研究出来的鹅毛笔,又将那几张写废的书稿凑到油灯旁烧毁,消灭掉自个儿熬夜赶稿的蛛丝马迹,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自个儿写好的书稿,动作蹒跚地缩回到了被窝里。

    她躺到冰凉凉的被窝里,心里还在盘算着手里的书稿能够换来多少银子呢……

    “真的是越看就越觉得可疑,一定是有穿越老乡来了,而且还是沉迷言情小说的穿越女老乡,只是这穿越老乡是不是太多了些,府里那个不知安分的梦蝶还没搞定呢,怎么就冒出来一个自力更生的老乡呢,真是太可怕了!”而尔芙呢,她攥着手里还泛着墨香的话本子,这心思都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

    突然之间,尔芙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因为她好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会不会这个售卖书稿的人就是梦蝶呢,毕竟从梦蝶的种种可疑之处显露出来开始,便十足十是个被言情小说洗脑的脑残女形象,一直是小动作不断,但是从她发现这些疑似穿越老乡写的话本子开始,梦蝶就再没有出来闹事,这两者的时间线是不大好印证,却也总归是能够联系到一起去的……

    尔芙想到这里,对手里的话本子就更感兴趣了。

    她想:如果这个梦蝶姑娘真是这个靠贩卖书稿赚银子的人,那么自个儿是不是可以给自个儿减少一个情敌呢,毕竟来自现代社会的姑娘,应该也不会喜欢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吧,尤其是有一个穿越老乡情敌的情况下。

    就在尔芙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整理好尔芙外出穿戴衣物的晴岚来到了暖阁,她瞧着还靠坐在落地罩旁,抱着本话本子不撒手的自家主子,轻声提醒道:“主子,这天都这么晚了,您要不要早些休息,您明个儿还要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去呢!”

    尔芙闻声,恍然回神,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话本子递到了晴岚手里。

    “要不是你提醒,我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呢,你替我好好收着这本书,我改天还要好好看看呢,这书里的内容挺有意思的!”她动作麻利地缩进了被窝里,笑着交代道,生怕晴岚随手将这本可能是梦蝶写的话本子丢到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去,她还打算从这本话本子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以确认自个儿的猜测呢……

    说完,她这回儿真是一翻身就开始抱着软而暖的被子睡过去了。

    折腾了大半夜,尔芙真有些累了。

    这一觉就是天光大亮,当诗兰将她唤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得从被窝里出来呢,尔芙撒娇打滚地在被窝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免除了府里女眷们今个儿来正院的晨昏定省之礼,拖到不能再拖,这才任由诗兰和诗情扶着自个儿在被窝里洗漱更衣。

    尔芙望着铜镜里的自个儿,轻声感慨道:“可怜见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这次她所作所为都是被人胁迫,小七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啦,只求额娘替小七挑选合适的人顶替她位置的同时,也能给她安排个出路,别让她过得太可怜就是了!”说完,她就抿着嘴儿笑了,因为她知道她额娘一定会紫苏安排好出路,她也高兴紫苏能够显得如此惴惴不安,起码说明紫苏并非真心要背叛自个儿。

    “刁滑的丫头,你不说要自个儿处理这些事么?”尔芙笑着点点小七的脑门。

    小七撒娇地挤进尔芙的怀里,声音软糯地含笑说道:“小七是要锻炼下自个儿处理这种不好事情的本事,但是小七年纪太小,要是小七自个儿出面处置紫苏,那就显得小七太不可爱了,难免会让其他宫婢仆从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在有额娘在,到时候额娘出面做坏人,小七来扮好人,一定能收获一份人心。”

    “你倒是会算计,那额娘的名声就不重要啦?”尔芙闻言,笑骂道。

    “您是小七的额娘,额娘为了保护小七,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旁人不但不会觉得您不近人情,还会赞您母爱无疆,小七怎么舍得额娘为了小七背负骂名呢!”小七赖在尔芙温暖的怀抱里,笑嘻嘻的说道。

    尔芙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但是还是答应了小七的请求。

    不得不说,小七这孩子是真会算计,把一切好的、坏的的问题都考虑到了,且不留丝毫短处给人说嘴儿,相比起自个儿处理起府里阴私事情的稚嫩,反倒是小七这孩子更有手段些,这样她和四爷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这夜,四爷没有再过来桃花坞这边留宿。

    虽然四爷是小七的阿玛,但是到底是男子,也就不好和自家闺女太亲近了。

    尔芙留在桃花坞陪伴着小七,她也将自个儿跟前的几个宫女都安排了合适的差事,上夜的差事就留给诗兰她们几个大宫女轮流担任了,晴岚则是被她安排留在牡丹台守院子,免得有乱七八糟的人趁机混进去动手脚。

    当然,这也是尔芙对晴岚的一种试探。

    若是晴岚当真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这些日子就不会安安分分地守着院子,必会做出些不合规矩的蠢事,那样尔芙也就有合适的理由,将晴岚从自个儿的身边赶走了。

    入夜时分,前湖旁的临水书斋里,四爷是彻夜难眠。

    小七的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都是内宅女眷们的小手段,有所防范,便不会生出旁的乱子来,但是弘晖惹出来的麻烦就有些大了,离府出逃、私自离京,外加那张能够在任何一家通达票号兑换上万两银子的银票,万一弘晖就此藏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找到呢,尤其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到票号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是弘晖并没有打算在京里兑换这张银票,这让四爷更加苦恼了。

    他府里的护卫不少,私兵、暗探也有些,但是想要大海捞针地找到弘晖,也很难。

    想想弘晖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难,想想自个儿后院那些不懂安分守己的女人们,四爷现在真是寝食难安,再说他明明已经安排熟悉弘晖的人在通州码头守着了,也在出京的几条官道都安排了人手,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发现到弘晖的踪迹,这重重消息的汇聚,不由得四爷不往最坏的情况去联想。

    父子连心,四爷愁得嘴里都是火泡,连喝口茶都要酝酿一会儿情绪了。

    而此时此刻的弘晖在哪里呢!

    他正在他用私房银子偷偷买下的小院里,和小丽娘过着郎情妾意、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呢……

    不得不说,弘晖在逃跑这事上,真是很有天赋。

    他收起苏培盛交给他的那张巨额银票,压根就没打算去兑换,因为他知道如这类的大额银票都是有记号可查的玩意儿,一旦他去兑换,怕是他前脚儿去兑换完,后脚儿就有他阿玛的人来抓他了,但是他手里的银钱有限,想要过富足优渥的生活,又离不得银子这等阿堵物,所以他便找到了前门外专门处理见不得光东西的铺子。

    弘晖以七千两银子的价码,将这张能够兑换万两白银的银票给卖了,这也是为何四爷一直没有收到票号方面传来的消息的原因。

    那些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赃物的铺面都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如何证明这张银票的真假来历,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地跑到票号去,确定这张银票能够顺利兑换,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而且转手就能赚上几千两银子,这是三年都未必碰上一宗的大买卖,和弘晖商量买卖的大掌柜的,还不乐颠颠地和弘晖完成交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爷府这边不敢太过声张,他们并没有能够查出这张银票的真实出处,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张银票的真实来历,便是这笔买卖再合适,他们也不敢做,毕竟没人愿意得罪一位手握实权的亲王。

    就这样,这张有着四爷府记号的银票,顺利从弘晖的手里流出去了。

    七千两银子的巨款,加上弘晖之前积攒下的私房钱,足够弘晖和小丽娘在外逍遥好些日子了,弘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舍弃了街面上那些可能成为暗探们严查的客栈,直接在前门外买了一处位置不错、面积不错、景观不错的四合院,别看院子不大,里里外外就一进,但是也要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这院子就直接写在了冯宝的名下,因为弘晖怕顺天府那边重新更正房地契的时候,发现他爱新觉罗氏弘晖的大名,暴露了他和小丽娘的行踪,连买卖丫鬟仆从的事,也是冯宝出面料理的,弘晖和小丽娘只需要安安逸逸地待在刚刚到手的小院里等着就是了。

    瞧着冯宝里里外外忙活的模样,弘晖无比庆幸自个儿将冯宝带出来的决定。

    此时此刻,弘晖和小丽娘正以新婚小夫妻俩的名义,作为主子,给这些新买来的丫鬟仆妇们训话呢,他们站在廊下,瞧着眼前还未换上整齐装束的丫鬟仆从,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连弘晖都爱上这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了。

    在四爷府的时候,他是主子,却不能当家做主,不但四爷能管着他,他连苏培盛都不敢不敬重着,更别提后院那些个继母、庶母了,处处低头,明明是个主子,日子却过得连些得脸的宫婢仆从都不如,别提多闹心了。

    而现在就大大不同了,他是这个小院独一无二的主子。

    弘晖抬高下巴地站在廊下,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地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一副施恩打赏嘴脸的朗声说道:“这会儿的时间也不早了,爷早前在街口那家德胜楼已经定好了席面,今个儿是你们进府伺候的头一天,总得好好热闹热闹吧,爷估计着时间,他们也该过来了!”

    说着,虚掩着的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该去看门的就去看门,该去厨房忙活的就去厨房忙活着,等明个儿还有裁缝过来替你们裁剪新衣裳,只要你们在府里好好干,保管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弘晖闻声,长话短说地给主仆初见这出戏画上了句号。

    冯宝就没有弘晖和小丽娘这般清闲自在了。

    他紧忙跟着看门的仆妇来到门口,确认门外的人是德胜楼的大厨和帮厨伙计,让看门的仆妇打开虚掩着的大门,将门外的人迎进来,又亲自领到了厨上,将一些琐碎的闲事安排好,这才总算是能稍稍缓口气了。

    不过他也歇不着,还得抓紧去调/教新买进府的丫鬟们那些不成样的规矩呢!

    四个做精细活计的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好年纪,两个已经被小丽娘带到房间里去伺候了,还有两个乖乖等在房间里呢。

    西厢房里,因为原本主家留下的床铺不够住,地上还铺满了被褥,显得乱糟糟的,在四爷府里待惯的冯宝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皱皱眉,低声道:“这都快赶上猪窝样了,你们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留在房间里的小丫鬟脸色尴尬地屈膝道:“管家说的是,奴婢这就收拾儿。”

    因为小院的房间有限,所有的丫鬟仆妇都要住在一块,光是伺候弘晖和小丽娘的小丫鬟就有四个人,再加上两个厨娘、两个打扫院子、看门户的粗使婆子,八个人就挤在这两间阔的厢房里,每个人的贴身行李不多,却也不算少,这房间里会乱些,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冯宝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

    他见小丫鬟说着就要去整理地上铺着的被褥,忙一脸嫌弃地叫停。

    “这会儿就别忙活啦,等晚上没事的时候,你们自个儿再慢慢收拾吧,我可没时间等着你们收拾,我过来是和你们说说咱们金府的一些规矩,你们俩仔细地听着,稍后再和其他人仔细说说,省得我跟你们费吐沫星子了!”

    说着,他就将简化版的四爷府家规和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念叨了一遍。

    “你们都记下了吧?”冯宝瞧着眼前两个听得眼睛都直了的小丫鬟,冷声问道。

    “奴婢记住了!”小丫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至于记不记得住,谁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将这么林林总总上百条的规矩都记清楚,要是能够记得清楚,她们估计也不会做伺候人的丫头子了。

    冯宝可不管这些闲事,满意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行了,记住就行,稍后和那些不在这里的丫头仆妇都好好说说,别看咱们金府是不大,但是该有的规矩都是有的,要是谁犯了规矩,那就别怪冯管家我手下无情了,到时候乱棍打死,一张席子丢到城外乱葬岗就是,不过你们也不必怕,守着规矩,谁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你们。”

    “奴婢明白,多谢冯管家教诲。”小丫鬟连声答道。

    冯宝也找到些当太监总管的意思啦,脸上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换了种语气,很是体恤似的说道:“你们别看现在委屈,有你们享福的时候,明个儿有裁缝进府给你们裁剪新衣,新被褥和毡毯什么的,也都会置办起来的,还有泥瓦匠来盘炕,到时候你们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地睡在地上了。”

    “多谢冯管家体恤。”小丫鬟们继续答道,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冯宝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被两个小丫鬟恭维得高兴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底下了,笑着说道:“你们也不必这般拘谨,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管家我说,咱们主子都是大方的主,地位更是非比寻常,这就是咱们主子小住几日的地方,等往后回到府里,你们就明白啦!”

    说完,他就摇晃着膀子,笑呵呵地回到了院里,回自个儿在倒座房的房间歇着了。

    这一天忙活下来,他感觉他这两条腿都不是自个儿的了,不过这辛苦都是值得的,让弘晖阿哥满意了,以后就是回到府里了,四爷怪罪下来,弘晖阿哥也会保住他,再加上有这段同甘共苦的情分在,他还愁不能成为弘晖阿哥跟前儿的第一人。

    可怜冯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刚回到府里就被四爷命人乱棍打死了。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虑不到那么多,因为他才刚刚回到房间,换下身上这套在外跑一天,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汗的外袍和里衣,还不等他从包袱里翻出干净衣服更换,外面就响起了小丫鬟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冯宝敛好了衣襟,冷声问道,同时迈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一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丫鬟捧着一个木质的热水盆,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奴婢想着管家忙活一天啦,肯定很是辛苦,便去厨房打了盆热水送来,给管家您泡泡脚,好歹解解乏!”

    说完,她就溜边儿挤进了房间里。

    别看这些小丫鬟的年纪小,但是在人牙子手里都学会了看人脸色的本事。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诗兰闻言,笑着点点头,一边取出那套尔芙要穿的裘皮大氅披在尔芙的肩头,一边吩咐诗晴将她叠好的那件夹棉披风包起来备用,她主要是怕自家主子半路又觉得热了,多带件薄些的披风备着,有备无患。

    “天气越来越冷了,给四爷准备的换洗衣物也要换些厚袍子了!”

    “咱们府里各院的炭火也要准备得充足些,尤其是府里那些洒扫仆妇们那边,本就是住在难见阳光的倒座房里,阴湿得很,要是再少了炭盆取暖避寒,那日子就更难过了!”

    “主子,您这会儿就别操心这些事了,管事嬷嬷那边都准备好啦!”诗晴一边快手快脚地整理着要带进宫里给德妃娘娘的各种礼物匣子,免得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混进去,一边笑着劝道,自家主子就是这样,生怕府里的仆从杂役们过得太苦。

    尔芙闻言,笑着摇摇头,将落满薄雪的双手收回到大氅里,静静地望着天边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的错觉,她总是觉得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早了。

    少时片刻,诗兰和诗情准备齐当地来到了尔芙的身边。

    “你们也不多穿件棉马甲,仔细着着凉!”尔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笑着回眸,只是看清楚她们身上所穿的半旧棉袍,便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低声提醒道。

    “主子,您就放心吧,别看奴婢们身上这些棉袍是半新不旧的,但是都是才添过棉絮的,暖和着呢,要是再穿上棉马甲什么的,那就要热死人了!”诗晴忙撩起外袍的一角,指着还崭新崭新的针脚,笑着说道。

    尔芙闻言,伸手摸了摸诗兰她们身上棉袍的厚度,觉得还算是厚实,便不再说了。

    进宫的路都是走惯的老路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宫门前那片用汉白玉铺就的空地上,诗晴先跳下马车,配合着车把式将脚踏摆放妥当,小心翼翼地扶着穿成球的尔芙下了马车,她又和诗兰替尔芙整理好身上微皱的亮紫色旗装袍摆,轻轻地捋顺了裘皮大氅上细密的绒毛,这才扶着鼻尖带汗的尔芙往等在宫门口的引路宫女跟前儿走去。

    德妃娘娘派出来的引路宫女,也是尔芙的熟人了,正是德妃娘娘跟前儿的掌事宫女苏姚,她笑吟吟地迈步上前给尔芙见过礼,接替了诗兰的位置,虚扶着尔芙的胳膊,往宫里走去。

    诗兰适时地退后半步,一手拎着自家主子送给德妃娘娘的礼物匣子,一手提着那个装满自家主子给四爷准备好的换洗衣物的包袱,走到宫门旁那间专门负责搜检的房间里过堂去了,送进宫里的玩意儿,检查得越是仔细越好,这样也省得到时候出现问题了,所以就算以尔芙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搜检,便顺顺当当地将东西带进宫,却还是让诗兰照足规矩做事。

    小心谨慎,其实就是宫里宫外这些内外命妇们的行事准则。

    尔芙和引路宫女苏姚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脚步缓缓,却是半步不停,这样既不会让别人挑出错处来,也省得诗兰跟在后面追得太累。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越来越接近永和宫,尔芙开始了频频后望的动作。

    因为往常尔芙这么慢慢悠悠地在宫里走个十来分钟的时间,留在后面等待那些侍卫和搜检太监们检查过随身行李包裹的诗兰就会跟上来了,但是今个儿出现了意外,尔芙和苏姚都走到永和宫外,诗兰还没过来呢!

    “这是怎么回事呢?”永和宫外,尔芙有些沉不住气地低声嘀咕着。

    苏姚闻声,笑着屈膝一礼,柔声答道:“福晋,您不必担心,因为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守卫宫闱禁地的那些侍卫和搜检太监是会格外认真些的,若是您还不放心,那奴婢去安排个人盯着些!”

    尔芙倒是也没有和苏姚客气,因为她是真的有些不放心:“如此就再好不过了!”说完,她又让诗晴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荷包,塞到了苏姚的手里,在宫里行走,最讲究的就是礼多人不怪,宁可多给些赏钱,也不能抠门小气,不然丢脸是小事,怕是被人设计到死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她塞给苏姚荷包打赏的原因,倒不是担心这些事情。

    她主要是希望苏姚能多多在德妃娘娘跟前儿替自个儿美言几句,有了赏钱铺路,就算是苏姚不能替自个儿美言几句,总不好意思再在德妃娘娘跟前儿抹黑自个儿,挑拨自个儿和德妃娘娘的关系吧。

    对于宫里这些宫女嬷嬷们,尔芙从不介意以最恶劣的心肠去揣度她们的心思。

    因为任谁常年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心境有些扭曲,人性尽是黑暗面,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少时片刻,苏姚一路送着尔芙进到永和宫的正殿见德妃娘娘请安,又对着德妃娘娘低语两句,便下去安排宫婢往宫门口的方向迎接尔芙的陪嫁丫鬟诗兰童鞋去了,她自个儿则是捧着其他宫女准备好的茶点,重新回到德妃娘娘跟前儿伺候着。

    德妃娘娘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袍服,素面朝天地坐在偏殿的临窗大炕上,脑袋瓜儿上还勒着一道镶绿松石的抹额,脸色也显得不是太好,很是随意地指指身侧的空位,招呼着尔芙坐下说话,只是一开口就是一件让尔芙有些为难的事情。

    “其实额娘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但是你们舅舅的事情,咱们也不能不管,他家老大憨厚稳重,他家老二聪明能干,你和老四说说,好歹给他们安排个差事,也不求什么高官厚禄,有个事由,总好过让他们家里闲着,整日往戏园子里胡混。”德妃娘娘说着话,将一份言辞恳切的书信递给了尔芙。

    这封信是德妃娘娘的娘家兄弟的亲笔书信。

    尔芙接过书信,大致地扫看了一遍,便将这封信还给了德妃娘娘,同时稍显为难地婉拒道:“娘娘,不是妾身有意推诿,但是妾身是内宅女眷,实在不好插手、也没能力插手王爷在朝堂之上的那些大事。

    不过舅舅信里说的那些个事儿,妾身一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告给王爷知道,只是王爷会如何安排,那妾身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王爷的性子,最是铁面无私,怕是轻易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给出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建议。

    “妾身一介女流,在别的方面是帮不到舅舅家的两位兄弟了,但是在银钱这方面,还能够帮助舅舅家几分。”说完,她就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银票掏出来,递到了德妃娘娘的跟前儿。

    其实尔芙进宫前就已经收到风声,早早准备了一份足有五千两的银票备着呢……

    德妃娘娘闻言,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到袖管里,脸色却仍然阴沉得很,她到底是有些不高兴尔芙的推辞婉拒之言,但是她也不会为了这些事就和尔芙这个儿媳妇闹僵。

    毕竟她都这把年纪了,曾经依靠娘家过日子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她还是要靠着老四这个早早就养在佟佳皇后跟前儿的儿子呢,而且老四对尔芙的心思,德妃娘娘看在眼里,也是最了解的,不过该摆的脸色,总是要摆出来的,不然她娘家那些亲戚那边儿也不好交代。

    当年她能够从奉茶宫女成为康熙帝的枕边人,依仗娘家颇多,如今她是一宫之主,身居高位,娘家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落下,仅她所属的一支被抬旗入正黄旗,但是朝上朝下,却没个正儿八经的官位可倚,内务府里那些其他的包衣大族,也是视乌雅氏一族如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针对,让乌雅氏一族的处境越发艰难。

    此时,正是需要她帮衬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愿意被自个儿娘家那些亲戚说她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对了,赫赫那丫头的事,你也得放在心上。

    她的性子是泼辣了些,却没有坏心,待人也真诚,加之身子骨都毁了,便是被封为侧福晋,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相反她还会感念你的照拂恩情,处处帮衬着你,也能让你省心些。

    本宫早前还听旁人说起过,好像你府里的那几位乌拉那拉氏出身的偏房妾室,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有了赫赫那丫头帮衬着你,你对付她们这些个姐姐妹妹的,也容易些啊!”德妃娘娘表示自个儿心情不爽,那就要好好地给尔芙添添堵,她摆出一副知心长辈的模样,笑脸盈盈地提起了其他让尔芙为难的事情。

    对于乌雅赫赫的事,尔芙早就答应过德妃娘娘了,她也在努力说服四爷替乌雅赫赫请封,甚至四爷都已经将请封折子递到康熙帝的御案之上了,但是就卡在康熙帝那了。

    因为康熙帝觉得将德妃娘娘本家一支抬入正黄旗旗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德妃娘娘的娘家侄女以格格之礼入老四府里伺候,本就有些委屈四爷的意思,若是再将无子傍身的乌雅赫赫晋封为侧福晋,那就是恩宠太过,实在是祸不是福了,所以就将这份请封奏折压下来了。

    尔芙记得四爷曾和德妃娘娘说起过此事,德妃娘娘又旧事重提,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稍显为难地拧着眉,不得不将这件事再重复一遍,以表示她并不反感乌雅赫赫登上侧福晋之位,只是实在是力有不逮,扶不起乌雅赫赫这么一位格格登上侧福晋之位,同时还答应她会遍请名医,替乌雅赫赫治好身子,争取让乌雅赫赫早日诞下麟儿,名正言顺地坐稳侧福晋之位。

    “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本宫也放心了。”德妃娘娘苦笑着说道。

    随即,她就如同沉浸在过往种种般地开始给尔芙忆苦思甜了。

    “本宫这辈子看似风光,实则是苦得很,旁人都羡慕本宫多子多福,但是生得再多又如何呢,真正养活到成人的孩子,也不过就老四和老十四、温宪这三个孩子而已。

    老四呢,才刚出生就被皇上抱到了佟佳皇后跟前儿养着。

    本宫是他的亲娘,他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但是他却没有陪伴过本宫一天,别人见老四养在佟佳皇后的跟前儿,都说是本宫为了得到更高的位分,连亲生的孩子都能豁得出去,但是她们没看到本宫月子里就长泪相伴的痛苦。

    老六呢,出生就被皇上赐名为祚,本宫也是怀着他的时候被晋封嫔位的。

    那孩子长得好,身子骨壮实,但是就因为名字,那么康健的孩子就死在了风寒上,本宫这些年从未放弃过调查清楚他的死因,却是一无所获,许是这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有份动手吧。”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眼角划过了两滴清泪。

    显然,她从未遗忘过六皇子胤祚之死所带来的那些痛苦。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本宫对这争宠争位的事,真是腻歪透了,甚至想自请出家,只是皇上可怜本宫,不论如何都不肯应允,还特地晋封了本宫德妃之位。

    本宫从区区奉茶宫女成为一宫之主,这是何等的荣耀……

    其实呢,不过就是一种别样的补偿罢了,补偿本宫没了老六那个好孩子罢了。

    再后来的事就简单了,在这宫里,本宫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宫外也没有强势的母族可以依靠,还敢和皇上闹别扭、耍性子,结果可想而知。

    惹恼了皇上,本宫没有了皇上的恩宠护身,又身居高位,偏偏还曾是宫里的宠妃,那些曾经看着本宫碍眼的女人,那些正瞧着眼红的女人,便开始不约而同的针对起本宫这个无宠无子傍身的可怜人。

    这宫里折磨人的手段多狠啊,她们逼得本宫发了疯……

    那段时间,本宫不择手段地和她们斗,为了有足够的倚仗和她们斗,本宫不顾身体上的不适,竟然服下了催孕的秘药,结果老七出生就是个身体不好的,还不到一岁上,便那么早早地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德妃娘娘已经是泪雨滂沱,显然是沉浸在过往种种里,不能自拔了,看得尔芙一阵心疼和同情。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德妃娘娘闻言,泪中带笑地抬起头来,用一种很难用语言所描述的神情,注视着坐在自个儿对面的尔芙,颤声道:“无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压在本宫心里太久了,今个儿就让本宫往外好好倒倒这些苦水吧!

    其实本宫想起这些事,和你说起这些事,不但不会伤到了身体,反而还能让本宫心里轻松些。

    因为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本宫没办法和旁人说起,只能一个人忍着,哭不敢哭,笑笑不出来的,现在也就能和你念叨念叨吧!

    你虽是老四的福晋,但是你在本宫的心里,更是本宫的知心人。

    因为就是你费尽心思地温暖了本宫的心,也是你想方设法地温暖了老四的心,让本宫能和老四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让老四能时常来瞧瞧本宫这个不曾抚养过一日的娘,你做的那些事,你仅仅是为了老四好,仅仅是为了本宫好,本宫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本宫能和念叨念叨这些心里话。

    好啦,你就让本宫痛痛快快地将这些话都说出来吧,本宫心里太苦了!”

    说完,她就拧着帕子,擦擦自个儿脸上的眼泪,也端起尔芙递过来的热茶,微微抿了口,润了润嗓子,稍稍缓和了情绪,她其实并没有打算和尔芙如此掏心掏肺地畅聊过往,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瞧着尔芙就不自觉地将藏在心里的往事都说出来了,还说出了一些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不过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德妃娘娘也就打算放开防备地好好倒倒苦水了。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一口气地喝光了茶碗里的剩茶,然后洒脱地用袖子擦擦嘴角,继续和尔芙倒着心里的苦水:“老七那丫头死得太冤枉了,因为但凡本宫那时候有一点点的理智在,本宫都不会不顾身体状况地强行有孕,让好好的孩子生下来就注定活不到周岁。

    老七过世后,本宫都不知道本宫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本宫太后悔了。

    后来温宪的出生,于本宫而言,真是天赐之宝一般的存在。

    本宫至今还能记得温宪出生时候的模样,其实她也不是足月出生的,那时候本宫还沉浸在老七那丫头过世的痛苦中,虽然不至于茶饭不思吧,但是难免有些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本宫的殿门口撒了菜油,本宫一脚踩下去就摔倒了,当时就是满眼的血色,本宫就那样生产了。

    她的脸都是红的、皱巴巴的,好像小老头似的,秃秃的脑袋,那叫一个丑。

    不过就算是温宪出生的时候不漂亮、不精致,但是本宫还是将她视若珍宝,因为她和老七就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好似是上天将老七还给了本宫。

    温宪也是聪颖,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博古通今,饱读诗书,甚至比那些跟着师傅在尚书房读书的阿哥们都要出众。

    只是本宫见她越出众,便也越担心她的归宿。

    你也知道,这宫里的公主们并不幸福,往往要远嫁和亲,一旦离开了从小生活的紫禁城,她们并不适应塞外苦寒的生活,早逝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反而过得好、过得如意的公主是少见的。

    本宫不舍得温宪远嫁,也不愿意温宪远嫁,但是也怕她会远嫁。

    当其他公主跟着嬷嬷们学习针黹女工、研究厨艺的时候,本宫就仗着恩宠,求着皇上答应让她随老十四一块读书、习武,本宫希望她有康健的身体和坚韧不拔的性格,为了让她适应草原生活,甚至主动将她送给太后抚养,因为这样就算是将来她远嫁和亲,兴许也能成为公主当中的少数幸运者,让她能够在偏僻苦寒之地,仍然活得痛快、活得恣意。

    太后无子无女,温宪在她身边,享尽宠爱,如此看来,她和老十四都是本宫最幸运的孩子了,但是相比起老十四,她又是个短命的孩子,本宫瞧着她长大,千求万求地求着皇上将她留在京里,避免了她远嫁和亲,瞧着她披红出阁,本以为她能成为公主里的幸运儿,但是她却早早地过世了。

    那日,于本宫而言,无异于天崩地陷。”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真的有些说不下去了,她仿佛又一次地回到了得到温宪离世消息的那一刻,天旋地转,更荒唐地怀疑是身边宫婢和自个儿开的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但是她的理智又清楚地提醒她是真的,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彻心底,偏偏她还要打起精神去安慰得知死讯就有些不大好的皇太后,天知道她是如何挺过来的。

    因为情绪上的极端悲伤,她捂着脸,不顾仪态地哭出声来。

    其实这本不是德妃娘娘的计划,她是想要和尔芙卖卖可怜,让尔芙明白乌雅赫赫在自个儿心目中的地位,免得尔芙不尽心帮衬乌雅赫赫,但是此时此刻的德妃娘娘却已经没有心情和尔芙谈起乌雅赫赫的事情了。

    确实,乌雅赫赫曾经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温暖。

    不过相比起温宪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乌雅赫赫就是一个卑微得有些可怜的替代品而已,她根本不愿意让她对温宪的那份追忆缅怀之情里,掺杂任何杂质。

    她哭得悲戚,老泪纵横,让尔芙发觉眼前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尽是一位伤感子女早早离世的可怜母亲,她越是如此,尔芙就越是觉得眼圈发涩,也许天下所有母亲赋予给儿女的母爱都是最单纯无私的,便是其中有所算计,也不能掩盖住母亲抚育儿女的那片慈爱之心。

    尔芙想:真该让四爷来看看如此状况下的德妃娘娘。

    她认为四爷和德妃娘娘的关系不能如亲生母子那般和睦热络,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四爷和德妃娘娘都太骄傲了,他们骄傲到不愿意让至亲之人看到自个儿脆弱的一面,若不是机缘巧合,想来德妃娘娘也不会在自个儿跟前儿如此失态。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宫婢们通传禀报的声音。

    四爷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起身相迎呢,德妃娘娘已经拧着帕子,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动作如风地往内殿里走去了。

    果然是如此骄傲!

    “娘娘呢?”就在尔芙回眸看向德妃娘娘背影的时候,四爷已经由宫女请进了偏殿里,他左右环顾一周,却并未注意到内殿门口微微摇晃着的珠帘,低声问道。

    尔芙指指内殿的方向,轻声答道:“娘娘刚刚进内殿去了。”

    四爷闻言,脸色登时一沉。

    尔芙见状就明白了,这四爷又误会了。

    她忙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娘娘刚刚和我回忆过往的琐事,心里有些沉重,泪洒衣襟,我和娘娘都是妇人,她失态些是无碍,便是旁人见了,也不会觉得不妥,但是你到底是个男子,娘娘行事最是谨慎,自是紧紧忙忙进去整理妆容去了!”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自个儿的猜测。

    “我觉得娘娘的身体有些不舒坦,我过来的时候,见她素面朝天,头上还勒着一条抹额,不过我还没等找到机会问问娘娘呢!”

    四爷听完,颇有感触的低喃道:“娘娘年纪大了,也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说完,他就对着进来奉茶的苏姚,低声吩咐道:“听福晋说起娘娘似是身体不适,你们可曾请过太医过来诊治,还是有什么人惹娘娘不高兴了,只管和本王说!”

    “回王爷的话,娘娘并无身体不适,只是昨个儿夜里偏殿那边有些吵闹,娘娘睡不踏实,闹得娘娘没有能好好休息,所以有些精神不济。”苏姚闻言,倒是也没有瞒着,恭声答道。

    如今这宫里的新人儿位分不高,却个个被皇上宠得性子野极了。

    本来永和宫这边就住着德妃娘娘和后殿里的成妃娘娘,以及两位入宫侍奉已久的贵人小主,德妃娘娘这位主位娘娘性格好,待人宽和,更没有拿捏其他妃嫔的毛病,宫里几位主子处得融洽,但是自打从畅春园回来,那两位新侍奉皇上的常在搬到永和宫来,这宫里的清净就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德妃娘娘不愿意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计较,苏姚她们这些宫婢却心烦已久。

    “偏殿那边住着的是新入宫伺候的?”四爷时男子,他不好插手宫闱之事,尔芙作为德妃娘娘的儿媳妇,便不需要顾忌这些繁文缛节了,她得到四爷的眼神暗示之后,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是的,正是新入宫伺候的两位常在小主。”苏姚轻声答道。

    苏姚还要说说这两位常在小主的问题,德妃娘娘已经仪容齐整地走出内殿了,她很是及时地开口制止住了苏姚,挥挥手将苏姚打发了下去,扭头对着尔芙和四爷说道:“她们年纪小,爱玩爱闹,但是对本宫恭敬有加,并无任何出格之举,你们别听苏姚胡说!”

    “娘娘,妾身和王爷都知道您是最爱清净的,若是那两位新人常在吵闹得厉害了,不如将寻个由头将她们打发到其他宫里去,旁人也不会挑出您的错处,若是您不好出面的话,那妾身就让小七来给您做做伴!”尔芙闻言,却并不认为苏姚是在胡说,因为苏姚要是敢随口胡说,德妃娘娘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在跟前儿伺候着了。

    而她所提出的让小七进宫给德妃娘娘作伴,更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她想出的办法,因为总不能让小七进宫没个住处吧,这样就可以让德妃娘娘名正言顺地将那两位常在小主安排到其他宫里住着去了。

    不过德妃娘娘却没有打算同意尔芙这个任谁都能看出来问题所在的建议,她神色淡淡地摇摇头后,笑着道:“本宫和成妃、两位贵人住在永和宫里是住,多添两个常在同住,也是住,本宫没有那么矫情,而且本宫没有休息好,也不是她们两个闹的,本宫这年纪越来越大了,精神劲头不如以前,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说皇上才刚刚离宫出巡,本宫就将他新纳的常在赶出永和宫去,瞧着也不好。”说完,她又是坦然一笑,以示自个儿并不在意这些琐事,但是她心里何尝不想将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人儿赶出去呢,她就是不愿意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毕竟现在是老四和老三监国理政,正被朝臣宗亲盯得紧呢,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兴许都会引申出天大的麻烦来,她实在是不愿意给老四增添麻烦。

    “娘娘,您实在不必顾虑太多,只管自个儿高兴就是。”尔芙看不出这点,四爷却看出了德妃娘娘的顾忌,他笑着来到德妃娘娘的跟前儿,轻声劝道,他是和德妃的关系不太亲近,但是他也不愿意自个儿的额娘过得太委屈自个儿了。

    德妃娘娘又是一阵摇头,因为她在宫里这些年,比谁都清楚宫里的事,但凡是在宫里生活的女人,便是身居高位,贵为皇后,也没有人真正高兴痛快,很多时候都是自个儿哄自个儿高兴罢了,她也是一时接受不了皇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薄情举动,过上几日,这点不痛快就过去了。

    她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事,她都这把年纪了,早就没有那些争宠的心思了……

    四爷见德妃娘娘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将那两个惹德妃娘娘不高兴的常在记在了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人儿:“儿臣瞧着娘娘的脸色不大好,便是不想法子将惹您不痛快的人轰出去,也该请太医过来瞧瞧,让他给您开些安神的汤药,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啊!”

    “得得得,一会儿就让苏姚去请!”德妃娘娘闻言,笑着点点头。

    她不想再顾前顾后,不想去考虑别人会如何看待自个儿,她只是享受老四对自个儿的关心和体贴,这是一个母亲最大的享受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德妃娘娘点点头,也叹了口气,轻声劝道:“没消息就没消息吧,你也不用太着急了,他是个阿哥,身边有冯宝跟着伺候,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开阔开阔眼界,其实也是件好事,总比整日窝在你那巴掌大的亲王府里头胡思乱想要强些。”

    “儿臣也唯有这么想了。”四爷笑笑,点头答道,“俗话说得好,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原本儿臣还真是没有什么体会,但是打从这些孩子们大了,越来越不听管教了,儿臣总算是明白了。”

    说完,他有些尴尬地抬头看向了坐在炕上的德妃娘娘。

    以前四爷总是觉得德妃娘娘将他交给佟佳皇后抚养,心里想的都是自身尊荣富贵,后来尔芙开解他,他虽然放软态度,算是和德妃娘娘的关系和缓了些,但是却隐隐觉得尔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懂他心里的苦,只是他不愿意辜负尔芙的一片好意,也不想让其他兄弟揪着他和德妃娘娘的关系挑刺,这才顺坡下驴地主动和德妃娘娘亲近起来……

    不过随着茉雅琦离家出走、弘晖离府偷跑和小五格格身体孱弱的这些事发生以后,他突然就悟了!

    也许当初德妃娘娘将他交给佟佳皇后抚养,其实是为了他能平安长大呢!

    毕竟宫里的水太深了,当时德妃娘娘就是一位不起眼的贵人小主,又是以区区奉茶宫女的身份成为康熙帝的妃嫔,便是有内务府当差的族人相助,但是比起那几位出身显贵、家世煊隆的宫妃娘娘,无异于是家雀对上了盘旋九霄的雄鹰一般,耗尽心力才得以勉强自保,又如何能保护好他这个皇子呢!

    那时候宫里的情况,远不是近几年宫里的情况可媲美的,死在阴谋算计里的皇子、皇女就足有两位数,其中确实有身体不好的病秧子,却更多都是身体康健的孩子,便是那些病秧子时有些小病小灾缠身,但是宫里有经验丰富、医术高超的太医、嬷嬷们小心伺候着,怎么就那么容易就夭折过世呢,其中若是没有某些心狠手辣的宫妃下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自个儿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降世的,德妃娘娘留他在身边,怎么能护得住……

    想到这里,四爷越发后悔自个儿先前不成熟的举动,他确信自个儿错了,因为就算德妃娘娘心里盘算着名分荣宠等好处,但是单单是在千难万难之间,生下自个儿,如此大恩,便不是他能够无视的……

    他看向德妃娘娘的眼神,越发温暖,也越发眷恋孺慕之色。

    德妃娘娘见状,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眼圈涩涩的,要知道老四是她第一个孩子,在她的心目中,本就是特殊,虽然是从小就养在佟佳皇后的跟前儿,但是她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他,她越是惦记老四,也就越是不敢靠近,因为她怕她的举动引起佟佳皇后的反感,迁怒到老四身上。

    当时,她想老四想得狠了,唯有眼巴巴地守在承乾宫宫门外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过即便是她如此小心翼翼地想要看看老四,还是会引起佟佳皇后的不满,借故罚跪、抄经,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在她没有去偷看老四之前,她还能趁着每日晨起的请安礼空档,瞧瞧老四那孩子,但是打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在请安礼上见过老四了。

    后来的事么,她好不容易熬到佟佳皇后病亟崩逝,本想着能就此将老四接回到自个儿的身边,便是那时候老四已经到住进阿哥所的年纪了,不能和她同住永和宫,但是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好歹是能够见见老四这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佟佳皇后是真狠,早已经在病中恳求康熙帝将老四记养在她的名下,代为抚育和记养名下的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为养母子关系,后者则是亲母子关系,也就意味着老四和她德妃乌雅氏再无半点关系,好在康熙帝还算怜悯她乌雅氏生子不已,并未答允佟佳皇后的请求,但是却也不好在佟佳皇后过世后,便将老四交回给她乌雅氏教养了。

    原本康熙帝这样的安排,对德妃娘娘和老四之后的相处是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佟佳皇后早年就安排在老四跟前儿的宫婢嬷嬷们,却在坚持不懈地挑拨着德妃娘娘和老四之间的关系,这是佟佳氏一族和佟佳皇后早商量好的办法。

    因为佟佳氏一族不愿意多年心血白费,放弃掉老四这么一个已经快要成年的皇子,任由德妃娘娘将老四的心都拉拢过去,疏远他们佟佳氏一族。

    这些年,德妃娘娘瞧着老四和自个儿生分的样子,她看似是不以为然,心里却早已经是苦海泛波。

    因为她知道康熙帝最看重孝道,老四对佟佳皇后的抚育之恩念念不忘,在康熙帝眼里是优点,但是若是她和老四的关系闹僵了,那么康熙帝就会觉得老四淡漠亲情,她不愿意老四好不容易在朝中站稳跟脚儿,却折在和自个儿的关系上,也就唯有苦苦忍耐心中的酸楚和无奈了。

    后来就等来了尔芙这个不懂宫规如同愣头青似的侧福晋。

    原本德妃娘娘将尔芙指给老四为侧福晋是无奈之举,因为尔芙和老四在宫中碰面的事情,看似不起眼,但是却是件犯忌讳的事,若是没人追根究底,若是没人借机生事,那这件事就会很快地烟消云散,不过这宫里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能除去老四的好机会呢……

    德妃娘娘得知消息的时候,真是恨不能将尔芙这个愣头青的秀女溺死在井里。

    不过她也知道这宫里处处都是她那些情敌的眼线耳目,她根本不可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除掉尔芙,相反她的任何举动都会授人以柄,所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这才急忙以老四子嗣不丰、后宅孤零、少有满八旗秀女侍候为由,将一份请旨赐婚的奏表送到康熙帝的御前。

    那是她做过的最冒险的决定,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调查清楚尔芙的来历背景。

    若是尔芙的来历有异,背后有其他宫妃的黑手操控,那么她这份奏疏送到御前去,便可能越描越黑,甚至可能将一颗钉子亲手送进了老四的后院里,所幸……

    只能说是庆幸。

    德妃娘娘事后调查发现,尔芙的来历,还算干净,本是瓜尔佳氏祜满的福晋郭络罗氏送进宫里来协助和嫔瓜尔佳氏在宫里站稳脚跟儿的棋子,她私心想,也许尔芙是不愿意和姐妹共侍一夫,这才会兵出险招,和宫里这些成年的皇子玩起了偶遇的梗,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将尔芙送进老四的府里为侧福晋,便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想法子将两个效力于乌雅氏的宫女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因为德妃娘娘担心自个儿的安排会害了老四,她宁愿小心些,便是事后被老四误会她的动机,她也在所不惜了。

    这也就是尔芙真没有坏心,不然不等乌拉那拉氏出手,她就死在德妃娘娘手里了。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扭头瞧瞧坐在旁边扭手指玩儿的尔芙,露出一抹慈惠的笑容,也是她的冒险之举,让她和老四的关系有了缓和的契机。

    那时候,她瞧着瓜尔佳氏尔芙就如同愣头青似的为自个儿和老四想办法缓和关系,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一向非重大场合就滴酒不沾的她,一向很自律的她,愣是破天荒地喝到酩酊大醉,在宫里对月高歌,真是仪态尽失、狼狈至极。

    不过她那会儿是高兴,她高兴她和老四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缓和的可能,但是却远不如现在高兴,因为她真的在老四的眼里看到了老四对自个儿的那份孺慕之情了,和之前敷衍做作的表演大为不同。

    她入宫多年,从未如此时这般高兴畅快……

    只是德妃娘娘这一高兴,好不容易才擦干的眼泪就又流出来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泪中带笑的感慨道:“你存心要将我的眼泪引出来啊,有你这句话,我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舒坦了,早知道就不让苏姚去请太医了!”

    “额娘,那该请太医还是要请太医的……”四爷笑着将自个儿袖管里的帕子递上,恭声劝道,其实他也看出德妃娘娘为何有如此感慨了,弄得他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自个儿真是太糊涂了,竟然为了幼年时的那点不痛快,竟然为了宫婢嬷嬷们说的那些混账话,和德妃娘娘生分了这么许多年。

    幸好尔芙替自个儿安排好和德妃娘娘缓和关系的契机,不然他要后悔一辈子……

    “娘娘,您今个儿哭得有些频繁,知道的是您心里高兴得哭了几场,若是让那些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呢,再说一会儿太医就要过来了,不如让妾身伺候您重新梳洗下吧!”尔芙见状,扭头瞧瞧同样眼泪在眼圈打转转的四爷,笑着劝道。

    她可不想被德妃娘娘和四爷的眼泪给淹没了……

    “对对对,还是媳妇想得周到,快扶我进内殿去梳洗下,另外我还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和老四,你也一块拿出来吧!”德妃娘娘到底是宫里浸染大半辈子的老人儿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个儿现在的状态被旁人瞧见要引出多少是非来,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

    尔芙闻言,则赶忙起身来到炕边伺候着了。

    她半蹲下身子,一边替德妃娘娘整理好微皱的袍摆,一边将脚踏上的鞋子摆正,方便德妃娘娘趿拉着下炕,这才伸手扶着动作有些不方便的德妃娘娘起身,她听着德妃娘娘的闷哼声,有些担心的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坦?”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腿上的老毛病了!”德妃娘娘站在脚踏上缓了缓劲,这才皱着眉答道,说着,她就让尔芙扶着自个儿往内殿里走去。

    她担心尔芙当着老四的面,追问她这老毛病的由来。

    因为她这老寒腿就是被佟佳皇后罚跪罚出来的,才刚出月子没几天,便被佟佳贵妃惩罚跪在宫门外的风道口里,膝下是冰冷梆硬的鹅卵石小路,身前背后是呼啸而过的北风,连件披风都不让穿,这一下子就落下病根儿了,后来再怎么养都没有养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老寒腿的病症就越明显了。

    内殿里,尔芙一边给德妃娘娘拧着湿帕子擦脸,一边观察着德妃娘娘的表情,只见德妃娘娘的眉头越蹙越紧,显然是她这老寒腿的毛病很严重,已经达到连站着都是一种负担了。

    “娘娘到旁边坐坐吧!”她将手里的温热帕子递给德妃娘娘,轻声劝道。

    “没事,本宫还没有那么矫情呢,缓缓就好了,其实这就是坐着的时间有些久了,冷不丁站起来就觉得不得劲,要真是一阵站着、走着,还不觉得难受!”德妃娘娘擦拭着手脸,闷声答道,同时她已经迈步走到内殿靠窗摆着的妆台前坐下身子了,别看她这嘴上说得坚强,但是这身子骨还真是有些撑不住。

    尔芙见状,忙用家伙什把地当间烧着的炭炉往德妃娘娘跟前儿推推。

    她虽然不知道德妃娘娘腰腿不适的原因,但是想来暖和些,总会觉得舒坦些,尤其是如德妃娘娘这样年纪的女人,应该最是畏寒怕冷了,身上的小毛病,也多和年轻的时候风寒入骨有关。

    “行了,你就别再旁边傻站着了,抓紧替本宫拾辍拾辍妆容吧!”

    尔芙闻言,笑着道:“您别看妾身旁的本事不行,但是化妆这门手艺,那妾身是正儿八经的行家里手。”说着,她就露胳膊挽袖子地来到了德妃娘娘身后。

    只见她一手拿着装满珍珠粉的瓷盒,一手拿着用上等丝绒制成的粉扑,趁着德妃娘娘皮肤正湿润着,动作轻盈灵巧地用莹白如玉的珍珠粉仔仔细细地替德妃娘娘扑着粉,尤其是眼角和唇角等细纹较多的位置,她玉手扫过之处,登时便如同剥壳鸡蛋那般光滑细嫩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四爷知道德妃娘娘年少时候就已经入宫,对外面的一切都大为好奇,便可着劲地说外面的新鲜事,连街头那些地痞泼皮耍无赖讹人的花花手段,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别说德妃娘娘听得稀罕不已,就是经常有机会初入府门去街上转转的尔芙听了,也觉得是新鲜极了。

    就这样,德妃娘娘和尔芙被四爷逗得笑声不断,也等来了苏姚请过来的太医。

    照规矩来讲,太医是外男,也就是不能亲自替宫里的妃嫔娘娘们搭脉看诊的,大多都是通过娘娘身边的宫女描述来判断病情,这样一来,准确度就会大大降低,但是今个儿四爷坐在这里,他很担心德妃娘娘的身体情况,也怕娘娘有些私隐是不好当着尔芙和自个儿这样的晚辈对太医言说的,所以他细细交代太医要亲自替德妃娘娘看诊后,便寻借口和尔芙避出去了。

    为了不给德妃娘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和尔芙也没有走远,就站在廊下等候着。

    而就这一等,又出麻烦了。

    尔芙和四爷才刚刚走到廊下站定,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身上披着的裘皮大氅,便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嗲嗲的请安声:“奴婢见过雍亲王、见过雍亲王福晋!”

    她闻声回眸,脸上稍显不悦。

    “你是哪宫伺候的,我瞧着你怎么有些眼生呢?”尔芙不等四爷搭腔的抢先问道。

    来人闻言,笑着屈膝一礼,恭声答道:“奴婢是新到和嫔娘娘宫里伺候的掌事宫女素尘,福晋未曾见过奴婢,自是瞧着眼生些的!”

    “哦,你不在和嫔娘娘的宫里好好伺候,怎么来永和宫了?”尔芙继续问道。

    “回福晋的话,娘娘听说您今个儿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特地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上好的席面,想着这会儿都快晌午了,您这边应该也不是很忙了,便让奴婢请您过去稍坐坐!”

    素尘面上恭敬有加、举止谦卑,但是心下却有些犯别扭了。

    她暗道:也许新进宫的那些人不知道尔芙和和嫔的关系,但是她是和嫔跟前儿的掌事宫女,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和嫔和尔芙之间的关系,两人明明是血脉相通的姐妹,她这会儿出现在永和宫,还主动过来给她四福晋和雍亲王请安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自家主子惦记着四福晋这个已经改名换姓、背弃祖宗的混账妹妹……

    好吧,素尘这位刚到和嫔跟前儿伺候的掌事宫女,已经成为了和嫔的脑残粉。

    和嫔失去了子嗣和家世做靠山之后,又发现康熙帝对她的兴趣大不如从前,她在备受奚落之后,便玩起了德妃娘娘早就玩烂的贤良淑德套路,不争不显、尽是温婉贤淑的一面,妄图另辟蹊径地重获康熙帝的喜爱,为此她甚至将身边一些知道她真实性情的老人儿都轰走了,又重新调了一批容易洗脑的新人儿。

    而此时尔芙的种种表现在素尘的眼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人模样。

    好在尔芙不知道素尘心里所想,不然尔芙一定会将吐素尘一脸唾沫星子,眼睛瞎到这程度就该好好呆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真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就她一个聪明人呢!

    “既是和嫔娘娘请你,那你就过去瞧瞧吧,娘娘也不会怪你,只是你早些过来就是了,这里有爷陪着呢,记得回来用膳!”四爷站在旁边,见尔芙迟迟没有搭茬,笑着拍拍尔芙的肩膀,轻声交代道。

    他知道尔芙在担心什么,但是他又不能不让尔芙过去和嫔娘娘宫里走一趟,毕竟尔芙和和嫔娘娘的关系是这宫里几乎人尽皆知的事,若是做得太过绝情,对尔芙的名声是有些不好的。

    四爷可以不在乎自个儿的名声如何,却不愿意尔芙的名声有污,不过他也知道尔芙是个不太懂得保护自己的傻丫头,所以他又特地当着和嫔娘娘身边掌事宫女的面,要求尔芙回来用膳,这样尔芙就有很好的理由拒绝和嫔娘娘的留饭了,也就不怕和嫔娘娘在吃食上动什么手脚了。

    尔芙闻言,抿抿嘴儿,还是有些不高兴的点点头,随着素尘往和嫔的宫里走去。

    而就在尔芙离开后,殿里替德妃娘娘搭脉看诊的太医都还没出来呢,一个模样姣好的眼生宫女就摇晃着水蛇腰出现在了四爷的跟前儿,这也是和嫔娘娘安排下的后手,她看不惯尔芙如此风光无限、尽享宠爱的幸福生活,又不能亲自去破坏尔芙和四爷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安排了一个天生媚骨的宫女来接近四爷。

    这宫女的来历,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单单和嫔这么一个已经没任何靠山的妃嫔,还没有资格轻易调动内务府包衣旗下的宫女替她办事,还是做这种犯忌讳的事,这是佟佳氏族的某些人和和嫔接触之后,为了更好地掌控羽翼已丰的四爷,特地安排的棋子。

    为了找出这么一位姿容、仪态、身段都数上乘,又自带媚骨的宫女,便是佟佳氏族这样的煊赫大族,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也是机缘巧合,这个名为雪鸾的宫女和已逝的佟佳皇后还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不过佟佳氏的某些人不但不觉得这点不妥,甚至还觉得这样更好些,因为四爷对佟佳皇后的孺慕之情颇深,想来就算是四爷不喜欢这个雪鸾,冲着雪鸾和佟佳皇后的几分相似,应该也不会留雪鸾继续在宫里做伺候人的宫女,只要四爷将雪鸾收入府里,那么佟佳氏里那些人的辛苦就算是没有白费。

    “你是何人?”四爷瞧着眼前这个有些熟悉的宫女,绷着脸问道。

    “奴婢雪鸾是伺候常在的宫人,常在偶然瞧见王爷竟然在廊下站着,又见王爷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担心王爷被冷风吹着了不舒坦,便让奴婢过来瞧瞧,送件披风给您,这是奴婢先前替家中兄长所制,绣好之后就一直压在箱子里,还未上过身呢,若是王爷不嫌弃……”雪鸾想着老嬷嬷教导自个儿的模样,颔首收胸地站在四爷一米远的位置上,怀里抱着一件绛紫色的细棉布面披风,语气轻柔谦和的缓缓说道。

    只是还不等她说完,四爷就已经冷冰冰的拒绝道:“本王嫌弃!”

    雪鸾闻言,猛地愣住了神,因为惊讶而瞪起来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四爷,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位雍亲王也不按套路出牌啊!

    因为按照她和教导培养她的老嬷嬷所预料那般,虽然雍亲王是位性格淡漠清冷的贵人,却到底是男子,自个儿又和某位身份高得不能再高的贵人有几分相似,由自个儿主动上前示好,雍亲王一定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和温柔,兴许今个儿就会求着德妃做主,将她带回到雍王府去。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自个儿辛辛苦苦的,起五更、爬半夜,点灯熬油做的披风就白费了,为了能让雍亲王更好地感受到她贤惠温柔、心思细密的一面,别看这件披风是棉布做面的夹棉披风,但是内里是最最软薄贴身的杭绸,领口边角的针脚儿,更是细密得如同织出来一般,花色也是按着雍亲王的喜好挑选,那现在雍亲王连瞧都没瞧一眼就拒绝了,她还怎么往下演呢……

    雪鸾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地愣在了原地,但是四爷却不想和她并肩而立地站在廊下,他稍显嫌弃地撇撇嘴角,身不动、膀不摇地就往旁边挪去。

    “既然王爷不喜,那奴婢就告退了!”雪鸾见状,有些气馁地屈膝道。

    说完,她也不等四爷答话,便沿着扶手回廊往自个儿来时的方向走去,原本她是在廊下偷偷绕过来的,但是她现在被四爷的决绝和厌弃打击到心神不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礼仪,一心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让她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地方,竟然直愣愣地奔着四爷的方向走过去了。

    真也是巧了,就在雪鸾绕过四爷身边的刹那,她竟然摔倒了。

    如果尔芙也身在此处,一定会无语地在心里吐槽雪鸾自荐枕席的手段太过狗血、烂俗,但是她不在,她也没机会亲眼看到这狗血烂俗的一幕。

    四爷也是愣神了,他显然没想到雪鸾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直接往自个儿怀里扑。

    而就在此时,殿里替德妃娘娘搭脉看诊的太医,也十分赶巧地出来了。

    廊下,虚张着双臂不知该怎么办的四爷和背着药箱恨不能自戳双目的太医、惊慌失神寻找隐藏的雪鸾、目瞪口呆被吓坏的苏姚四人,八目相对,许久没有言语,还是偏殿里等着四爷和尔芙进来的德妃娘娘察觉到不妥,扒窗往外瞧了,这才赶忙出声将廊下如定格般站在原地的四人叫回到殿里。

    “薛太医,您是太医院里侍奉多年的老人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该心里有数,今个儿就算是本宫拜托您了,拜托您万万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德妃娘娘并没有理会想要开口解释的四爷,也没有去看面红耳赤的雪鸾,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能初入宫闱的太医身上,沉声叮嘱道。

    同时,她也不忘给旁边愣神的苏姚使个眼色,示意苏姚送上封口的银钱。

    苏姚见状,不敢怠慢,只是一时身上也找不出合适的荷包打赏,犹豫了两个呼吸,这才咬咬牙地将腕间戴着的一对翠玉镯子塞到了薛太医的手里,别看这镯子是她身上的饰物,却是德妃娘娘在自个儿十五岁生辰那日送上的贺礼,价值不菲,更有特殊意义,送给薛太医封口,可以说是分量十足了。

    薛太医接过镯子,连连点头应是,看都不敢仔细看一眼就往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他还真不是个贪财的人,只是碰到这种宫闱秘史,他要是不收下这份明显是作为封口用的礼物,那就显得太不识趣了,到时候就算这件事不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真的被传扬出去,这个黑锅都得扣在他的头上,而收下这份礼物就不同了,好歹真被传扬出去的时候,德妃娘娘不会直接怀疑到自个儿的身上,总算是有个能亲自解释清楚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宫里的一种潜规则了。

    “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了薛太医这个外人,德妃娘娘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盯着脸上还泛着红晕的雪鸾,厉声问道,她不信老四会如此色极得在宫里做出什么不合体统的事,更不觉得老四是个不懂四六的糊涂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只能是宫里这些个一心攀龙附凤的宫女不自重了。

    德妃娘娘身居妃位多年,平素里是很温婉淑慧的模样,但是她一旦阴沉下脸来了,摆起宫妃娘娘的架子,也是霸气十足,一个眼神就能吓得雪鸾双膝发软,魂飞九霄。

    “奴婢一时脚软,这才会跌倒在廊下,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就……”

    “就什么,就什么啊?”德妃娘娘被雪鸾吞吞吐吐的模样气得更恼火了,她玉手拍在炕桌上,震得炕桌上摆着的茶碗都叮叮当当地跳起舞来,活脱脱地一个霸王龙附体,恨不能一口吞了雪鸾这个不懂规矩、礼仪的奴才。

    雪鸾被吓得更厉害了几分,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好半天才将自个儿未说完的那句话补全:“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地摔在了雍亲王的跟前儿,这真是个巧合,还望娘娘您明鉴啊,就是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宫里耍这样的小把戏啊!”

    说完,她就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她真是被德妃娘娘吓坏了……

    最重要的就是她也觉得委屈,明明她都已经准备离开了,想着以后再做打算,但是怎么就那么巧地摔在了雍亲王跟前儿,还让薛太医撞了个正着,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要是这样被雍亲王收房,她哪儿还有出头的那天啊!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眼前发黑,恨不能昏过去算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520/ 第一时间欣赏清妾最新章节! 作者:绾心所写的《清妾》为转载作品,清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