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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原本四爷是打算直接将弘晖带回府中的,但是他那会儿正忙着安排皇上和一众兄弟出巡塞外的相关事宜,实在无暇分心,加之他也想着弘晖已经是那么大的小伙子了,如今却因为畏惧去军中历练偷逃出府,简直让他这个做阿玛的都不好意思在人前露面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

    四爷一想,与其即刻将他带回府来,让他那些兄弟在出京前,找各种各样的机会,笑话他教子无方,让他脸面有损,还不如让弘晖在外面多游荡玩耍些日子呢,等到他那些兄弟们和皇上离京后,再将弘晖带回来,等圣驾回銮时,这件事也就被人淡忘,不会旧事重提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安排了两个暗探在弘晖所置办的私宅外盯着,便将其他人都撤回来了。

    正因如此,弘晖再次逃跑的时候,才会轻而易举地甩掉四爷的眼线,彻底消失。

    不过即便是如此,四爷在得知弘晖再次失踪的消息后,他也并不太担心。

    因为他本来着急找回弘晖的原因,就是怕府里这些有子傍身的内眷们动杀心,但是这次弘晖甩开了他派去那些盯梢的眼线和耳目同时,也将其他关注弘晖踪迹的暗探都甩掉了……

    没有了府里这些内眷们别有用心的关注,那弘晖在外戏耍些日子,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早就被除藉被废的格格,竟然就让弘晖落得如此窘迫状况。

    是的,陈福在去面见四爷前,便已经细细盘问过廖三子这位来送信的镖师了。

    廖三子虽然信守承诺,但是却为人木讷,不善言辞,笨嘴拙舌得很,加之尔芙早就被他送来的消息给吓得慌了手脚,哪里还有心情和他盘问细节,不过陈福就不同了,他本就善于观察、心思敏锐,更是怕被四爷问到哑口无言,自然是要好好和廖三子套词一番,再进宫向四爷禀报消息了。

    也是因此,反倒是匆匆从宫里返回的四爷比尔芙更清楚弘晖失踪前后的始末了。

    四爷脸色微沉地坐到书案后,自顾自地研墨铺纸,动作迅速地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疏,吹干墨迹,便直接交到了陈福的手里,同时语气沉重的感慨道:“用八百里加急将这封奏疏送到御前,没有皇上的谕令,谁敢动京里的兵力,谁又敢随意派亲兵出京呢……”

    说完,他又快步往外走去。

    往日里,四爷就是闲来无事时,也能一个人在这间书房里坐上半天,他就是喜欢这种被墨香围绕的感觉,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心里压抑得厉害,沉闷得厉害,心底仿佛有一股怒火需要发泄似的,瞧着那张厚重的书案碍眼,瞧着那精雕细琢的山子摆件碍眼,瞧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碍眼,总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掀翻砸碎……

    只是昔日皇上那句训斥,仍萦绕在他的耳边,他不能让自己做出任何失态之举。

    四爷快步走出书房,却并没有走远,仅仅走到庭院里,便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庭院当间那棵足有怀抱粗的古树下,抬头望着冬日里仍然郁郁葱葱的伞型树冠,满心愁云,萦绕在心,这份苦,这份愁,却是不知该对谁说了。

    嫡长子在外生死难料,他却如困兽般无能为力,他如何不忧心呢!

    “王爷,奴才给您披件衣裳吧,这眼瞧着就要起风了!”苏培盛捧着厚重的裘皮大氅,轻手蹑足地来到四爷身后,轻声提醒道,他知道自家主子爷心里难过,他很想开口劝解自家主子爷几句,但是他也知道自家主子爷的性格,唯有将这份心疼都压在心底,更仔细地伺候着。

    四爷闻言,脸色阴沉如锅底般地转过身来,抬手接过苏培盛手里捧着的裘皮大氅,动作洒脱地披在肩头,便闷头往外走去。

    他要去找人求助。

    苏培盛见状,赶忙跟上,他原以为四爷是要出府办事,还想着要抓紧让小太监去安排车马,却发现四爷走出院门后,便径直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这让他心里一凛,忙赶快追撵几步的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奴才先替您去通传一声吧!”

    他是怕自家主子爷和后院那位脾气不大好的嫡福晋在闹起来,那真是乱上加乱了。

    四爷懒得理会胡思乱想的苏培盛,却也没有阻拦他,随口吩咐道:“爷要去福晋院里坐会儿,你安排人传话去吧!”

    能传话就好,能传话就好!

    苏培盛心下微安,叫过跟前儿最伶俐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两句,便催着小太监过去传话了,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给自家主子爷先打打预防针,毕竟后院那位嫡福晋的性子也是够古怪的,待下人宽和温煦,甚是疼惜,却就是爱和自家主子爷闹性子,为了自家主子爷在福晋那里受挫后,不至于磋磨自个儿这个出气筒,他怎么能装聋作哑呢!

    他也真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一路上,绞尽脑汁地劝,连词都没怎么重复过……

    只是效果就……

    四爷被他念叨得心里厌烦,恨不能将他踹出几里地去,原本仅是阴沉发黑的脸庞,等到正院院门外的时候,已经是黑得发紫了。

    正院里。

    得到小太监传话的尔芙,她扯开腿上搭着的薄被,便来到了妆台前。

    若是以往,她哪里需要如此注意,梳妆打扮是梳妆打扮,却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但是今个儿就有些例外了,她想到四爷现在如炮仗筒似的状态,心里就是一阵抽搐,偏偏她还不能推拒,不然难保这个小心眼儿的爷们不会想歪到其他地方去。

    “将鬓边那两支格外艳丽的红宝石珠花摘了,再把发顶的赤金簪子取了。”

    “换支如意形状的镂空玉簪。”

    “这耳环也得换换,换上那对最不起眼的素银耳坠子。”

    “步摇就不要再往我头上簪了,太艳丽了,也太花哨了些,别戳着他的眼了!”

    尔芙对着镜子,从头到脸地细细端详着,一样样地挑剔着,一样样地更换着,最终打扮得比府里的管事还不如,这才让诗兰扶着自个儿来到院门口候着,天知道四爷这会儿过来是要干嘛,还是要小心些。

    她才刚刚来到院门口,还未站定脚步,便瞧见脸色阴沉如锅底般的四爷了。

    “妾身恭迎王爷,王爷万福。”尔芙顾不上去吐槽四爷的脸色如何难看,笑迎道。

    四爷闻言,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扶起屈膝见礼的尔芙,一脸关切的说道:“往日都不见你和我如此客套,今个儿这是怎么啦,该不会是还在和我闹脾气吧!”

    神阿,他脑壳出问题了吧!

    尔芙听见四爷如此一番温声细语,头发丝都竖起来了,后背更是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腿也软得快站不住了,她宁可被四爷横眉冷对,也不愿意四爷这般吓唬人……

    她这边被吓得愣住神了,苏培盛那边也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陪着四爷一路从前院过来,亲眼看着四爷的脸色是如何变化的,便是四爷进门就派人将嫡福晋扭送到宗人府去问罪,他都不觉得意外,但是四爷来这么一出,他真是被惊着了。

    怎么着,敢情您这一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全是做给他这个奴才瞧的!

    其实苏培盛也没有猜错,因为四爷那副忍怒不发的模样,正是被他烦的。

    四爷扶着尔芙,郎情妾意地往院里走,全然看不出之前的阴郁之色,但是尔芙还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一直到进了屋里,她这才挣脱出四爷的怀抱,神色严肃的问道:“您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呢?”

    “爷知道先前是误会你了,你心里必然委屈着,这不是主动来给你赔不是了!”

    “当不起。”尔芙没好气的答道,她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

    四爷脸上闪过些许尴尬,被风吹得微凉的双手不自在地纠缠在一块,却不再和尔芙绕弯子了,他也觉得自个儿太过虚伪了些,明明是和自个儿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又有什么不好直言的话呢,所以他咬咬牙,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是来找你求助的。

    弘晖在外遇险,我手里是有些亲兵护卫,却不能直接派出京去。”

    说完,他抬手挠挠脑袋瓜儿,企图掩盖自个儿的窘态。

    尔芙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也就明白四爷的意思了。

    她很想就那么三言两语地将四爷轰出门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但是让她不顾及着四爷的情绪,她又狠不下心来,最终还是心软地点点头,朗声叫进了在外候着的诗兰,命她将自个儿妆匣里的那块金镶玉对牌取出来,交到了四爷的手里。

    “你也知道这块玉牌的作用,你派人拿它去找白娇吧!”尔芙扭过头去,说道。

    四爷接过对牌,又是一阵脸红。作为府里顶门立户的男主人,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借助自个儿妻子的势力去找寻失踪在外的孩子,不管怎么说,总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堪,索性尔芙并没有推辞之意,不然他这张脸就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爷稍后再过来陪你说话。”越想越尴尬,四爷很是狼狈的告辞道。

    尔芙笑笑,转过头来,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会很忙,我这里都好,你不用太惦记着,若是你真觉得对不住我,你就把你屋里那尊镂空透雕五子登科的檀木屏风送给我,我娘家兄弟的生辰将至,我正愁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呢!”

    说完,她就对着四爷摆摆手,催促四爷快些去前院处理更重要的事。

    四爷闻言,痛快地点点头,笑着回答道:“那就按你说得办,我一会儿就让苏培盛把那尊屏风给你送过来,另外再给你添上两幅前朝学士的字帖,也算是我送给你娘家兄弟的一份心意。”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尔芙这哪里是不知道要送给娘家兄弟什么东西作为生辰礼物,无非是不想他的脸面有损罢了,如此体贴周到、懂事聪慧的女人,他怎么忍心亏待,又怎么舍得亏待呢……四爷越想越觉得心甜,本已走到门口的他,快步走回到尔芙的身边,在尔芙素面朝天的脸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有你真好。”很是细微的耳语声,同时在尔芙的耳边响起。

    尔芙抬手摸着脸上留存的触感,脸上露出一抹甜笑,这一刻的她是处在幸福甜蜜之中的,也许别人会笑她太愚蠢、太妇人之仁,但是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野心的小女人。

    而与此同时,快步回到前院书房的四爷,脸上也挂着一丝浅笑。

    这让一直提心吊胆伺候在他身边儿的苏培盛,也终于能喘口气啦,天知道就刚刚四爷那阴涔涔的脸色有多吓人,吓得他都快要尿裤子了。

    四爷双手摩挲着那块巴掌大的对牌,沉吟片刻,扭头看向正在抬头傻笑的苏培盛,低声吩咐道:“你去通知陈福一声,让他抓紧跑一趟炫彩坊,面见炫彩坊的大掌柜白姑娘,然后就直接南下吧!”

    说着,他就将对牌递给了苏培盛,临交到苏培盛手里的时候,他还不忘叮嘱道:“你和陈福都别给磕着捧着,这可是你福晋主子的宝贝儿,要是敢碰坏一丝一毫,别怪爷手下无情了。”

    苏培盛表示他捧着府里小阿哥给自家主子爷过目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

    他双手捧着对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般盯着地面,脚步都不敢迈快地挪到了陈福跟前儿,如同交接炸药包似的,把对牌往陈福怀里头一塞,交代完四爷的话,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回到四爷跟前儿后,他还不忘说一句:“主子爷,奴才将对牌交给陈福了,一丝一毫都没碰到。”

    “知道啦!”四爷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毫无仪态地翻了个白眼儿。

    别以为他没瞧见苏培盛刚才那副过于谨慎小心的德行,简直都对不起他总管太监的身份,更是丢他雍亲王的人。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听完尔芙如遗言般的交代,诗兰和诗情二人更加慌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只是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尔芙,只能茫然无措地按照尔芙的吩咐,替尔芙梳妆更衣,伺候着尔芙随传信太监离开了四爷府。

    “主子就带走了晴岚?”诗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的问道。

    诗情苦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是呢,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候,陪伴在主子跟前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这个游离在侧的旁人。”

    “兴许主子是觉得她是宫女出身,应对些突发情况时,更有办法呢!”

    “可能吧,我却总觉得主子这般安排是在防备她。”诗情望着尔芙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诗兰接茬问道。

    诗情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等吧,如果晚上咱们主子还没回来,咱们就按照主子吩咐的那样,一个去听雨阁照顾小七格格,一个去前院的宁远堂照顾弘阿哥,这也是咱们能为主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说完,她就不等诗兰回答地往院里走去。

    她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得有些难过,眼窝窝里打转的眼泪,眼瞧着就要流出来了,为了不在其他宫婢仆从面前丢脸失态,也为了不让院里的其他宫婢仆从胡思乱想,她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了。

    诗情转身离开了,诗兰也紧跟着离开了。

    她路过庭院当中的时候,还不忘吩咐粗使婢女将院里的落叶和尘土打扫干净,保持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做派,只是她收在袖管里的双手,却早已经攥成了拳头。

    再说尔芙那边儿,她还是头一次坐着宫里派出来的软轿进宫呢!

    在经历过初时的惶恐不安后,好奇心颇重的她,便打量起轿内的摆设来。

    不同于府里惯用的两人抬小轿,这顶四人抬的轿子更宽敞大气些,轿底铺着绵软厚实的地毯,座位两侧有雕龙画凤的扶手,侧面还镶嵌着一个小几,上摆着各色点心和温热的茶水,要是但从这布置来看的话,德妃娘娘请自个儿进宫,更似是一种抚慰。

    只是这宫里的娘娘们心思不好猜测,尔芙虽然稍有心安,却仍然是难展笑颜,更是不敢动任何一样吃食,就这样浑身僵硬地来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德妃娘娘并没有在正殿见尔芙,而是等在偏殿里,很是随意地坐在榻上。

    毕竟这镖师是外男,便是她身边有诗兰、晴岚伺候,却到底不够稳妥,所以在尔芙出门前,她特地将赵德柱也叫过来了,这会儿赵德柱就有用处了,因为镖师单凭自个儿的能力是爬不起来了,在场的人里,赵德柱过去搀扶,正是最合适的安排。

    赵德柱见状,动作麻利地来到那跪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镖师身边,三两下地就将浑身发软的镖师从地上拉扯起来,为了避免镖师再摔倒在地,他还很好心地站在了镖师的旁边,让他不至于浑身发软地瘫倒在地上。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脸色惨白的镖师,抬手指指镖师身后的扶手靠背椅,示意赵德柱扶着他先落座,这才缓声说道:“你别怕,我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就只当我是个普通至极的女眷好了!”

    “福晋,草民……小人……!”镖师磕磕巴巴的努力答道,却连个称呼都叫不准了。

    尔芙见状,脸上满是温婉恬静的笑容,抬手打断了他磕磕绊绊的回答,继续劝道:“别怕,喝口茶平静一下,我等你,不急着回话。”

    说完,她就让诗兰将自个儿手边刚刚摆上的那杯热茶,送到了镖师手边。

    镖师接过茶碗,三两口地喝个精光,却忽略了茶水的温度,烫得自个儿直伸脖子,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不过他这么一折腾,倒是真的不如刚刚紧张了。

    他将空空如也,连茶叶都没剩下几片的茶碗放到手边的小几上摆好,双手龟缩在两腿之间,回想着自家镖头和官老爷们打交道时候的样子,稍显生疏地调整了下姿势,让自个儿的模样显得不是太畏缩,这才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起了他的来意。

    同时,他又从自个儿的怀里取出了那封早被弄得皱皱巴巴的密信,和着手里那块玉佩,一道递给了尔芙身边伺候的诗兰,让尔芙过目。

    本来冯宝将这封信交给他的时候,曾特别言明要他一定亲手将这封信交到雍亲王府的主人,也就是雍亲王的手里,就是怕尔芙这位嫡福晋心存歹意,故意隐瞒这封密信的存在。

    不过镖师已经被吓破胆了,他根本顾不得这些了。

    他现在甚至连赏钱都不想要了,只盼着能快些离开这座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华贵、无处不考究的府邸,天大地大,保住命是最大的事。

    索性,尔芙并不是冯宝小人之心猜度下的恶毒主母。

    她双手微颤地揭开了用火漆封口的信封,取出了里面叠得齐整的一张信纸,只是粗粗看过一眼,脸上就布满了惊恐,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撞得身下坐着的那张太师椅都挪动了两寸,赶忙着吩咐赵德柱去前院请陈福过来,确认玉佩的所属和密信的真假。

    当然,她心里已经对信中内容信了个十成十。

    尔芙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也就是走个过场,顺便让陈福接手此事,方便给宫里的四爷传信,也避免后宅那些女眷趁机兴风作浪地往自个儿头上泼污水,在这府里,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些,不然就是一排排的利剑从背后袭来,危险性太高了。

    而旁边坐着的镖师见尔芙如此慌张失措,也跟着害怕起来了。

    他脑海里,满是自家镖头闲暇时候和他们说起那些豪门大户府里处理阴私事时,那种又惊又怕的唏嘘模样,现在瞧着嫡福晋的模样,好似他无意中撞见什么大事了,他有些担心他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就该按照自家镖头的吩咐,将这封信丢到路边的水沟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镖师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位心知脸正的镖师,脸上也将心中所想都带出来了,尔芙是没有注意到,但是陪伴在尔芙身边的诗兰,却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她赶忙提醒自家主子注意下,别将这个看起来已经很可怜的小镖师吓疯了。

    尔芙得到诗兰的暗示,笑着回眸看向镖师,柔声问道:“您不必紧张,您能够为着一句约定就将这封密信不远千里地送到我的手里,您对我和王爷都是有大恩的人,但是您看您都进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问恩人的姓甚名谁呢,真是失礼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说完,她赶忙吩咐廊下伺候的婢仆,照着府里接待贵客时候的规矩,送上四色点心和干果攒盒等吃食。

    镖师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怯懦,连道不敢的回答道:“小的姓廖,名三子。”

    “我能看出廖小哥是个重信诺的人,也得亏冯宝遇到了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下落呢,不过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都是些小问题,你别紧张。”尔芙笑着颔首,接茬问道。

    她随后就问起了廖小哥是在哪里遇到冯宝一行人,又是在哪里和冯宝一行人分开,当时冯宝等人是几个人,互相都如何称呼,途中又曾遇到过什么事情,反正就是尽量从廖小哥的嘴里打听冯宝等人的下落呗。

    因为密信里的内容太过简单单薄,连弘晖所居何处都不曾言明,也不曾言明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唯一让尔芙觉得可疑些的内容,只就是说他们在江南遇到了私逃出府的格格,然后就是言辞悲切地请四爷派兵相救的内容了,看得尔芙都是晕头转向的,真不知道冯宝这种人是怎么成为府里嫡长阿哥跟前儿得脸的大太监的,这简直就是个废物点心啊……

    不过不管尔芙在心里对冯宝如何吐槽不止,却又不能不承认冯宝做了一件聪明事,起码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也让府里这边儿有个线索可查,不然怕是弘晖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这府里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呢,那才叫天大的悲剧呢!

    就在尔芙和廖三子套词的工夫,陈福已经应邀来到花厅外。

    尔芙一见到陈福,便不打算继续掺和这件事了,她嘴角噙笑地招呼着陈福快进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替廖三子和陈福做了引荐,同时还将她从廖三子嘴里套出的那些个讯息,分享给陈福知道,最后将那封密信往陈福手里一塞,她就打算功成身退的离开花厅这边儿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离开,廖三子就哭丧着脸地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尔芙能够看出廖三子眼神里的意思,无非是怕尔芙问过话就不管他了,怕他不能活着离开四爷府,希望尔芙能够坐在这里给他壮壮胆子,但是他又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能用那种如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表达他的心意了。

    不得不说,尔芙的人格魅力是真的够强大了,短短时间就得到了廖三子的信任。

    她见廖三子如此信任自个儿,一副身家性命都托付到她手里的模样,她也就不好如心里所想地这般不负责任地甩袖离去了,只能面露尴尬地坐回到了太师椅上,替自个儿打圆场道:“我本来是打算让赵德柱给王爷传个信的,但是这宫禁森严,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往宫里去的,只能麻烦陈福陈公公您了。

    再有呢,也请您给瞧瞧这块玉佩是不是前院婢仆所用的对牌和这封信的真假。

    毕竟这事是真的,那就必须要王爷亲自出面去找寻弘晖的下落了,甚至可能还会惊动到皇上,如果不是真的,那也该好好查查安排此事的幕后之人是个何种打算!”

    说完,她就笑着端起了手边的温茶,轻轻抿着,坐等陈福给出一个答案。

    其实就算陈福不给出答案,尔芙也已经确认那封密信是真,因为她不认为有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再说那块对牌,这府里有些脸面的宫婢仆从都认识,连她身边的诗兰都能够认出是真是假,她会让陈福确认真假,不过是不想这个坏消息从自个儿的嘴里说出来罢了。

    陈福也不托大,他规矩地接过东西退到旁边,只是简单翻看了两眼,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他神色郑重地对着尔芙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福晋,奴才要赶紧给宫里的王爷传信,还请福晋恕奴才失礼,就此告退。”

    “去吧。”尔芙微微颔首,轻声答道。

    陈福闻言,面上流露出些许尴尬,目光滑向了旁边坐着的镖师廖三子身上。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是想要将廖三子带到自个儿的地盘好好盘问一番,但是见尔芙待廖三子甚是和蔼的模样,一副要回护廖三子的模样,他又不好直接开口要人,毕竟这里面还牵扯到尔芙和弘晖有些尴尬的关系,他怕他某些理所当然的举动,引起这位嫡福晋的反感。

    还是坐在上首的尔芙看到他如此进退不定的时候,主动开口替他解围的提起道:“廖三子送信有功,更是咱们府中上下的恩人,我还打算留他在府里小住几日,你稍后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只管去客院找他。”

    说完,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廖三子的身上,柔声安抚道:“你也不必担心,你送信有功,我和王爷都要好好感谢你呢,你就安心地在客院那边小住几日吧,等这件事过去,我这边儿自有重赏,想来王爷那边儿也不会吝啬赏赐,兴许你以后就不用走南闯北地去讨生活了。”

    廖三子也知道他不可能立时三刻就离开王府,毕竟他也听出这封密信里牵扯到雍亲王府里一位小阿哥的安危,而且他又得到尔芙如此保证,只得顺坡下驴地点点头,恭声答道:“那小人就听福晋安排了!”

    “好,那陈公公就麻烦你带廖小哥去客院那边儿安顿吧!”尔芙见状,笑着道。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四爷见状,心下稍有不忍,但是他也没有在长春仙馆久留,很快就离开了。www.uu234.net

    并非是他绝情、无情,实在是无暇分身。

    一来,乌拉那拉氏犯错被禁足,本就是他下的令,他这会儿出现在长春仙馆,府里怕是早已非议不止,要是他在留在这里安抚乌拉那拉氏一会儿,让这样的消息传扬出去,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呢……

    二来,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比如安排弘晖去军营历练所带的随从护卫等人选。

    弘晖是府里的嫡长阿哥,留在京里,身边有三五随从跟着,安全无忧,便是府里有人容不得他,却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冒险对弘晖动手,但是要是到了外面,谁又能保证这些心怀野心的人,还能管住自个儿的野心呢,便是尔芙,四爷最是信任她的品行,也不能完全相信她不会伤害弘晖。

    正因为如此,安排弘晖出京历练所带护卫随从这些事,他必须亲力亲为。

    三来,则是弘晖一会儿就要过来见乌拉那拉氏了,而现在的弘晖应该也不希望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也是他怕不能狠下心来,所以他选择了早些避开。

    只是四爷的心思,不但弘晖没能领悟到,乌拉那拉氏亦是未能领悟到。

    她恭恭敬敬地送着四爷离开长春仙馆,却在一进门之后就将堂屋放桌上那个四爷用过的茶盏摔了个粉碎,那副怒不可遏、满目赤红的模样,将紧跟着进来伺候的锦兰,吓得都是一激灵。

    锦兰颤声劝道:“主子,您为弘晖阿哥的事儿如此激动,实在是不太理智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格格怎么就对这个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如此上心,便是族中那些族老曾经有所交代,吩咐自家格格要多多照顾这位有着乌拉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双重血脉的嫡长阿哥,因为这位嫡长阿哥是乌拉那拉氏族阖族的希望。

    但是自家格格也不该这般,毕竟自家格格正值好年华,身体也被府医调理得极佳,早晚会生下自个儿的子嗣,说句难听的话,这弘晖阿哥的存在,对府里其他阿哥还未必有什么威胁,却是对自家格格还未出生的孩子威胁最大,自家格格怎么也不该如此糊涂地将弘晖阿哥的事儿太放在心上,做足本分就是了,也好早早替自家格格的孩子腾出位置来。

    乌拉那拉氏族真是京里的赫赫望族,光是嫡出一脉就有七郎八虎共十五位爷们。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阿玛费扬古是嫡出一脉曾经的领头人,也是族中族老们看重的继承者,但是他不够长寿,又没有能够承继门庭的子嗣,早已经成为过去式,而现在这位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就是顶替他成为乌拉那拉氏族新希望的接班人。

    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在朝堂上的威望不高,却架不住人家能生、会生。

    就在锦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正满肚子火气不知该往哪里发泄的乌拉那拉氏横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弘晖阿哥的事上,你少管闲事,本福晋心里有数。”

    锦兰从小陪着乌拉那拉氏瑞溪一块长大,对乌拉那拉氏瑞溪的情分,岂是其他宫婢仆从所能比拟呢,她丝毫没有被乌拉那拉氏的冷言冷语吓退,尽职尽责地劝说道:“主子,奴婢也是为您好,毕竟您在府里的荣辱,还是要看王爷如何待您。”

    只可惜锦兰忠心以待的乌拉那拉氏瑞溪早就被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替代了。

    乌拉那拉氏哪里容得下身边有一个老是挑拨自个儿和弘晖关系的奴婢,她冷冷地看向锦兰,厉声斥责道:“本福晋看你是真的不知道自个儿是何身份了吧……”

    说完,她甚至都没等锦兰与所反应,便已经命人将锦兰拖下去杖责了。

    锦兰从进府到现在,一直都是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最得脸的大丫鬟,也理所当然地压制住了内务府分拨过来伺候乌拉那拉氏的数位宫婢,这些一心往上爬的包衣宫女怎能服气,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站着的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得不礼让她几分,但是现在乌拉那拉氏都开口吩咐了,对她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往日这些柔弱得似扶风摆柳般的宫女如狼似虎地冲进堂屋里,一把将锦兰抓住了,还不等锦兰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人齐力压在摆在院子当间的长条板凳上了。

    “啪……”

    “啪……”重杖落在锦兰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被按在长条板凳上无力挣扎的锦兰,也应声发出一声惊呼:“啊……”

    她如同折翼蝴蝶般,蔫头耷脑地趴在长条板凳之上,耳边尽是这些宫婢的嘲讽声,她却是充耳不闻,因为她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她想不明白自个儿为何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从小侍奉在乌拉那拉氏瑞溪左右,事事以乌拉那拉氏瑞溪为重,便是不能成为传奇话本里的忠仆表率,却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锦兰努力地回忆着自个儿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难道是自家主子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已经想到之前她几次惹得自家主子不快,好似都是和弘晖阿哥有所牵扯,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是乌拉那拉氏瑞溪被换了芯,而是脑洞大开地想到了另外一种更加不堪的可能性,毕竟自家格格和弘晖阿哥的年纪相近,又曾在娘家的时候就有所来往,便是有着辈分上的差异,但是少男少女在一块,谁又真的将辈分放在心上呢!

    不得不说,锦兰这脑洞是够大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怀疑是漫无边际的猜测,毕竟换做不知内情的旁人来看,乌拉那拉氏对弘晖的态度,也确实是亲近得过分了。

    一下下的杖责落在锦兰的身上,打断了她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棍棒加身的痛苦,让她的双眸不可自控地涌出了热泪,也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这些宫女下手很有分寸的,因为乌拉那拉氏并没有明言要杖责多少下,她们已经将锦兰得罪死了,又怎么可能给锦兰爬起来的机会呢,下手自是要多重就有多重,不过十几杖下去,便打得锦兰的气息孱弱似无,二十几杖过去,便打得她彻底没有了呼吸。

    “会不会惹麻烦?”下手的小宫女有些忐忑地扭头问道。

    旁边按着锦兰,不让锦兰有挣脱可能的宫女,面色阴冷地挑眉笑道:“怕什么,要怪就怪咱们这位主子太心狠,要怪就怪她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往常咱们受罚的时候,十几杖下来,还不是要照样当差伺候,哪个能像她这样,十几杖就没有了气息……”

    “是呢,这十几杖而已……

    这也要怪主子往常太娇惯她了,明明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愣是养得和闺阁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似的,咱们都已经尽量收敛力气了,她却还是没熬过这点责罚,也该着是咱们倒霉,好好的姑娘家,竟然成了刽子手。”另一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是满脸阴鸷的笑着配合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进去给主子请罪去?”已经丢开手里重杖的小宫女问道。

    “这锦兰再不好,却到底是咱们主子的陪嫁丫鬟,她现在死在咱们手里了,请罪是必不能少的过程了,但是该怎么回话,却需要咱们统一口径了。

    要是谁一会儿犯糊涂,别怪姐姐心狠手辣,过后收拾你们这些贱蹄子。”刚刚就站在旁边计数的大宫女,半蹲下身子,细细试过锦兰的鼻息之后,冷眸扫过在场的几个宫女,沉声教训道。

    “一切都依姐姐吩咐就是。”小宫女有些慌张地点头答道。

    旁边那两个按着锦兰的宫女也不敢怠慢,忙撒开手下压着的锦兰,点头应是。

    趴在长条板凳上断了气息的锦兰,再失去了身旁两个宫女的压制之后,也如同破麻袋似的彻底摔在了地上。

    就在四人商议该如何回话时,乌拉那拉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们的身边。

    正努力把锦兰往长条板凳上扶的领头宫女墨兰,手下的动作微顿,惶恐不已地跪倒在地,颤声道:“主子,奴婢……”

    话未说完,她就哭出来了,一副好似被吓坏了的模样。

    而随着她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旁边负责动刑的小宫女青柳,亦是满脸哭样地跪下身来,哽咽道:“奴婢手下没有个分寸,竟然将锦兰姐姐……”

    然后,青柳也话未说完地哭出声来了。

    随后就是按压着锦兰的绿意和紫苏二人,这二人负责补全了青柳未说完的话,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们也没想到就十几杖就要了锦兰姐姐的性命,还请主子您责罚!”

    说完,她二人就也哭哭啼啼地跪下来,等着乌拉那拉氏出言责罚了。

    这就是墨兰为首的四个大宫女商量出来的解决办法,她们都是经内务府小选进府伺候的包衣宫女,便是乌拉那拉氏贵为亲王侧福晋想要动这些包衣宫女,却也要考虑考虑后果。

    别看内务府除了少数的几个官职外,从上到下的官员婢仆皆是专司伺候皇室宗亲的包衣奴才,但是也不是一个不能轻易得罪的衙门。

    而这也正是乌拉那拉氏想要的结果。

    她曾打理四爷府的中馈十余年,从阿哥所就和内务府那些郎官们打交道,更是早就知道这些包衣宫女是什么性情,要是她没有存心坑害她的陪嫁丫鬟们,她又怎么可能任由锦兰压制住内务府分拨过来的一众宫婢,让这些宫女心生不忿呢。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氏以嫡福晋之尊入阿哥所伺候四爷的时候,便曾在宫女和陪嫁丫鬟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上吃过亏,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她还觉得痛苦万分呢……

    那些日子,送到她屋里的饭菜是凉的,点心是馊的,连分拨过来的水果都是懒的,更别提份例内的绫罗绸缎,更是积压在库里都不知道多少年的破烂儿,偏偏她拿内务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便是告到德妃娘娘跟前去,内务府揪出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了事,她这里的境况,也是毫无改变,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处置了她的陪嫁丫鬟,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虽然等四爷开府之后,她将那些宫女都处置了,却到底在她的心里留了根刺,身边再也没有让包衣宫女的身影,连院里做洒扫的粗使婢女都是签下卖身契的奴仆,一直到她被病逝。

    而这次她正是借助陪嫁婢女和包衣宫女们的不合,轻松处置了锦兰。

    乌拉那拉氏之所以选择在这些宫女还未进去请罪之前就走出来,无非是打这些包衣宫女们一个措手不及,让她们有所忌讳,免得她们过后仗着背后有内务府做靠山就任意胡为,不将她这个主子当主子,却没有想过追究她们的责任,毕竟她也需要些知根知底的宫女替自个儿办事呢……

    她面露不忍地看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锦兰尸身,眼圈微红地颤声说道:“你们……你们好狠毒的心思,锦兰和你们朝夕相处,平日里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你们怎么能下如此重手呢,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主子,还知道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么,若是不罚你们,我如何对得起锦兰这丫头……”

    说着,她就假模假式地抹了把眼泪,冷声道:“你们虽是内务府出身的包衣宫女,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也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奴大欺主了……”

    “主子,奴婢们不敢。

    虽然奴婢们是不服气锦兰姐姐事事都压奴婢们一头,但是奴婢们也没想过会闹成这样,更不敢有任何犯上不敬的想法,还请主子明鉴。”墨兰等人闻言,忙跪直了几分,叩首辩驳道。

    乌拉那拉氏置若罔闻地冷声说道:“真是能言善辩啊!”

    说完,她就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管事嬷嬷肖嬷嬷叫到了跟前儿。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听完尔芙如遗言般的交代,诗兰和诗情二人更加慌了。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只是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尔芙,只能茫然无措地按照尔芙的吩咐,替尔芙梳妆更衣,伺候着尔芙随传信太监离开了四爷府。

    “主子就带走了晴岚?”诗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的问道。

    诗情苦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是呢,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候,陪伴在主子跟前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这个游离在侧的旁人。”

    “兴许主子是觉得她是宫女出身,应对些突发情况时,更有办法呢!”

    “可能吧,我却总觉得主子这般安排是在防备她。”诗情望着尔芙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诗兰接茬问道。

    诗情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等吧,如果晚上咱们主子还没回来,咱们就按照主子吩咐的那样,一个去听雨阁照顾小七格格,一个去前院的宁远堂照顾弘阿哥,这也是咱们能为主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说完,她就不等诗兰回答地往院里走去。

    她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得有些难过,眼窝窝里打转的眼泪,眼瞧着就要流出来了,为了不在其他宫婢仆从面前丢脸失态,也为了不让院里的其他宫婢仆从胡思乱想,她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了。

    诗情转身离开了,诗兰也紧跟着离开了。

    她路过庭院当中的时候,还不忘吩咐粗使婢女将院里的落叶和尘土打扫干净,保持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做派,只是她收在袖管里的双手,却早已经攥成了拳头。

    再说尔芙那边儿,她还是头一次坐着宫里派出来的软轿进宫呢!

    在经历过初时的惶恐不安后,好奇心颇重的她,便打量起轿内的摆设来。

    不同于府里惯用的两人抬小轿,这顶四人抬的轿子更宽敞大气些,轿底铺着绵软厚实的地毯,座位两侧有雕龙画凤的扶手,侧面还镶嵌着一个小几,上摆着各色点心和温热的茶水,要是但从这布置来看的话,德妃娘娘请自个儿进宫,更似是一种抚慰。

    只是这宫里的娘娘们心思不好猜测,尔芙虽然稍有心安,却仍然是难展笑颜,更是不敢动任何一样吃食,就这样浑身僵硬地来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德妃娘娘并没有在正殿见尔芙,而是等在偏殿里,很是随意地坐在榻上。

    尔芙规规矩矩地随着引她进殿的苏姚行李问安,瞧着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德妃娘娘,她那颗一直飘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算是落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还不等德妃娘娘开口叫起,眼泪就已经吧嗒吧嗒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苏姚听见身后隐约传来的抽泣声,登时就是浑身一僵。

    这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如四福晋这样在婆母面前说哭就哭的儿媳妇,宫里甚是罕见,连她这种跟在德妃娘娘身边多年、见多识广的掌事宫女,也是第二次见。

    对了,顺带提一嘴,上次好似也是四福晋哭着求德妃娘娘做主。

    如此一想,苏姚就不觉得意外了,上次四福晋闹得那般失态,自家娘娘也不曾怪罪过四福晋分毫,甚至还隐约有几分弥补、抬举的意思,那么这次,便是四福晋不能如上次那般傍上德妃娘娘,狐假虎威地回去收拾四爷府那些爱扯闲话的深闺妇人,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四福晋即将成为继十四爷之后最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苏姚抱着这样的想法,抬头瞧瞧自家那位正皱着眉头往下瞧的德妃娘娘,赶忙开口提醒道:“四福晋,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呢,说哭就哭起来了,这不是惹咱们娘娘跟着着急嘛!”

    “别哭了!”果然,苏姚话音一落,德妃娘娘就开口了。

    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还屈膝拘礼的尔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见尔芙迟迟不肯起身,还以为是在和自个儿闹脾气、耍性子呢,要不是苏姚提醒得快,她都打算就这么晾着尔芙了,真当她德妃是个没脾气的面包子呢。

    不过也不怪德妃娘娘有此误会,毕竟这隆冬时节,房门窗口都摆着挡风的屏风,虽是挡住了从门缝、窗缝钻进来的寒风,但也遮住了光线,弄得殿里阴沉沉如鬼蜮般,便是点着烛火照明,殿内到底是有些暗,加之德妃娘娘年岁渐长,眼神越发不济,也就更加瞧不清楚远处了。

    尔芙闻言,哭声更大了些。

    某些沉浸在悲伤、委屈等负面情绪中的人就是这样,越劝越哭,越开导越闹性子,要是没人理会的话,自个儿哭一会儿,慢慢地也就好了,旁人如何不说,反正尔芙就是刚好是这种性格,本来她还能坚强的忍耐着眼泪,仅仅是鼻头发酸,轻轻抽泣两声,听到德妃娘娘的声音,登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不至于说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却是抽抽搭搭地摸起眼泪来了。

    说句实话,如果德妃娘娘不是那么了解尔芙的性格,真能被尔芙这副矫揉造作、愚蠢无比的模样气得笑出声来。

    因为甭管外界传言多么荒唐怪异,也甭管她尔芙在这件事里是否无辜,尔芙未能约束好府中妾室奴仆,未能管好内宅诸事,本就已经是失职,一个失职的人,竟然还腆着脸来自个儿这位婆母跟前哭诉委屈,这不是自寻死路一般的愚蠢之举么……

    不过到了尔芙这里,倒是遇到了意外。

    因为德妃娘娘太了解这个表里如一、不懂如何掩饰真实想法的儿媳妇了,她都不忍心为难尔芙,那样会显得她太恶毒了,怕是她自个儿在心里都会厌弃自个儿,但是该问的问题,也不能不问。

    德妃娘娘瞧着尔芙哭得可怜,想想这傻丫头能在皇家生活也是不容易,不禁让她也犯了心软的毛病,一边吩咐苏姚去准备净手洁面要用的清水,一边招呼着尔芙到自个儿身边坐下说话,一点没有婆媳相处的剑拔弩张,反而好似是亲母在安慰不懂事的小女儿那般的温情抚慰着。

    动作迅速地准备好净手洁面所需的温水、干净帕子、香胰子等玩意儿的苏姚回到殿里,便到了最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尔芙竟然埋头在德妃娘娘怀里放声痛哭。

    哎呦,那哭得是一个惊天动地,那哭得是一个委屈万分,边哭还边诉着委屈,还不是用那种轻声细语、婉转悦耳的声音,而是一种哭到崩溃的粗哑声音在声嘶力竭地诉着委屈。

    苏姚再瞧瞧德妃娘娘,她都有些佩服德妃娘娘的忍耐能力了。

    德妃娘娘不但没有嫌弃四福晋眼泪鼻涕一起流的丑态,也不嫌弃四福晋粗哑声音刺耳,愣是用双臂温暖地环抱着四福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哭到崩溃、哭到变声的四福晋,怕是德妃娘娘当年哄着十四爷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好性子过。

    就在苏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德妃娘娘终于注意到她了。

    只见德妃娘娘一只手轻轻拍着四福晋的后背,腾出一只手指指洗手盆架的方向,示意苏姚快些拧条湿帕子给自个儿,因为她感觉自个儿的衣襟都快被尔芙的泪水湿透了。

    “好孩子,不哭了,再哭,你这眼睛就不好见人了,额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极了,但是咱们也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啊。

    想想老四府里那些心肠都坏透了的妾室偏房们……

    再想想这宫里宫外那些就指着旁人丢丑来愉悦自个儿的人……

    你该知道的,她们这会儿可不就是拧着小手绢,等着瞧你的笑话呢!”德妃娘娘接过苏姚递上的湿帕子,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尔芙擦拭着脸颊和眼角的泪水,一边轻声劝说道。

    尔芙哭了这么半天,哭得嗓子都哑了,其实也哭够了。

    只是她想到自个儿竟然抱着德妃娘娘就埋头痛哭的模样就不好意思抬头,但是听德妃娘娘这般一说,她也不好继续丢脸了,连忙接过德妃娘娘手里的湿帕子,一边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支支吾吾的应答着。

    “乖,不哭了,再哭下去,额娘都要跟着你一块哭了!”德妃娘娘见尔芙终于止住了眼泪,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连忙安慰道。

    尔芙羞涩地低下头,低声哽咽道:“娘娘,其他的事,倒是不会让我觉得委屈,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也根本不在意,我就是气王爷,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扶起这些年,便是我不喜欢弘晖,但是我待弘晖如何,旁人不知,难道他也不知道,外面传言四起,他竟然躲在书房不出来。”

    说到这里,她眼圈里还未干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尔芙很是豪迈地用袖子擦拭一把,仰面朝天地望着房顶,希望能借此止住眼圈里钻出来的泪水,故作坚强地苦笑着:“我也不是想要他替我辩解什么,更不是想要他安慰自个儿,哪怕他就是过来瞧瞧我呢,我也不会如此伤心。

    说句难听的话,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插手弘晖的事情,也免得现在自个儿伤心难过!”

    “又胡说,你是弘晖的嫡母,你怎么能不管他的事。

    弘晖那孩子不懂事,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是小人之心在作祟,但是你不能和他们较劲,你更不该嘴硬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明明为了弘晖的事情操心劳神,你是不求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感谢你,却也不能任由外人误会你。”德妃娘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就一脸怒其不争地拍了尔芙一巴掌,沉声教训道。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丢给尔芙一记大大的白眼。

    就知道自个儿这个四儿媳蠢得厉害,但是也没想到自个儿这个四儿媳如此蠢,好事都做了,该出力的时候,更是没有半点推诿逃避的意思,最后却自个儿往自个儿身上抹黑,还当着自个儿这个婆母的面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这也就是她德妃娘娘心疼她,不然就她这老四媳妇还不得被人冤枉死啊!

    尔芙被德妃娘娘几句话说得一脸懵然,眼泪也不流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喏喏问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就该将乌拉那拉氏族的当家人请到你和老四的府上,将你为了弘晖如何费心劳神的事,好好和他们表表功。

    你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指望着他们能如何感谢,但是你好歹不能让你自个儿做好事不留名,你该明白隔墙有耳,到时候便是他们不愿意替你表功,也总有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能打探到这些细节,之后不需要你自个儿出面去辩解,便有人会替你扬名了!”德妃娘娘屈指瞧瞧尔芙的脑门,一脸无奈地传授着她的一些经验之谈。

    是的,德妃娘娘凭什么以奉茶宫女出身在朝里朝外博出一份美名?

    难道是外面那些人真的被她感动到了,自愿为她扬名,别逗了,凡事都需要自个儿去努力争取,做一分事,也得安排人宣传到十分百分,再明里暗里地抬举抬举那些已经不能威胁到自个儿地位的旧敌人,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是如何宽容豁达,长此以往,自有一份好名声在外了。

    这也就是尔芙不懂得经营之道,若是德妃娘娘身处在尔芙那样的位置上,德妃娘娘表示她能把自个儿夸成是仙女临凡、菩萨转世,让那些想要陷害算计自个儿的人,还未动手就先心虚几分,然后再有计划地做些好事,到时候就算是宗室和皇上想要废掉自个儿这个亲王福晋都不成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不败之地。

    不过德妃娘娘也不打算让尔芙成为第二个自个儿,那是害了尔芙,因为尔芙自个儿没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手腕,再说老四和当今这位的性格也不大相同,所以还是让尔芙顺其自然的好,但是就算是这样,德妃娘娘也不能任由外人往自个儿的儿媳妇头上泼污水。

    其实这也是德妃娘娘今个儿将尔芙叫进宫里来的主要目的。

    她就是要让那些个听风就是雨的蠢货瞧瞧,自个儿这位做婆母的德妃娘娘,弘晖的亲祖母,还能待尔芙如此亲近疼爱,便知道外界那些传言是多么的不可信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她并没有将弘晖的真实身份告诉那恶贼,只说弘晖阿哥是京中巨贾之子。www.uu234.net

    那恶贼贪图银钱,格格则借机借四爷的势力除去恶贼,替自个儿报仇雪恨,又能够从乌拉那拉氏的手里套取一笔银财。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她的想法很好,但是真正实施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比如弘晖阿哥根本没有想过要隐藏自个儿的身份,他想着是天高皇帝远的,格格又是府里的逃妾,总不可能派人给自个儿的阿玛传信告密,那他又何必小心翼翼地隐藏自个儿的身份,言谈举止之间,难免就泄露了一些线索,加之冯宝残缺之身,也很快就被那恶贼的亲信发现,如此重重线索叠加在一块,便是那恶贼财迷心窍,还是轻易就发现了格格的算计。

    那恶贼发现弘晖的身份后,又惊又恐,在百般犹豫后,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其实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毕竟就算他并不太了解弘晖阿哥的身份,也知道弘晖阿哥是出自皇室宗亲府里的天潢贵胄,这样的府邸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家,便是他想要劫持弘晖勒索钱财的事情没有露底,但是他和格格有染的事,还是会让他小命不保。

    与其坐等弘晖阿哥领着人来收拾他,他也唯有先下手为强了。

    在他做出决定后,他并没有想和格格商量,因为他已经对格格动了杀心,在他发现弘晖阿哥的真实身份和格格所描述的身份有所不同后,他就已经猜到格格的目的了,他的想法很现实,也很简单,既然格格对他生出怨怼之心,他何必妇人之仁!

    就在格格谋划着要给京里送信的时候,恶贼先动手了。

    格格做梦也没想到死亡会这么快就降临到她的头上,她望着面容扭曲、狰狞如同夜叉恶魔般的恶贼,满脸绝望地流下了眼泪,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没有想要求饶,因为她知道这恶贼的性子,便是她再求饶,这恶贼也不可能心软留情,与其如此,还不如体面的死去。

    当然,她心里还有某种期许,她盼望着四爷领着八旗兵丁来替她报仇雪恨。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恶贼会如此胆大,就在这恶贼动手勒死她后,便以大宅管家的身份,给弘晖阿哥身边的一众镖师安排了丰盛的晚宴,以及十数位风情万种的姑娘,以混入蒙汗药的酒水,药倒了满屋子的镖师,斩去了弘晖阿哥的保护伞。

    这也该怪弘晖阿哥太大意了,他怎么就认为格格会任他予取予求呢!

    格格是逃妾,一旦被抓回到四爷府里,唯有死路一条,而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被逼到绝路上的格格,也未必不会对弘晖阿哥动杀机,但是弘晖阿哥对格格和这处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全无防备,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过于放松的态度,才让护卫他安全的一众镖师放松警惕,着了这恶贼的道。

    这恶贼除去了保护弘晖阿哥的一众镖师后,也就对弘晖阿哥下了手。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除掉弘晖,因为弘晖一行人人多势众的,行踪难以隐蔽,他要是将所有人都杀死,日后有人调查的时候,他也遮掩不住,所以他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套路,他命自个儿的亲信将弘晖转移到其他地方看押起来,然后命令冯宝和小丽娘领着一众镖师,大摇大摆地离开小镇,再辞退一众镖师,偷偷返回到小镇之中。

    因为弘晖在这恶贼的控制下,冯宝和小丽娘不敢不按照这恶贼的吩咐办事,哪怕他们知道这恶贼心存歹意,好在冯宝还算聪明的,他还知道要赶快向京中求救,他在小丽娘的帮助下,避开了恶贼安排的眼线耳目,交给镖师一封密信,让镖师将这封密信送往京城的四爷府求救。

    不过就算镖师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却也需要些时日。

    冯宝望着远去的镖师们,心底是一片凄凉,他不知道自个儿和弘晖阿哥能不能撑到京城派人来救,但是眼下他却不得不随着恶贼安排来的眼线,尽快返回到镇中,只是他没想到这恶贼行事如此果断,当他和小丽娘返回到镇中大宅后,还未来得及对这恶贼言明自个儿已经给京中传信求救,,便被恶贼和恶贼的手下打杀了。

    当他的眼前被自个儿的鲜血铺满的时候,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纵着弘晖阿哥胡闹。

    如果弘晖阿哥好好地待在京里,又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危险,如果自个儿能够提醒弘晖阿哥早日回府,弘晖阿哥也不会遇到如此危险,自个儿也不会命丧此地了……

    小丽娘就死得更惨了,她本就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这恶贼又是个好色成性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放过送到嘴边儿的肥肉呢。

    她为求保命,主动迎合讨好,却还是难逃一死。

    而就在冯宝和小丽娘遇难的同时,弘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是被那恶贼以出城游玩的名义骗出镇子的,来到这处还算讲究的田庄上,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也就是恶贼从楼院里叫出来的一些姑娘而已,又谈何有趣呢,加之田庄左右若隐若现的盯梢者,怎么可能不引起弘晖阿哥的怀疑。

    虽然弘晖阿哥的江湖阅历不多,但是到底是接受精英教育的主儿,发现不对劲,甭管是自个儿多心,还是确有其事,第一反应就是先逃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他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穿着一身贴身的寝衣就直接跑了。

    这也得亏是他果断,但凡他再耽搁一会儿,那恶贼就领着人过来抓他了。

    因为弘晖成功从田庄逃脱,这让那恶贼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从冯宝的嘴里得知到弘晖的真实身份是爱新觉罗氏的宗室子嗣,他生怕弘晖会找到当地衙门,又赶忙找到自个儿的亲信去衙门口守着,同时自个儿坐着大骡车就往府城赶,他要找到他的拜把子兄弟帮忙疏通关系,赶在弘晖到府城求助之前,先诬告弘晖一个冒充皇室宗嗣。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让府城衙门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先入为主,认为皇室宗嗣不可能来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反而有些胆大包天的贼子见着他们这里是个小地方,妄图冒充皇室宗亲欺诈银财。

    如此就算弘晖阿哥找到当地衙门求助,也会被这些先入为主的大老爷们给轰走。

    从小就混迹于街市巷弄的恶贼孙德太了解这些个官老爷的性子了,那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高手,守在衙门口的衙役们,更是只看罗裳不看人,就弘晖阿哥那副狼狈的模样,连能不能进去衙门求助都是个问题呢……

    安排好这些后,孙德也没有在此地多停留。

    因为他知道他这点小把戏能糊弄住那些官老爷一时片刻,求得一时安稳,却早晚都有露馅的那天,所以他安排这些,也就是替自个儿携家财美眷逃跑,预留出相对充裕的时间而已。

    孙德回到宅中,分一二三四地安排起来。

    一,他先是将那些用钱财网罗来的狗腿子指派出去寻找弘晖阿哥的踪迹。

    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是能抓到弘晖,来个斩草除根,那是老天垂怜,他也不必背井离乡地到其他地方去讨生活了,二来是抓不到弘晖,那也无所谓,将这些人都安排出去,起码是敲山震虎,让弘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耽误他去衙门求助的时间,他就能有更充足的时间逃跑了。

    第二,他又安排自个儿的亲信喽去找来两个人品极差、认钱不认人的人牙子。

    所谓穷家富路,他虽然是占了格格的万贯家财,早已经是富甲一方的主儿,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吝啬至极的人。

    他想着他内宅里的那些个如花美眷,左右都是些自个儿玩够的残花败柳,带着她们一块逃跑,一路上又要安排车船客店,又要吃喝嚼用,样样都是花销,还不如将这些个残花败柳都卖出去,既能够变现出些许银钱,还能够轻车简从地离开此地,缩小目标,这绝对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怜他内院那些被他用各种手段强抢进府的女人们,还不知道噩梦就要降临呢!

    第三点,也是他最看重的一步,那就是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的卖房、卖地,将这些固定资产变现成方便携带的银票。

    当初格格拿着银票来到此地置办产业,她精挑细选地买下了的这许多产业,现如今都成了孙德的产业,孙德现在要跑了,他总不能背着土地田产地跑吧,但是这事是不能急的,一旦着急,这些田产宅院就卖不上价格了,毕竟当地能接受这些产业的人,那都是精于算计的富贾商户。

    再说,他也必须将这件事做得隐蔽些,万一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怕是还不等弘晖跑到衙门口求助成功,便有人怀疑他杀人越货,将他三下五除二地告到衙门去了,那他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就在孙德安排这些的时候,冯宝许以重金的镖师,也带着密信到了京城。

    不得不说,这也怪弘晖的运道太差了,因为这位镖师来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圣驾离京,四爷和三爷在乾清宫里监国理政的敏感时期,四爷府这边儿正是按照往年惯例闭门不出的时候,一个连事都说不明白的镖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将密信送到府里……

    这也得亏冯宝所托付的镖师是个重承诺、守信誉的人,他并没有一气之下的离京,而是一根筋儿地带着铺盖卷,日夜不离地守在了四爷府的府门外。

    他在四爷府府门外,足足守了半个月有余,终于等到了偶然外出的尔芙。

    这日,本不打算出府的尔芙,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想要去前门外听戏、看杂耍的小七给缠得没法子了,便答应陪小七往前门外走一趟,她也能顺便去炫彩坊和白娇叙叙家常,因为要从内城到外城去,她不愿意引来太多的关注,便没有乘坐自个儿那辆太过显眼的朱**马车,而是命婢仆准备了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油毡棚骡车。

    她和小七坐着油毡棚骡车从侧门出发,刚绕到府门前,撩着车窗帘往外看的小七,便注意到了窝在墙边的镖师,她一脸好奇地看向尔芙,抬手指着缩在墙角的镖师,开口便问:“额娘,您瞧那人怎么缩在墙角呢,该不会是书里说的流民、灾民吧?”

    这里是内城,别说流民、灾民不能进入,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随意进入。

    尔芙听小七这么一问,自然也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那镖师虽然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是蓬头垢面地龟缩在墙角儿,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子无二,但是他却衣冠齐整、双目有神,显然并非是那种早没有了生活目标的人,而这样的人守在四爷府府门外,且目光锁定在府门方向,目的为何,也就是显而易见了。

    她叫住赶车的把式,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管管这桩闲事。

    因为她相信不是事出无奈、无计可施,没有任何人会在这冷死寒天的时候,裹着单薄的被褥守在府门外,只为有机会见到大人物一面。

    尔芙想到这里,哪里还能淡然处之,她轻声对诗情吩咐道:“去问问是什么事?”

    诗情闻言,恭声应是,猫着腰就跳下了马车,她三两步走到镖师跟前儿,仅仅是搭话几句,便神色大变地跑回到了车边,并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她偶然发现了镖师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玉佩。

    单单是这块玉佩并不太出奇,玉质普通,雕工寻常,但是这块玉佩的作用,却足以让诗情神色巨变,因为这块玉佩是出入四爷府内宅的凭据之一,能使用这样对牌的人,那都是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婢仆,随弘晖出府的冯宝,正是够资格拥有的人之一。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尔芙也算是常来往于宫中了,却是少有被留下用膳这样的待遇。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而今个儿德妃娘娘竟然撑着病体,留她在宫里用膳,苏姚如何能不意外,尔芙又如何能不意外呢!

    其实细细想想,她们二人也就明白德妃娘娘的苦心了。

    是的,德妃娘娘请尔芙进宫的目的,本就是想要能压制住外界那些不靠谱的传言,而最好的办法,无非是由德妃娘娘这位婆母表示出对尔芙的看重,留尔芙在宫里一块用膳,这绝对是诸多办法中最简单明了的办法了。

    其实这安排也是错有错着所致。

    德妃娘娘本来是打算赏尔芙点衣裳首饰的,亦是亲近体恤之意就算了,并没有想过要留尔芙在宫里用膳,但是还不等她说出她的本来安排呢,尔芙就抱着她嚎啕大哭一场,尔芙弄得自个儿双眸红肿,难以掩饰,这要是让她如此状态地离开永和宫的大门口,那外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样的传言呢……

    正因为如此,德妃娘娘唯有临时变卦,留尔芙在宫里用膳了。

    而尔芙呢,她倒是无所谓,德妃娘娘对她的温言抚慰和宽勉之词,让她那颗飘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也让茶饭不思几日的她,终于找到了饥饿难耐的感觉,这会儿德妃娘娘赏脸留饭,真可谓是急她之所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推辞拒绝呢!

    只是将自个儿独自锁在书房几日的四爷得知这消息,却有些慌神了。

    在他的心目中,德妃娘娘是那种最在意颜面、名声的性格,原本她就有些不满康熙帝为尔芙选择的养父母人选,认为尔芙以如此低微的出身,实在是难以匹配嫡福晋之位,但是因他对尔芙情根深种,尔芙也还算是讨她喜欢,她这才捏着鼻子忍下了这门亲事。

    不过现在却闹出这样的乱子来……

    那么德妃娘娘此时留尔芙在宫里用膳的安排,便显得有些诡异了,而对自家额娘并不太信任的四爷,更是直接就想歪了。

    四爷的脑海里,如同过电影般的闪过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借刀杀人。

    其实也不怪四爷想歪,实在是他被宫里宫外这些心狠手辣的女人吓怕了,他很是自然地就想到了宫里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正是宜妃郭络罗氏的远亲。

    宫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一个秘密,宜妃郭络罗氏是德妃娘娘的老对手了,两人从双十年华斗到现在,从不起眼的贵人小主互踩至妃位,便是原本仅仅是互看不爽的一点小问题,现在也早已结成死仇,恨不能一时就将对方置于死地。

    那么问题来了!

    此时自家额娘会不会借宜妃郭络罗氏的人对尔芙动手,然后再送给宜妃郭络罗氏一顶金灿灿、亮闪闪的黑锅呢!

    四爷心里的答案是这个可能性很大,甚至早在德妃娘娘请尔芙进宫前,便已经开始谋划了。

    想到这里,已经沉闷数日的四爷坐不住了。

    他揉着多日未睡所致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对着落地罩旁望窗叹气的苏培盛,沉声吩咐道:“备车,爷要进宫去给额娘请安。”

    说完,他就拖着僵硬的身子,摇晃着站起身来,一副说走就走的模样。

    初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苏培盛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同时尽责地提醒道:“主子爷,要不还是奴才先伺候您洗漱收拾一番吧,您这几日为着大阿哥的事情不眠不休,瞧着就很是疲惫的模样,这要是让娘娘瞧见,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其实他的心里话是您该洗漱一番,别熏坏了宫里的娘娘们。

    四爷也是担心尔芙的安危,有些慌神了,直接忘记自个儿已经几日未曾梳洗过的事了,但是经苏培盛这么一提醒,他也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催促苏培盛去准备梳洗要用的家伙什儿和进宫要穿戴的袍服官帽。

    匆匆洗漱一番,连胡须上沾着的水都没擦干,四爷就骑着快马出府了。

    他一路快马加鞭,连跑带颠,累得身下宝驹都快要吐白沫了,累得自个儿气喘吁吁,总算是赶在宫女们摆膳前,呼哧带喘地出现在了德妃娘娘的面前,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尔芙那双红肿如刚做完双眼皮手术似的双眼,登时就是一阵心疼。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恨不得立刻将尔芙揽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随后四爷才注意到德妃娘娘恼怒的模样。

    “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彻底被四爷恶心到的德妃娘娘,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甩袖就往内殿里走去,老四急吼吼赶来救妻的模样,哪里瞒得过她这个额娘的眼睛,自个儿一番好意被亲生儿子如此误会,她焉能不动怒呢!

    尔芙一脸懵地瞧瞧德妃娘娘离开的方向,又瞧瞧额头挂汗的四爷,快步走到四爷跟前儿,压着嗓子,轻声提醒道:“你误会娘娘了!”说完,她就一本正经地走进了偏殿,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着和苏姚安排着摆膳的事。

    本来这种事也不适合她这个儿媳妇掺和其中。

    四爷闻言,总算是看明白了一切,他扭头瞧瞧偏殿那桌稍显寒酸的膳食,再联想到尔芙那双红肿不堪的双眸,哪里还想不明白德妃娘娘留尔芙在宫里用膳的原因呢,那自个儿这着急忙慌往宫里赶的德行,可不是太伤娘娘的心了。

    既然是自个儿误会娘娘的美意,伤害到娘娘的疼护之心,那就要认错。

    他瞧着尔芙没心没肺张罗摆膳的模样,暗恼尔芙竟然袖手旁观,也不想着帮自个儿和娘娘解释一番,气得是连连跺脚,但是一想到自个儿的额娘德妃娘娘可能正在内殿里暗自垂泪,也不敢多耽搁,赶忙往内殿的方向追去。

    四爷站在内殿的碧纱橱外,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苏姚,你别劝本宫,本宫这会儿不想看到老四的脸,你伺候着他们用过膳,便送他们出去吧!”德妃娘娘并没有想到四爷会追过来道歉认错,只当是自个儿的近身侍女苏姚过来劝说呢,隔着碧纱橱,冷声说道。

    四爷闻言,只觉得满脸发热,羞愧难当,却也不愿意如此离开。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德妃娘娘伤心,他又轻轻敲敲房门,诚恳认错道:“额娘,儿臣知道自个儿错了,您别生儿臣的气,只当儿臣不懂事了!”

    “你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这次德妃娘娘没有再隔门回答,三两步走到门前,一把扯开虚掩着的房门,怒气冲冲地瞪着比自个儿还高些的老四,沉声讽刺道,只可惜微微发抖的声音,泄露了她心底的伤心和悲凉之感。

    四爷见状,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德妃娘娘跟前儿。

    他没有狡辩自个儿的来意,也没有想过要含糊了事,恭声答道:“儿臣知道自个儿让额娘伤心了,儿臣不信任额娘,误会额娘的好意,请额娘责罚。”说完,他就如同变戏法似的将自个儿藏在身后的鸡毛掸子捧到了德妃娘娘的眼前。

    这是四爷在效仿尔芙教训弘时的做法,特别准备下的工具。

    德妃娘娘见状,愣是被气笑了。

    她抢过老四手里的鸡毛掸子,对着空气抡了两下,便在心里原谅了老四,苦笑着说道:“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个孩子呢,赶快起来吧,让底下人瞧见,还不得笑话你这个亲王没正行的!”

    说完,德妃娘娘就直接绕过四爷身边,走出了内殿。

    虽然是亲生母子,但是老四是男子,又是已经娶妻生子的爷们,她不好让老四进内殿说话。

    四爷也知道内殿不是说话的地方,见德妃娘娘往偏殿走,便也跟过去了。

    他颠颠地跟在德妃娘娘身后,也不说话,一路跟着德妃娘娘来到偏殿,直到德妃娘娘招呼,这才撩着袍摆坐到桌边。

    “其实你不来,稍后额娘也得让人去传你过来,弘晖的事,额娘知道你心里面难受,但是你也不该如此任性地丢下府里那些人不管地躲进书房里,任由外面的谣言四起,难道弘晖不在了,你还打算逼死你的福晋,逼死你的其他儿女?”德妃娘娘瞧着坐在自个儿下首的老四,沉声教训道。

    她气老四的不懂事,更气老四的不负责任。

    同为女人,她理解尔芙的难处,理解尔芙为何会哭得那般狼狈,所以就算老四今个儿不主动过来,她也有叫老四过来好好说说他的打算,因为这时候她不替尔芙说句话,也没人会替尔芙说话了。

    坐在德妃娘娘身侧的尔芙听德妃娘娘这么一说,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了。

    四爷也知道自个儿躲进书房的举动不妥,但是那种情况下,他实在是太伤心了,世间之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他还不算是个白发人,不过丧子之痛,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偏偏他又是个要强的个性,不肯将软弱表现出来,只想着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也就忘记尔芙要承受多少非议了。

    等到外面谣言四起之时,他还沉浸在失去弘晖的巨大痛苦中呢……

    其实不单单是他心里痛苦难当,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尔芙,毕竟是他丢下尔芙独自面对这些非议的,一想到要面对尔芙失望的目光,他就更加不愿意离开书房了。

    说句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他误会了德妃娘娘的好意,来不及考虑太多,便赶着进宫来解救尔芙了,他还不知道要纠结多久呢!

    只能说,此时此刻的四爷是软弱的、脆弱的、敏感的……

    “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会安排人调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传播谣言,重重责罚背后之人,免得福晋继续受人非议。”四爷听德妃娘娘这么一说,老脸发红的回答道,同时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尔芙的表情,他怕尔芙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尔芙并没有去看四爷,也并未流露出任何让四爷不安的情绪来。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之前和德妃娘娘痛哭一场,说尽了自个儿的委屈和伤心,又见过四爷急匆匆赶来的模样,也就放下了心里的芥蒂,便是还伤心着,却也不是那么伤心了,还不至于直接表现出来。

    德妃娘娘却有些失望,因为四爷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中规中矩了。

    她脸色微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如此安排,虽然也算稳妥,但是却不足以压制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因为好事者太多,等着看你笑话、看尔芙笑话的人,也太多了,其实想要让这件事彻底平息,最好的办法就是调查清楚真相。”

    “儿臣何尝不知呢,只是调查弘晖遇害的真相,远比调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要难得多,耗时也要更多数倍,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福晋被人议论更久时间!”四爷瞧着坐在自个儿对面的尔芙,轻声回答道,他实在是不忍心让尔芙继续被人说三道四。

    尔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甜蜜,却还是选择了德妃娘娘的安排。

    与其让四爷近乎蛮横地压下外面的流言蜚语,让这件事如同一颗钉子似的扎在所有好事者的心底,还不如彻底地调查清楚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四爷见尔芙也这般说了,他也就不再坚持自个儿的意见了。

    “好啦,该说的事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你们就从哪来回哪去吧。”德妃娘娘见状,果断给尔芙和四爷下了逐客令,不下逐客令不行啊,她今个儿本来就是强打精神,又陪着他们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这会儿早就累极了,实在撑不下去了。

    四爷见德妃娘娘满面疲惫,尔芙也是一脸憔悴,留下一句:“改日再进宫请安。”便带着德妃娘娘早就准备好的那份礼物,和尔芙离开了永和宫。

    回到府里,他懒得理会等在垂花门外迎接的一众内眷,直接陪尔芙回了正院,以示自个儿对尔芙这位嫡福晋的信任之意,也表明了他的态度,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这才回到书房,开始安排人调查弘晖遇害真相。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他说:“小七是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日后出阁,必是下嫁,夫家就是再糊涂,却也不敢在明面上为难她,而私下里会如何做呢,咱们做阿玛和额娘的不能日日陪在小七的身边,所以她需要了解一些对付这等阴谋算计的手段,紫苏的事,看着危险,却是个让小七练手的好机会。”

    为人父母,谁不疼惜孩子呢……

    尔芙比四爷更明白小七之后的尊贵地位,四爷现在是皇子,以后是皇帝,小七是他最疼爱的格格,一个嫡出的固伦公主封号,一定是少不了的,所以不论她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里,都得算是下嫁,有四爷这样一位皇帝阿玛做靠山,夫家又怎么敢在明面上怠慢她,若是真的不喜她,也唯有用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小手段罢了。

    那时候就需要小七自个儿面对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忍痛同意了四爷和小七的选择,当一个不知情的旁观者,冷眼旁观地看小七如何揪出幕后黑手,唯一让尔芙觉得稍稍庆幸的就是紫苏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暴露在她和四爷眼前儿,不怕紫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不过即便是她同意了小七的选择,她还是和小七定下了约法三章。

    一,一旦紫苏表现出敌意,做出伤害小七的举动,这个小游戏就必须赞同。

    二,一旦她觉得小七不能把控全局,那么她就会出面带走紫苏。

    三,四爷必须在桃花坞左右安排下足够的耳目眼线,确保小七的安全。

    关于这三点,四爷和小七一一同意,尔芙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她坐在铺着软垫的官帽椅上,稍显不安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低喃道:“紫苏这丫头是咱们从内务府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底子最是清白不过,又是小七的贴身大宫女,往后前途一片大好,到底什么原因,让她背叛了小七呢?”

    “前途大好,只能说明让她背叛的筹码较高,却不代表她就是忠诚的!”四爷道。

    作为从小生活在宫里、又没有亲额娘和养母照拂的小可怜皇子,四爷对这些宫女仆从们是全无好感,早就看够他们人前背后两张面孔的德行,所以他根本不意外紫苏的背叛,甚至他都已经猜出紫苏背叛的原因了。

    紫苏是小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又受小七和尔芙的看重,便是年纪稍大些,未必能陪着小七一块出阁,但是就冲着尔芙这性格,也不会不管她的将来,替她寻上门好亲事,早些放她出府嫁人,这都是能够猜测到的好处,那么紫苏一个连父母兄弟都没有的孤女,放着这么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何会做背叛小七的事,唯有情字了。

    虽然内宅是不允许外男进入的所在,但是也并非没有外男出入其中,比如府里的阿哥们、府中女眷们的娘家侄儿、外甥,还有照例往内宅管事嬷嬷报账的各处庄头,紫苏是小七的贴身宫女,出府的机会少之又少,她也不可能看上那些看起来领着肥差的庄头管事,府里的阿哥们也不可能,那么还能有什么样的男人入她的眼呢……

    唯有府里女眷们的娘家侄儿、外甥等等亲戚了。

    别看府里这些女眷们的出身都不算太高,但是到底都是官宦之后,身份最低的雨桐和雨桠两位侍妾,娘家亦是内务府包衣中的大族,手里攥着内务府里的好几处肥差,和宫里的德妃娘娘也是同宗,所以不论是哪位内眷的亲戚都有可能,四爷现在就好奇紫苏是怎么和这些人接触上,又是怎么受人指使做出这样的事,他自认自个儿的后宅管得够紧了,怎么就又出这样的事了呢……

    幸亏这次被勾搭上的就是紫苏一个宫女而已,要是换做是他的小七,或是后宅里的其他内眷,他还不得被气吐血啊。

    心里担心自个儿脑袋上的帽子变颜色的四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了。

    “算啦,既然咱们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小七处理,咱们就别跟着操心啦,咱们也该看看咱们小七这些年和教习嬷嬷都学会了什么本事,您说对吧!”尔芙见四爷脸色不佳,忙出言开导道。

    四爷闻言,脸色仍然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些许笑容。

    他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碗,轻抿一口,低语道:“往后府里这些女眷的亲戚来拜访,你还是要管管,可是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混进来啦!”

    “知道啦,难道我见过鬼,还不知道害怕,我比你还担心有人坏了咱们小七的清誉呢!”尔芙揉揉有些酸痛的眉心,轻声答道,她并没有联想到四爷担心的事,毕竟她不是个男人,不能理解男人对绿帽子这种事的深恶痛绝之心。

    四爷也不好当着小七的面明言,见尔芙答应下来,便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而尔芙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毕竟她已经答应将这件事交给小七自个儿处理,她就要信任小七的能力,胡乱出主意指挥,只能让小七觉得不被信任,很容易会生出逆反心理的,但是也不能这样坐着发呆,所以她很是自然地提起了弘晖离府出逃的事。

    她虽然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但是却不能不关心地问问,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听尔芙提起弘晖的事,四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发抖了,显然是花费了大力气控制情绪,这才能够勉强自个儿淡定自然地坐在这里,四爷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别提那个逆子,等他回来,爷一定亲自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做出这样不懂规矩的事。”说完,他就将茶碗重重地撂在了桌上。

    其实真不能怪四爷会生这么大的气,毕竟弘晖不是茉雅琦。

    茉雅琦擅自出府,哪怕是做出不合体统、不合礼教的事,在旁人眼里,也就是小儿女的情不自禁,总归是件小事,兴许有些喜欢嚼舌根的人会八卦些日子,但是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并不能影响到四爷分毫。

    弘晖就不同了,弘晖是四爷的嫡子,更是长子,又是已经成年的阿哥了,便是未请封世子,但是在一些不甚正式的场合,他也能够代表四爷做决定,皇子不得随意离开京师,这是族规、祖训,而弘晖这样一个亲王府的阿哥擅自出府,下落不明,很容易会让人借机攻讦四爷。

    再说,阿哥和格格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一个格格为情所扰地偷跑出府是小事,一个从小由大儒教导、继承门楣的阿哥做出这样的事来,那就显得太荒唐了。

    除此之外,四爷也担心弘晖的安全。

    弘晖是他的嫡长子,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便是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尔芙,四爷都不敢保证她不会想要趁机除去弘晖,留弘晖在自个儿身边,他还担心不能照顾弘晖周全,送弘晖去南边水师历练,他连挑选护卫这种事都不敢假手于人,但是弘晖竟然自个儿跑出去了,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四爷不相信弘晖考虑不到这些,但是弘晖还是这样不负责任地做了,四爷怒极了。

    就在他想要好好骂骂弘晖,替自个儿出口闷气的时候,诗兰领着紫苏和甘草拎着食盒回来了,为了保持自个儿的冷面形象,为了保守住弘晖私逃出府的秘密,他又不得不将已经涌到嗓子眼里的那些话都压回到肚子里,可是憋屈坏了。

    四爷阴沉沉的脸色,吓得诗兰等人站在门口不敢迈步,尔芙不得不笑着打圆场道:“摆饭吧,这一大天地折腾下来,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今个儿小生子都准备什么好吃食了,有没有本福晋最爱的那道红烧鲤鱼啊?!”说着,她就起身走到了诗兰的跟前儿,接过诗兰手里拎着的食盒,回到了桌边。

    尔芙一边介绍着食盒里的菜色,一边将食盒的佳肴摆上桌,免得诗兰她们慌里慌张地惹恼了心情不佳的四爷,白白跟着不在这里的弘晖倒霉,也糟蹋了这些美味佳肴。

    小生子准备的饭菜很不错,荤素俱全,有汤、有粥,连点心都预备了四盘呢。

    尔芙将食盒里的包银头象牙筷子递到四爷和小七手里之后,便拿起大汤匙,开始替四爷和小七这父女俩添汤了,饭前一碗汤,既是开胃,也是润润肺腑,免得四爷气冲冲地没有食欲。

    “别忙活啦,让她们准备就是了!”四爷接过尔芙递过来的鲫鱼汤,脸色稍缓。

    尔芙笑着摇摇头,端着手里的另一碗汤,递到小七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孩子们越来越大,咱们是越来越难得坐在一块用顿家常饭了,我可不舍得将这些活计让给她们操持,再说诗兰她们也都辛苦好几天啦,该让她们好好歇歇了!”

    说着,她就将诗兰等人都打发下去了。

    这是尔芙的老习惯了,一来是她不习惯在一众婢仆的围绕下用餐,心里觉得别扭;二来是她不想自个儿跟前儿的丫头们顿顿吃冷饭。

    不过今个儿,她这样安排,还有第三个打算。

    尔芙目送着诗兰等人离开房间,待房门重新关好,将一直站在墙角儿扮空气的苏培盛叫到了桌边,低声吩咐道:“早前就听说咱们苏公公的鼻子灵,今个儿就麻烦你瞧瞧这些饭菜有没有问题了!”

    是的,刚刚尔芙和四爷、小七聊得热络的时候,苏培盛就守在房间里。

    天知道,当她注意到房间一角有这么一位的时候,那感觉有多尴尬、有多古怪。

    四爷也跟着点点头,开口催促道:“既然福晋都这般吩咐了,你就露露你的本事,不然福晋还以为你就是跟在你家主子爷跟前儿跑腿的呢!”

    说完,他就浑身放松地将后背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官帽椅的椅背上了。

    苏培盛闻言,迈步上前,取过桌边闲置的筷子和小碟子,每样菜都夹一些地细细嗅着,连摆在一角的几盘点心都没有落下,一一检查过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尔芙和四爷躬身答道:“回主子爷、福晋的话,这些吃食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放心食用。”说完,他就又一次地退到了角落里。

    “小心过头了吧,爷都和你说过了,那紫苏之前都不敢做出太明显的举动来,现在怎么可能在小七的吃食里动手脚呢,白白浪费了好东西,还让爷吃苏培盛吃剩下的玩意儿,真是坏兴致。”四爷重新拿起手边的筷子,稍显不快地念叨着,和尔芙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都快要忘记日日吃试菜太监吃剩的饭菜是什么滋味了。

    可怜苏培盛站在角落里,脑袋瓜儿沉得更低了,收在袖管里的手,还偷偷揉了揉肚子,他陪着四爷东奔西跑,整天都没个清闲,本来就已经有些饿了,又闻了那么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这会儿肚子都快造反了,竟然还要被四爷嫌弃,真是可怜极了。

    就在他为自个儿觉得可怜的时候,尔芙将两盘点心送到了他的跟前儿。

    苏培盛的小动作不明显,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加之桌上摆着一盘各种菜色都有的盘子,也容易引起诗兰她们的奇怪和猜测,还不如让苏培盛跟着填饱肚子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尔芙听见了苏培盛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作为一个长在现代社会的人,尔芙还是做不到自个儿吃得肚儿圆,瞧着自个儿跟前儿伺候的宫婢仆从饿着,却视若无睹,但是她也不好将桌上的饭菜分出一部分给苏培盛果腹,所幸食盒里有这么几盘点心,不然就真要让苏培盛饿着伺候着了。

    苏培盛接过装着点心的高足盘,连忙躬身谢道:“谢福晋赏。”

    “别客套啦,抓紧吃吧,这桃花坞这边也没有个小厨房,等你伺候完四爷,估计连点茶汤都混不上了,岂不是要饿上整晚了!”尔芙笑笑,随口打趣着,也是给四爷提个醒,别整日就埋首政务,自个儿饿着,连累得跟前儿伺候的苏培盛都饿瘦了。

    说完,她也就回到桌边的位子上坐好,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孙嬷嬷不同于府里的其他宫婢,这是内务府指派到皇室格格身边伺候的教习嬷嬷,也是皇室格格出嫁后的管事嬷嬷,虽然地位肯定是比不得府里的主子们,但是也是很高的,起码尔芙不愿意和这样一位地位颇高的管事嬷嬷闹得不愉快。www.uu234.net

    所幸,孙嬷嬷也不是那种喜欢拿捏主子的恶奴。

    她是气恼尔芙领着小七胡闹,全无仪态,但是也能理解尔芙这位做母亲的心情,毕竟谁愿意瞧着自家孩子整日愁眉苦脸地没有笑颜呢……

    她微微笑着,柔声答道:“福晋疼爱格格,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也是因为心有愧疚,这才会多放纵小七些。

    毕竟作为额娘,我很少有机会如这样领着小七玩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是那样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可也正因为她太懂事,让我经常忽视她。

    这次和她一块在汤泉阁沐浴,我才意识到我这个额娘多么不尽责!”尔芙稍显失落地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官帽椅上,喃喃自语道。

    因为这张官帽椅是最靠近孙嬷嬷的那张,她这会儿想和孙嬷嬷说说心里话。

    相比起她身边那些少不更事的宫婢,孙嬷嬷的阅历更深些,也更适合她这样一位久困深闺的女人倒倒苦水,唠叨唠叨这些年不曾对外人明讲的辛酸史。

    孙嬷嬷听着,时不时地劝解几句,两人说得热闹,竟然连小七在内室里醒来都没有发现,小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揽着尔芙亲手替她缝制的绒布面塞棉花卡通版小兔子,眼泪哗啦啦地流着……

    其实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很大程度都是装的。

    小七确实梦魇过,但是也仅仅就一次而已,而且时间还很短,便已经清醒过来了,她也知道是自个儿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了,梦到的也不过是话本子里穿白衣和一个有志难舒的酸秀才月下相会的情节,随后后来几日的表现,其实都是她装出来的。

    尔芙说她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她也渴望着母亲的关心。

    随着小米团越来越大,先会爬,后会走,正是需要更多关注的时候,尔芙除了操心府里的庶务和府里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妾室,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话还说不利索的小米团身上啦,她看到自家额娘守着小米团满目慈爱的模样,心里发酸,胡思乱想之下,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有些愚蠢的办法。

    可怜某些躲在暗处谋算的人,还真以为是自个儿的算计成真呢!

    小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自家额娘和孙嬷嬷的对话,心里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不懂事,她后悔自个儿是这样的胡闹,累着额娘跟着上火,累着额娘跟着担心……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过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脑下的枕头上。

    她却迟迟不敢起身,因为她不敢面对额娘充满失望的双眸,但是这一切都在她听到尔芙的哭声时,瞬间丢到了脑后,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额娘,您别哭,都是小七不乖!”小七半跪在尔芙的跟前儿,伸着手替尔芙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语带哽咽地忍着错。

    尔芙哪里知道小七的心理活动,连忙拉起小七来,低声安抚着眼含泪珠的小七。

    小七连连摇头,抱着尔芙,将自个儿是如何装病的事儿,一股脑说出来了。

    尔芙听得一脸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泪中带笑地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笑骂道:“臭丫头,你可是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都吓坏了,下次你想额娘陪你住上几日,你就直接和额娘说,不许再闹这样的糊涂事,那药是那么好吃的玩意儿,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明白吧,还故意喝浓茶熬夜,熬坏了身体,还不是要继续吃药养身体,到时候身体熬坏了,额娘和孙嬷嬷她们又要跟着着急,你自个儿也遭罪,说你聪明懂事吧,你这还真是够糊涂的……”

    说着,她又敲敲小七的脑门,让小七去给孙嬷嬷她们道歉去。

    孙嬷嬷就在旁边坐着呢,哪里敢当小七的礼,连说不必,但是尔芙却很坚持这点,谁的错就要谁认,因为小七任性胡闹,孙嬷嬷和她院里这些宫婢仆从都跟着着急,尤其是孙嬷嬷,更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天天瞪着眼睛守着小七,这黑眼圈都已经一圈圈地快赶上晒干的豆腐皮了。

    小七也是听话的孩子,乖乖走到孙嬷嬷的跟前儿,矮身见礼道:“嬷嬷,小七给您添麻烦啦,您就原谅小七这一回吧!”

    孙嬷嬷在旁边听着,拒绝不得尔芙的好意,却是一点都不敢托大。

    她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便已经赶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扶住要见礼的小七,柔声安抚道:“哎呦,我的小七格格,您这就是折老奴的寿了,老奴怎么能受您的礼呢,老奴伺候您,那是应该应份的事,论不得辛苦,更是担不起您的道歉!”

    “额娘!”小七见状,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求救似的唤着自家额娘。

    尔芙闻言,笑着上前打圆场,柔声说道:“孙嬷嬷,您别客套啦,她的错,她就得认,您别讲着那些个主仆尊卑,您这会儿是她的长辈,她给您认错,那是有道理的,谁来都是这么个理。”

    说完,她就上前一步地将孙嬷嬷按回到了位子上。

    孙嬷嬷见推辞不过,便也就坐下了,只是她坐在铺着软垫的绣墩上的模样,龇牙咧嘴带皱眉的,比起坐在针板上上刑的模样都不如,还不等小七的话说完呢,便已经连连点头地接受了小七的道歉,最后更如钻泥巴地的花泥鳅似的直接溜到边上去了。

    这就是主仆尊卑礼教下的问题了。

    明明错的是小七,跟着着急上火的人是孙嬷嬷,孙嬷嬷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连续好几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全凭着一口心气顶着呢,论请论理,小七给孙嬷嬷认个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小七给孙嬷嬷认错,孙嬷嬷却好似做错事的人那般惊惶无措。

    尔芙在旁边瞧得无奈,却也没有再坚持让小七去给那些宫婢认错。

    因为小七到底还是这些宫婢丫头们的主子,小七虽然有错,但是要是这些丫头们认过错后,这些丫头们有个不识好歹的,真的蹬鼻子上脸,那就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把小七坑了,毕竟这不是她生活的讲究人人平等的好时代,还是要论个主仆尊卑。

    孙嬷嬷呢,她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身上带着品级,身份不同,年岁大,见识更不是一般宫婢能比的,小七尊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既然知道错了,那额娘就要好好罚罚你了,这几个月的月钱都扣啦,给你们院里的孙嬷嬷和那些丫头子们添置套新棉袍子,另外再让生公公给她们张罗一桌好饭菜,人家里里外外跟着你着急这么些日子,好好吃上一顿,补补身体。”尔芙重新坐回到官帽椅上,瞧着跟前儿扭着衣角、满脸不安的小七,继续说道。

    小七见状,连连点头,更是一溜烟地跑到了内室里,将自个儿积攒碎银角子的一个描金锦盒抱出来了,一脸诚恳的说道:“额娘,要是月钱不够,小七还有积蓄,让她们都暖暖和和地过个冬天,就算是小七给她们赔不是啦,额娘也不要怪小七胡闹任性了,好不好!”

    “好,额娘也不怪小七了,但是小七以后不许再胡闹任性啦。

    小七是额娘的宝贝,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额娘直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没有那些弯弯绕,便是额娘有疏忽小七的时候,小七也要和额娘直说,因为额娘也就长着一双眼睛,要操心的事,又是那么多,难免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所以小七要记得提醒额娘!”尔芙将惴惴不安的小七拉到自个儿的跟前儿,接过小七怀里抱着的钱盒子,柔声安抚道。

    小七闻言,脸上挂着欢喜,又一次笑嘻嘻地扑倒了尔芙的怀里。

    “笨蛋丫头,尽做这些犯糊涂的事,以后不许了!”尔芙也没有再揪着小七装病的事不放,笑着叮嘱一句,便嘻嘻哈哈地和小七闹到一块了。

    孙嬷嬷看到这一幕,笑着退到了房间外头,留给母女俩一个说话玩闹的空间。

    尔芙和小七玩闹一会儿,闹得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却也没想着整理一下,就这样坐在厚厚的毡毯上,抱着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七,说着自个儿都记得不甚清楚的童话故事,竟然连四爷过来都没有发现到,就这样语气温柔轻缓地讲着故事。

    四爷在旁边静静听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笑着走到了尔芙的跟前儿,轻咳了两声,算是清清嗓子,也是给尔芙提个醒,免得突然说句话,吓着聚精会神说故事、听故事的两母女,待两母女回眸看来,这才嘴角噙笑的轻声说道:“爷瞧着小七今个儿的精神挺不错,该是好了吧!”

    尔芙笑着摇摇头,推推坐在自个儿怀里不动弹的小七。

    小七忸怩地站起身来,蔫头耷脑地走到四爷跟前儿,低声说道:“阿玛,小七其实并没有生病,之前是小七装的,小七是想额娘能够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伴自个儿!”

    “那怎么不继续装病了呢?”四爷拍拍小七的脑袋瓜儿,继续说道。

    小七有些窘迫地红着脸,轻声答道:“因为小七不想额娘着急,小七见不得额娘跟着着急上火,更见不得额娘掉眼泪,额娘哭着和孙嬷嬷说那些话,小七听得心里难受,小七就憋不住了,所以就一股脑地将自个儿干得那些糊涂事都告诉额娘了,也给孙嬷嬷认错了!”

    “蠢丫头,阿玛就知道你是在装病呢,还看见女鬼啦,还听见鬼哭声了……

    你也不怕你这些话吓坏了你额娘,阿玛之所以先前没有直接戳穿你,就是怕你下不来台,后来还请来了宫里的大喇嘛替你念经安神,也是希望你能顺坡下驴、见好就收,好在你还算是有孝心,没等阿玛提醒你,不然看阿玛怎么罚你!”四爷有些诧然地看看旁边坐着的尔芙,抬手给了小七一个弹指,低声说道。

    说着,他又拉着小七,坐回到了尔芙的身边儿。

    小七坐在四爷和尔芙的中间,左边瞧瞧自家额娘,右边瞧瞧自家阿玛,贼兮兮地捂嘴笑着,然后一歪头将脑袋瓜儿搭在了四爷的肩头,抱着四爷的胳膊,娇声告状道:“额娘已经罚过小七了,扣光了小七的月钱,还让小七给孙嬷嬷道歉赔罪了,您可得替小七说说情……”

    四爷闻言,扭头看向旁边听得高兴的尔芙,低声问道:“怎么还让小七给那些奴才们道歉呢,这不是要惯着她们奴大欺主么,那都是些个什么性子的玩意儿,爷从小就看惯她们人前人后的两层皮!”

    “孙嬷嬷是老人儿,又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伺候小七尽心尽力,这几天就为着小七的事情,那是白天晚上的熬着呢,小七不该给她道个歉?

    那些丫头们跟着着急上火的,又被小七这么装疯卖傻地吓唬着,我罚了小七的月钱给她们置办套过冬的棉袍子,这更是理所当然的事……”尔芙丢给四爷一记白眼儿,一脸嫌弃地解释道。

    说着,她又想起之前四爷配合着小七演戏的事,接茬道:“你配合小七演戏,瞧着我跟着着急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呢,你现在还敢挑我的错,小七犯错,我已经罚她了,那您呢,您这和小七一块糊弄我的事情,该怎么算?”说完,她笑着嗔了四爷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是牛鼻子插大葱装象(装相)呢……

    昨个儿,四爷过来的时候,那眼睛都急红了,嘴角还起了一溜儿水泡,那哪儿是看破了小七的鬼把戏,根本就是已经急晕头了,这会儿这纯是给自个儿往脸上贴金呢!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田嬷嬷,年过四旬,原本是内务府的一位教习嬷嬷。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按照花名册上的记载看,她并不是那种年轻时候就自梳头成为嬷嬷的孤家寡人,而是二十五岁出宫后,由家里安排婚事,直接成亲生子,还曾经做过某位小公主的奶嬷嬷,之后又被分配成为专门教导新晋宫女规矩的教习嬷嬷,直到三年前,这才被调到四爷府来当差。

    记录上看呢,也看不出什么毛病,而且也不似背后有主子的人。

    尔芙稍显安心地点点头,提笔在田嬷嬷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以作为更替人选确定的标记,然后又将花名册翻到了其他人的记录上,她根据秦嬷嬷拟定的名单,依次找寻这些人的详细记录。

    秦嬷嬷拟定的名单是从上至下,根据位置的重要与否来作为排列顺序的。

    这样的排列,倒也是方便了尔芙斟酌人选,而且秦嬷嬷的举荐名单还挺有意思的,大部分都是在本房伺候的宫婢,倒是不担心会出现外行人领导内行人的情况,也不担心空降一个外人过去,原本那房伺候的宫婢会架空新人管事。

    除此之外,尔芙通过翻看花名册来查看名单上这些人选的来历出身,还有些大发现。

    那就是这份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有家有口在外面的,而不是那种年轻时候就自梳头的老宫女,这样的人容易有私心,做事却更会谨慎、守规矩些,因为毕竟她们都是有子女的人,便是她们不顾及在外的夫家丈夫会不会受到牵连,却一定不愿意害自己的孩子。

    当然,这样的人也就意味着她的短处更加明显,更容易让人胁迫做事。

    不过不管怎么看,尔芙心里还是觉得是利大于弊的。

    因为就算是那些没有太多亲情羁绊的人,也并非就不会被人收买,反而她们会有种豁出去的想法,大不了干完坏事就撒腿跑,到时候想要找她们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倒是那些收买她们的背后主使者想要灭口就很容易了,只要除掉一个人就好。

    du死、淹死、掐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根本不需要担心她们会留下后手。

    而相反这些有家有口的人就不同了。

    这些有家人的嬷嬷们,她们并不需要日日夜夜地留在府里,只要在府门落锁前,将手里的差事搞定,便可以溜溜达达地回到距离四爷府仅一条后巷相隔的家里了,和家人在一起,精神放松,很容易就会顺口说出什么秘密来,到时候那些胁迫她们做坏事的幕后主使者想要杀人灭口就需要费大工夫了。

    如此一来,比起那些终生不嫁的嬷嬷们,这些到年纪出宫嫁人又入府伺候的嬷嬷就显得更为靠谱可信些了。

    当然,这也是从大方向来说的,并不是说尔芙就打算任用这份名单上的人选了。

    她细细对照着名单,一个个地查完花名册,歪七扭八地将每个人的详细记录抄录下比较重要的部分,忙活出了满身汗,伸着沾满墨渍的手,对着诗兰招呼道:“去打盆清水过来,我要好好洗洗手,另外再将桂嬷嬷和杜嬷嬷二人请过来。”

    说完,她又抬头瞧瞧窗外,毫无仪态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习惯了早睡早起,习惯了睡午觉,这突然改变作息习惯,还真是不太习惯,这外面天还没黑下来呢,尔芙就已经觉得自个儿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是她就算再想睡,这会儿也唯有拼命忍耐了。

    毕竟她这会儿睡下了,不用等到后半夜,她就会彻底睡饱了。

    那到时候她就瞪着眼睛等外面天亮,然后等到天快亮,再次犯困,睡就会耽搁早起的请安礼,不睡就是一整天无精打采,最后彻底搞乱她好不容易才养成的作息时间,与其弄乱她辛苦养成的作息习惯,她宁愿现在忍耐一下。

    好在她不需要傻坐着熬着,她还有大把事情要忙。

    正在尔芙这样对着窗外胡思乱想的时候,晴岚已经端来了清水给她洗手,诗兰也已经去跨院那边请来了杜嬷嬷和桂嬷嬷两人。

    尔芙洗着手,很是随意地让诗兰将杜嬷嬷和桂嬷嬷二人请进来说话。

    她就这样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边洗着手,一边受了杜嬷嬷和桂嬷嬷二人的礼。

    尔芙也不觉得自个儿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她笑着扭头对杜嬷嬷和桂嬷嬷两人随口招呼道:“坐吧!”说完,她就已经擦干手上的水痕,重新坐正了身子。

    杜嬷嬷和桂嬷嬷二人在尔芙跟前,并不如秦嬷嬷那般自在,很是拘谨地欠身落座,便眼巴巴地等着尔芙开口问话了,而尔芙则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酸梅汤,滋润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口唇,这才浅笑吟吟地说起正经事。

    尔芙请她们过来的目的很简单,便是要问问二人心目中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杜嬷嬷主管采买,每日过手的银钱颇多,所以她手下的人也是被牵连其中最多的,当尔芙问起她有什么推荐的时候,她很是尴尬和羞愧,尴尬是她担心自个儿举荐的人选会被否决,羞愧则是因为她先前还担心尔芙是否会夺去她的差事,竟然偷偷联系马厩那边一个关系比较好的老友故意给尔芙添堵。

    不过再复杂的心理活动都不会影响她举贤不避亲的原则,她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推荐了她的两个跟班望梅和秋水。

    望梅和秋水二人皆是从十二三岁起就跟在杜嬷嬷身边跑腿的小宫女,进府之初,原是跟在她身边跑前跑后,替她给各处传话传信,同时照料她的起居,后来随着二人年纪渐长,到二十岁上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替她分担事务,二十五岁上的时候,直接自梳头留在了府里。

    到现在,二人仍然是一个无品无级无职的宫女,但是却是杜嬷嬷最信任的人。

    杜嬷嬷故意装出深思熟虑的做派,沉默了好一会儿工夫,这才开口举荐道:“虽然这两个人仅仅是在奴婢跟前做跑腿传话的小宫女,却都是老实本分的性格,能力也都可以,而且替奴婢办事这么久,对于采买这些事都挺了解的,上手也快。”

    尔芙是真没想到杜嬷嬷竟然会这么直接举荐她身边跑腿传话的宫女,登时就愣了。

    不过她虽然心里有些反感,但是也没有先入为主地直接否决杜嬷嬷的建议,毕竟那样对杜嬷嬷和杜嬷嬷举荐的两个宫女不公平,万一这两个宫女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所以她还是给出了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哦,我把她二人的名字记下来了,改日我见过她们本人以后,再做决定吧!”

    这样的话,如果那两个宫女真的有能力,那就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反之亦然。

    杜嬷嬷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不知进退的人,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府里任何一个能够做到管事位置上的人,最起码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尤其是如杜嬷嬷这样身居肥缺的管事嬷嬷,那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等着放冷箭呢,要是没有点本事,怎么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个儿呢。

    尔芙又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杜嬷嬷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她是有心为身边人谋求些好处,替身边人安排一个出路,以谋求更多人的效忠,但是却不代表她会舍弃自己的利益,以激怒府里的当家福晋为条件地替身边的亲信铺路,所以她很快就将话拉回来了,恭声道:“奴婢就是建议而已,如果福晋主子不认可,奴婢也可以另外挑选更为合适的人选送过来。”

    “我知道你们也是想要替我分忧,我请你们过来商量,也是希望得到更多的建议,稍后待各处举荐的名单送过来,我都会挨个见一见,合适的就用,不合适的就再选,所以你们举荐的时候,完全可以多推荐些人选。”尔芙闻言,面带浅笑地安抚道。

    当然,这也是尔芙内心深处最真实想法。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对府中各处婢仆的了解程度,远不如身在其位的各位管事嬷嬷们,想要单凭她的能力去挑选出合适的人选,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般,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从一份、两份,甚至更多份的备选名单里,挑选出她认为的最合适人选。

    旁边桂嬷嬷,显得就坦然多了。

    她就是主管府里宫婢仆从人事安排的管事嬷嬷,手上无过往钱财,那些宫婢杂役们塞给她的好处红包,也不需要登记造册,自然而然地就不存在被牵扯的可能性,连带着她手下的那些具体负责差事分派的小管事们,也都逃过了这场查账之难。

    不过尔芙派诗兰请她过来,她也不可能就是过来做背景板的。

    等到杜嬷嬷将话说完,她也举荐了两个名字出来。

    不同于杜嬷嬷举荐的是亲信班底,她真是做到了任人唯贤,一个是前浣洗房的管事嬷嬷秋嬷嬷,一个是前任掌管府里各处修缮的李嬷嬷,这两个人现在都被送到京郊庄上去监督庄子改建成养老院的工程区了。

    至于她们为何会丢了差事。

    原因有二,一是李嬷嬷正好熟悉建筑物修缮的工作流程,秋嬷嬷年纪渐长,精力有些跟不上府里的差事,但是主要原因就是她们得罪了府里的贵人们,有人过来打招呼,让她将这两个管事嬷嬷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又正好有这么一件差事,桂嬷嬷不忍心二人落得晚景凄凉的下场,便将两个人安排了过去。

    不过桂嬷嬷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现在有这个机会,她也就提起了这两个人,而且她为了让尔芙对这两个人的来历出身有个更好的了解,还特地准备了一份详细无比的记录。

    桂嬷嬷说着话,便将这张写着两人出身来历的记录送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随手接了过来,粗略地扫视一遍,便已经动心了,但是她为了将一碗水端平,还是如同对待杜嬷嬷那样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稍显敷衍地点头说道:“那就派人过去将她们先接回来吧,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又没有犯什么过错,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呆在庄子上吧!

    这件事,你明个儿就去安排好吧。”

    说完,她就将桂嬷嬷递过来的几张纸重新叠好,塞到了手边的花名册里,打算待会儿闲下来仔细看看,到底是掌管府里所有宫婢杂役的桂嬷嬷亲自整理出来的详细记录,比起花名册上粗略记载的内容要详细多了,连二人何时何地曾抱病休养过,这几张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由此推想,尔芙甚至觉得桂嬷嬷的手里,应该有一份更多更全的花名册。

    如果她能够将这份花名册拿在手里,对于她掌管四爷府,那是大有好处的事儿。

    果然,这真是身在其位,要是她以前做侧福晋的时候,哪里会管这些事儿呢,吃好玩好,那对于她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事儿,撑死就是按照花名册上的记录,挑选出最会伺候人、最会做美食的奴婢来伺候自个儿享乐吧。

    尔芙又留桂嬷嬷和杜嬷嬷二人在房里闲聊片刻,便让二人离开了。

    她目送着二人离开,抬手示意诗兰准备好笔墨纸砚,将秦嬷嬷送来的那份名单完整抄录一遍,又将桂嬷嬷和杜嬷嬷二人举荐的名字都增添上去,待墨迹彻底干透,她便吩咐诗兰将这份名单给赵德柱送去了。

    当然,这份名单并不是交给赵德柱的,而是让赵德柱转交给前院的陈福和张保。

    陈福和张保掌管的粘杆处,在四爷大力扶持下,早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对其他府邸的掌控,兴许还不是那么全面,但是对四爷府这一亩三分地,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有他们帮忙调查这些人的背景,这才是尔芙现在最大的依仗。

    安排好这些,尔芙总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正当她打算再去洗个澡的时候,好几天没冒头的大李氏跑到主院来见她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本来么,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算计得太清楚,那还哪有一点亲情的意思,还不如早些分家单过的好,起码还保留着一丝情分在。www.uu234.netwww.uu234.net

    她确实是愿意在一些事情上,保持着难得糊涂的态度,但是事关人命,总是该谨慎些、仔细些。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个人的原因在。

    按照后世所知的历史里,现在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应该还是乌拉那拉氏,而她所代表的钮祜禄氏,这会儿也就是个不受重视的侧福晋,需要等康熙帝注意到幼年早慧的四阿哥弘历,祖孙三辈在牡丹台友好的会面后,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在四爷心中的地位,这才提升了几分。

    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被她这只小蝴蝶引起了这样那样的变化,比如乌拉那拉氏被病故,比如弘历这个名字成为了四爷府里的禁忌,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阿哥被赐名弘历……但是谁知道命运大神什么时候来一个拨乱反正呢。

    尔芙不认为自个儿这小胳膊小腿地能搞过命运大神。

    因为这些担忧,尔芙特别担心有任何不受控的事情发生在四爷府里,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她这心里早就塞满了各种不安,偏偏她并非本土女的真相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不敢和任何人分享,她只能让这些担心在心底一点点堆积。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声苦恼至极的叹息。

    诗兰不明就里,还以为真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呢,她再也不敢耽搁了,揣着那条银链子,便一路小跑地跑去见秦嬷嬷了。

    诗情也很是体贴地上前来说好话宽慰尔芙了。

    尔芙明白她们的心思,她勉强自个儿露出一个不算太真诚的笑容,柔声说道:“行啦,查来查去的,兴许还是我杞人忧天了呢,万一是宫里那些个贼老鼠偷摸从宫里倒腾到宫外换银子的贼赃呢,其实这还是件没准的事儿呢,所以我也就是随口吩咐一句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啦。

    不过有一点,这条银链子的事儿,还是要保密。

    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事真是咱们府里哪位内眷干的,要是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估计还不等咱们这边查出什么端倪来,对方就想出应对的办法了,那咱们这番心思就彻底白费了。”

    “奴婢明白,奴婢一会儿就让赵德柱去告诉洪班主那边,让洪班主管好嘴。”

    “成,你心里有数就行。

    另外你再让赵德柱去查查昨晚在耕织轩附近当值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洪班主戏班里的那些人,也要好好排查一番,既然已经确定李畴并非身体原因暴毙,那不管凶手是谁,他也是确实存在的,所以咱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啦。”

    “行,奴婢现在就去找赵德柱交代这事。”诗情闻言,笑着应道。

    一口气交代这么些事儿,尔芙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所以她笑着点点头,便让诗情去忙了,而她自个儿则忙里偷闲地跑回内室里的床上去偷懒偷闲啦。

    暄软舒适的床上,她披散着头发,任由头发垂在床边,抱着一本话本子读着呢。

    按下悠闲自在的尔芙不提,再说诗兰那边……

    她急匆匆地赶到秦嬷嬷暂时居住的小院,神神秘秘地将秦嬷嬷房间里帮忙的宫婢都赶出去,这才将那条不起眼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了出来,一脸严肃地送到秦嬷嬷面前,低声说起她的来意。

    “这东西是造办处的手艺,但是像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其实就是造办处那些匠人练手的小玩意儿,所以内务府那边按月送过来后,咱们府里这边儿一般就是登记个大概数量,还真没有单独登记过款式,然后再按照府里各位内眷们的份例发到各处。”秦嬷嬷闻言,认认真真地将银链子左右端详一番,叹了口道。

    诗兰本以为这银链子拿到秦嬷嬷这里,很快就能知道这银链子的主人,她根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太过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过秦嬷嬷到底是干练稳妥兼备的内管家,她还是给诗兰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也简单,其实就是让人拿这条银链子到造办处去调查下出自何人之手,确定了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再去内务府那边查下,便能够确定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否是四爷府的人了。

    确定后,这件事就好办了。

    如果是府里的人,那没有别的好说,一点点详查,总能找出那个人来。

    如果确定这条链子的所有者不是府里的人,也好办了,左右是条不值钱的银链子,一看就是造办处学徒工匠们练手的玩意儿,直接将这条链子丢到库房的角落里,当做没有这回事就可以了。

    秦嬷嬷出的办法有些麻烦,但是却是唯一的办法。

    除非现在有个人跳出来认出这条银链子曾出现过谁的身上,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府里当差的宫婢仆从都很聪明,谁会没事找事地主动惹麻烦上身呢,再说这种银链子的款式那么普通,便是真有人这么不聪明地主动揽事,估计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呢,诗兰也没有就这样回牡丹台禀告尔芙。

    她还是坚持让秦嬷嬷将银链子角落上的一个小记号拓印了下来,有这个拓印在,想要去造办处找到这条银链子的制作者也容易些,她对自家主子也有个交代了。

    秦嬷嬷拗不过诗兰,转身取过朱砂印泥台,麻利地将记号拓印好,便端茶送客了。

    其实诗兰也就是想着将差事办完,并没有指望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记号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将印着记号的罗纹纸随手折好就塞到了袖管里,又将银链子拿上,叮嘱秦嬷嬷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好一番唠叨,这才叹着气往牡丹台走去。

    为了让她突然往秦嬷嬷这里跑的事儿不显得突兀,她还带回去了一套琉璃茶具。

    “主子,秦嬷嬷也不知道这条银链子的所有者是谁,还让奴婢拿着这银链子去造办处那边查查看,您看这事可咋办啊!”诗兰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半蹲下身子,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撩起及腰的青丝,坐正了身子,柔声说道:“那就慢慢来吧。”

    诗兰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啦,她继续问道:“那这条银链子呢?”说完,她就将那条还带着几缕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从袖管里取出来了。

    “先放在我这里吧。”尔芙随手接过,弄了一手的朱砂。

    她满脸嫌弃地将银链子丢到床里侧的柜子台面上,一边扯过帕子擦拭手上的印记,一边问道:“这怎么弄得这么脏啊?”

    诗兰闻言,忙将那张拓印记号的纸,交到尔芙的手里,恭声答道:“奴婢想着银链子上的记号,总也算是个线索,便让秦嬷嬷帮忙拓印了几张,没想到用来拓印的朱砂印泥没有擦拭干净,奴婢这就去拧条湿帕子过来。”

    说完,她就赶忙往屏风后面的净室里走去。

    不过还不等她走过去,尔芙就已经一脸惊讶地叫住了她,因为尔芙认出这记号了。

    “主子,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诗兰忙回到床边,恭声问道。

    尔芙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记得这记号,这不是秦嬷嬷以为的学徒工匠练手的小玩意儿,而是一套造型特别别致的素银镶珠头面里的一件,我说我怎么瞧着这条银链子有些眼熟呢,你去把我的妆匣取过来,我让你看到神奇的一幕。”

    说着,她就神采奕奕地凑到了床边,也不管手上的朱砂印没有擦净了,抓着那条沾着朱砂印的银链子,趿拉上脚踏上的软底绣花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窗边阳光下。

    尔芙才刚将角几挪到美人榻的正前方,诗兰就捧着妆匣来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来,你先将这妆匣放放,然后给我搭把手,把这角几往我这边挪挪,然后等你家主子我给你变戏法。”她抬手摸着额头上折腾出的汗水,笑着招呼道。

    诗兰不敢怠慢,将妆匣放到合适的位置,便和尔芙一块抬起角几了。

    一会儿工夫,角几就摆到了尔芙指定的位置上了。

    方方正正的角几摆在美人榻的床尾位置,如同小学生的课桌似的,尔芙也甩开软底绣花鞋,盘腿坐在了美人榻上,她一边招呼着诗兰将妆匣拿过来,一边调整着妆台上那尊能自由调整角度的铜镜,让阳光能更好地落在角几上。

    “仔细瞧着吧!”弄好了这些,尔芙故作神秘地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低头摆弄起那条还沾着朱砂印泥的银链子了。

    只见尔芙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镊子,如同变戏法似的将银链子盘成一个小环,然后她又将银链子上的坠子扣打开,嘎达的一声,那条银链子就变成了一枚花卉造型的银戒指,那颗绿豆大小的珍珠坠子就是花卉造型的花蕊部分,被团成一圈圈的银链子,则成为了一片片舒展开的花瓣。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诗兰满脸惊讶地看着尔芙掌心里的那枚戒指,问道。

    尔芙闻言,抿唇笑着,柔声解释道:“这就是这套素银镶珠头面的特别之处,这是造办处一位挺有想法的工匠设计的,整套头面都能够通过这些小小的锁扣改变造型,比如这条银链子,它可以作为项链戴在脖子上,也可以作为戒指戴在指间,还可以配合着这套头面里的发簪组成步摇。”

    “主子,您这么了解这套头面,这条银链子该不会是您的吧?”诗兰听着,也没觉得这设计有什么好的,反而有些担心起了尔芙,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家主子的身上,忙问道。

    尔芙笑着摆摆手,道:“你是掌管我衣裳首饰的大宫女,你都没见过这条银链子,你觉得这套头面能是我的玩意儿么,我之所以了解,那是因为设计出这套头面的那个工匠已经不在造办处当差,被白娇那丫头挖到炫彩坊去干活了,白娇为了说服我出面去造办处挖人,便将他设计的这套头面和我仔细介绍了一番。”

    “哦,主子是认出了那个记号?”诗兰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

    “你猜对了。

    这个记号就是刘晓泉在造办处当差时候的专用记号,他那手是真巧,之前不少宫里的宫妃都打发跟前的大太监去找他套关系呢,就为了能够让他替自个儿做上几件首饰去炫耀,后来他到了炫彩坊,这记号也就跟着他去了炫彩坊,妆匣里那支青鸾展翅衔珠的步摇就是他的手艺。”尔芙笑着说道。

    说完,她就将妆匣里的那支步摇拿了出来,还将步摇杆上的记号指出来了。

    虽然记号的大小不同,但是图形和细节处的处理,却是一模一样。

    诗兰见状,则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连忙提醒道:“主子,那这条银链子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啊!”

    尔芙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沉重的回答道:“这条银链子的主人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但是乌拉那拉氏已经过世了,这套头面也已经作为陪葬品入土了,所以这条银链子为何会出现在耕织轩那个李畴的房间里,还是个不解之谜。”

    说完,她就将那条银链子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地放在了妆匣里。

    “主子,您说会不是盗墓的啊?”诗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尔芙闻言,又是一阵摇头。

    如果现在是后世,这么一条造办处出品的银链子,兴许是盗墓贼从乌拉那拉氏的坟墓里挖出来的,但是现在……真以为恩济庄里那些守墓的宫婢仆从就是去那里安度晚年的,不怕四爷发现之后要了他们的小命啊……

    再说,她也不相信这么条亮闪闪的银链子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虽然乌拉那拉氏入土的时间不久,但是银子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被腐蚀污染,所以根本不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这杯子是尔芙刚刚用过的,杯口位置还沾着一枚玫红色的唇印呢。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四爷接过酸梅汤,也不嫌弃,咕嘟嘟地一口饮尽,抬手揉揉小七的发顶,便迈步往内室里走去。

    他这一路护送着康熙帝从紫禁城赶到畅春园……

    康熙帝坐在足有一个房间大小的銮驾里,身旁有冰鉴降温,更有博闻强记的大学士陪聊解闷,喝得是玉泉山的山泉水,吃得是宫里御膳房大厨们精心制作的小点心,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只是可怜四爷……

    他本就是个怕热的人,穿着厚重华丽的蟒袍不算,还要高坐在马背上,顶着酷热难耐的高温,一路迎着被风卷起的沙尘,寸步不离地随侍在銮驾旁。

    这一路走下来,康熙帝这位帝王是丝毫都不觉得辛苦,但是四爷童鞋就惨了。

    他这会儿心里就一个想法,他要彻彻底底地洗个凉水澡,好好地凉快凉快。

    内室的角落里,屏风后面的一方小空间里。

    一张一米五宽的椭圆形大浴桶里,诗兰等人早就预备好了洗澡水。

    浴桶旁的角几上,除了托盘里摆着一套叠得平整的换洗衣物,还有一壶温热的茶水,这是尔芙特地吩咐宫婢准备的,别看茶水是温热的,但是一杯热茶下肚,从里到外地出上一身透汗,绝对是最快的去暑办法,而且也不担心会冒汗,因为喝茶的四爷就坐在浴桶里泡澡呢,也就不存在不舒服的感觉了。

    这样一来,四爷童鞋一会儿就可以神清气爽地出来和尔芙闲聊天啦。

    果然,蔫头耷脑地走进内室里洗漱的四爷,一瞧见浴桶旁边的那壶热茶,嘴角就已经微不可查地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而外间堂屋里和小七闲聊解闷的尔芙,也已经开始张罗摆膳了。

    午膳是凉面。

    这倒不是尔芙想吃这口了,只是一路从城里赶到圆明园,带过来的食材,实在是不足以让小生子张罗出一桌像模像样的席面,再说这么热的天气,又都是一路奔波的,也都累得没有什么胃口了。

    凉面清清爽爽,配上各种切成细丝的新鲜蔬菜,吃着也比较顺口些。

    一会儿工夫,小厨房就将一盆泡在冰块水里的凉面送过来了,和凉面一块被送过来的,还有切成细丝的胡萝卜丝、黄瓜丝、以及几样炝拌小菜和焯水蔬菜,最重要就是那碗泛着酱香的炸酱,既可以用来拌面,又可以用来蘸着青菜吃。

    外间堂屋,几样小菜才刚刚摆好,冰块水里泡着的凉面都还没有捞到碗里,内室里洗漱的四爷就已经神清气爽地来到了桌边儿。

    一向比较讲究养生的四爷,竟然还未用午膳,便对着角几上摆着的果盘下手了。

    那是小厨房才刚切好送过来的冰西瓜。

    尔芙本来是想着让小厨房那边的宫婢一次性地送过来,便不需要再来第二趟了,毕竟现在的天气这么热,不动弹还好些,稍稍活动一下就是一身一身地冒着汗,既然能够一次送过来,又何必来回折腾这些辛苦当差的宫婢呢……

    沙瓤的甜西瓜,切成果盘,下面隔着一层冰,正好用来做饭后甜点。

    诗兰等人摆桌的时候,便也没有特别将西瓜摆到其他地方去。

    只是她们这些人也没想到四爷竟然会连正餐瞧都不瞧一眼,便端起盛着冰西瓜的琉璃盘子,大块大块地吃起冰西瓜,毕竟这明显是不符合四爷用餐习惯的。

    尔芙则是在短暂呆滞后,便已经出言提醒了。

    西瓜虽然不算是特别寒凉的水果,但是却是一种特别容易产生饱腹感的水果。

    四爷从早起进宫到现在,不说是水米未打牙吧,却总归是没能正儿八经吃些东西,这会儿都已经晌午了,要是再让他吃西瓜吃到饱,这身体也吃不消啊……

    “咳咳,先吃面吧,一会儿再吃西瓜。”

    四爷本就是个很懂得节制的人,他也是一时有些口渴,又不想喝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和微苦回甘的热茶,吃上几块西瓜润润嗓子而已,所以尔芙这么一说,他也就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果盘。

    “这西瓜不错,可以让庄上多送些过来。”他接过宫婢递过来的面碗,有些尴尬地随口说道。

    “嗯,稍后我就派人传信给管事嬷嬷那边儿。”尔芙轻声应道。

    坐在旁边吃面吃得起劲的小七,很是辛苦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接茬道:“阿玛,额娘过些日子要邀请大伯母、三伯母和五婶娘她们来圆明园做客,不如您替额娘将宫里的娘娘们也请来呗,正好一块热闹热闹。”

    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后宫妃嫔想要出宫,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种规矩拘束着,便是有机会回去省亲,也不能在宫外过夜,还要遵着礼仪,避讳外男不算,连自家兄弟和父亲都不能独处。

    娘家就在京里的宫妃还好些,从年头到年尾,只要在皇上跟前儿有些脸面,总能回到娘家去瞧瞧,便是不方便出宫省亲的,内务府那边儿也能安排娘家女眷进宫请个安。

    最惨的莫过于那些娘家在外地的宫妃了。

    对于她们来说,省亲这种事,除非是皇帝圣驾出巡巡到了娘家所在的城市,自个儿又在皇帝跟前儿得宠,这才有机会见见娘家的亲人,要是不够受宠,单纯地等内务府那边儿安排娘家女眷进宫请安,那一等三五年都轮不到的,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非皇室宗亲的外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就那么几天而已。

    内务府那边儿安排外命妇进宫请安,也要紧着家世高、荣宠盛的宫妃,一些小透明似的宫妃进了宫,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家人的宫妃,也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都是泛指那些不受宠、又无显赫家世做靠山的宫妃。

    如德妃娘娘这样身居妃位,又有子嗣在外做靠山的宫妃,并不在这范围内。

    不过即便是德妃娘娘这样的宫妃,她一年到头能见到娘家亲眷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的,毕竟紫禁城又不是有钱就能进的戏园子,哪能随随便便地就放人进去探望呢,所以小七这一提议,四爷连想都没有想,便已经果断拒绝了。

    无关其他,只因为他怕麻烦。

    毕竟这请德妃娘娘来圆明园小住两日,还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做儿子的孝敬自家额娘,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但是邀请宫里的其他宫妃来圆明园赴宴听戏,那就有些出格了,再说他也担心这些宫妃会借机生事,一旦哪位宫妃在自个儿的赐园别院里出事,那他一定会成为倒霉的替罪羊。

    四爷表示,他可不会蠢到给那些时时刻刻想将自个儿搞下台的兄弟提供机会。

    “你要是实在想念你祖母,你就多去畅春园走动走动,你祖母出宫一趟不容易。”四爷很是委婉的拒绝道,他实在是不愿意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小七。

    四爷希望他的小七能够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如同和硕端敏公主一般。

    虽然和硕端敏公主并非顺治帝亲女,仅仅是政治需要才养在宫里的皇室宗亲贵女一枚,但是她的生父是顺治帝的堂兄简亲王济度,生母更是简亲王福晋,出自科尔沁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与当时还在世的孝庄文皇后和现在的这位太后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便是成为顺治帝的养女,亦是过得如鱼得水。

    她从小被接到宫里教养,却是一直养在太后跟前儿,太后本就无子无女,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便是当时太后不被顺治帝看重,但是有顺治帝的生母孝庄文皇太后盯着呢,谁又敢将当时并不受宠的太后不放在眼里呢,加之端敏公主的亲生父母亦是皇室宗亲里的顶尖势力,端敏公主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宫里最为尊贵的公主之一,便是她远嫁蒙古和亲,却也是过得风生水起。

    因为端敏公主的亲生母亲就是蒙古人,养育她长大的孝庄文太后和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亦是蒙古人,便是她离开了从小生活的京城,下嫁给班第,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因为她对蒙语和蒙古的生活习惯、习俗都并不陌生,所以在其他公主看来是嫁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过苦日子去了,在她看来,却没有太多改变,唯一的改变就是居住地点的不同,从紫禁城搬到了位于科尔沁的公主府而已。

    不但如此,她嫁过去的第二年,班第就承袭了达尔罕亲王的爵位,端敏公主也俨然成为了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当家人,在府里,她是公主,又无公婆等长辈制约,在府外,她的身份,亦是让她所向披靡,即便是她有些嚣张跋扈的作风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感,但是也没人敢冒犯她分毫。

    如果非要挑出她这大半辈子里的一些不顺心,倒是也有些。

    比如她的同胞亲弟德塞早逝,致使简亲王的爵位落入庶出的喇布和雅布头上。

    比如她与现在坐在帝位上的康熙帝的关系不太和睦,康熙三十一年,康熙帝为一些下嫁的公主按照贝勒的品级设置护卫长史,其中包括了康熙帝的亲女纯禧公主、荣宪公主、端静公主和康熙帝的姑姑淑慧公主,却偏偏漏掉了端敏公主这位姐姐。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相比起其他公主的各种悲戚命运,她太幸福了。

    再说,她远在蒙古,手里握着实权,现任的达尔罕亲王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过着太上皇一般无忧无虑且顺风顺水的日子,这一星半点的小问题,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而且她的言行做派被康熙帝看不上眼,却是四爷最理想的公主生活状态,四爷巴不得自个儿的宝贝格格小七能够如同端敏公主这样呢。

    历史上四爷和这位端敏公主的关系杠杠的,现实亦是如此。

    关于这点,连康熙帝都曾经亲自过问过。

    因为在康熙帝看来,他这位姐姐是个全无德行的人,性格乖张暴戾,与亲人不睦,丝毫没有传统女性温慧贤淑的美德,要不是碍于端敏公主的身份、手里的权势和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他都恨不能一道圣旨将她人道毁灭了,所以当四爷和端敏公主很是投契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心里是满满的好奇。

    康熙帝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特召四爷进宫询问。

    四爷给出的回答,也让康熙帝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因为四爷是这样说的,四爷说:我大清公主下嫁蒙古和亲,本就是下嫁,为何不该如此张扬恣意,反倒是那些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最终落得个无子无宠、落寞而终的公主,实在是丢尽了大清公主的脸面,若儿臣的小七远嫁在外,儿臣宁可她跋扈嚣张,却不愿意她委曲求全。

    康熙帝细细一回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谁希望自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格格嫁到旁人家里就要伏小做低呢。

    再说,甭管这位端敏公主如何跋扈嚣张,起码达尔罕亲王的爵位传到了更为亲近清廷的罗卜藏衮布的手里,这也正是当初老祖宗们定下满蒙和亲这规矩的主要目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稳主蒙古各藩王,毕竟不论谁都不能不承认这蒙古铁骑的作战能力。

    如此一比较,康熙帝觉得好似端敏公主比起那些他颇为看重的公主,更加出众了。

    当然,这些想法呢,康熙帝就是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并没有打算改变自个儿对端敏公主的态度。

    毕竟他和端敏公主是从小结怨的老仇人了。

    当年他和端敏公主同为顺治帝的儿女,虽然康熙帝是顺治帝的亲子,虽然康熙帝是能够传承血脉、承袭大统的皇子,但是一门心思都扑到董鄂妃身上的顺治帝,也并不是很在意顺治帝这个儿子,反倒是端敏公主有不受宠的皇后和顺治帝的生母孝庄文皇后护着,那日子过得比他这个汉妃所出的皇子好多了。

    他很感激孝庄文皇后和太后娘娘对他的抚育照养之情,但是他就是讨厌端敏公主。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孟医士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个儿往死里奔呢!

    正因为如此,胡太医和梁太医才会在心底咒骂他的八辈祖宗呢……

    就在尔芙神游天外的时候,四爷开口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相比起女子的优柔寡断,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那就开方子吧!”

    其言下之意就是照着胡太医和梁太医的办法处置了。

    不过他想得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胡太医和梁太医对视一眼,上前说道:“四爷容禀,现在微臣等人还不能替乌雅格格除去腹中胎儿,因为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而催生药又是虎狼之药,用药需要格外谨慎,所以微臣等人的看法是先替她开几剂固本培元的补药,待到她的身体有所好转,这才能够落胎解毒。”

    好吧,这还是个要打持久战的大活儿。

    四爷闻言,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胡太医的建议。

    他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并没有想要就此去根儿夺走乌雅格格性命的想法,不然一剂药下去,那乌雅格格能不能看到明个儿的太阳就需要看天意、看运气了。

    此时,也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明儿还要早起上朝的他盯着胡太医开好药方,又等着青雀和苏培盛去前院照方抓药回来,留下王以诚和毓秀姑姑在秋雨楼这边儿盯着动静,便陪着胡太医等需要回前院休息的太医们一块离开了。

    而尔芙,作为府里的嫡福晋,她并没有就此离开秋雨楼。

    即便四爷劝她早些回去正院休息,免得明个儿进宫没有精神,她还是坚持等到乌雅格格再次醒来,喝下胡太医等人开出的补身药汤,又耐心地等乌雅格格情绪冷静下来,问了乌雅格格几个问题,这才面带忧色地回到了自个儿院里。

    “今个儿晚上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瞒是瞒不住的,但是我也不想府里那些内眷太早得到这个消息,你让赵德柱想想办法吧。”简单洗漱一番就滚回被窝里躺下的尔芙,眯着眼睛瞧着床边正在撂床幔的诗兰,低声吩咐道。

    想要暂时压下消息,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双阁那位李荷茱李侧福晋。

    因为乌雅格格突然出事,尔芙自个儿难以决断,不得不让人将在无双阁留宿的四爷请到了秋雨楼,四爷一走就是大半夜,最后还没有回去无双阁,李荷茱李侧福晋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秋雨楼那边的动静,虽然尔芙是不曾发现有人躲在秋雨楼外偷偷观察,但是这是肯定的事,所以她必须赶在明个儿晨起之前就堵住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嘴。

    同时,她还得安排人管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不让她胡言乱语。

    这也是够麻烦的了。

    想到这里,尔芙满脸苦闷地翻身坐了起来,她也是睡不着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离开床榻,就这样不顾仪态地裹着暄软的被子,全身放松地倚着软趴趴的靠枕,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一趟趟地折腾着在旁伺候的诗兰等人。

    先是命人去盯住西北角角门的守门婆子,又派人给无双阁的李荷茱李侧福晋传信,然后又安排诗兰在自个儿院里闹出一些足够引起其他内眷怀疑的动静来,足足折腾到了天光放亮,这才将所有事情都捋顺、捋通……

    虽然她整晚想出来的理由,也不过就能骗过后宅内眷几日时间,但是也足够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乌雅格格和李荷茱李侧福晋愿意配合她行事,不然不需要太多时间就会让她的谎言被其他人戳穿。

    好在现在乌雅格格没有了肚子里的依仗,还算听话,李荷茱李侧福晋也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这让尔芙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正院的穿堂里,一夜未眠的尔芙画着浓妆,穿着一袭粉紫色绣如意纹的旗装,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眸光自然地划过左手边落座的李荷茱李侧福晋,见李荷茱李侧福晋仍然是往常那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各位妹妹,今个儿来得真早啊,该不会是特地赶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为了能够吸引住府中内眷们的注意力,尔芙可谓是牺牲颇大。

    她愣是命青黛穿起白衣素裙、披头散发地在院里玩了一出夜半惊梦、又遇恶鬼作祟的戏码。

    而恶鬼的人选,就是和尔芙积怨颇深的乌拉那拉氏了,想来在乌雅格格的事情被人注意到之前,府里府外要传出好多闲话了,比如尔芙这嫡福晋的位子来路不正,比如尔芙曾经暗害先福晋乌拉那拉氏,诸如此类的种种传言呗……

    这不是尔芙想不出其他吸引注意力的办法,实在是消息不够劲爆,吸引不住府里内眷们的关注点啊,而且她猜测乌拉那拉氏也会特意配合这场好戏,替这场戏增砖添瓦,让这场好戏能够更加逼真、更加轰轰烈烈……

    事实亦是如此,尔芙和府里诸位内眷早起见过面进宫了,乌拉那拉氏就忙活开了。

    她,作为当初那场被病故戏码里的当事人,比起尔芙还要了解更多的详情、私隐,加之昔日在正院当差的老人儿还在府里听差的人不少,她仅需要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那些曾经就是在正院做做洒扫工作的粗使婢仆就会帮忙添枝加叶,让这些消息变成如人亲眼所见一般的事实。

    到时候谣言遍地起,就算是尔芙没有撞见自个儿的冤魂,估计也会被吓个半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会儿,尔芙最发愁地就是如何让德妃娘娘接受她侄女乌雅格格竟然在疏忽之下被自个儿的奶嬷嬷暗算,迷迷糊糊就丢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这件事。

    打从乌雅格格有孕之初,德妃娘娘对这胎儿就报以极大的关注度,现在……

    啧啧,尔芙就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从顺贞门到永和宫的距离能够更远些,最好能走到天荒地老,再不济也要让她有更多时间去想好安慰德妃娘娘的话。

    可惜,事与愿违,每每当人觉得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时候,这时间的流速就越快。

    今个儿亦是不例外,尔芙磨磨蹭蹭地将脚步挪到永和宫的宫门口,这腿就说什么都迈不动步了,她借着整理仪容的借口,直接停住了脚步,一直到永和宫里出外办差的小太监在宫门外撞见她,她这才如同过堂似的往永和宫里走去。

    殿里,德妃娘娘早就等着她过来了。

    尔芙绷着小脸,迈着小碎步,紧随在引路宫婢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殿里,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又很是恭顺地欠身落座,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窥了眼上首德妃娘娘的脸色。

    德妃娘娘脸色如常,不算太过亲昵,也并不显得太过疏远冷淡。

    尔芙见状,却是心里发虚、脑门冒汗,因为从德妃娘娘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德妃娘娘这是还未得到任何消息呢,虽然她很为府里的保密程度骄傲着,但是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因为这就意味她不得不做送上门的炮灰,主动引燃这个爆炸力极强的炸弹。

    她连续深吸几口气,弄得眼前都有些发黑了,这才故作勇气开口。

    只是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德妃娘娘就一句话弄垮了她的所有勇气和心理建设,弄得她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乌雅格格这胎儿都快七个月了,也算熬过最危险那段时间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最好能将她也带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本宫还真是挺想念她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这肚里的孩子有没有闹腾得她难以安枕……”

    德妃娘娘一番自语似的话,弄得尔芙这心又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

    好惊噢……

    如果不是知道德妃娘娘是真心惦记着乌雅格格和乌雅格格肚里的胎儿,尔芙真以为德妃娘娘是故意试探她呢,但是哪怕是如此,她还是好怕怕,她好希望下朝就会赶过来的四爷能早些到,她自个儿真的搞不定啊!

    可惜,四爷并没有能够听到尔芙这番心声。

    他这会儿正陪着老十三和兵部尚书讨要今岁的军饷呢,虽然他也很想立马就跑到永和宫去给尔芙站脚助威,但是老十三求到他头上,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呢,分身乏术的他,只能随着老十三一块去堵难得露面的兵部尚书了。

    永和宫里,尔芙到底拖不下去了,因为德妃娘娘已经开始询问乌雅格格的胎像了。

    她不等德妃娘娘发怒,便已经撩起袍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大殿当间,直接将昨个儿夜里秋雨楼里的那些发现说出来了。

    好吧,豁出去以后,这些问题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三言两语将秋雨楼里的事情经过说明,她竟有种超然脱俗的感觉,也不紧张了。

    而上首端坐于宝座之上的德妃娘娘,则是彻底死机了。

    对于乌雅格格这胎儿,她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上好的血燕如流水般地送到了四爷府里,指明是要给乌雅格格安胎用的,内务府那边儿,她更是早早就挑好合适的奶嬷嬷,一挑就是四个,更别说她这段时间为了乌雅格格能够更进一步,费了多少唇舌,这才让四爷同意待到乌雅格格这胎安然降生就为其请封侧福晋,但是自个儿辛辛苦苦将一切都安排好,现在尔芙却告诉她,乌雅格格这胎儿没了……

    这简直就是三九天的兜头冷水、夏日里的满屋炭盆般的巨大打击啊!

    德妃娘娘垂眸注视着下首跪得挺直的尔芙,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尔芙跟前儿,咬牙问道:“难道她这胎儿就没有一点希望了么?”

    “这儿……”尔芙显然没想到德妃娘娘会有此问,她微微愣神,随即轻声答道,“昨个儿夜里,因为乌雅格格突然昏厥,连夜请来府里的太医为其诊治,两位太医和一位医士都是如此判断的,但是也并没有做最后决定,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吧!”

    好吧,为了让自个儿不被德妃娘娘迁怒,尔芙也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德妃娘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强作笑脸的说道:“还好,还好,兴许有机会能够保住她这胎儿呢,太医院里有本事的太医多着呢,就算是太医不行,还有御医,御医不行,还有能够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院判呢。”

    说到这里,她一俯身就将尔芙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尔芙的胳膊,连声吩咐道:“你现在就抓紧回府去,一定要看好了赫赫那孩子,别让她做傻事,更不能让那些太医胡来,本宫稍后就安排御医过去替她诊治。”

    说完,她就半拖半拽地将尔芙送出了殿门。

    直到尔芙站在殿门外,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真没想到德妃娘娘会为了这件事如此失态,竟然能如此的自欺欺人。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乖乖回府去了。

    回府后,尔芙借着去给乌雅格格送德妃娘娘赏赐的借口,再次来到了秋雨楼。

    乌雅格格这会儿正躺在窗边摆着的美人榻上晒太阳,身边就放着那盒忘忧,那模样就和清末民初那些泡在烟馆里醉生梦死的烟鬼差不多,她脚步轻轻地来到乌雅格格的身边儿,轻轻唤醒了闭目养神的乌雅格格,随后坐在了旁边摆着的绣墩上,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有口气呢!”乌雅格格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随口答道。

    “别这么说,宫里德妃娘娘还是很惦记你的,还说一会儿就安排御医过来替你看诊呢,兴许还有机会呢!”尔芙见状,这心里也是不大舒坦,忙安慰道。

    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总归是一线希望。

    而乌雅格格闻言,则是眼睛发亮地直接坐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激动的说道:“真的么,娘娘真的要派御医过来替我诊治么?”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一袭藕荷色绣莲花遍地的大襟旗装,外罩着同色滚暗红牙的缎面披风,发梳圆髻,簪戴着一顶镶嵌有缀东珠流苏和藕荷色绢花的花钿,手腕戴着一枚镶红宝石的点翠贵妃镯,也便算是都齐活了。

    尔芙瞧着外面天气挺好,也没有乘坐朱轮马车,坐着顶八人抬的软轿就出门了。

    他他拉氏博尔康大人的府邸,也在内城之中,距离四爷府不远,只是中间刚好隔着一座紫禁城,也就是说两座府邸就刚好位于紫禁城的两侧,需要绕上一圈,但是走上小半时辰,便就到地方了。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别说她下了拜帖,还送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示好,便是没有递帖子,她以雍亲王福晋的身份来访,博尔康大人的府邸,也要中门大开地迎接。

    尔芙的软轿是直接抬进府里的,纳喇氏更是早就迎到院子里。

    她有些局促地搓搓手,对着轿旁伺候的诗兰点点头,迈步走到了轿子旁,隔着轿子问候道:“福晋一路过来辛苦,妾身已经命人在花厅准备午宴,您看咱们现在就过去,还是先去园子里转转呢?”

    “福晋,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尔芙说话间,便已经撩着轿帘,走下了软轿。

    她稍微整理下旗装,对着纳喇氏颔首一礼,谦和笑道:“我这一路过来,真是脚不沾地,哪里能够算得上是辛苦呢,反倒是要劳烦福晋等候多时,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安排,我自然是要客随主便了!”

    说完,她很自然地扶起了要屈膝见礼的纳喇氏。

    纳喇氏本来还很担心雍亲王福晋不好相处,在厢房里等待的时候,那心里就没有一刻是能够淡然冷静的,这会儿见到尔芙如此和气的模样,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忙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福晋能够来府里做客,那是妾身的荣幸。

    既然福晋还不累,不如咱们一块去花园里走走吧。

    恕妾身说句不自谦的话,妾身府上的花园,布置得还真是不错呢!”

    “那好,那咱们就一块转转吧。”两人说着话,已经走过衔接前院后宅的垂花门,有说有笑地往博尔康大人后宅的深处走去。

    博尔康大人在京中的府邸,并非是祖上留下的老宅子,而是一处新建的宅院。

    据纳喇氏所说,这还是纳喇氏过门以后,因为博尔康大人原配留下的两个儿子都各自娶妻生子,原来的宅院住不下了,加之这后母难当,后婆婆更难当,博尔康大人不愿意府里整日都没有安宁,便重新买了块地,新建造了这么一处小而精致的宅院。

    建成不久,博尔康大人就将原本的老宅分给了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子,自个儿领着自个儿的三五个小妾和才出生不久的小格格齐布琛、与纳喇氏一块搬到了这里。

    虽然这里不如原本老宅那般底蕴深厚,镶金包银,但是胜在精致合意。

    听纳喇氏这般一介绍,尔芙瞧着眼前这处四进小院,颇为感慨的低喃道:“听福晋这么说,博尔康大人真是个懂得疼人的好夫君啊!”

    “,也是被家里那双孩子闹得没法子了!”纳喇氏有些自谦的低声反驳道。

    别看纳喇氏这般说,但是尔芙还是能从她眉眼间的轻松欢愉中看出来,她是很满足现下的生活,且为这件事觉得幸福无比。

    尔芙见状,她又是摇头叹气道:“我说句不见外的话,咱们的经历挺像,但是我除了有个不错的身份,还真不如你过得如此顺心顺意了!”

    说着,她就主动提起了她这次登门拜访的来意。

    “我真是觉得挺对不住你家小格格的,都是我和四爷没有教导好弘晖,让那孩子不懂礼数分寸、任性胡来,竟然闹出那样的荒唐事来,所幸没有闹出太严重的后果来,但是我和四爷商量下,觉得还是不能装不知道,装没事发生,所以我们商量着,想出来了一个解决办法。

    弘晖给齐布琛小格格私下传信,这事儿怎么都显得有些不尊礼教,但是如果二人成为干兄妹的话,似乎这问题就不那么严重了,日后就算是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也就是自家兄妹的那点事,传不出旁的话来。

    说句实话,这已经是我和四爷商量了整晚,这才商量出来的一个办法。

    现在就看福晋您和博尔康大人怎么想,能不能让齐布琛格格认我这个干额娘了。”说到最后,尔芙一张脸都憋红了,毕竟替孩子道歉这种事,她真是第一次做,最重要的还是替仇人生的孩子道歉,想想是真憋屈,也是真尴尬。

    好在纳喇氏并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或者该说尔芙的身份给她太多压迫感,让她不敢随心所欲地说出满肚子的牢骚,反而还表现出一种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陪笑道:“其实也不怪弘晖阿哥,这都是下面人太糊涂,真要怪的话,也是我这个管家的当家主母太疏忽了。”

    说打这里,她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疏忽到差点毁了自家齐布琛。”

    不过她对于尔芙的提议,还是很感兴趣的。

    虽然说博尔康曾多次表示不愿意自家齐布琛和皇室扯上关系,更是下定决心要将齐布琛下嫁,找个家世背景都不如娘家的夫家,免得自家齐布琛嫁到夫家受委屈,但是女儿家的身价还是越贵重越好,有个皇室名头做靠山,有一双实权在握的亲王夫妇给齐布琛做靠山,便是以后自个儿和博尔康都过世了,齐布琛指不上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不会让她在夫家的日子太难过了。

    只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那就是皇子和外臣私交是犯忌讳的事啊。

    想到这里,她为了博尔康的钱途,主动问道:“这事是好事,但是妾身的老爷博尔康大人到底是外臣,又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总宪百官,身份比较敏感,实在不好和王爷扯上关系吧!”

    说完,她尴尬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尔芙态度太和蔼谦和,纳喇氏还真不敢这般直言不讳呢!

    对于纳喇氏担心的问题,其实尔芙也曾经和四爷商量过,相比起和皇子有所牵扯的外臣被发现,无非是调职、贬官,问题并不大,但是落到皇子头上,那就是被圈禁的可怕下场,所以她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地就过来认一个外臣的掌上明珠做干女儿呢……

    只是这里面的细节,实在不好和纳喇氏多说。

    所以……她笑呵呵地直接跨过了那些商量细节的过程,说出了结果:“这件事,总归是弘晖的过错,我和他阿玛商量过,他阿玛也为此特地上了奏疏,皇上那边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你们实在不必为了这件事太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纳喇氏闻言,脸上满是喜色的笑着道。

    “既然你们也同意这办法,那不如让我先见见我的小格格齐布琛吧,稍后咱们再商量个合适的日子,正正式式地办上一场认亲宴!”尔芙也是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叫齐布琛过来,那孩子早就说要过来给福晋请安,只是之前闹出过那样的事情来,她怕尴尬,这才躲到花房那边去了。”纳喇氏欢喜地连称呼都忘记了,连忙张罗道。

    说完,她就对着凉亭外候着的丫鬟一挥手,示意小丫鬟去叫齐布琛过来了。

    少时片刻,一个梳着小架子头,身穿淡紫色罩砍袖马甲配米白色长袍的小姑娘就随着刚刚离开的小丫鬟过来了。

    尔芙抬眸细看,只见迎着阳光走来的小姑娘,皮肤吹弹可破,发髻乌黑油亮,哪怕她装扮素朴,仍然是气质出众、让人一见就觉得讨人喜欢。

    齐布琛莲步轻移地来到凉亭里,道:“臣女齐布琛见过雍亲王福晋,福晋万福。”

    “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尔芙见状,忙示意诗兰过来扶起见礼的齐布琛,笑着招呼道,她是真得挺喜欢眼前这小妮子的,比起小七的天然萌、天然呆,齐布琛更多些淑女的优雅从容,和眼底的俏皮之态,巧妙得融合在了一块,更显得可爱了。

    齐布琛似是有些不大习惯这般和陌生人亲近的感觉,但是碍着礼数规矩,又不好拒绝,整个人很是拘谨地戳在尔芙身边,任由尔芙对她摸头摸脸,一双手无处安放地抓着袍摆,脸上写满了尴尬和窘迫。

    最后,还是诗兰发现了齐布琛脸上的小尴尬,忙拉住了要变身怪阿姨的尔芙。

    “我是真喜欢这孩子,一不留神就没管住自个儿的手。”尔芙见状,也有些尴尬,她忙收回自个儿还在齐布琛头发上乱摸的手,对着对面而坐的纳喇氏解释道,说着,她又扭头瞧瞧已经快速闪远的齐布琛,轻声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不是怪阿姨,我是真喜欢你这丫头。”

    说完,她就忙将手腕上戴着的那支点翠镶红宝石的贵妃镯摘下来,递给了齐布琛。

    因为并非是正式的认亲礼,那份超厚重的见面礼,并没有带过来这里,但是头一回见到晚辈,这该给的见面礼,也是不能省的,而且从身上摘下来首饰送给晚辈,亦是一种亲近、重视的表现。

    齐布琛接过尔芙递过来的贵妃镯,先是道谢,然后才戴在了手腕上。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表示她是喜欢尔芙送给她的这件礼物的。

    虽然初见面,出现了那么一丢丢的小尴尬,但是好在气氛还算融洽和谐,两大一小三人又在凉亭里小坐一会儿,说了会儿不痛不痒的家常体己话,便一块移动到了花厅去准备用午膳了。

    午宴,纳喇氏准备得很是丰盛,真可谓是山珍海味俱全。

    不过在场的人都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满桌佳肴上,更多的是在联络感情。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残羹剩菜都撤了下去,又换上干果攒盒和茶点,继续闲聊,聊来聊去的,纳喇氏又陪着尔芙一块去参观一下齐布琛的闺房,足足又在博尔康大人府上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四爷过来接人,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府里,尔芙这才甩开禁锢了自个儿大半天的花盆底绣花鞋,整个人瘫倒在了罗汉床上,懒洋洋地夸赞着齐布琛多可爱、多招人喜欢,就是怎么都说不到重点,听得四爷在旁边连连翻着白眼,不得不直接出声询问道:“那认亲礼的事儿,纳喇福晋同意了么?”

    “当然同意了,我办事,你放心。”尔芙颇为骄傲地仰头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今个儿朝上就有人借此事生事了!”四爷闻言,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更得快刀斩乱麻了,不如我明个儿进宫请安的时候,便让法华殿的法师去挑选个合适的日子吧。

    左右那些东西都不需要费力置办,请上两个族中长辈做见证,再请上些亲朋好友、朝中众臣来观礼就是了。”尔芙就知道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尤其是弘晖还接连闹出荒唐事来,便是那些御史言官碍着博尔康大人的面子,本来不想弹劾此事,得知后续发展,估计也会按耐不住的,果不其然就顺着她的猜测来了。

    此时此刻,她就剩下一个想法,幸亏昨个儿就让人将拜帖送到了博尔康大人府上,等到过两天再去的话,还不知道博尔康大人和其福晋纳喇氏会怎么想呢,没准还可能认为她们主动提起结干亲的事儿是为了善后补救呢……

    尔芙话音一落,四爷就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倒是要快些张罗起来了。

    昨个儿我陈诉内情的奏疏就直接送到乾清宫去了,今个儿散朝以后,皇阿玛还特地留我在养心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估计明后天就会有恩旨传到,到时候宫里还会有些赏赐送过来,你到时候陪着宫里的内侍一块给博尔康府上送过去就是了。”

    “行吧,我都记下了!”尔芙敷衍道。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尔芙闻言,脸上闪过些许诡异的笑容,连身子都往德妃娘娘的方向凑近了些,低声回答道:“血统不够纯正,便不会想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别人也就不会瞧着他碍眼,生出别的心思,这样他也就能安安稳稳地长大了!”

    她知道自家这两个陪嫁丫鬟是好意,也想着要摆上两桌席面,安安所有正院婢仆的心,但是一想到四爷那张愁云密布的苦瓜脸,她就提不起兴头来,只得安排诗兰准备打赏婢仆的荷包,免了厨上仆役们苦劳准备了。顶 点 X 23 U S

    “主子,您太委屈自个儿了!”诗情一脸不高兴地替尔芙抱着不平。

    尔芙无所谓地笑笑,柔声安抚道:“无妨,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再说,你也知道四爷他最近心情不好,因着弘晖阿哥的事,这府里上下,谁不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连点颜色艳丽的衣裳都不敢穿,生怕惹怒了四爷,咱们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说到这里,她笑着将诗兰她们等几位一等宫女叫到近前,指着炕桌上摆着的一摞荷包,轻声说道:“与其大摆筵席,招惹是非,还不如赏些银钱实惠呢。”

    “奴婢就是替您觉得委屈。”诗情闻言,扁扁嘴,轻声嘀咕着。

    尔芙笑笑,却并不在意。

    因为这内宅里的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前些日子,她莫名其妙地背上了谋害皇室血脉的恶名,人人都等不及地凑上来踩两脚,做尽了落井下石的事,真是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但是如今四爷和德妃娘娘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自个儿的背后,就算自个儿仍是小心翼翼地闭门不出,在后宅里讨生活的这些女人和奴仆也会处处敬重、尊崇自个儿。

    既然是如此情况,尔芙又何必去触碰四爷的逆鳞呢!

    在后宅讨生活的女人不容易,生死荣辱都牵挂于男人一身,苦极了。

    尔芙心下感慨,面上却仍然挂满了笑吟吟的喜色,她是在意四爷的看法,但是她也不会让自个儿强作悲苦之色,瞧瞧府里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们,得着弘晖的死讯,高兴得都快要合不拢嘴儿了,却还非要摆出和四爷感同身受的伤心模样,一张脸都快拧巴成一团了,怎么瞧怎么觉得恶心、虚伪……

    就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陈福护送着弘晖的棺椁回到了京中。

    康熙帝还在世,四爷也好生生活着呢,他这么一位有皇室血脉的晚辈死了是不够资格在府里发丧的,甚至棺椁都不能进京,陈福在得到四爷准许后,便直接将弘晖的棺椁送到了恩济庄上。

    恩济庄,也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曾停灵的地方。

    四爷这样安排,一来是这里的庄户都是些府里的老人儿,有些甚至还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陪嫁,二来是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曾再次停灵,墓地也距离这里不算远,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让她们母子团聚。

    说来是有些可笑,有些荒唐,却也是四爷这位父亲的一份心意。

    四爷也在陈福归来后,直接前往恩济庄了,他要去见弘晖的最后一面,同时也是担心庄上的那些庄户看人下菜碟,让弘晖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心,一块和四爷去的,还有心伤哀痛至极的乌拉那拉氏和弘晖院里的那些女人。

    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

    他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后面几辆马车传过来的哭声,心里感触颇多。

    一方面是感慨弘晖走得突然,明明是皇室子孙,却连个品级爵位都没有,走得太寒酸了;

    一方面则是在感慨弘晖的年少荒唐,一个皇室出身的阿哥,又有他这个亲王阿玛做靠山傍身,便是他再不成器,只知道提笼架鸟、听戏玩蛐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偏偏为那么一个心机叵测的戏子离府出逃,将自个儿置身于险地……

    同时他也在反思,是否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太严厉了些……

    四爷明知道弘晖心性懦弱,遇事没有主见,难成大器,送到御前,混上一份不好不坏的差事,便也就是了,为何还要逼迫他去军中历练,如果不是自个儿逼得那么紧,兴许弘晖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了……

    他就这样左思右想得想了整整一路,满心的懊悔和感伤。

    “主子,您得保重身体啊!”苏培盛一脸担心地瞧着眼圈都红了的四爷,低声劝道。

    四爷微微摇头,压下了心底的酸涩情绪,深吸一口气,神色如常地走下了马车,来到了匆匆布置起来的灵堂之中,看到了棺椁之中的弘晖。

    弘晖因秘药暴毙而亡,致使其五官扭曲狰狞,皮肤青紫发黑,加之路途上耗费的时间,尸身也略有**,便是有奴仆替其整理仪容,却仍然显得很是骇人,不过四爷并不畏惧,他满脸悲容地看着弘晖,抬手拂过弘晖狰狞的面容,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四爷看着从小在自个儿跟前儿长大的弘晖落得如此下场,便是再坚强,却也忍不住落泪,更别提随四爷一道而来的乌拉那拉氏等人的反应了。

    灵堂之中,登时是哭声震天,凄凉莫名。

    四爷不愿意在这样的气氛下多待,也不愿意在人前太失态,他扭头瞧瞧乌拉那拉氏等人,便招呼着在旁伺候的陈福,迈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问道:“和本王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福赶忙跟上,低声向四爷说明他一路所见所闻。

    “当地衙署那边怎么说?”四爷静静听完,不置一词,沉默许久后,这才哑声问道。

    陈福心底微惊,神态更恭敬几分,恭声回答道:“奴才去的时候,当地衙署的仵作已经仔细检查过弘晖阿哥随身所带的行李包裹等物,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衙署的差役也曾细细盘问过当地村民,却也是一无所获。”

    “你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四爷点点头,咬牙问道。

    “奴才不知,只觉得这件事有些荒唐。”陈福不敢胡言乱语,更不敢随意攀扯,却又不能不给出一个答案,唯有含糊其辞的说道。

    这样的回答是不可能让四爷满意的,但是四爷也知道陈福的为难,并没有继续逼问,微微点点头,便算是认同了陈福这个答案,不过他心里却有了一个最为可疑的目标。

    他回眸望着灵堂的方向,冷声吩咐道:“继续调查。”

    “是,奴才遵命。”陈福恭声应道,说完就一路小跑地离开了四爷跟前。

    他太知道自家这位主子的性格,这会儿怕是都要气爆炸了,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他才不会蠢到留在四爷跟前儿做出气筒,想到这里,他一脸同情地回头瞧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苏培盛。

    苏培盛也正在瞧着他呢,那眼神是说不出的哀怨。

    显然,他这些日子过得很痛苦,痛苦到寝食难安的程度了,不然也不会瘦成这副模样了,本以为陈福护送着弘晖阿哥的棺椁回京,有个倒霉蛋替自个儿分担一二,却没想到这倒霉蛋如此幸运地躲远了,让苏培盛如何不哀怨呢!

    不过陈福却不在意苏培盛的那些感受,丢给苏培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和苏培盛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舍身相救呢!

    “你去给灵堂里那些人传句话,让她们也不要太感伤了,尤其是有孕的那位小格格,如今弘晖不在了,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弘晖唯一的血脉了,让她务必要仔细养好身体。”就在苏培盛暗骂陈福不厚道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四爷出声了。

    “奴才明白,之前就特地将梁太医请到了庄上,有梁太医就近照顾着,主子您大可放心,再说这庄上伺候的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对弘晖阿哥的情分颇深,必不会委屈了几位侍妾小主的。”苏培盛顾不上再去暗骂陈福的不厚道,赶忙回答道。

    四爷闻言,满意地点点头,低声说道:“还是你心思细腻,如此安排,倒也是妥帖,但是你也不能太大意了,毕竟难保弘晖院里的其他人不会生出嫉妒之心,所以你要格外注意她的吃穿用度。”

    “奴才都记住了,稍后就过去安排。”苏培盛恭声应道。

    四爷又点点头,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事了,摆摆手,便催促着苏培盛去快些安排了,自个儿则往临时安排的住所走去,他想要找个地方独处一会儿,让自个儿能好好地伤心一会儿,发泄一会儿。

    一连三日,四爷除了去灵堂看看弘晖,便再也不曾离开过住所。

    七天后,弘晖的尸身入土为安。

    四爷送完他这最后一程,留下弘晖院里的那些格格们在庄上静养,便带着乌拉那拉氏返回了京中的四爷府,但是却并没有照常上朝听政,一直在追查弘晖暴毙的真相。

    康熙帝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安排差事给他,几番召他入宫,也是关心他的身体和调查进展,显然对弘晖的死因真相,亦是很看重,还准许了四爷的奏请,特地追封弘晖为雍亲王世子,许其郡王爵位,更答允四爷,若是弘晖的遗腹子非男胎,许其为弘晖过继一子,承袭血脉,以免弘晖后继无人。

    就这样,京中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下,迎来了岁末年根儿。

    “想不到弘晖那孩子有这样的福气,在世的时候,未曾受封世子,如今却成为孙儿辈里的第一位郡王,更是位超几位皇子。”德妃娘娘瞧着进宫给自个儿送年礼的尔芙,苦笑着说道。

    尔芙闻言,微微愣神,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了。

    “老四那边儿调查得怎么样了,他闹得整个京里都不得安宁,若是再这么不管不顾地折腾下去,怕是宗人府那边儿都要出面了!”其德妃娘娘也是被宫里几位娘娘的酸言冷语给刺激到了,说出的话都带着刺呢,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话归正题地对尔芙说道,想要借尔芙的口,提醒四爷要收敛几分。

    尔芙不敢怠慢,赶忙应道:“妾身明白,定会提醒王爷循规蹈矩。”

    不过说完,她也不忘替四爷辩解两句,轻声替四爷说着委屈,“其实也不能怪王爷会如此激进,弘晖是他心心念念的嫡长子,更曾经对其抱以厚望,如今却早早离世,又是那样的一个死法,换做谁是王爷都难免会有不当的举动,再说王爷也是不愿意弘晖死得不明不白的。”

    “这宫里宫外,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室血脉还少了,偏这次生出许多事!”到底是隔着辈的孙儿,又是不讨喜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所生的孩子,德妃娘娘对弘晖并不看重,相反还很是厌恶弘晖,听尔芙如此一说,心底那点厌烦就遮不住了。

    她也知道自个儿这话说得太冷心冷肺了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德妃娘娘稍显尴尬地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地问起了被四爷留在恩济庄的那几位小格格们,以示她对弘晖这个孙儿,也是关心的,只是不愿意被这种情绪左右,这才会口出恶言。

    来到这时代多年,尔芙也算是有些看明白这时代的套路了。

    她见德妃娘娘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哪里不明白德妃娘娘的意思,笑着答道:“娘娘放心,弘晖阿哥的血脉,王爷看重,妾身也不敢慢待,送过去的份例比府里的侧福晋份例都多,梁太医也一直留在庄上伺候着,再过两个月,便该替那孩子挑选乳母和接生嬷嬷了,到时候还免不得要麻烦娘娘呢。”

    “有你照顾着那边儿,本宫这心里也安稳些。

    虽然弘晖这孩子是个没福气的,但是他留下的孩子,却甚是有福,只是可惜少了些,唯一的一个,竟然还是在个番邦女子的腹中孕育,也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非议来呢。”德妃娘娘闻言,微微颔首,轻声说道。

    尔芙闻言,又是一愣,随即笑着应道:“其实这也是件好事。”

    “怎么说呢?”德妃娘娘柔声问道,毕竟这是个最讲究血脉纯正的时代,她真是看不出有何好处来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说完,她就后悔了。顶 点 X 23 U S

    只可惜这说出口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再也收不回来了。

    完颜氏闻言,眉心微蹙,沉声问道:“舒舒觉罗侧福晋,您这话是何意呢?”

    好在舒舒觉罗氏能够走到今个儿,也不是个糊涂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睛里就好像装了水龙头似的,竟然是说哭就哭了出来,双膝微曲地浅施一礼,眼圈含泪地哽咽着回答道:“还望福晋勿怪,妾身是听说福晋这里突然请太医过来,担心着福晋和腹中胎儿康健,心里惦记着,匆忙赶来探望,一时激动,这才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

    “妹妹这话儿,你自个儿信?”完颜氏笑着抬手,温和回道。

    “福晋明鉴,妾身实实在在是为了您和您腹中胎儿的康健,并未存半点坏心。”舒舒觉罗氏就好似没听见完颜氏话里暗藏着的讥讽一般,眼神笃定地朗声说道,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如同被正义女神附身般,只不过这话儿能瞒得过谁呢,也就是糊弄糊弄场面罢了。

    不过就是这种大义凛然的发言,却也是让完颜氏失去了追问的理由。

    “那你现在也已经看过了,这心里总该安稳了吧!”她带着几分不耐烦地摆手道。

    舒舒觉罗氏闻言,装傻充愣地憨笑两声,糊弄过场面,也不打算留在这里碍眼,将手里拎着的点心盒子往绣桌上一放,赔罪两句,便屈膝一礼地退出了厢房,那恭顺谦卑的模样,真可谓是深谙川剧变脸绝活的精髓。

    “瞧瞧,这府里的人是一日都不想我安稳下来啊!”完颜氏目送着舒舒觉罗氏的身影消失在厢房门口,带着几分无奈地回过头来,瞧着身旁坐着的尔芙,低声呢喃道。

    没有亲自体会过夫妻二人独处的妙趣,便不会觉得府里这些妾室碍眼……

    尔芙显然很理解完颜氏心里的落差感觉,她笑着握住完颜氏搭在桌边儿的玉手,柔声安抚道:“以前我总是不理解宫中娘娘们经常挂在嘴边儿上的一句话,想来你也听德妃娘娘说起过吧,娘娘常说,这女人一辈子风光的日子有限,掰着手指头算算,十根手指数得着,想要把日子过得如意顺心,便得自个儿哄着自个儿高兴。

    今个儿是赶上了,我也和你说说我心里的想法吧……

    以前我是府里的侧福晋,不必出府交际应酬,也不必守着规矩,隔三差五地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每日早起往正院走一趟,该请安就请安,该见礼就见礼,把自个儿当成是庙里的泥菩萨,听些酸话,也是过耳不闻,转身回到西跨院就是院门一锁,一门心思地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别人未必能理解我的想法,我却是痛快极了。

    后来的事儿,先福晋病逝早亡,四爷疼我,愣是将我扶正为嫡福晋。

    这样的安排在旁人看来,任谁都会觉得四爷是疼我入骨,任谁都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我瓜尔佳氏的运气好,但我却觉得不适应极了。

    你也别觉得我这话说得矫情,但是这就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我以前是妾室,上不得台面,哪怕我是正经选秀出身,上了玉牒的侧福晋,遇到你们这些坐着大红花轿从娘家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嫡福晋,亦是矮上一头,不过这妾室也有妾室的好处,我是小妾,便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四爷带给我的所有尊荣安逸,随心所欲地闹性子、撒娇,而成为嫡福晋了,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宽宏容忍。

    对于我来说,这便如同是拿刀剜我的心一般痛苦。

    而你现在就如同刚成为嫡福晋的我,你在外的时候,习惯了府里就你和老十四,习惯了没有妾室带给你的委屈和无奈,又正怀有身孕,本就是心思敏感、好多思多想的时候,突然这些曾留给你太多不好回忆的人,又出现在了你的身边儿,你亦是会不适应,但是你是嫡福晋,你就要忍耐……”

    也许是尔芙这话题选得太深沉,也许是完颜氏这心里的委屈积压太久了,还不等尔芙说完话,完颜氏眼圈里的泪水就已经藏不住了,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哽咽道:“四嫂,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明白,我也是这样一路熬过来的,但是这趟回京以后,我真是觉得日日都备受煎熬!”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尔芙闻言,苦笑着揽住了完颜氏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因为这男人贪心好色的毛病,她亦是没有半点法子。

    “四嫂,我该怎么办呢,我觉得我都快要被这些女人逼疯了!”完颜氏满脸是泪的抬头问道。

    尔芙闻言,微微一怔,叹气答道:“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我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为后院那些烦心事犯愁,如果我能想透的话,我也就不会跑到你这里来躲清静了,我能告诉你的,也唯有三个字,放宽心。

    凡事往开了想,凡事不愁不忧……

    要是你真有想不通的时候,要是你真有想要发牢骚的时候,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备上一桌家常小炒,烫上两壶梨花白,赶走身边这些宫婢,好好的和你家十四爷小酌几杯,趁着酒兴好,趁着气氛好,将心里的委屈说说。

    俗话说得好,任你百炼钢,难抵绕指柔。”说完,尔芙还不忘丢给完颜氏一记颇为隐晦的暧/昧眼神儿。

    完颜氏被尔芙几句话就说得脸颊泛红,但是她也明白尔芙这话儿是言之有物,她亦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哪里不明白尔芙是让她将府里的麻烦事都留到床笫间和十四爷诉苦,就是因为明白了尔芙的这些暗示,她才会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不觉得心里头委屈了。

    尔芙笑着,抬手划过完颜氏娇嫩的脸颊,微微侧身地凑到完颜氏的耳边儿,低声打趣道:“弟妹容颜姣好,远胜于你府里的那些庸脂俗粉,但凡你能放下身段,你还会为了这后院里那些早就过气的狐狸精犯愁……”

    “嫂子,你就知道笑我……”完颜氏闻言,满脸娇羞地嗔怪道。

    “瞧瞧你这眉眼里的妩媚,连你嫂子我这个女人都心软了,更别提你家十四爷!”

    “嫂子,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吧!”

    “多谢嫂子开解,弟妹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了,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嫂子,你是我的弟媳,咱们是自家人,难道你闷闷不乐,我开解你几句,还不是理所应当,你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真要是心疼我,把你手里那道南瓜盅的配方告诉我,让我回到府里,也能时时吃到这道美味就好了,你也知道你四哥饮食清淡,我为了配合他的胃口,好些日子都没能痛快吃好了!”尔芙这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最受不得别人好言感谢自个儿,完颜氏几句话就说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转移话题地顾左右而言他。

    “这能算个什么事儿呢,一会儿我就让人抄给嫂子。”完颜氏笑着配合道。

    “好好好……

    时间不早了,我这出来都大半天了,你也是时候该要用膳了,别饿坏了身子,我就不在你府上多打扰了,抓紧让人把那菜单抄给我,我再喝杯茶就回去了!”尔芙随意地伸着懒腰,笑嘻嘻的要求道,那模样还真是没有半点把自个儿当成外人的模样。

    说完,她就端起了茶碗,等着完颜氏身边的婢女将菜单抄录好。

    少时片刻,一张泛着墨香的罗纹纸就送到了尔芙跟前儿。

    尔芙笑着瞟了两眼,示意诗兰将这张秘方仔细收好,也不等完颜氏挽留,更不让完颜氏出门相送,领着诗兰和诗情就直接回府去了。

    四爷府里,亦是不那么安稳。

    佟佳氏这位和康熙帝有着些许相同血脉的侧福晋被送到小善庵清修,各路传闻,便如同是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一种说法就是尔芙这位嫡福晋阴谋算计,也是传播速度最快、内容最详细的一种,不过但凡是明眼人,也就是听听就算了,毕竟谁也不信尔芙会做出这般不理智、且不缜密的算计来。

    而第二种说法,便有些接近事实真相了。

    按照尔芙当日安排,应该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一块去信郡王府送年礼,偏偏那天佟佳侧福晋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不顾规矩地抢在二院侧门开锁的一大早,甩开了乌拉那拉侧福晋,独个儿一人领着宫婢去了信郡王府,还那么巧在回来的时候就遇到流民冲撞车驾,摔伤手臂,撞倒后脑勺,晕厥过去,直接被宫婢送到街上的医馆救治,然后就落得被送到小善庵清修的下场。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乌拉那拉侧福晋的算计,便有些巧合得说不过去了。

    不过乌拉那拉侧福晋行事谨慎,她知道四爷对府里的掌控严密,所以从佟佳氏的事儿一出,她就安排了人手监视着府里那些八卦传闻集中的地方,当她一发现这种传言,便命人转移视线地把尔芙架到了前头儿,故意引导,这才将这种传言压下下去,但是她仍然觉得心里难安,生恐别人抓到她的把柄。

    为了缓解内心不安,为了坐实尔芙在这件事上的嫌疑,今个儿尔芙一行人才出府,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有了新动作。

    虽然正院在尔芙入主前就已经改建,但是大体的格局未动,曾经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的乌拉那拉氏,对正院的一草一木都深谙于心,安插人手的时候,便并未想着将钉子安排到尔芙的身边去,而是安排到了一些不甚起眼、又刚好能接近上房范围的位置上,只不过她到底看轻了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虽然她已经提醒过自个儿的人动手要格外当心,可是当她的人刚要将一封密信通过暖阁的窗棂塞进去的时候,一直藏在暗处盯着的花嬷嬷就直接将那人按在了当场。

    这动手的人是个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太监,一直负责修剪廊下花木,外号傻柱子,不过他憨傻的外表,仅仅是伪装而已,骨子里是个最机灵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安安稳稳留在正院伺候这么许久了,当花嬷嬷抓住他的时候,花嬷嬷自个儿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但是花嬷嬷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并没有惊动留守院子的玉洁和晴岚等人,直接就将人送到了前院张保和陈福手里。

    这傻柱子也不是个能为主子保守秘密的忠仆,一瞧见陈福和张保就直接撂了。

    “你还替你背后的主子做过什么事儿?”只是他交代得太痛快了,陈福和张保这俩个头发丝都长空的机灵鬼儿,还真是不敢轻信,虽然没有让人对他动刑吧,却还是将他押到了地牢,让他好好见识了下地牢里的百样刑具,这才继续追问道。

    “奴才都已经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奴才是真的就送了一次信。”

    “刁奴,你也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了,送信这事儿都是小事,还是老实和爷爷说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吧,你总不能说你不知道吧!”张保和陈福对视一眼,上前两步,走到了一个已经烧得通红的烙铁旁边儿,拿着烙铁来回摆动着,沉声威胁道。

    他瞧瞧那个火星四溅的炭火盆和通红通红的烙铁,又瞧瞧脸黑如阎王附体似的陈福和张保,鼻涕眼泪齐流,浑身颤抖的答道:“这您还真是问着了,奴才不敢说不知道,却是真不知道背后收买奴才的正主是谁,奴才连正主的面都没有见过,但是奴才也不是个傻子,总不能连自个儿到底是替谁办事都不知道吧,所以就偷偷地跟上了那个拿着银子来收买奴才的跑腿儿的,发现那跑腿儿的小宫女是浣洗房里的一个小宫女,又私下打听以后,这才知道这小宫女原来是先福晋跟前儿的人,名字叫秀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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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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