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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心     清妾txt下载     清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若非如此,素来温厚贤惠的德妃娘娘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只是这就让尔芙有点尴尬了,她是也挺讨厌乌拉那拉氏的,也不喜欢弘晖那个不懂事理的孩子,但是她还不至于因此就迁怒到弘晖还未降世的唯一血脉,听着德妃娘娘的话,总让尔芙有种自个儿在挑拨离间的感觉!

    索性德妃娘娘也就是有感而发,说几句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如往常般和德妃娘娘说了会家常话,听着德妃娘娘说说宫里近来发生的稀罕事,尔芙就耷拉着脑袋,稀里糊涂地随着苏姚离开了永和宫。

    只是她却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不久,德妃娘娘就派人将四爷请进了宫里。

    其实就如尔芙觉得不对劲那般,一向以温厚贤惠示人的德妃娘娘,竟然会如此厌恶一个还未降世的婴儿,本就是故意表演给尔芙看的,其目的就是试探下尔芙的心意,这也不是德妃娘娘自个儿想要做的,而是一心想要保护好弘晖最后一条血脉的四爷所特地拜托的。

    在四爷看来,尔芙是个很善良的女子,却也难免会有私心。

    尔芙对庄上诸位妾室的种种照拂,让他生出了几分怀疑,但是不同以往,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开口去询问尔芙,他知道自个儿最近的情绪不大对劲,怕自个儿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气话,坏了自个儿和尔芙之间的情分,也怕引起尔芙的反感,动了本来不曾有的心思,所以他绕了个弯子,求到了德妃娘娘的跟前儿。

    德妃娘娘本心是不想替老四做这种不着调的事,但是瞧着老四隐忍不发的模样,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才有了今个儿的这一幕。

    这也就是尔芙心性单纯,不然让她这个做婆母的往后怎么和尔芙相处。

    因此德妃娘娘的心里很是不高兴呢,所以当四爷过来的时候,打从和老四关系和缓那天开始就努力表现慈母柔肠的德妃娘娘,竟然摆起了许久未见的冷脸,说话都带着刺儿呢,几句话就说得四爷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即便如此,她仍然是觉得满肚子的不痛快……

    “你也别怪额娘说话难听,额娘觉得你真是疑心太重了,她和你同床共枕多年,心性如何,品行如何,你该是最了解的,非要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若是她知道了今个儿这出戏是你在试探她,你该如何面对她,她又如何能不心寒呢!”

    “她为你打理内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却要如此伤害她……”

    “弘晖早逝,你觉得是你逼迫所致,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但是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去弥补……”

    “行啦,额娘累了,你回去吧!”

    德妃娘娘唠唠叨叨地说了半晌,瞧着欲言又止的老四,心里又是一阵气恼和无奈,但是想到老四正处在丧子之痛中,也是难过,她也不忍心说旁的了,只得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四爷回去一路,都在想着德妃娘娘所言,也是一阵后悔。

    他自知自个儿确实是太多疑了些,虽说是人心难测,但是尔芙却是个心肠柔软的良善女子,她连弘晖都能够原谅宽恕,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弘晖留下的遗腹子呢……

    这般想着,他越发觉得自个儿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过荒唐。

    只是如今这事都已经做出来了,他便是再后悔,却也是覆水难收,又不好和尔芙坦白真相,唯有闷在心里不痛快着,偏巧就在这时候,一个合格的出气筒上线了。

    侧福晋乌拉那拉氏。

    弘晖之死,于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而言都是丧子之痛,但是又不甚相同。

    因为四爷不单单有弘晖一个孩子,还有弘昀和弘等几个儿女,却是乌拉那拉氏的唯一血脉,乌拉那拉氏曾为了弘晖不顾人伦,做出取府里其他庶子之血为其固本培元的残忍之事,可见她对这孩子是及其看重的,现在弘晖早逝,她整个人都疯魔了。

    偏偏这份痛苦是她不能对外人言明的秘密,唯有压抑在心中。

    而就在此时,她所重生的这副躯壳的原生父母,又派人来传信,要求她假借安慰四爷的名义争宠,最好是能趁机怀上一胎,哪怕是怀上个小格格,于她而言,亦是一件喜事。

    想也可知,如此状况下的乌拉那拉氏,又如何能够不疯魔呢!

    她本就不喜尔芙的存在,将她之前的失败都归结到了尔芙的身上,如今弘晖在外暴毙的事,更是让她将尔芙列为了最大嫌疑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她更是认为外界那些荒诞离奇的传言为真,越发觉得尔芙言行可疑,恨不能立刻除去尔芙,为她可怜的孩儿弘晖报仇。

    而此时,她发现四爷一回府就带着丰厚无比的礼物去了正院……

    乌拉那拉氏的心里,霎时间就升腾起了无尽的愁怨和不满,再也不肯听从身边宫婢仆从的劝说,甩开搀扶着自个儿的青柳,咬牙切齿地就冲进了正院,正院的守门婆子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冰冷邦硬的青石地砖上。

    青柳等人赶忙跟上前去,甚至来不及留下个小丫头照顾下头破血流的守门婆子,却到底没能阻止乌拉那拉氏的作死行为。

    当她们绕过回廊,赶到正院上房前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她们。

    只见一向看重礼数规矩的侧福晋乌拉那拉氏,竟然如同疯妇般地撕扯着府里的嫡福晋尔芙,四爷也被裹挟在其中,旁边几个宫女打扮的丫头正在努力地想要将厮打在一块的两位福晋分开。

    这样的情景,真可谓是难得一见了。

    青柳等人登时就懵了,既不敢转身离去,又不敢贸然上前,很是为难,正在这当口上,努力挡在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之间的四爷注意到了她们,赶忙招呼她们上前帮忙,将乌拉那拉氏拉开。

    说时迟,那时快。

    其实乌拉那拉氏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正院一众婢仆的拉扯呢,更有四爷这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被裹挟其中,只不过是情况突然,大家伙儿的心里都没个准备,加之她一直抓着尔芙的衣襟不撒手,让旁边赶过来拉架的婢女不敢太用力拉扯,才让这场混乱显得格外狼狈。

    不过眨眼工夫,青柳等人就将乌拉那拉氏从人群里拉出来了。

    尔芙被抓得发髻凌乱,仍保持着一脸懵的状态,由诗兰等人拥簇着,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内室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伺候的诗兰,轻声问道:“刚刚那是乌拉那拉侧福晋,她是疯了吧?”

    “奴婢瞧着侧福晋的眼神是有些不对劲。”诗兰尴尬地扯扯嘴角,答道。

    尔芙一脸无语地摇摇头,抬手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着,喃喃道:“她这闹得是哪一出啊,这不是存心让人看笑话么,她自个儿想要丢脸是无所谓了,但是她也不能拖着我一块丢脸啊!”

    说完,她就打发着晴岚去外面瞧瞧动静,希望能理出个头绪来。

    只可惜,乌拉那拉氏这会儿是理智全无如疯妇一般,便是被青柳等人拖到一旁,又有四爷一尊冰山在旁边大放冷气,她仍然是对着尔芙咒骂不断,挣扎着想要冲出青柳等人的禁锢,伸胳膊踢腿地要和尔芙决一雌雄的模样,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不会是疯了吧!”尔芙听完晴岚的描述,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吩咐诗兰替自个儿简单梳妆一番,将那些被乌拉那拉氏扯得零落的长发重新梳好,连件衣裳都没换,便赶忙来到了乱作一团的外堂。

    “你怎么出来了!”四爷一见到尔芙出来,赶忙上前搀扶,一边将尔芙护在身后,一边低声询问道,他也是被乌拉那拉氏给吓坏了,生怕乌拉那拉氏又伤害到尔芙。

    其实他也是多虑了。

    这会儿就青柳她们哪敢让乌拉那拉氏再冲出来胡闹呢,要不是还顾及着乌拉那拉氏主子的身份,又有四爷在场,她们都想要拖着乌拉那拉氏跑路了,这不尔芙才出来,青柳就眼疾手快地将一条帕子塞到了自家主子的嘴里,生怕自家主子再胡言乱语些什么,惹得她们跟着一块倒霉呢!

    “乌拉那拉氏如此状况,我又怎么能安心地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呢!”

    “胡闹!”四爷攥着尔芙胳膊的大手微微用力,沉声教训道。

    尔芙不高兴地扁扁嘴儿,丢给四爷一记白眼,低声道:“你说我胡闹,论起胡闹这件事,谁还能比乌拉那拉侧福晋更胡闹些,她一个从侧门抬进来的妾室都敢和我这个嫡福晋动手了,难道我这个嫡福晋还不能出面问问缘由!”

    说完,她就甩开四爷的胳膊,几步走到了乌拉那拉氏跟前儿。

    乌拉那拉氏一瞧见尔芙,挣扎的力度更大了,青柳几人拼尽全力,这才勉勉强强地控制住她。

    尔芙就站在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乌拉那拉氏折腾干净最后一丝气力,气喘吁吁地坐在那儿不动弹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把她嘴里的帕子取下来吧,我要和她好好说说话。”

    瞧着她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乌拉那拉氏会再伤害到自个儿。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旁边有十来个宫婢仆从在呢,又有四爷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保护自个儿,除非是乌拉那拉氏能变身成为战斗力极高的武林豪侠,不然又怎么可能伤害到她这个被层层保护的人呢,刚刚乌拉那拉氏能冲到自个儿跟前儿,完全是谁都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会如此无理、荒唐。

    青柳闻言,面露难色,求救似的看向了旁边戳着的四爷。

    四爷却是一点都不能理会她的为难,冷冷说道:“照福晋的吩咐办。”

    “主子,您千万要冷静些,有什么想说的话,好好和王爷、福晋说,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青柳不好再拖延,只得一脸苦涩地伸手取下乌拉那拉氏嘴里塞着的帕子,边取帕子,还不忘轻声劝说着乌拉那拉氏。

    只可惜乌拉那拉氏这会儿早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青柳的劝说,她怒目喷火地瞪着站在自个儿跟前儿一副胜利者嘴脸的尔芙,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这个鸠占鹊巢的恶妇,明明是坏事做尽,却还敢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委屈模样,你就不怕老天爷劈死你啊!”

    “我做了什么坏事?”尔芙笑吟吟的问道。

    其实她心里也是气得要死,但是她知道她越是生气恼怒,乌拉那拉氏就越是高兴,反之亦然,所以她才会强忍怒火地笑对乌拉那拉氏的咒骂。

    乌拉那拉氏也确实是被尔芙这副模样气得不轻,被青柳等人抓着的双手都气得发抖了,恨不能立刻冲到尔芙的跟前儿,抓花尔芙那张勾引人的妖精脸,但是她这会儿是受制于人,便是再挣扎,也不过是让自个儿更狼狈些罢了。

    “你做的坏事,你自个儿心里还不知道……

    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为何而死,还不是你从中挑拨离间,陷害先福晋。

    嫡长阿哥弘晖为何而死,还不是你暗中派人所做。

    这府里为何许久未曾有喜讯传出,还不是你心胸狭窄,容不得旁人得宠,明明已经是尊贵的嫡福晋,却仍然行那些妾室之举,勾着王爷独宠于你。”乌拉那拉氏闻言,冷笑着说道,那模样就好似是不屑和尔芙斗嘴一般,其实却是恨尔芙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将一盆盆污水都泼到她头上。

    尔芙也不在意,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

    她笑吟吟地看着乌拉那拉氏,缓步走到旁边坐稳,柔声说道:“与其说我做的坏事太多,还不如我和你好好说说你堂姐乌拉那拉氏做过的坏事呢。”说完,尔芙轻瞟了稍显紧张的乌拉那拉氏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起了自个儿曾经的遭遇。

    是的,遭遇,只能用遭遇来形容她那些年的经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说起茉雅琦的事儿,四爷自觉理亏地摸摸鼻尖,不再言语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

    因为这事儿,怎么算都怪不到尔芙的头上,要怪就怪大李氏太重男轻女,要怪就怪大李氏的野心和她的心计不成正比,要怪就怪茉雅琦太蠢,蠢到连是非对错都不懂得分辨了,唯一怪不到的人就是尔芙。

    毕竟大李氏从乌拉那拉氏做福晋的时候,这心里就有着一股遮不住盖不住的野心,尤其是打从宋氏不在以后,她自觉自个儿是最先伺候四爷的老人儿,又有着能生能养的好体格做资本,她连乌拉那拉氏的面子都不卖,何况是尔芙这个后来居上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气愤大李氏的所作所为,将其送到盛京别院去清修一段时间。

    其实包括四爷送大李氏去盛京别院,抬举了大李氏的侄女小李氏做侧福晋,保留大李氏在玉牒上的名分,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说明他并不是打算就这样让大李氏留在盛京别院一辈子的。

    因为大李氏于四爷而言,到底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

    即便当时四爷对她的那份情分已经淡薄到一定程度之上,他也不至于如此狠心,他就是希望能借此让大李氏认清楚现实,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不要再惦记那些不可能属于她的身份和尊荣。

    正因为如此,大李氏一番卖可怜的表现,才会让四爷心软地将她接回来。

    只是结果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大李氏各种卖可怜地混回到府里,眨眼间就收拾了那个曾经占据她位置的侄女,其手段之阴毒狠辣,便是四爷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而且大李氏没多久就又一次地故态萌发了,但是她到底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之一,就算是四爷心有不满,也不能轻易将她再送去盛京别院。

    好在大李氏处置了小李氏之后,除了没事给尔芙添添堵以外,便不再兴风作浪了。

    而这种程度的小纠纷,正巧就在四爷的容忍范围内,加之四爷当时身上有一份比较重要的差事要办,他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操心府里的大事小情,又陪着康熙帝出巡,刚好给大李氏怂恿茉雅琦做出难以挽回的丑事腾出了机会。

    其实大李氏也没想到茉雅琦会那么大胆……

    只能说,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大李氏本来是想要借茉雅琦私自离府出京的事儿去找尔芙的麻烦,让尔芙背上不慈的骂名,然后再想办法破坏尔芙在四爷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她也特地安排了宫婢仆从跟着茉雅琦伺候,但是茉雅琦就如同提不起来的刘阿斗一般做好了猪队友,一出府门,还没有出京就甩开了那些近身伺候的宫婢仆从,跟着那个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的浪荡公子哥玩起了私奔的蠢事。

    之后,茉雅琦的身份暴露,本来就是随便勾搭一个模样不错的小妹妹玩玩的浪荡公子哥也在家人的怂恿下,竟然直接将茉雅琦带回到了自个儿的别院里,玩起了郎情妾意的私奔把戏,妄图借此攀龙附凤。

    他和他家人的目的得逞,大李氏的计划就落空了。

    因为在茉雅琦不顾体统礼教的大八卦下,尔芙那点花边新闻,还真是不够惹人注意的,再加上四爷存心偏袒几分,尔芙是毫发无损,但是大李氏却被四爷怪罪上了,大李氏心生不甘,也怨恨茉雅琦不听自个儿安排,肆意胡闹,竟然连给自个儿亲生骨肉下药的事儿都做出来了。

    闹到最后,大李氏被圈禁在佳思院,茉雅琦名声尽毁……

    一切都能怪得了谁呢!

    四爷也唯有感慨一句,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现在尔芙再次提起茉雅琦的婚事,还是一副怨气满满的模样,他这个没能教育好自家女儿洁身自好的失败父亲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是陪着笑脸,安抚着尔芙尽快搞定茉雅琦的婚事呗。

    别看四爷是男子,但是他一想到茉雅琦的婚事,那也是一脑门的官司。

    转眼间,茉雅琦都已经是这把年纪,想要找个这年纪都未曾婚配过的适龄男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一般,所以尔芙让诗兰去统计的适龄男子名单,其实就是让诗兰将那些和茉雅琦年纪相差不多、元妻已逝、又无嫡出子嗣拖累的男子都统计出来,然后她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替茉雅琦相看。

    这时候就是考验交际圈和手帕交是否够多的关键时刻了。

    尔芙是一个不太喜欢交际应酬的人,交际圈不够广,更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这让诗兰去统计名单,简直就是强人所难,显然四爷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第二天就将陈福派过来给尔芙帮忙了。

    名义上,仍然是诗兰在统计适龄男子的名单,其实就是陈福在帮忙统计。

    不过就算是有陈福帮忙,这份名单也并不容易整理,因为茉雅琦的闺誉有暇,身体上也存在着一些说大不小的毛病,且心性一般,很难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之责,所以首先就要排除那些身为宗子的适龄男儿,其次还要排除那些年纪轻轻就科举中第的有志男儿,最后还要将品格有问题的纨绔公子哥给筛除出去,那最后能剩下几个人呢!

    答案是寥寥无几。

    因为茉雅琦的身份,到底是亲王格格,出嫁前请恩旨册封一个县主身份就跟玩儿似的,所以三品之下的官宦子弟就要排除,其次还要去掉皇室宗亲、姻亲,再加上之前刨除在外那些人,这偌大的京城里能挑选出三五个合适的人选,那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不但如此,抛开这些问题不说,还要挑选下婆母的品行吧。

    性格太过刻板的婆母是肯定不能要的,因为这样性格的女子不可能接受一个闺誉有暇的儿媳妇。

    性格太过绵软的婆母,也是不能选择的一部分,因为茉雅琦一定不懂谦和二字。

    抛去婆母的问题,还有妯娌问题,那就意味着不能选择那种几世同堂的大家族了,因为茉雅琦就不是那种能够和睦妯娌的温软恬静性格,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坑害其夫家吧。

    就这样,尔芙等人没事就凑在一块,对着几张写满名字的名单挑挑拣拣着。

    足足五天时间,她终于敲定下了第一名相看的男子。

    时任工部侍郎的觉罗氏罗通大人府里的嫡次子,觉罗氏罗河,二十有五的年纪,其发妻他他拉氏,早在三年前就因病过世,房里就两个通房小妾,上有长兄宗子,下有早慧睿智的同胞弟弟打理庶务,既不需要他承继门楣,也不需要他去操心府里的庶务,而且据坊间传闻,此子性格憨厚朴实,全无官宦子弟的跋扈做派,如果不是他脑筋愚钝,不通官场,那想要和他结亲的女子都能排到四九城外面去。

    搞定了第一个合适的人选,尔芙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过她也并没有太轻松,因为这罗河到底愚钝到什么程度,还需要派人细细打听,而且还需要让四爷过目一下人选,看看是否合适,一切都合适的情况下,她还要派人和罗通的福晋接洽一番,看看罗通的福晋舒穆禄氏是否有意结这门亲事,毕竟结亲结亲,那是为了结两姓之好的,总要看看对方的意见,要是四爷府以势压人地逼对方认下这门亲事,那茉雅琦嫁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只有身在这个时代,且同为女子,才能明白这个时代的女子是多么悲哀和渺小。

    不但在闺中的一言一行不能有丝毫差错,出阁之后,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上要孝顺公婆。

    这个孝顺,还不单单是普通的孝道,更是要顺,甭管公婆的要求有多么不近人情,你都要顺着公婆的意思来,因为孝顺孝顺,不顺又哪里有孝,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能够名正言顺的休妻。

    任何一个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本土女性都不愿被一封休书休回娘家去。

    这下要打理家事、照养子嗣。

    普通百姓人家的媳妇要准备一家老小的一日三餐,清洗满屋子老小的脏衣服,收拾屋子,照顾夫君,闲下来还要缝衣服、做鞋子,这全家老少的衣裳鞋袜都要靠女子一针一线地做出来。

    富贵人家的媳妇,倒是不需要做这些琐事,但是也甭想着清闲。

    首先,你自个儿的嫁妆要小心打理吧,还要打理着夫家交到自个儿手里的产业,更要安排好府里婢仆杂役们的差事,除此之外,将府里的人情往来处理得面面俱到,也是你分内的事儿吧,抛开这些,更要善待妾室和庶出子女,碰上个不省心的小妾,那简直天天都是生活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一般。

    这抛开上下两条铁律,中间还要和睦妯娌。

    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很是少见独生子女的现象,一家有两三个儿子都算少的,多得六七个、九十个,也是常态,人人都要娶妻吧,条件好些的,总要纳妾吧,再加上那些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单单是府里这些个妯娌就够这些媳妇们折腾了。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样一句古话流传下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一个熬字,真是道尽了女子的辛酸和悲苦。

    虽然茉雅琦不是尔芙的亲生骨肉,但是到底是四爷的血脉,爱屋及乌,便是她对茉雅琦意见多多,却也不愿意在这种事儿上为难茉雅琦,让茉雅琦落得个悲凉凄惨的后半生,尤其茉雅琦也不像是个懂得经营婚姻的人,所以她就更要小心谨慎,免得这口黑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扣在自个儿的头上。

    她小心翼翼,但是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怎么可能留给她太多时间去敲定这些琐事呢。

    就在尔芙为了茉雅琦的婚事愁白头的时候,府里其他内眷还好,一个个安分守己,也不多生是非,就是之前一直上蹿下跳的乌拉那拉氏都安稳了,但是一直在佳思院里无声无息的大李氏出招了,且一出招就是终极一击。

    茉雅琦被梦魇住了。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眼瞧着茉雅琦才养得红嫩几分的脸蛋,眨眼间就瘦成了尖下颏,且眼圈泛青、双眼通红地直接出现在了四爷跟前儿。

    到底是自个儿的血脉啊,甭管四爷对茉雅琦有多少意见,总归是心疼她的。

    四爷那是一边招呼着茉雅琦落座,一边细声安抚,小心翼翼地询问,瞧得旁边坐着的尔芙和其他内眷都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茉雅琦这才忸怩地说出了她的目的,她说她想念自个儿的额娘,她想要去看看住在佳思院里的大李氏,她说她连着几夜都梦到大李氏对着她无声哭泣落泪,她说她整夜都难以安枕。

    对此,尔芙是一句都不信的。

    不过四爷相信了,四爷虽然是不愿意茉雅琦和大李氏太过亲近,但是他也不希望他的孩子是那种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现在茉雅琦哭哭啼啼地求四爷恩准她去见大李氏,真真是戳到了四爷的软肋上了。

    这让四爷不但对茉雅琦大肆改观,更让四爷认为茉雅琦这孩子太有良心了,明明大李氏都那么坑她了,她竟然还是不能忘记生养自个儿的额娘,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忍心拒绝茉雅琦的要求呢……

    毫无意外,茉雅琦顺利地见到了大李氏。

    大李氏在佳思院里住着,却并没有如电视剧里的冷宫废妃一般自暴自弃,即便是吃糠咽菜,即便是布衣素服,她仍然坚持着每日保养肌肤、维持体态,当四爷陪着茉雅琦一块来到佳思院的时候,四爷先就被大李氏那倩丽且幽怨的背影给闪花了眼睛。

    男人么,往往都是一些视觉动物。

    比如,在大多数的男人眼里,一个萌萌哒的小美女抱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那叫吃货,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但是反之是模样平凡的胖姑娘如此,那就是一个活脱的饭桶,必是各种鄙夷。

    而四爷也不例外,他看到大李氏倩丽的背影和清秀的小脸,直接就忍不住心软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一个不受看重的侧福晋,又不是什么受爷们看重的宠妾,竟然不顾嫡庶尊卑之礼,和正妻嫡福晋对着干,还被送去了宗人府,真是愚蠢之极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而现在尔芙竟然要将曾经的一切在四爷面前,彻底揭晓……

    她神色惊恐地看向四爷,双手无着地抓住了青柳的双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缕侥幸之色,她在庆幸自个儿现在是个无关的路人甲。

    “你堂姐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已逝,我本想着死者为大,那些旧日恩怨,实在没必要再提起来,却是没想到侧福晋会如此纠缠,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顾虑先福晋的脸面,平白让自个儿受这份委屈呢!”尔芙却是不管乌拉那拉氏如何,她淡笑着拂过耳畔垂下的珍珠流苏耳坠,语气轻柔且冰冷的幽幽说道。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扫向神色拘束的乌拉那拉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乌拉那拉氏的所作所为,让尔芙发自肺腑地明白了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是愿意退一步,保全乌拉那拉氏的颜面,奈何乌拉那拉氏步步紧逼。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眼神冰冷地看着乌拉那拉氏,缓缓说道:“妹妹或许不知道吧,当初我初入王府之时,那会儿王爷正随圣驾在外巡游,人并不在府里,照说这样的情况下,本该等王爷回府的时候,再行举办合婚之礼的,毕竟我进府就是玉牒在册的侧福晋,依规矩是要有这个过程的。

    不过你的堂姐,也就是当时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竟好似忘记了这规矩,直接派人在宫门口就将我接回到了府里,所幸还分给我一处偏院,而不是草草塞进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就算了,但是该有的体面,便不曾给过我分毫了。

    后来王爷随圣驾回京,这礼节也就过了。

    偏偏我那时候是个糊涂透顶的傻瓜,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冷遇,还巴巴地给赶着过去给你堂姐敬茶,认她为正房嫡妻,我为妾,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姐姐呢……

    即便是如此,你堂姐也不曾想要善待我分毫。

    敬茶礼上,一杯滚烫的茶水,直接让丫头子塞到我的手里,嘴上说着宽勉温煦的话语,手上却怎么也不肯接过那杯茶水,反而让我一直保持着敬茶的姿势,愣是等着那杯茶水一点不浪费地都塞在我的身上了,这才慢悠悠地俯身接过茶碗,装模作样地抿上一口。

    你可知道那茶水的温度有多高啊?

    我回到自个儿院里,双臂都烫出了水泡,也亏得太医送过来的药膏好用,不然怕是我也没有今个儿的风光了,也亏得我那会儿还算机灵,不然那杯茶就泼到我自个儿的脸上了。

    到时候就算王爷肯为我做主,先福晋又会有何损失呢!

    茶水是府里丫鬟们预备的,洒在我身上,也是我自个儿没能端稳茶碗,兴许那准备下热茶的婢女会为此丢到性命,但是一个容颜尽失的女人,又如何在这偌大的王爷府里安身立命呢!

    哪怕我如今已经成为府里的嫡福晋,想想那一幕,却仍然浑身发冷。

    也许在你看来,这就是妻妾斗法的一些小事,你堂姐也不过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但是那之后你堂姐也不曾放过任何暗算我的机会啊,其手段有多毒辣,其目的有多阴损,简直愧对她乌拉那拉氏的姓氏,让你们共同的祖宗为之蒙羞。”

    “侧福晋已经进府,却连协助打理中馈的权利都没有。”

    “传承血脉是我等内眷的职责,你堂姐却偷偷在我的吃食里动手脚,但凡是我能碰到、接触到的玩意儿,无一不掺杂着那些不利孕事的东西,连我房间里铺着的那些地毯,都是她安排人特别印染过的。

    为了能够逃过你堂姐的算计,为了能调养好身体,一碗碗的苦药汤,喝得我舌头都打结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小七还是没能足月出生。”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愿意和她一个死人计较了,毕竟都过去了,但是她却在产房里让接生嬷嬷对我动手,要不是我身边还有那么两个忠心的丫头护着,怕是我这条命就丢在你堂姐的手里了!”

    “你兴许还会说,你堂姐是一时为情所困,看我在府里独宠,担心我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我也不曾被她真伤到了,如今旧事重提,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是你可曾知道你堂姐之后做什么了,安排和我容颜相似的女子进府伺候,甚至不管对方的出身来历。”

    “好吧,这也是正妻对妾室最常做的一些安排罢了。”

    “不过随后你堂姐又是怎么做的,我诞下小七不足一年,气血双亏,本该是好好调养身体的时候,她却暗中吩咐人给我用了催孕的秘药,致使我身体未复原,便已经怀上弘那孩子。”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事,有她在旁搅和着,我还能活到今个儿,那真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了。”

    “后来她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尔芙刚要说起乌拉那拉氏是如何残害她那双可怜的双生子女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四爷,终于开口了:“罢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何必和她说那么多呢!”

    四爷之所以会出言打断,并不是他怜惜那位已经手足无措的乌拉那拉氏,而是他怕尔芙旧事重提,为此伤怀忧郁,更是怕尔芙沉浸在那种痛苦中,再也走不出来,毕竟尔芙之前就曾几次为这桩惨事伤怀抑郁到不能自己,甚至曾神智迷糊,近乎疯癫。

    只是他却忘记了堵不如疏的道理。

    尔芙硬生生地止住话茬,那口怨气就实打实地窝在了心里,更伤心伤身,所幸的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将对小九和玖儿的那份母爱之心、愧疚之心,统统都转移到小七和小米团、弘的身上,不然真是要为此伤神失态了。

    而此时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将眼泪憋回到眼圈里,好半天才平复好心情。

    “罢了,既然王爷不愿意我旧事重提,我也不想自揭伤疤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解闷,如今乌拉那拉妹妹还觉得是我鸠占鹊巢,恶事做尽么?”尔芙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借此掩饰住心里的悲凉和苦涩,不给乌拉那拉氏看自个儿笑话的机会,冷声嘲讽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冷笑着答道:“如今先福晋已逝,府里的老人儿也被嫡福晋您打散到各处去了,您现在说的这些事,早已经是死无对证,自然是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真好,你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和你堂姐当初的样子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妹妹和先福晋的容貌相差太多,年纪也不同,我瞧着你,还真以为是看见先福晋活过来了呢,不过你定然不会是先福晋,不然你也不会如此不要脸地恶人先告状了。”尔芙瞧着乌拉那拉氏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嘲讽道,其实她也是在嘲讽乌拉那拉氏的藏头露尾。

    她倒要看看乌拉那拉氏能披着这层假皮到什么时候……

    “好啦,福晋不必为她的胡言乱语动怒,依着规矩责罚就是了!”四爷起身来到尔芙的身边,手上轻轻拍着尔芙的肩膀,以示安抚之意,扭头瞧着还在做垂死挣扎的乌拉那拉氏,冷声说道。

    尔芙闻言,扭头看向四爷,脸色阴沉地开口问道:“那该如何责罚呢?”

    “那就要看乌拉那拉侧福晋想怎么选择了……”四爷目光滑落在乌拉那拉氏的身上,沉声说道。

    “此话何意呢?”尔芙继续问道,她是真的没明白四爷的意思。

    四爷闻言,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两下,低声道:“乌拉那拉氏是先福晋的堂姐,若是她以先福晋娘家亲戚的身份来府里胡闹一番的话,论情论理,总是该被宽恕几分的,但若是她以府里侧福晋的身份冒犯你这位嫡福晋,那就是以下犯上的问题,该送去宗人府处置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要趁机将乌拉那拉氏扫地出门了,因为他给出的两种选择,不管乌拉那拉氏怎么选择,她都不可能继续留在府里作威作福了。

    尔芙未曾听懂四爷的意思,乌拉那拉氏却听明白了。

    她是绝不可能甘心离开四爷府的,若是她就这样被送回到娘家去,娘家和她一块蒙羞不算,她也没机会为弘晖报仇雪恨了,所以乌拉那拉氏宁可选择去宗人府走一遭,因为这样的话,她还有机会留在府里,只要她娘家爹娘肯为她出头。

    乌拉那拉氏略一犹豫,便选择了第二条路。

    她甩开还要抓着自个儿的青柳等人,微提袍摆地跪下身去,恭声说道:“妾身被奸人挑唆,误会嫡福晋的品行操守,做出以下犯上的不智之举,本就该受到责罚,只是还请王爷不要迁怒妾身身边的这些宫婢仆从!”

    “侧福晋真是一个好仁义的主子,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不忘替你这些个宫婢仆从求情免罪!”尔芙见乌拉那拉氏如此,心里蹿起一股邪火,冷声嘲讽道。

    乌拉那拉氏闻言,满脸悲切地抬起头来,似是委屈至极的唉声道:“妾身知道福晋是气恼妾身的无理和荒唐,妾身也气自个儿被奸人挑唆,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得得得,这些话就别急着和我说了,留着和王爷说吧!

    毕竟你这次犯的错,那可不是内宅里的一点小事了,便是我是嫡福晋,我也没资格处置你,一切都还要看王爷如何处置。”尔芙揉揉胳膊上被乌拉那拉氏恶心出来的鸡皮疙瘩,冷声反驳道。

    说完,她丢给四爷一记‘你该知道如何处置’的小眼神,转身回内室了。

    四爷自然不会轻易纵放了乌拉那拉氏呢,他本就不喜欢乌拉那拉氏族玩命往自个儿跟前儿塞女人的行为,加之乌拉那拉氏的身份存疑,几次三番地生出祸端,如今有机会将乌拉那拉氏送回到娘家去,他比谁都乐意呢,所以尔芙才刚刚转身离开,他却派苏培盛领着护卫将乌拉那拉氏送去宗人府了。

    苏培盛才领着护卫送乌拉那拉氏去宗人府,还不等他们一行人到宗人府,青柳就已经将求救的口信送回到了乌拉那拉氏现在的娘家,求乌拉那拉氏族里的能人搭救乌拉那拉氏,毕竟乌拉那拉氏若真是就这么被四爷送进了宗人府,也会连累到族中其他格格们的声誉。

    果然,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和额娘得到青柳的传信,登时就慌了。

    不过他们顾不上埋怨乌拉那拉氏瑞溪的冲动和糊涂,也顾不上考虑乌拉那拉氏瑞溪为何会对弘晖之死如此耿耿于怀,便赶忙找族中的族老们求救去了,毕竟乌拉那拉氏是他们攀附上四爷府的唯一途径,他们可不想辛苦安排都成为一场笑话。

    乌拉那拉氏族里的那些族老,亦是同样想法。

    如今弘晖过世了,他们乌拉那拉氏一族和四爷府的牵扯就又少了一层,便是还有两个乌拉那拉氏族出身的格格在四爷府里,但是那两位都是偏房分支所出的格格,和族里的关系疏远,便是她们日后能有出人头地的那天,族里也没办法跟着沾光,所以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位侧福晋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

    不同于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和额娘付出得无怨无悔,族里这些族老和在朝上和四爷能说上话的几位权臣,对瑞溪就很不满意了,他们一边安排人去找四爷说和求情,一边就数落上了乌拉那拉氏瑞溪的阿玛和额娘。

    若不是四爷对他们接连往自己府里塞人的行为,已经表示出极大的不满,他们甚至都打算放弃乌拉那拉氏了。

    毕竟族里再也选不出比乌拉那拉氏更愚蠢的格格了。

    一个不受看重的侧福晋,又不是什么受爷们看重的宠妾,竟然不顾嫡庶尊卑之礼,和正妻嫡福晋对着干,还被送去了宗人府,真是愚蠢之极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是的,事情的发展走向,彻彻底底地跑偏了。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虽然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嫁给四爷的那天起,便已经是高攀,根本不存在什么糟糠之妻的说法,但是在四爷的心目中,他确实认为自己亏欠乌拉那拉氏不少。

    毕竟乌拉那拉氏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光头阿哥,连内务府那些奴才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幸亏有乌拉那拉氏的娘家母族相助,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落魄多久呢……

    虽然后来四爷还是容不下心思毒辣的乌拉那拉氏了,甚至亲手送走了乌拉那拉氏,但是他却从未忘记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族对他的那份恩情。

    正是因为如此,便是他现在贵为亲王,却仍然对乌拉那拉氏族礼让三分。

    偏偏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从未看清过四爷的心意,以为四爷还是那个他们予取予求的光头阿哥呢,更以为三瓜俩枣的好处,便能让四爷回心转意,重新接纳乌拉那拉氏瑞溪进门。

    殊不知当初四爷肯让瑞溪进门,便是四爷对他们最后的照顾了。

    乌拉那拉氏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一登门,却是无一例外地被四爷驳斥而回,他们暗骂着四爷的翻脸无情,倒是也没有放弃搭救乌拉那拉氏的打算,毕竟乌拉那拉氏被送回母族来,于族里的其他闺秀,亦是一种打击,他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四爷是软硬不吃啊。

    就在此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老族长达哈苏出声了,他是族里少有的几个明眼人之一,当初送乌拉那拉氏瑞溪进四爷府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今天,只是他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达哈苏似是大梦初醒般地叹着气,瞧着堂下手足无措的众人,捋着颌下白花花的山羊胡,让自家福晋递牌子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

    “老族长,您这是何意呢?”旁边有不懂就问的好学生,轻声问道。

    达哈苏满脸失望地看向堂下众人,幽幽道:“既然雍亲王不肯卖咱们乌拉那拉氏族的面子,那就该去找能管束住他的人帮忙,当年咱们乌拉那拉氏于德妃娘娘的母族乌雅氏有大恩,他雍亲王能不还这份恩情,德妃娘娘这个出自乌雅氏族的娘娘,总不能不还吧……”

    “是啊,正是如此呢!”一些想起陈年旧事的人,齐齐点头应道。

    当年乌雅氏还没有被康熙帝从吴家单独提拔出来的时候,仅仅是内务府众多包衣家族里的一支,势力不算大,手里却掐着几个肥得流油的美差。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自然引起了其他包衣家族的嫉妒。

    一番斗法后,德妃娘娘的阿玛被牵扯其中,险些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正是乌拉那拉氏族已故的前任族长出手救下了德妃娘娘的阿玛,保全了德妃娘娘一家老小,这才有了后来德妃娘娘以奉茶宫女的身份进宫伺候,承宠于皇上,更麻雀变凤凰地成为宫里有头有脸的娘娘。

    只是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若不是达哈苏突然提起,大家伙儿都快忘了!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提起,堂下这些担忧乌拉那拉氏瑞溪前途的人就彻底放心了,已故老族长救下德妃娘娘的阿玛是件随手而为的小事,但是于德妃娘娘和其族人来说,却是活命的大恩,德妃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念旧情。

    “好啦,咱们能替瑞溪那孩子做的事都做了,你们这些做父母长辈的人,就别在我这里围着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规劝好瑞溪那孩子吧,让她学会收敛和隐忍,处处逞强好胜的,早晚有咱们保不住她的那天。”达哈苏懒得听大家伙儿的阿谀奉承之言,扭头看向自个儿身侧重展笑颜的一小搓人,冷声教训道。

    这一小搓人就是和乌拉那拉氏瑞溪关系最亲近的亲人们了。

    他们之中,除了少数两人在朝堂之上有差事外,其他都是在族里混吃等死的米虫一个,见识少,学识少,唯一的本事就是溜须拍马,他们面上对达哈苏的吩咐是奉若圣旨,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个能带给他们实质好处的亲王侧福晋。

    显然达哈苏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叮嘱两句,便也不和他们废话了。

    他如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族里的孩子们不争气,他早该在后宅过起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逍遥日子了,但是现在他为了乌拉那拉氏族的尊荣和兴盛,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维持着眼前的荣光。

    只是到底能撑多久呢……

    达哈苏心里也没有个底,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些许苦涩,双手微抖地拄着拐棍站起身来,迈步往后宅走去,将正堂留给了这些不争气的后生晚辈们,让他们高兴吧,他可得抓紧回去歇歇神儿了!

    事情就如同达哈苏所预想的那般,很是顺利地发展着。

    当德妃娘娘收到来自达哈苏福晋的请安名帖时,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不能置身事外了,她一边和善温婉地接待好达哈苏的福晋,违心地夸赞着乌拉那拉氏教养出来的女儿,那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姑娘,一边派人给四爷传话,让他务必要放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一马。

    当达哈苏的福晋出宫时,四爷已经将乌拉那拉氏瑞溪接回到府里了。

    其实就如德妃娘娘不能不顾及乌拉那拉氏族昔日对乌雅氏族的恩情一般,四爷能够不给乌拉那拉氏族派来的那些说客面子,却不能不顾及自家额娘德妃娘娘的感受,所以便是四爷再不甘心,却也不能不照办。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在宗人府住了两日后,便回到了四爷府里。

    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没想到的,也是尔芙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这次乌拉那拉氏就要退出四爷府的历史舞台了呢,没想到乌拉那拉氏是这样的不屈不挠,竟然又挣扎着挤回到了府里,甚至还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只见乌拉那拉氏一改以往那副清贵自傲的做派,极尽谄媚讨好地围绕在尔芙身边,要不是她眼底频繁闪过的怨毒之色,尔芙真以为她脑壳坏掉了呢。

    “庄上送过来的新鲜栗子,妾身听说福晋姐姐最爱吃这口,便料理好给姐姐送过来了。”

    “早前就听说福晋姐姐爱吃这种冻过的梨子,妾身庄上刚好有这种梨子,便着人送了两筐子进府,妾身尝过两个,凉凉爽爽的,吃着倒是开胃,特地送来给姐姐尝尝鲜!”

    “岁末年尾,正是姐姐最忙碌的时候,这两盒燕窝是妹妹孝敬姐姐的。”

    “妾身听说姐姐喜欢素锦,这几匹素锦都是江南送来的新料子,花色也有所改进,一匹是富贵绵长的淡青色素锦,一匹是福禄自来的浅红色素锦,姐姐瞧瞧可喜欢……”

    “姐姐,妾身听说您身体有些不适,特地炖了银耳莲子羹来探望,您现在觉得好些了么,不如妾身陪您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兴许吹吹风,您这头昏气短的毛病就能缓解些呢!”

    “福晋姐姐,您身体刚好,切莫要累着自个儿……”

    尔芙瞧着一日照三餐往自个儿院里跑的乌拉那拉氏,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和恼火,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满面堆笑地跑来讨好你,好吃好喝地往你跟前儿送着,你总不能黑着脸将人轰出去吧……

    “妹妹若是闲暇,不如帮我把给各府准备的年礼礼单抄录一遍吧!”

    “妹妹若是不忙,不如帮我把库房那些积压下的绸缎清点下吧!”

    “妹妹若是正闲着,不如替我将给各处庄上庄户们的年礼都清点下吧!”

    “妹妹闲在,帮我核算下这些账目吧。

    如今是年根儿将近,咱们早些清点好账目,也好早些给各处管事掌柜们的赏钱发下去,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个肥年,来年才能更用心地替咱们办事。”

    “我瞧着妹妹这眼睛都熬红了,这两盒燕窝就送给你,好好补补吧!”

    “妹妹身上这套袍服,瞧着都有些褪色了,我这正好有些新料子,便送给妹妹吧,过年多裁剪两套新衣裳,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份心意。”

    不过乌拉那拉氏能一天三趟地往正院跑给尔芙添堵,尔芙也并非不能收拾她,就在尔芙再次被乌拉那拉氏的笑脸恶心到后,她就开始了折腾乌拉那拉氏的小动作。

    临近年根儿,府里各样各式的琐事不少,总有需要人的地方。

    本来尔芙自个儿就忙不过来,还正愁没地方抓壮丁呢,乌拉那拉氏一来,真可谓是瞌睡时候送上的枕头,她也就不和乌拉那拉氏客套啦,直接将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统统塞给了乌拉那拉氏。

    “辛苦妹妹了,若不是有妹妹帮忙,我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呢!”尔芙笑吟吟地接过乌拉那拉氏送回来的账本,随意地翻看了两页,确认并无任何问题后,柔声夸赞道。

    “妾身能给姐姐帮忙,已经是妾身的福分,当不得辛苦。”

    “妹妹过谦了!”尔芙笑着将乌拉那拉氏拉到自个儿跟前儿,当着府里其他众女的面,从自个儿头上取下一股金簪,动作轻柔地簪戴在了乌拉那拉氏的发髻之上,以示对乌拉那拉氏的看重。

    接着,她又对着满屋子的女人们,朗声说道:“前些日子,咱们府里出了些乱子,好些人都等着看我和乌拉那拉氏妹妹的热闹呢,但是我今个儿明白地告诉给大家伙儿,乌拉那拉氏妹妹是乌拉那拉氏妹妹,和先福晋无关,我和先福晋之间的那些恩怨,我也不会迁怒到乌拉那拉氏妹妹的头上。

    若是再有谁背后乱嚼舌头,传乌拉那拉氏妹妹的闲话,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担待你们。”

    说完,她就目光阴冷地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女。

    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了,虽然她的这点手段很是粗鄙,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她这位嫡福晋明确地表现出对谁的不喜,便会有人站出来冲锋陷阵,这就是权利的魅力。

    乌拉那拉氏可谓是最擅长此道了,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反击。

    因为尔芙是嫡福晋,她是个犯错的侧福晋,别看四爷从宗人府将她接回到府里来,却将近一个月都不曾登她的门,显然是彻底失宠了,如今还能勉强保持着侧福晋的体面,便已经是尔芙故意抬举她了,现在尔芙又玩这一手,她算是要彻底完蛋了。

    不过乌拉那拉氏却不会就此认输,她笑吟吟地站在尔芙跟前儿,任由那些女人将喷火似的小眼神往自个儿身上丢着,恭恭敬敬地伺候在尔芙的身侧,仿佛并非听出尔芙的弦外之音一般。

    “时间不早了,诸位妹妹就早些散了吧!”尔芙见状,稍显不快的说道。

    众人闻言,依次退出了正院,乌拉那拉氏却没有走,她笑呵呵地从袖管里抽出一条还未绣完的帕子,借口请尔芙指点一下自个儿的绣技,竟然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赖在了正院里,因为她知道她待在正院是最安全的,便是有人想找她的麻烦,却也不会跑到正院来找她的麻烦。

    “妾身手脚粗苯,实在做不来这精细的活计儿,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妹妹蠢笨才好!”乌拉那拉氏坐在绣墩上,笑吟吟地对着尔芙说道。

    尔芙看见乌拉那拉氏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刚刚才当着众女的面,表示出自个儿对乌拉那拉氏的看重,总不能这么快就自个儿打脸自个儿吧。

    就在她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主动告辞了。

    这也是乌拉那拉氏在宗人府关禁闭那两天想出来的一套恶心人的办法,她明知道尔芙厌恶自个儿,便越要在尔芙跟前儿打转转,她就是要让尔芙觉得不舒坦,她也可以趁机看看有什么地方能钻空子。

    是的,她还不曾放弃替弘晖报仇的打算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主子就带走了晴岚?”诗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的问道。www.uu234.net

    诗情苦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是呢,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候,陪伴在主子跟前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这个游离在侧的旁人。”

    “兴许主子是觉得她是宫女出身,应对些突发情况时,更有办法呢!”

    “可能吧,我却总觉得主子这般安排是在防备她。”诗情望着尔芙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诗兰接茬问道。

    诗情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等吧,如果晚上咱们主子还没回来,咱们就按照主子吩咐的那样,一个去听雨阁照顾小七格格,一个去前院的宁远堂照顾弘阿哥,这也是咱们能为主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说完,她就不等诗兰回答地往院里走去。

    她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得有些难过,眼窝窝里打转的眼泪,眼瞧着就要流出来了,为了不在其他宫婢仆从面前丢脸失态,也为了不让院里的其他宫婢仆从胡思乱想,她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了。

    诗情转身离开了,诗兰也紧跟着离开了。

    她路过庭院当中的时候,还不忘吩咐粗使婢女将院里的落叶和尘土打扫干净,保持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做派,只是她收在袖管里的双手,却早已经攥成了拳头。

    再说尔芙那边儿,她还是头一次坐着宫里派出来的软轿进宫呢!

    在经历过初时的惶恐不安后,好奇心颇重的她,便打量起轿内的摆设来。

    不同于府里惯用的两人抬小轿,这顶四人抬的轿子更宽敞大气些,轿底铺着绵软厚实的地毯,座位两侧有雕龙画凤的扶手,侧面还镶嵌着一个小几,上摆着各色点心和温热的茶水,要是但从这布置来看的话,德妃娘娘请自个儿进宫,更似是一种抚慰。

    只是这宫里的娘娘们心思不好猜测,尔芙虽然稍有心安,却仍然是难展笑颜,更是不敢动任何一样吃食,就这样浑身僵硬地来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德妃娘娘并没有在正殿见尔芙,而是等在偏殿里,很是随意地坐在榻上。

    尔芙规规矩矩地随着引她进殿的苏姚行李问安,瞧着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德妃娘娘,她那颗一直飘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算是落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还不等德妃娘娘开口叫起,眼泪就已经吧嗒吧嗒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苏姚听见身后隐约传来的抽泣声,登时就是浑身一僵。

    这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如四福晋这样在婆母面前说哭就哭的儿媳妇,宫里甚是罕见,连她这种跟在德妃娘娘身边多年、见多识广的掌事宫女,也是第二次见。

    对了,顺带提一嘴,上次好似也是四福晋哭着求德妃娘娘做主。

    如此一想,苏姚就不觉得意外了,上次四福晋闹得那般失态,自家娘娘也不曾怪罪过四福晋分毫,甚至还隐约有几分弥补、抬举的意思,那么这次,便是四福晋不能如上次那般傍上德妃娘娘,狐假虎威地回去收拾四爷府那些爱扯闲话的深闺妇人,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四福晋即将成为继十四爷之后最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苏姚抱着这样的想法,抬头瞧瞧自家那位正皱着眉头往下瞧的德妃娘娘,赶忙开口提醒道:“四福晋,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呢,说哭就哭起来了,这不是惹咱们娘娘跟着着急嘛!”

    “别哭了!”果然,苏姚话音一落,德妃娘娘就开口了。

    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到还屈膝拘礼的尔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见尔芙迟迟不肯起身,还以为是在和自个儿闹脾气、耍性子呢,要不是苏姚提醒得快,她都打算就这么晾着尔芙了,真当她德妃是个没脾气的面包子呢。

    不过也不怪德妃娘娘有此误会,毕竟这隆冬时节,房门窗口都摆着挡风的屏风,虽是挡住了从门缝、窗缝钻进来的寒风,但也遮住了光线,弄得殿里阴沉沉如鬼蜮般,便是点着烛火照明,殿内到底是有些暗,加之德妃娘娘年岁渐长,眼神越发不济,也就更加瞧不清楚远处了。

    尔芙闻言,哭声更大了些。

    某些沉浸在悲伤、委屈等负面情绪中的人就是这样,越劝越哭,越开导越闹性子,要是没人理会的话,自个儿哭一会儿,慢慢地也就好了,旁人如何不说,反正尔芙就是刚好是这种性格,本来她还能坚强的忍耐着眼泪,仅仅是鼻头发酸,轻轻抽泣两声,听到德妃娘娘的声音,登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不至于说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却是抽抽搭搭地摸起眼泪来了。

    说句实话,如果德妃娘娘不是那么了解尔芙的性格,真能被尔芙这副矫揉造作、愚蠢无比的模样气得笑出声来。

    因为甭管外界传言多么荒唐怪异,也甭管她尔芙在这件事里是否无辜,尔芙未能约束好府中妾室奴仆,未能管好内宅诸事,本就已经是失职,一个失职的人,竟然还腆着脸来自个儿这位婆母跟前哭诉委屈,这不是自寻死路一般的愚蠢之举么……

    不过到了尔芙这里,倒是遇到了意外。

    因为德妃娘娘太了解这个表里如一、不懂如何掩饰真实想法的儿媳妇了,她都不忍心为难尔芙,那样会显得她太恶毒了,怕是她自个儿在心里都会厌弃自个儿,但是该问的问题,也不能不问。

    德妃娘娘瞧着尔芙哭得可怜,想想这傻丫头能在皇家生活也是不容易,不禁让她也犯了心软的毛病,一边吩咐苏姚去准备净手洁面要用的清水,一边招呼着尔芙到自个儿身边坐下说话,一点没有婆媳相处的剑拔弩张,反而好似是亲母在安慰不懂事的小女儿那般的温情抚慰着。

    动作迅速地准备好净手洁面所需的温水、干净帕子、香胰子等玩意儿的苏姚回到殿里,便到了最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尔芙竟然埋头在德妃娘娘怀里放声痛哭。

    哎呦,那哭得是一个惊天动地,那哭得是一个委屈万分,边哭还边诉着委屈,还不是用那种轻声细语、婉转悦耳的声音,而是一种哭到崩溃的粗哑声音在声嘶力竭地诉着委屈。

    苏姚再瞧瞧德妃娘娘,她都有些佩服德妃娘娘的忍耐能力了。

    德妃娘娘不但没有嫌弃四福晋眼泪鼻涕一起流的丑态,也不嫌弃四福晋粗哑声音刺耳,愣是用双臂温暖地环抱着四福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哭到崩溃、哭到变声的四福晋,怕是德妃娘娘当年哄着十四爷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好性子过。

    就在苏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德妃娘娘终于注意到她了。

    只见德妃娘娘一只手轻轻拍着四福晋的后背,腾出一只手指指洗手盆架的方向,示意苏姚快些拧条湿帕子给自个儿,因为她感觉自个儿的衣襟都快被尔芙的泪水湿透了。

    “好孩子,不哭了,再哭,你这眼睛就不好见人了,额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极了,但是咱们也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啊。

    想想老四府里那些心肠都坏透了的妾室偏房们……

    再想想这宫里宫外那些就指着旁人丢丑来愉悦自个儿的人……

    你该知道的,她们这会儿可不就是拧着小手绢,等着瞧你的笑话呢!”德妃娘娘接过苏姚递上的湿帕子,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尔芙擦拭着脸颊和眼角的泪水,一边轻声劝说道。

    尔芙哭了这么半天,哭得嗓子都哑了,其实也哭够了。

    只是她想到自个儿竟然抱着德妃娘娘就埋头痛哭的模样就不好意思抬头,但是听德妃娘娘这般一说,她也不好继续丢脸了,连忙接过德妃娘娘手里的湿帕子,一边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支支吾吾的应答着。

    “乖,不哭了,再哭下去,额娘都要跟着你一块哭了!”德妃娘娘见尔芙终于止住了眼泪,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连忙安慰道。

    尔芙羞涩地低下头,低声哽咽道:“娘娘,其他的事,倒是不会让我觉得委屈,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也根本不在意,我就是气王爷,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扶起这些年,便是我不喜欢弘晖,但是我待弘晖如何,旁人不知,难道他也不知道,外面传言四起,他竟然躲在书房不出来。”

    说到这里,她眼圈里还未干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尔芙很是豪迈地用袖子擦拭一把,仰面朝天地望着房顶,希望能借此止住眼圈里钻出来的泪水,故作坚强地苦笑着:“我也不是想要他替我辩解什么,更不是想要他安慰自个儿,哪怕他就是过来瞧瞧我呢,我也不会如此伤心。

    说句难听的话,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插手弘晖的事情,也免得现在自个儿伤心难过!”

    “又胡说,你是弘晖的嫡母,你怎么能不管他的事。

    弘晖那孩子不懂事,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是小人之心在作祟,但是你不能和他们较劲,你更不该嘴硬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明明为了弘晖的事情操心劳神,你是不求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感谢你,却也不能任由外人误会你。”德妃娘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就一脸怒其不争地拍了尔芙一巴掌,沉声教训道。

    说到这里,德妃娘娘丢给尔芙一记大大的白眼。

    就知道自个儿这个四儿媳蠢得厉害,但是也没想到自个儿这个四儿媳如此蠢,好事都做了,该出力的时候,更是没有半点推诿逃避的意思,最后却自个儿往自个儿身上抹黑,还当着自个儿这个婆母的面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这也就是她德妃娘娘心疼她,不然就她这老四媳妇还不得被人冤枉死啊!

    尔芙被德妃娘娘几句话说得一脸懵然,眼泪也不流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喏喏问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就该将乌拉那拉氏族的当家人请到你和老四的府上,将你为了弘晖如何费心劳神的事,好好和他们表表功。

    你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指望着他们能如何感谢,但是你好歹不能让你自个儿做好事不留名,你该明白隔墙有耳,到时候便是他们不愿意替你表功,也总有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能打探到这些细节,之后不需要你自个儿出面去辩解,便有人会替你扬名了!”德妃娘娘屈指瞧瞧尔芙的脑门,一脸无奈地传授着她的一些经验之谈。

    是的,德妃娘娘凭什么以奉茶宫女出身在朝里朝外博出一份美名?

    难道是外面那些人真的被她感动到了,自愿为她扬名,别逗了,凡事都需要自个儿去努力争取,做一分事,也得安排人宣传到十分百分,再明里暗里地抬举抬举那些已经不能威胁到自个儿地位的旧敌人,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是如何宽容豁达,长此以往,自有一份好名声在外了。

    这也就是尔芙不懂得经营之道,若是德妃娘娘身处在尔芙那样的位置上,德妃娘娘表示她能把自个儿夸成是仙女临凡、菩萨转世,让那些想要陷害算计自个儿的人,还未动手就先心虚几分,然后再有计划地做些好事,到时候就算是宗室和皇上想要废掉自个儿这个亲王福晋都不成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不败之地。

    不过德妃娘娘也不打算让尔芙成为第二个自个儿,那是害了尔芙,因为尔芙自个儿没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手腕,再说老四和当今这位的性格也不大相同,所以还是让尔芙顺其自然的好,但是就算是这样,德妃娘娘也不能任由外人往自个儿的儿媳妇头上泼污水。

    其实这也是德妃娘娘今个儿将尔芙叫进宫里来的主要目的。

    她就是要让那些个听风就是雨的蠢货瞧瞧,自个儿这位做婆母的德妃娘娘,弘晖的亲祖母,还能待尔芙如此亲近疼爱,便知道外界那些传言是多么的不可信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尔芙目送着乌拉那拉氏走远,指着乌拉那拉氏坐过的位置,对着还愣神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将茶具碗碟送去厨上蒸煮洗净,再将绣墩上的软垫都换上新的。顶 点 X 23 U S”说完,她就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窗户,让冷风吹散房间里那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味道。

    “恩济庄那边的年礼要早些送过去。”她一边翻看着乌拉那拉氏整理好的账本,一边对着晴岚随口吩咐道。

    “是。”晴岚将尔芙的吩咐,清清楚楚地记在了随身携带的小本上。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账本上。

    虽然这些账目都是管事嬷嬷清点过的,但是为免上下联手行贪墨之举,尔芙还是会习惯性的抽查几本。

    “乌拉那拉侧福晋做事细心,瞧瞧这账目抄录得多清楚……”尔芙随口夸赞一句,便将翻看了大半的账本丢到了旁边,继续翻看其他账本去了。

    年末岁尾,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虽然乌拉那拉氏主动分担了尔芙不少的工作,但是一些涉及到比较关键位置的工作,还需要她亲自出面,毕竟总不能真的就这样轻易地将打理中馈的权利,拱手让给乌拉那拉氏吧。

    尔芙忙,前院的四爷也忙。

    原本康熙帝是心疼他正处在丧子之痛中,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差事给他,但是随着他调查的动作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惹得宗人府都出面干涉了,康熙帝就不得不出面约束下四爷的行为了。

    四爷就这样被康熙帝一道圣旨派去盛京祭祖了。

    他人是不在京里了,但是陈福并没有放弃追查弘晖之死的真相,只是弘晖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小渔村,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宋慈在世、狄仁杰复生,怕是也没办法从这支离破碎的线索里,寻找到真正的真相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求救的密信被送到了恩济庄上。

    送信的人是个进京求学、以待明年大考的学子,将书信送到庄上,说明这封信是一个很狼狈的年轻人哭求他捎来京中的,其他就再无多说,便直接离开了。

    庄头见信封上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又用蜡漆火封,他不敢擅自打开,只得将这封信辗转送到了四爷府女主人尔芙的手里。

    尔芙收到信,却并没有将这封信当一回事。

    毕竟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书信,四爷府每日都能收到两大篓,其中包括求告无门的苦主写的状纸、某些想要搭通天地线的地方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子……总之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所以如这样一封送到恩济庄的书信,便是信封上留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也不足以让她太过在意。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封并未得到她重视的书信,就很巧合地被她看到了。

    那天,她照常去宗亲长辈的府里送完年礼,一身疲惫地回到府里,见宫女们还没有将她沐浴要用的热水准备好,便信步走进了书房,她本打算找本话本子翻翻,正好瞧见这封书信摆在案头,也就随手撕开了信封。

    当尔芙看清楚书信的内容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边将信纸仔细地收进书案下侧的暗格里,一边指着信封,对诗兰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诗兰仔细瞧瞧,轻声答道:“这封信是桂嬷嬷让晴岚捎回来的,听桂嬷嬷和晴岚说是恩济庄庄头托人送到府里来的,也不是恩济庄庄头写的,说是以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送到恩济庄的,恩济庄的庄头见信封上有咱们府上的记号,便托人松进府里来了!”

    说到这里,她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问这事是……”

    诗兰会有此一问,实在是她被尔芙过去的那些光荣历史给吓坏了,自家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偏偏有些求告无门的苦主会写信来府里求助,但凡是被自家主子翻看到,总要追问个究竟,她暗自琢磨,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位女子,定然能成为包青天、狄仁杰那样的神断名探吧……

    可惜啊……

    自家主子是位女子,还是堂堂亲王府的嫡福晋,作为内眷,经常过问这种事,那就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轻则要被人说上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往重说,还不知道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呢!

    正因为如此,她们已经很、很、很小心地处理前院送过来的各路书信了。

    诗兰越想就越后悔,她怎么就没早点将这封信处理了呢,万一又是封告状信,等四爷回来,怕是她们这些在正院当差的宫婢仆从,便又要背黑锅了……

    就在她脑补得很欢乐的时候,尔芙开口了。

    “别在那戳着了,你让赵德柱跑趟前院,传我的吩咐,让陈福过来见我!”

    看吧,果然又是告状信!

    诗兰在心里如此想着,却又不能不按照尔芙的吩咐去办,耷拉着脑袋,便苦着脸往外走去。

    尔芙并不知道诗兰怎么在心里编排自个儿,她只知道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选择的分岔路口,一面是她如实将书信的内容告诉给陈福,一面是就此藏匿下这封书信,两种选择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如果将书信的内容,告诉陈福……

    那么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弘晖就会死而复生地回到四爷府里,而且还是以世子的身份,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欣慰,乌拉那拉氏满意,弘晖也会很高兴,应该只有她会不高兴吧,毕竟她白白背了那么久的背锅,还搞丢了属于弘的世子之位。

    隐匿下那封书信……

    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着现状不变,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这选择并不困难,尔芙呆坐在原地不动,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个儿内心复杂的情绪罢了,既然她已经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那么她的选择就已经很明确了,她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她只是做不到如乌拉那拉氏那般随意处置一条生命罢了。

    想到这里,她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自嘲似的咧嘴儿笑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就在此时,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打乱了尔芙的思绪。

    尔芙闻声看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额头挂汗的诗情,柔声吩咐道:“我都忘记让你不必准备热水了,因为我一会儿还有些事要交代陈福去办,这样你先领着人将浴桶挪到屏风后面去吧,让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说着,她一脸歉意地指了指暖阁地当间摆着的镶铜箍雕牡丹花的浴桶。

    因为她喜欢泡澡,连她屋里的浴桶都比其他人屋里的浴桶要大一圈,这会儿浴桶里满是热水和花瓣,单凭诗情她们几个小丫头想要挪到旁边,还真是挺费劲的。

    “好吧!”尔芙的话一出口,诗情的声音就明显低落了许多。

    尔芙歉意地笑笑,毕竟是自个儿看过那封书信后,太过紧张,这才会彻底忘记了自个儿之前想要洗漱休息的打算,让诗情她们白忙活了一场。

    她又将那封被自个儿塞到暗格里的书信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将弘晖之前写给四爷的一篇祝寿赋翻找出来,对比了下笔迹,确认是弘晖的亲笔后,这才重新坐回到了书案后。

    这事儿真是比戏还精彩了,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原来这封从恩济庄送到府里的书信,正是弘晖亲笔所书的求救信。信里,弘晖将自个儿这一路是如何逃出狼窝,又入虎穴的过程,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更用很长篇幅地表达了他是如何后悔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希望四爷能原谅他的过错,尽快救他出火坑。

    是的,死在海边小渔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弘晖,仅仅是一个佩戴着弘晖贴身玉佩的路人甲而已。

    霍老五用麻药将弘晖麻翻以后,便将弘晖贴身佩戴的金锁和玉佩给卖了,而弘晖本人则被他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大户,那户人家的老爷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又不愿意去那种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便出大价钱买了个独属于自个儿的大玩具。

    弘晖醒来的时候,见自个儿衣衫齐整地躺在一间布置考究的厢房里,身边还有个眉眼齐整的小丫鬟伺候着,再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突然昏睡过去的情况,他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小心翼翼地和小丫鬟攀谈起来,一番旁敲侧击之后,总算是搞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

    一时间,他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在做一个特别荒诞不经的噩梦了。

    不过弘晖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所击垮,他很是果断地选择了逃跑,也亏得他的拳脚功夫一直都不曾丢掉,不然他还没跑出院门,便得被那些护院给抓回来。

    弘晖跑是跑出去了,但是身无分文。

    所幸这天底下也不全都是坏人,他几经波折,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总会遇到三个、五个的好人帮帮他。

    弘晖先是遇到了一个胖圆脸的好心婶娘,资助给他衣食,还很是热心肠地留他在家里住了两日,让他避过了大户人家派出来追撵他的那些护院,随后又遇到了一个颇有些江湖气的杂耍班子,让他能一路走出江南水乡。

    至于去恩济庄送信的学子,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好几拨好人之一了。

    虽然弘晖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公子哥,但是他的见识远不是山野小民所能比拟的,再说他的学识也是数位大儒精心教导的,当他和带他走出江南水乡的杂耍班子分开之后,便化名金晖,凭借着不俗的文章和见解,成为了一位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而去恩济庄送信的那位学子就是私塾里的一位学生。

    其实原本弘晖是打算直接找到当地衙门表明身份,让当地衙门派人护送自个儿返京的,但是他想到自个儿能够证明身份的贴身玉佩不见了,也怕府里的某些人会抢在自个儿回京前派人暗害自个儿,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正巧私塾里有这么一位学子要进京备考,便托他替自个儿往恩济庄送去了这封求救信。

    之所以不将求救信送去府里,也是怕被府里的有心人截下。

    说白了,弘晖防备的人,正是尔芙这位收到求救信的人。

    尔芙在看过求救信后,便想明白了这里的来龙去脉,她是可以将这封求救信截下,不告诉任何人知道,再派人去除掉弘晖,但是到底是过不了心底的那关,所以她才会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果断些做出选择,也省得她左思右想地浪费心思了。

    想明白了这点,尔芙脸上的神情,更显坦然了。

    当陈福匆匆从前院赶过来时,她也不和陈福绕弯子,直接将求救信拍在了陈福跟前儿:“看看吧,这是通过恩济庄转过来的一封求救信,我瞧着字迹似是弘晖的,而且信里的内容,也和你之前调查结果对得上!”

    “什么?”陈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尔芙表示自个儿看到这封求救信的时候就是这种反应,惊讶极了。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陈福双手微抖地攥着信纸,一脸震惊地问道,那模样就好似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般。

    对此,尔芙也并不见怪。

    四爷对弘晖有多看重,对真相的求知欲就有多浓,逼迫陈福的脚步,也就有多紧,也就是陈福的心理素质高,不然早就被四爷逼疯了,此时看到这封求救信,陈福仿佛看到了自个儿能活到明年的希望,如何能够不惊讶呢!

    尔芙笑笑,将之前诗兰和自个儿说的话,对陈福复述了一遍。

    再然后,她就摊摊手,笑着给陈福下了逐客令,道:“我也就知道这么些,在其他的事就需要你自个儿去调查了。”

    说句心里话,尔芙是真不愿意和前院这些专门伺候四爷的人打交道,走得太近了吧,四爷会疑心你的用意,走得远些吧,又怕这些人在四爷跟前儿给你下绊子,反正就是近也不好,远也不行,为难死人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她只得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又和陈福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连丢在旁边的信封都捡起来了,指着上面残存的蜡漆火封痕迹,沉声说道:“虽然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什么送到京里来的,但是应该没有人偷看过信的内容,连我身边伺候的诗兰她们也不知道内容,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会发生。www.uu234.net”

    尔芙脸色阴郁地丢给陈福一记明晃晃的白眼,沉声说道:“本福晋累了,你若是没事禀报,那便赶快将这消息告诉给还在盛京的四爷吧,也省得他难过了!”说完,她就摆摆手,催促着陈福快些走人了。

    这次陈福倒是没有缠着尔芙不放,很是干脆地离开了正院。

    尔芙望着陈福肥墩墩的背影,无语地摇摇头,低声道:“你们刚才听见的事,万万不能外传。”

    “奴婢明白!”诗兰等人齐声应道。

    之前四爷为了弘晖阿哥的死因,整个北京城都快翻过来了,她们怎么会不知道厉害呢……

    尔芙说完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为了避嫌,这些日子咱们就不出去走动了,待弘晖阿哥回府之后再说。”

    话音落地,她的人都已经走进暖阁里了。

    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她也可以放心地休息休息了,尔芙浑身放松地半躺在浴桶里,全身埋在温热馨香的水下,呼吸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这本该最享受的时刻里,她却隐隐有些担心。

    所幸,这次的事,倒是没有再出现意外,也许真是弘晖历尽劫难了吧!

    大年夜前的腊月二十七晌午,一匹快马箭一般地冲进了内城,嗒嗒嗒的马蹄声响彻街巷,毁掉了内城中的安宁和平静,最终来到了四爷府的侧门口。

    这是先弘晖一行人一步进京报信的信使。

    虽然四爷早就已经看过那封求救信千百遍,确认了弘晖还在世的消息,但是他的心无时无刻不紧张得提在嗓子眼儿,生怕是空欢喜一场,得到陈福发回来的消息后,他又担心弘晖一行人的安全,这会儿信使来报,说弘晖一行人已经到城外了,他这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坐在旁边陪伴着四爷的尔芙,见着四爷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无语地扁扁嘴。

    她瞧着还跪在地上的信使,对着诗兰使了个眼色,诗兰立刻就见色知意地将一枚装着碎银角子的荷包,塞到了信使的手里,她这才替四爷对信使说道:”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快些下去休息吧!“

    “对对对,下去休息吧!”四爷闻言,点点头,笑着附和道。

    说完,他就又走回到窗前站定,一副要变身望儿石的模样,显然是盼着弘晖回来都盼了不知道多久了。

    尔芙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怨气,又不好说些什么……

    她闷闷地看着四爷的背影,喝光了一盏茶,将茶碗往角几上重重地一放,发出一声脆响,噌地站起身来,迈步就往外走,心里暗暗说道:再不想理这个满肚子疑心的家伙了。

    这么想着,其实也是希望四爷能哄哄自个儿罢了。

    女人么,不管什么年纪,心里总会住着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公主。

    只是很可惜,四爷那就是个天生的榆木疙瘩,脑子里除了争权夺利,还有他那几个都不算成才的儿女,怕是再装不下旁人了,包括尔芙,起码此时此刻的四爷是真的丝毫没有顾虑到尔芙的感受。

    他看尔芙迈步往外走,不但不曾想要挽留两句,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被打扰到的不满,随后他又丢出了一句尔芙听见都想杀人的话:弘晖那孩子离家许久,又遭逢许多灾劫,定是疲惫不堪,今个儿就不要替他接风洗尘了。

    “知道了!”尔芙头也不回地闷声答道,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四爷丝毫未曾意识到自个儿的态度是多么伤人,还不忘补充道:“今个儿,爷就不过去内宅陪你啦,改日再过去陪你。”

    “哦!”尔芙的脸色红里透着紫色,眼底闪烁着星星泪光,心里一阵阵发寒。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真是伤人心的坏蛋。

    诗兰在旁,见尔芙脸色稍显不妥,忙低声劝慰道:“主子爷这会儿正惦记着弘晖阿哥,疏忽了您几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王爷待您如何,您是最清楚了,这满京城的内外命妇就没有不羡慕您的呢!”

    “旁人的羡慕,打紧么?”尔芙闻言,笑着回眸看去,冷声说道。

    感情之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旁人的羡慕与否,又怎么可能证明自个儿是否过得幸福甜蜜。

    比如在此时此刻,她又如何不知道这满京城的内外命妇都羡慕她纽祜禄氏既是嫡福晋之尊,又被雍亲王捧在手心宠爱,简直是所有达官显贵府里女人们都羡慕的对象,但是看着四爷疑心惦记着弘晖,丝毫不顾及自个儿的感受,她还是会心痛,还是会气得要命。

    也许有人会说是她不知足,但是人本就是贪心的。

    若是不贪心,那么那些男人又何必三妻四妾地娶进门来。

    若是不贪心,那么那些女人又何必对镜自怜地缅怀年轻时候的貌美如花呢。

    若是不贪心,那么那些商贾巨富又何必奔波忙碌地赚取银钱呢。

    若是不贪心,那么那些达官显贵又何必拼了命地往上爬呢。

    所有人都是贪心的,人如果能够不贪心,那就是圣人了。

    尔芙慢悠悠地走在青石小路上,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却也没有忘记打发赵德柱去大厨房那边传个信,让那些还忙着准备晚上那场接风宴的掌灶大厨们轻松轻松。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啊!”眼瞧着尔芙绕过通往正院的回廊,诗兰忙问道。

    尔芙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回廊的拐角处,低声道:“心里闷得慌,我想要去园子里走走,让她们不必跟着了,留下你和晴岚伺候,也就足够了。”

    说完,她就继续往前走去。

    诗兰拉着晴岚,赶忙跟上去,怀里还抱着尔芙不肯穿上身的大红色缎面金丝绣牡丹遍地的貂皮披风。

    尔芙一路往花园里走着,还不等她走过花园的屏门,乌拉那拉氏就跟上来了。

    她驻足原地,看着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乌拉那拉氏,远远地瞧着乌拉那拉氏额头上的点点汗珠,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冤魂不散,面上却已经摆出好姐妹相见恨晚的甜美笑容,同时对着乌拉那拉氏,很是亲热的招呼道:“妹妹好雅兴,竟然和姐姐似的来逛园子了!”

    “是呢!”乌拉那拉氏气喘吁吁地快步走到尔芙跟前儿,含笑应道。

    “瞧你怎么走得这么急,这大冷天的,竟然还走出了一脑门的汗珠子,快擦擦吧,别让风吹着了,再着了风寒,惹得姐姐心疼。”尔芙笑着等乌拉那拉氏给自个儿见过礼后,从袖管里抽出随身携带的绣帕,稍显嫌弃地塞到她的手里,柔声催促道。

    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也不是不会,以前不屑罢了。

    而如今,弘晖又回到府里,还顶着世子的名头,想来乌拉那拉氏又要生出不少妄念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呢,她可得打起精神来了,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家的那三个小笨蛋,让三个小笨蛋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她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仍然是笑吟吟地和乌拉那拉氏扯着闲篇,任谁瞧着她和乌拉那拉氏相处得如此亲热,也要赞她是个大度豁达的嫡福晋。

    毕竟当日那场猜测谁是谋害弘晖真凶的舆论风波,正是这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引起来的。

    哦,忘记说了,那日四爷将乌拉那拉氏接回府里,却夺了她侧福晋的封号。

    如今的乌拉那拉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珍珠,同为格格,连西小院都不让她住了,已经搬到茉雅琦出阁前的住所静思居去暂住了,而且还不能住在静思居那排坐北朝南的正房里,只能暂时借住在两侧的偏厢里,摆明是个极不受宠的尴尬人物。

    若是换个旁人,许是早就羞臊得无地自容、再不肯出门见人了。

    乌拉那拉氏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一天三趟地往正院里跑,更是将她自个儿那些还在做侧福晋时,按品级裁剪的锦袍华服都收起来了,打扮得格外素净,整日素面朝天的,那副做派,看在尔芙眼里,真是格外眼熟,也格外矫情。

    因为她初来这时代时,正是那副打扮,素面朝天,一袭素服,格外雅丽。

    因为书里那些倍矫情的白莲花们,也是这副素雅的模样。

    尔芙那会儿还做这样的打扮,倒不是想要效仿书中所写的白莲花,只是用不惯这时代的化妆品,人已经是素面朝天的模样,哪儿还敢配上一身艳丽夺目的华服,又不讲究摆场,也不喜享乐,也就错有错着地入了四爷的眼。

    而如今,她已经是二十五岁有余的小妇人,自是光艳夺目的最好时候。

    比如此时,尔芙一袭淡紫色的满绣大襟旗装,领口和袖口都衬着素白无瑕的风毛滚边,发间簪戴着亮闪夺目的赤金发饰,再看她腕间时不时闪出的碧玉手镯,任谁瞧过去,也是好一位雍容华贵、艳丽多姿的小妇人,反倒衬得乌拉那拉氏好似个没长开的花骨朵般稚嫩青涩。

    其实尔芙也是最近才发现这点的,便很好地利用起来了。

    本来她还挺不喜欢自个儿越见丰腴的身材,觉得自己该控制饮食,免得人还不到中年,身材就已经发福走样,甚至被四爷所嫌弃厌恶,但是她自己对比了下乌拉那拉氏那豆芽菜似的样子,好似还是自己这般风情万种的模样,更诱人几分。

    正因为如此,她突然喜欢乌拉那拉氏在自个儿跟前儿乱晃了。

    毕竟红花都要绿叶配,有了豆芽菜似的乌拉那拉氏衬托自己的凹凸有致,自己也会显得更加有魅力,这是她见到乌拉那拉氏能笑脸如花的唯一秘诀。

    乌拉那拉氏接过尔芙递过来的帕子,却没有用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而是借帕子的掩饰,直接用袖子擦净了额头上的汗珠,这才笑眯眯的回答道:“劳姐姐惦记,妹妹是听人说起,花园西北角的那片红梅开了,打算剪些回去插瓶,想着赶快过去剪完花枝就回去准备晚上的接风宴,这才走得有些急了!”

    说完,她尴尬地瞧瞧手上纹丝不皱的帕子,柔柔说道:“帕子脏了!”

    “无妨,交给诗兰吧,回头让她洗洗就是了。”尔芙无所谓的随口答道,装作没瞧见乌拉那拉氏防备自个儿的样子,挽着乌拉那拉氏的胳膊,有说有笑地往花园深处那片红梅林走去。

    说起来是笑话,那片红梅林还是她偶然想到某部电视剧里的情节,央求着四爷种下的呢,但是她却从未和四爷一同欣赏过红梅凌霜傲雪的美景,连自个儿也很少踏足那片红梅林,最多是让宫婢过去剪几支花枝插瓶罢了。

    乌拉那拉氏并未察觉到尔芙已经魂游天外,随着尔芙的脚步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梅花树前,玉指勾着一根花枝,点指着上面娇嫩的花骨朵,娇声说道:“其实现在的景色也一般,还是要等到雪后再看,那景色定然是美极了!”

    说完,她也就将目光转向了尔芙的方向。

    尔芙闻言,后知后觉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呢,白雪红梅相称,定然是人间绝色,不如咱们姐妹约定下,待到落雪后,咱们一块过来赏景,就在在红梅林中的那间小筑里,定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姐姐相邀,妹妹自然是乐意之至呢!”乌拉那拉氏瞧着梅花林中露出一角的木屋小筑,柔声应道。

    说完,她就指使着身后跟随的婢女上前去修剪花枝了。

    天寒地冻的,乌拉那拉氏可不打算和尔芙在这里扯闲篇了,她本来就是想探探口风,看看尔芙和四爷在前院都说些什么,没想到尔芙这女人动不动就走神,实在是无趣得紧,她也没耐心陪着尔芙在这里吹寒风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尔芙缓步走到窗边的官帽椅前,从容落座,目光平和地落在秀梅和秀娟身上,嘴角噙笑的平声问道:“别紧张,其实我过来就是想要问你们一点小事而已。www.uu234.net”

    “福晋,您吩咐!”秀梅语带颤音的回答道。

    尔芙闻言,轻轻地点点头,抬手指着一旁的绣墩,柔声道:“别怕,坐下说吧!”同时,她还给诗晴使了个眼色,示意诗晴过去帮忙安抚下秀梅和秀娟,免得这两个丫头太过紧张。

    在尔芙的温柔目光下,在诗晴的低声安抚下,秀梅和秀娟好不容易放松了些。

    只见她们二人稍显拘谨地坐在绣墩上,双手无措地扭着袖摆,紧张得就好似被请进班主任办公室的小朋友似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瞧了。

    尔芙见状,知道自个儿再温柔,再亲切,怕是也不能安抚住她们俩的情绪,也就不再绕弯子,更没有说她在院门口和宋嬷嬷随口扯的那些借口,直接和秀梅、秀娟挑明了问题,问起今个儿晨起送回到听雨阁那套小七格格的衣物是否是二人亲手清洗、熨烫,又是否是她们二人送回听雨阁的。

    秀梅和秀娟对视一眼,秀娟紧张地颤声答道:“回福晋的话,正是奴婢和姐姐。”

    “你们俩进府伺候多年,一直在浣洗房这边儿伺候,应该是最了解浣洗房这边儿的事,那能和我说说你们浣洗房这送洗衣物的流程么?”尔芙轻轻点头,继续问道。

    这次是秀梅回答的,她比秀娟更镇定些,说起浣洗房里的事,也是头头是道。

    按照规矩,每日清晨时分,府里各院的宫女需要将各院主子们换下来的脏衣服送到浣洗房的倒座房里,这里有专门负责登记记录的婢女,送洗衣物的宫女在登记册上留下名姓,以证明送洗衣物完好无损地交到了浣洗房。

    待到天光大亮时分,当日守在倒座房里的婢女就会将各院送洗的衣物送交给负责浆洗的婢女,由这些粗使婢女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任何刮破滑丝等情况,再在登记册上留下名姓,以证明收到手里的送洗衣物完好无损。

    这些需要浆洗、熨烫的衣物送到负责浆洗的婢女手里,便不再有旁人经手了。

    因为府里各院主子们的衣物都价值不菲,一般是由两名浆洗婢女一块处理,便是清洗完毕的晾晒过程里,也需要至少留下一个人在旁看守,以防有人趁机破坏,熨烫时,更需要小心翼翼,因为要动用炭火,稍不留神就可能会烫破一些比较轻薄的衣物,送还衣物的时候,也需要负责浆洗的婢女亲自送到各院里去,并不经手他人。

    “那你们能和我说说,你们在处理小七院里那些衣物的时候,可曾离开过?”

    秀娟和秀梅闻言,脸色微变,稍显不安地点点头。

    是的,她们在处理小七院里送过来的这些衣物的时候,却有失职之处。

    因为现在天气寒凉,各院送过来的衣物都比较厚实,并不容易在阳光下晾干,所以就需要将一些比较厚实的衣物都晾到那间专门烘干衣物的房间里,但是那个房间里太过闷热,并不适合人在其中久留,所以秀梅和秀娟二人将衣物晾好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能怪你们。”尔芙见二人又紧张起来,忙安抚道。

    见二人放松下来,她这才继续问道:“那么今个儿送到小七院里的衣物是谁进去取出来熨烫的呢,又是谁负责最后叠放在托盘里的呢?”

    “是姐姐!”

    “是妹妹!”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尔芙觉得自个儿好似找到了突破口,她笑着看向秀梅和秀娟二人,低声问道:“到底是谁呢?”似是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问的模样。

    秀梅又一次答道:“回福晋的话,因为小七格格不喜将衣物熨烫得太平整,所以奴婢们在处理听雨阁送过来的衣物时,与处理其他各院送过来的衣物时不同,除一些出席正式场合穿戴的大礼服外,一般都是在刚刚洗完后就直接熨烫的,待衣物晾干后,便直接码放在托盘上送回到听雨阁去。

    今个儿晨起就是奴婢去烘烤衣物的房间里收拾的,不过奴婢过去收衣服的时候,那些衣服就已经齐齐整整地码放在标有听雨阁字样的托盘里了,若不是福晋您问起,奴婢还以为是秀娟先奴婢一步过去收拾好的呢!”

    秀娟也适时地开口答道:“奴婢今个儿并没有去过烘烤衣物的房间,一直以为是姐姐替我将这些差事做好,便随着姐姐一块将衣物送回到听雨阁去了!”

    尔芙听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今个儿晨起,你们送回到听雨阁的衣物里,掺杂进去脏东西了,幸好发现得及时,这些脏东西并没有伤害到小七的身体,但是这件事不能不查。”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一下,仔细观察了下秀梅和秀娟的表情。

    只见二人皆是一脸惶恐,坐在绣墩上的身子都软了,要不是诗晴在旁边扶住她们,她们就要滑倒在地上了,显然是害怕黑锅就这么扣在她们的头上。

    尔芙见状,笑着摆摆手道:“别害怕,我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因为我相信你们也没有那么愚蠢,竟敢做出伤害府里小主子身体的事,但是我要是就这么轻易放过呢,又怕有人趁机往你们的身上泼污水,所以还要委屈你们姐妹几日,你们姐妹这几日就先随我回正院住几日吧。”

    说完,她就让诗兰和诗晴陪着她们回去收拾自个儿的行李了。

    秀梅和秀娟二人见状,只得乖乖地跟着诗兰和诗晴回到自个儿住的大通铺去收拾自个儿那寥寥无几的行李去了,尔芙则留在宋嬷嬷的房间,和宋嬷嬷闲聊着,她要和宋嬷嬷了解下浣洗房的其他人。

    因为她从秀娟和秀梅这里了解到,她们是傍晚时分才离开烘烤衣物的那间房间。

    在此之前,二人虽然是觉得烘烤衣物的房间太过闷热,但是因为一直有人在那间烘烤衣物的房间里出出进进,她们怕有人会做出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尽职地守在那些衣物的旁边,直到傍晚时分,确认再没有人在那间房间里出入,她们这才回到房间里休息。

    如果刨除开秀梅和秀娟撒谎的可能性,那就意味着将告密信塞到小七衣物里的人,必然是在傍晚到次日天明这段时间中做的手脚,而浣洗房这边院门落锁的时间,就是傍晚时分,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是外人做的。

    尔芙细细和宋嬷嬷聊了许久,待到诗晴和诗兰领着秀梅、秀娟回到自个儿跟前儿,她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宋嬷嬷的房间,因为宋嬷嬷就是那种混得太久的老油条,不论尔芙问她什么,她都能很痛快地给出一个万金油似的回答,你感觉她是很诚恳地作答了,但是稍稍一回想呢,又发现她并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一直都在绕弯子罢了。

    不过相比起宋嬷嬷的老奸巨猾来说,秀娟和秀梅就显得很老实了。

    尔芙问什么,她们就答什么,还说了些尔芙从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府里的针线房、浣洗房、杂务房等各个院落,因为当差的婢仆杂役颇多,来往其间的宫婢仆从也多,为方便各院主子跟前儿当差的宫婢仆从能在任何时候交托差事,也为了能和各院主子跟前儿当差的宫婢仆从交好,所以如针线房、浣洗房、杂务房这些院落是从不锁院门的,便是深夜时分,也时常有各院当差的宫婢仆从过来联络感情,凑在一块吃吃喝喝的。

    “很多在各院当差的宫婢仆从都会经常过来么?”尔芙闻言,一脸好奇的问道。

    秀梅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轻声解释道:“福晋明鉴,这在各院当差伺候,瞧着是风光些、体面些,但是真正风光体面的就是在主子们跟前儿伺候的几个人,大部分宫婢仆从都和奴婢们一样,又不如奴婢们自在。

    毕竟浣洗房这边儿没有主子们盯着,言行举止都能自在些。

    正因为如此,她们不当值的时候,便会来找奴婢们待一会儿,有时候也会在厨房那边儿买上几样小菜和米酒,大家伙儿一块轻松轻松。”

    说完,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似是为自个儿泄露她们婢仆之间的秘密不好意思着。

    尔芙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小问题,因为婢仆杂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谁能一天天如同机器人似的紧绷着神经,总需要找个放松的地方,如浣洗房这种远离主子治辖的地方,便成为她们发泄情绪的地方了。

    她笑着瞧瞧身旁跟着的诗兰和诗晴,柔声问道:“正院也有人会去你们那儿玩?”说着,尔芙还做了个饮酒的动作,显然是一副很随意的模样。

    秀梅见状,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放松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窥了眼诗兰和诗晴的脸色,低声答道:“正院伺候的宫婢仆从是有两三个人会过去玩,但是她们去得很少,便是去玩儿,也是拗不过同乡亲朋的邀请,也不会饮酒,仅仅是过去坐一会儿,连话都很少说。”

    “你就别替她们说好话啦,我不会去计较这些事。”尔芙见到这一幕,笑着说道。

    秀梅和秀娟闻言,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毕竟这是她们底层婢仆杂役之间的秘密,别说如尔芙这样的主子们不知道,连各院主子跟前儿得宠的大宫女都不知道,要是因为她们闲言一句,便惹得尔芙这位嫡福晋怪罪,那她们就真对不起那些经常买了酒菜过来浣洗房给她们说新鲜事的小伙伴们了。

    尔芙又和她们说了些闲话,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正院。

    走到院门口,她这才微微顿住脚步,转头瞧着诗兰,低声吩咐道:“你给她们安排个住处,让她们先在正院住下来,别让人接触她们,也别让人太注意到她们,照顾好她们,她们每日的吃喝,你辛苦些给送过去了,等到这事告一段落了,我在安排她们!”说完,尔芙又对着秀梅和秀娟浅浅一笑,这才迈步往自个儿的房间走去。

    秀梅和秀娟则由诗兰领着在后罩房那边的一个空房间住下来了。

    尔芙回到房间里,再次将已经放到暗格里的告密信找出来,她实在想不到是谁掌握到乌拉那拉氏这么大的隐秘,又将整件事透露给自个儿知道,其目的是什么呢……

    按理说,一个能够了解到乌拉那拉氏如此隐秘的人,应该是乌拉那拉氏信任的人,那么这样的人为何会出卖乌拉那拉氏呢,还用一个这么隐蔽的方式告密,玩人在曹营心在汉,玩潜伏呢!

    她实在猜不透告密者的想法,只得再次将告密信藏到暗格里。

    “诗晴,你让赵德柱给前院管事传个信,让前院管事给宫里递牌子,我一会儿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我一定要让德妃娘娘替我做主,竟敢对小七下手,这次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她独坐在暖阁里,越想就越觉得心里难安,最终不得不借着小七做借口,扯着嗓子对窗外吼道。

    四爷府和宫里都一样,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不谨慎行事,难免会引起旁人怀疑。

    正因为如此,竟然连一直注意着正院这边动静的告密者青柳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还以为告密信没有送到尔芙的手里呢,一直到三天后,她偶然发现尔芙曾在不久前接连进宫请安,这才意识到告密信已经在尔芙的手里了,同时她那颗提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不提也罢。

    因为尔芙是进宫告状的,便是府里有人听到风声,也没有人过来凑这个热闹,和前日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时候不同,她离府的时候,连个送她的人都没有,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她不擅长演戏,她还真怕瞒不过这些最熟悉她的情敌们。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甘草决定替紫苏保守三天之间的秘密,同时她也会盯紧紫苏,不让紫苏有机会伤害到小七格格,如果三天之后,紫苏还没有主动去坦白,她也就顾不得姐妹情分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按下紫苏和甘草这边的小心思不提,就在甘草离开这片桃树林后,一直静静地倒悬在树冠之中的青黛,动作轻盈且飘逸地跳了下来,这也是真巧了,她本来是按照尔芙的吩咐,躲藏在暗处监视紫苏的,但是没想到甘草一过来就选择了这棵格外葱郁繁茂的古树隐藏身形了。

    青黛目送着甘草走远,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尔芙跟前儿报信去了。

    她尽量简单且详细地将紫苏的行动轨迹复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道:“奴婢觉得紫苏不是个坏人,不然她也不会留下甘草的性命。”

    “你可看清楚和紫苏接触的人是谁了?”尔芙避而不提的反问道。

    “离得太远,光线也暗,奴婢并未看清楚那人是谁,不过奴婢注意到那人鬓边簪着一支嵌珠镶宝的金簪,那定然不是普通宫婢能拥有的玩意儿。”青黛恭声答道,她本来是打算等那人离开的时候跟上去的,但是谁想到甘草会在那时候出现在树下,害得她不得不躲在树上,眼睁睁地瞧着那人离开,竟然不知道那人是谁。

    尔芙听完,稍显苦闷地叹气道:“府里有嵌珠镶宝金簪的女人不少,不好查啊。”

    “额娘,您说甘草为什么会答应替紫苏隐瞒秘密呢,她明明已经发现紫苏受旁人胁迫要伤害于我,要是让紫苏的计划成功了,对她是有害无利啊,再说她怎么就那么巧地突然出现在青黛姐姐隐藏的树下,是否是故意而为呢?”小七坐在旁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开口问道。

    “你为何会突然觉得她可疑呢?”尔芙闻言,笑着问道。

    小七有些不高兴地低着头,一双小手如同编花篮似的扭成一团,沉声说道:“甘草和我年纪相仿,性格也挺讨喜的,在我身边的这些宫婢仆从里,她是我最喜欢的丫头,但是她却明知道紫苏要伤害我,还答应替紫苏保守秘密,我心里有些不痛快!”

    尔芙笑着搓搓小七的发顶,将赵德柱统计出来的一些消息,告诉了小七:“你觉得你最喜欢甘草,她也应该回报你以足够的忠心,但是自打她进府伺候起,便是紫苏带着她当差,有什么错漏不妥的地方,也是紫苏帮忙找补收尾的,而你呢,不过是赏下几颗银角子做赏钱,赏下几件自个儿不穿的旧衣做体己,你觉得这样一对比的话,在甘草心目中,该是你重些,还是紫苏重些呢?”

    说完,她并没有催促小七回答,而是留给小七充足的时间去自个儿判断是非。

    不过别看尔芙觉得甘草选择替紫苏保守秘密是没有错,甚至还觉得甘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但是她却并不打算继续留甘草在小七跟前儿伺候了,因为甘草是对得起她和紫苏的姐妹情深了,却对不起小七赋予她的信任,任由小七置身在危险中不出面提醒,留她在小七的身边伺候,尔芙如何能安心。

    甘草今个儿能为紫苏保守秘密,明个儿就可能为丁香和半夏保守秘密……太危险。

    “你辛苦辛苦吧,今个儿晚上就守在紫苏和甘草的住所外面,我怕会横生枝节,毕竟紫苏和甘草的种种异动太明显,很难瞒过太多人,今个儿来找紫苏的那个女人也是奇怪,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尔芙笑着看了眼小七,扭头对青黛吩咐道。

    “奴婢这就过去守着。”青黛笑着点头应道,敛了敛袖摆就往外走去。

    尔芙赶忙叫住青黛,让诗兰把自个儿去年穿过几次的那套蚕丝棉袍送给青黛。

    这夜里风寒露重,便是青黛武功高强,却到底是凡胎**,总拗不过夜里的寒风阵阵吧,她穿着这么一身半厚不厚的袍子守在外面整夜,也没个遮风避寒的地方躲着,还不得冻个半死啊,尔芙从青黛刚刚收敛袖摆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显然是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果然,青黛接过棉袍谢过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赏赐,便将袍子裹在了身上。

    “自个儿也不怕冻坏了自个儿,明明已经冷得要命了,也不知道主动开口说说,要不是我今个儿多了份心思,你在外面守着整晚,还不得直接冻个半死……”尔芙瞧着她还有些红的双手,笑着唠叨了一句,这才让有些窘迫的她出去守着紫苏和甘草她们了。

    青黛的身量小小,远不如尔芙的身量高挑,穿着尔芙的棉袍,简直就像裹了件大氅在身上一般,更显得身量纤细瘦小了。

    尔芙目送着青黛走远,颇有些心疼,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而已,若是放在现代,还是父母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儿呢,但是在这个时代,却要成为伺候人的奴婢,连夜里都不能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着实是有些可怜。

    “主子,那件蚕丝棉袍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珍品,德妃娘娘知道您不喜裘皮厚重,特地赏给您冬天保暖呢,您都没穿过几次呢,这就赏给青黛啦,您可真是够舍得了,也不怕德妃娘娘知道不高兴!”诗晴却没能体会到尔芙的内心,反而有些吃醋地碎碎念着,同时不忘将旁边衣架上搭着的那件披风取下,搭在站在窗边吹风的尔芙肩头,免得尔芙受了夜风着凉。

    尔芙闻言回眸,笑着道:“夜里冷,我还待在房间里,你都记得给我取件披风呢,何况是青黛要守在外面整晚时间,便是她身子骨比寻常女儿家要好些,但是到底都是凡胎**的,冻坏了她,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心疼了?”

    “心疼,但是奴婢还是心疼那件蚕丝棉袍。”诗晴嘴硬地坚持道。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可就真是个不懂事的坏丫头了,光看见东西,看不见人,再贵重的东西,却仅仅是东西而已,还是人更重要些。”尔芙敲敲诗晴的脑袋瓜儿,笑骂道。

    其实诗晴也不是心疼东西,她就是气青黛不识好东西。

    那件蚕丝棉袍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珍品,便是宫里都没有几件,德妃娘娘那般得康熙帝看重的妃嫔,也仅仅得了两件而已,但是青黛得了主子这件蚕丝棉袍,却是直接就套在她那身沾满灰尘的宫女袍外面了,诗晴就在旁边瞧着都觉得心疼,也不知道青黛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憨呢,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好玩意儿。

    当然,诗晴见尔芙如此看重自个儿身边的宫婢,她还是会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谁会不愿意自个儿跟着一位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呢!

    其实尔芙也没有诗晴想象中得那么大方,若是这件蚕丝棉袍特别珍贵,又是德妃娘娘所赏赐,她哪里敢轻易赏给宫婢仆从,便是她舍得赏,她也怕德妃娘娘会心生误会。

    去岁秋末,苏州织造进贡蚕丝缎面绣金鸾、孔雀、翠鸟、海棠等花样的数件棉袍,康熙帝瞧着花样新鲜,大笔一挥就都赏给他自个儿后院里的各宫娘娘们了。

    德妃娘娘因腿疾畏寒等问题,得了其中两件,一件花样为金丝绣鸾凤双飞,一件花样为富贵海棠,寓意吉祥,更是恩宠,这是康熙帝的御赐之物,德妃娘娘疼惜尔芙,也不能赏这种御赐之物,何况这些棉袍是各宫娘娘们的心头好,件件都是非高位妃嫔不敢穿的宝贝儿,便是德妃娘娘赏给尔芙,尔芙也不敢穿,更不能穿,德妃娘娘又何必要做这样的无用功呢!

    尔芙刚刚赏给青黛那件藕荷色绣蒲公英的蚕丝棉袍……

    瞧瞧那花样,也不似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玩意儿,那是尔芙瞧着宫里娘娘们穿着的蚕丝锦袍精致,特地拜托白娇花大价钱从织造处的一位官员手里收回来的私货,也就是传说中的皇家同款罢了。

    她倒不是图新鲜、好显摆,纯粹是觉得这玩意儿是一件不亚于羽绒服的保暖圣物,想着让霓裳阁的绣娘们破解下制作工艺,好用来大赚那些王公显贵府里的女人们的私房钱,所以这件蚕丝棉袍瞧着精致,却是拆拆缝缝几遍的样子货,收在尔芙这里,也是尔芙怕流传到街面上,给那位为了钱都不要命的苏州织造府的官员添麻烦。

    去年冬日最寒冷的那几天里,尔芙还真是穿了几回,毕竟这玩意儿暖和且轻便。

    后来呢,诗晴她们伺候尔芙进宫请安,瞧见宫里娘娘们也都穿着这样的蚕丝锦袍,她们就误会了这件棉袍的来历,私以为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的,尔芙也没有着意解释,因为有些事是不好传播出去的秘密,便任由她们误会着了,也造成她今个儿将这件蚕丝棉袍赏给青黛,诗晴会如此反对的现状。

    不过能到冬日里就好了,到时候这京里的官宦女眷都能穿着蚕丝锦袍了。

    因为霓裳阁的绣娘和裁缝已经搞明白了这蚕丝锦袍的制作工艺,白娇也安排人在江南开起了制作工坊,外面有负责收蚕的伙计,工坊里有负责缫丝的妇人,绣楼里擅长苏绣的绣娘们绣制锦袍的外袍花样,简直是流水线般的制作方式,比起苏州织造那种一件锦袍折腾小半年的做法,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当然,这些都是些小事,白娇传信告诉给她,她也没太往心里面去。

    “主子,主子,外面乌拉那拉侧福晋跟前儿的青柳说是有事要禀报给您,您看您这会儿可方便呢,要不要见见她?”就在尔芙想要和诗晴好好炫耀炫耀她在外的产业时,外面响起了赵德柱的通传声。

    尔芙闻声,微微拧眉,对着诗晴点点头,迈步往外面堂屋走去。

    小七见尔芙往堂屋里走,迈着步就要跟出来,尔芙忙摆摆手,将小七推回到内室,低声道:“额娘和你阿玛知道你在装病,但是在外人眼里,你还是个病人呢,怎么好这么跟进跟出的,也不怕幕后胁迫紫苏办事的人发现端倪,再安排什么花招来对付你!”

    说完,她还就内室和外间相连接的落地罩上固定着的帷幔都放下来了。

    “你也别跟着了,留在内室里照顾小七,那丫头身边离不得人!”尔芙见诗晴要跟着伺候,忙开口吩咐道,毕竟她疼惜小七的心思是府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会儿小七身体有所不适,自个儿怎么可能不安排自个儿心疼的宫婢在小七跟前儿伺候着呢,做戏做全套,适当的假象是要保持好的。

    说着话,她又对着窗外等着听回信的赵德柱招呼了声:“让她进来吧!”

    然后,尔芙就迈着四方步,来到了堂屋里,边走还边念叨着,念叨着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小丫头不知道分寸,竟然大半夜地跑到小七这边儿来禀报什么事,这府里有什么事是比小七身体更重要的事。

    这些话,也是尔芙故意想要说给外面等着进来请安禀事的青柳说的。

    事实证明,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圆明园里这些为了精致美观特别请工匠雕琢出来的花棂窗,配上半透明不透明的碧根纱做窗镜,那传递声音的效果特别好,尔芙故意嘀咕的这些话,一丝不漏地传到了外面廊下候着的青柳耳朵里了。

    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规矩地跟在赵德柱身后,一进门就哭着扑倒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这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也不嫌个晦气!”尔芙见状,怒斥道,点指着青柳的纤纤玉指都有些颤抖了,显然是被青柳这种进门就哭如同报丧般的禀事方式给气坏了。

    青柳抽抽搭搭地哭着,磕磕绊绊地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尔芙更是怒极,厉声吩咐道:“还不将这不懂规矩的玩意儿给本福晋拖出去打死,另外你再去问问乌拉那拉氏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故意想要给我添堵吧!”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而就在这一刻,青柳终于停住了抽泣,哽咽着说起了来意。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说完,她就招呼着诗兰将梳妆洗漱的家伙什送到了床边,帮小七梳头洗脸地忙活着,她很少有机会这样照顾小七,所以动作有些慌,透着一股不熟练的陌生感。

    尔芙很是自信地笑笑,便开始笨手笨脚地替小七梳头发了。

    小七的发质很好,顺滑油亮,便是在床榻上滚了整晚,那如同鸟窝似的长发也能够像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女主角那般做到一梳到底,倒是让尔芙稍稍松了口气,不然她真怕重演她小时候的悲剧。

    她回想着自个儿小时候的悲惨经历,默默地叹口气。

    只可惜,这样的好景,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梳不来那些漂亮、精致的古装发髻,扎个马尾辫,也有些歪斜,好在小七不嫌弃,还一脸骄傲地制止了尔芙要诗兰替自个儿重新梳发髻的打算,笑嘻嘻地摇晃着脑袋瓜儿,娇声道:“额娘最厉害了,小七就喜欢这样简简利索的发髻。”

    “喜欢就好!”尔芙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尖,笑着说道。

    她心里暗暗发誓道:我一定要好好练习练习梳头发的本事,把自家小七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小七就这样穿着一身比较单薄的寝衣,笑呵呵地赖在尔芙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如同快乐的百灵鸟似的,绝口不提去深柳读书堂的事,也不曾打算离开床榻,因为她很喜欢这样和自家额娘腻在一块的感觉,更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和自家额娘靠得这么近了,机会难得,她格外珍惜。

    “笨丫头,要起来吃饭了,不然饿坏了身体,又要喝苦药汤。”尔芙捏捏小七嫩呼呼的脸颊,笑着催促道,她已经饿半天了。

    之前,她担心宫婢们进进出出的动静会吵醒小七,加之担心小七的身体,还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但是这会儿见小七已经无碍,这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得到能量供给的五脏庙就立刻造反了。

    小七有些不舍地抱着尔芙的胳膊,抿着嘴儿点点头,顺着尔芙拉扯的力道起来了。

    穿鞋子、穿衣服……

    小七自带慢动作似的尽量拖长着时间,因为她怕自己用过饭,自家额娘就走了。

    尔芙站在床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七的身上,怎么可能看不出小七那种欲言又止的不舍,她上前几步,一把揽住了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七,笑着说道:“额娘都好些日子没有好好陪陪咱们小七啦,没想到小七一眨眼的工夫就长大了,额娘可得多和小七在一块待上些日子。”

    说着,她还故意调侃起一脸惊讶的小七:“难道小七不想和额娘一块住些日子?”

    “小七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只是额娘不需要处理府里的那些庶务么,还有那些经常惹恼额娘的庶额娘,她们不是还要每日请安么,额娘住在小七这里,真的没问题么?”小七有些担心的问道,她虽然很想将额娘留在自个儿的住处,但是她很怕额娘为此被阿玛责怪。

    越是懂事的孩子,也就越是容易让人心疼。

    尔芙眼底闪过些许伤感,一脸骄傲地替小七整理着袍服,笑着道:“和小七相比,她们都要往后排,再说额娘留在小七这里,也能够处理那些烦死人的庶务啊,有小七在一旁帮忙,额娘还能轻松些呢!”

    说完,她就拉着脸上满是惊喜的小七走到了外间堂屋。

    堂屋里,诗兰已经领着宫婢摆好了饭桌,桌上都是按照小七喜好准备的菜肴,还有一炖盅熬煮足有两个多时辰的莲子薏仁粥,这也是小生子特别为睡眠不好的小七准备的甜粥,加了两大勺糖,甜滋滋、热乎乎……正是好入口的时候。

    “怎么准备这么多,额娘不是最讨厌浪费么?”小七捧着小小的粥碗,低声问道。

    尔芙闻言,笑着揉揉小七的小脸蛋,柔声安抚道:“还不是额娘瞧着小七都瘦了,这小脸上都没有几两肉,心疼你平日里读书辛苦,咱们是不提倡浪费,但是也不能委屈了额娘的宝贝儿啊!”

    说完,她又往小七的盘子里,夹了一根烤得香酥流油的羊排骨,这是小七的最爱。

    平日里,这样的炭烤类吃食是尔芙不允许小七多吃的,一来是热量太高、调味料也太多,吃着不健康,二来是制作麻烦,从腌制到上桌,往往要准备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小七能够吃到这道美味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

    只不过今个儿是个例外了。

    为了小七睁眼就能吃到这道美味,她连夜让采买从附近的农户家买来一只小羊羔,又让小生子加了个班,足足准备了整晚,这才能够让小七一睁眼就吃到这道美味。

    果然,小七一看见这道她惦记好些日子的小羊排,眼睛都亮了。

    她三两口地吃光了一块小羊排,贪婪地舔舔还沾着调味料的嘴唇,眼巴巴地瞧着就放在不远处的菜盘子,却是迟迟不敢动筷子,因为之前尔芙曾三番两次地强调,不许她多吃这种燥热补气的菜肴,所以她就算是很想吃,却还是忍耐着。

    尔芙见状,忙让诗兰将那道烤羊排送到了小七的跟前儿。

    她笑着说道:“今个儿是你的休沐日,额娘破例让你多吃几块,但是过了今个儿,可就不能再这么大吃大喝啦,仔细你的小肚子鼓起来,胖嘟嘟的,也就不可爱啦!”说完,她还故意鼓起肚子,鼓着腮帮子,让小七看,引得小七连连发笑,这才绷起脸来,催促着小七乖乖吃饭,不许在饭桌上这般没规矩的傻笑。

    小七不高兴地嘟嘟嘴儿,娇声道:“明明是额娘故意逗小七发笑的。”

    当然,说完,她就埋头和那道烤羊排去厮杀了。

    美食当前,可不能辜负了这样的好时光。

    尔芙之所以让小生子准备这道烤羊排给小七过瘾,也是因为太医说这道烤羊排有安神的作用,她就怕自家小七被梦魇所扰,可着劲地给小七弄有安神静心效果的吃食。

    当然,小七吃得高兴,她也觉得心里头欢喜。

    尔芙就这样陪着小七吃吃吃地吃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吃得桌上菜肴都有些凉了,这才和小七一块撂了筷子。

    结果就是母女俩指着对方吃得微鼓的小肚子,齐齐笑出声来。

    小七是个有些贪吃的性格,平时有孙嬷嬷在跟前儿约束着,还显现不出来,但是今个儿孙嬷嬷被尔芙压制着,瞧着小七多吃,也不敢开口劝阻,可不就让小七吃撑了,而尔芙瞧着小七吃得欢,自个儿也多吃了一小碗米饭,也跟着吃撑了。

    没办法,尔芙只得领着小七去外面桃花林里散步去了。

    阳光下的桃花林,虽然树叶有些泛黄,还时不时地随风飘落几片枯叶,显得有些萧瑟,但是仍然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只是小七瞧着不远处的桃花林,却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别怕,有额娘在呢,要是真有要怪跑出来,额娘就把怪物打跑!”尔芙察觉到小七的不安,伸手牵起小七微凉的小手,柔声安抚道,她不愿小七沉浸在梦魇的恐惧里,与其害怕地躲闪回避,还不如迎着阳光去面对,也许看明白了桃花林里的一草一木,小七就不会再被梦魇所困扰了呢……

    这也是尔芙整晚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个不甚成熟的办法。

    果然,有了尔芙的鼓励,小七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树林里,阳光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斑,泛黄的落叶,厚厚软软地铺在小路上,走在上面就好似踩在最名贵的地毯上一般,伴随着风吹过卷起的青草香,这种感觉是很惬意、很享受的。

    尔芙就这样牵着小七的手,慢悠悠地游走在桃花林之中。

    开始时,小七还有些紧张和不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就活泼起来了。

    小七甩开了尔芙的手,时不时地跑跳到树下,捡起一片形状完整的树叶,或是摘下一朵还未谢去的野花,然后再蹦蹦跳跳地跑回到尔芙的身边,如同献宝似的交给尔芙,显得格外可爱。

    尔芙也顾不上走得腰酸背痛地痛苦了,便这样陪小七在桃花林里玩闹着。

    这一玩,便是足足两个时辰。

    尔芙踩着有些高度的花盆底绣花鞋,走得脚指头都有些疼了,更别提酸痛不已的脚心位置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少有的畅快和恣意,直玩得小七觉得无趣了,她这才陪着小七回到房间里,换上软底的绣花鞋,好好放松了下疲惫的双脚,然后就拖着小七一块不远处的一处汤泉泡澡解乏。

    孩子的精力是无穷的,尔芙浑身放松地躺在雕刻成莲花盛开模样的温泉里,只想就这样躺着不动,但是小七却顽皮地玩起了打水仗。

    劈头盖脸打过来的水球,溅湿了尔芙小心翼翼地搭在温泉池边的长发,也打湿了尔芙肩头披着的浴巾,尔芙有些羞恼地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旁边笑得正欢的小七,哪里还忍心去责怪小七的胡闹呢,只得不顾疲惫地和小七玩在一块了,至于被温泉水打湿的长发稍后要怎么梳理,谁要去管那些无关轻重的小事呢!

    桃花坞这边的汤泉阁是一处很宽敞的大两间,除了小半间的屋子用屏风隔出,作为更换衣物和休息的外间,里面都是莲花盛开形状的温泉池,足够尔芙和小七玩个痛快。

    不过尔芙却觉得她和小七两个人玩,玩得有些无趣,尤其是在她发现她竟然打不过小七之后,所以她直接开口将外面侯着的诗兰等人都叫进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玩就要玩得开心、玩得痛快。

    诗兰等人都了解尔芙的性格,倒是不拘谨,尔芙吩咐了,便脱去外袍和中衣,穿着更为轻薄些的里衣跳下水了,但是跟在小七跟前儿伺候的宫婢就显得过于拘谨些了,吱吱扭扭地就是不肯加入,要不是尔芙当机立断地捧了几捧水泼去,就这些丫头迟疑的样子就够扫兴了。

    这一下,算上诗兰她们,汤泉池里人数就足够玩起团队战了。

    尔芙领着诗情、诗兰二人一伙,小七领着紫苏、甘草一伙,六个人不分主仆,只分队伍,各守一侧地玩闹着,欢声笑语,别提多热闹了。

    当孙嬷嬷顺着动静找过来的时候,本就显得刻板的脸庞,登时就阴沉如锅底了。

    没办法,她本就是宫里教导新晋秀女的教习嬷嬷,最看不惯的就是不守规矩。

    而尔芙和小七这样不顾身份和宫婢玩闹在一块的行为,显然就是她认为最不守规矩的行为了,只是碍于主仆,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守在汤泉池外,免得有些不知缘由的人,直接闯进去了,坏了自家福晋和小格格的清誉。

    她这样的担心,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因为就算圆明园里后湖这边是不让外男进入的,但是还有各院内眷跟前儿跑腿传信的小太监们呢,便是这些小太监不能做男人能做的事情,他们也有男人们都有的爱好,就孙嬷嬷守在门口这一会儿工夫,便有两三个小太监无缘无故地往汤泉池这边凑,显然都是被尔芙和小七她们的欢声笑语吸引过来的。

    而等尔芙和小七在汤泉池里,泡得手脚发软地走到外间时,也就更需要孙嬷嬷了。

    “外面谁在呢?”尔芙瞧着眼前被水汽打得发潮的袍服,又瞧瞧诗兰等人身上湿乎乎贴服在里衣,苦笑着摇摇头,裹着一件宽松厚实的夹棉浴袍,光着脚丫来到了门边,低声问道。

    “福晋,奴婢孙嬷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孙嬷嬷闻声,隔着门答道。

    尔芙闻言,笑着招呼着孙嬷嬷进来说话。

    有孙嬷嬷在外面,她就不需要委屈自个儿穿着这身潮乎乎的袍服了,她后知后觉想起来的一些事,也不需要担心了,刚刚玩得疯,一时激动,便将外面守着的宫婢都叫进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她也想起了孙嬷嬷所担心的那些事,正犯愁呢!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厚重的石门后,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是一处开放式的大敞间,里面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冰块,只用作降温使用,旁边还有一处小小的隔间,里面存放着的冰块,才是食用的,这也是尔芙特别强调后的安排,因为那些大块大块堆放的冰块都是直接从湖里、溪流里切割出来的,从小生活在现代的她,实在不敢食用这样的冰块,虽然她也知道这时代的溪水、湖水并没有被污染。

    冰窖里的温度是很低的,他刷上的液体,很快就和冰块冻结在了一块。

    足足一个时辰,他用桶里的液体将靠近外侧的冰块统统刷过一遍,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他这才浑身发抖地离开了冰窖。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一个神神秘秘的身影,也溜进了冰窖。

    自从尔芙偶然间发现了如今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真实身份后,她对乌拉那拉氏的防备等级就飙升到了顶点,不但让四爷安排了陈福和张保特别留意乌拉那拉氏那边的动静,还特地拜托白娇从江湖上找到一对轻功高手,今个儿乌拉那拉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番安排,不知道有没有瞒过陈福和张保的耳目,但是并没有瞒过尔芙的耳朵。

    之所以小太监能够顺顺利利地摸进冰窖去,全在于尔芙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冰窖里,迎风被冻得打了个机灵,连忙从衣襟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手里拎着的风灯,他一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刚刚那小太监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边连蹦带跳地保证着自身的体温不降低这,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找到了小太监动的手脚。

    “还真是够狡猾的,茶点就疏忽过去了!”迎风跪趴在打磨平整的青石地砖上,用冻得微僵的手指轻轻滑过冰墙正前方那几滴不起眼的冰滴,轻声呢喃道。

    随后,他就一个骨碌地站直了身体,循着味道,找到了小太监加工过的冰块。

    “真是个苦差事。”他苦笑着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风灯,将小腿位置绑着的匕首抽了出来,一边低声发着牢骚,一边认命地敲着眼前这块比石头的硬度低不了多少的冰块,因为他能够发现冰块被人动了手脚,却分辨不出冰块有什么问题,所以只能想办法敲下一块冰块带回去,交给他的雇主嫡福晋尔芙去请人辨认。

    这一夜,圆明园的冰窖迎来了先后两位不速之客。

    次日一早,乌拉那拉氏那边收到了她安排的小太监传过来的密信,尔芙也通过诗兰拿到了已经化成水的问题冰块,不过已经有证据在手的尔芙,并没有急着去质问乌拉那拉氏,而是选择耐心地等待着替自个儿请平安脉的胡太医过来。

    当然,在她等待答案的同时,她还是先暂停在房间里使用冰鉴降温了。

    不过为了不让乌拉那拉氏听到风声戒备防范,也担心过后会被人误会成背锅侠,认为是她对冰窖里的冰块动了手脚,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吩咐冰窖那边伺候的宫婢停止对牡丹台这边供应冰块,而是照常将那些冰块搬进房间里。

    过后,尔芙再打发掉房间里伺候的其他人,命诗兰全副武装地将冰块丢到净室的浴桶里,任由冰块慢慢融化,最后通过净室里的下水口流到地下。

    土壤就是天然的净化器,任何杂质都会被层层过滤掉。

    这样尔芙也不需要担心奇奇怪怪的东西会污染到圆明园的溪流和地下水。

    做好这些安排后,尔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给四爷那边通通气,她想:如果这次顺利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乌拉那拉氏这个大仇人了。

    只是乌拉那拉氏就那么容易对付么!

    答案是否定的。

    乌拉那拉氏能够坐稳四爷嫡福晋位子多年,并且在命妇圈有着绝佳的名声,她的心机手段都是顶尖的,她在设计着要除掉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同时,又怎么可能不安排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来背锅呢,所以当尔芙心心念念要揭穿乌拉那拉氏的诡计时,乌拉那拉氏也在谋划着从四爷府的这些内眷里挑选合适的替罪羊。

    最初,她是打算将黑锅丢给尔芙的。

    作为府里的侧福晋,又是先福晋同宗同族的堂妹出身,如果尔芙这位继福晋被四爷所废弃圈禁,她有很大把握能够重登嫡福晋的宝座,成为四爷府的第三任嫡福晋,但是她仅仅是在心里过过干瘾,便很是痛快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无他,因为她没有自信能够将黑锅完美地甩到尔芙的头上。

    从她还是嫡福晋的时候,她就深知四爷对尔芙的保护有多么严密,而她成为侧福晋之后,尔芙成为四爷的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明白了四爷对尔芙的爱意有多浓,她很担心自个儿不但没能将黑锅甩给尔芙,反而还会引火烧身地暴露自个儿,所以她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随后,乌拉那拉氏又注意到了最近频频往尔芙所居住的牡丹台溜达的董鄂氏格格。

    董鄂氏进府以来,便一直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

    她背靠家世显赫的娘家淡然度日,却不仗着家世背景在府里刷存在感,不亲近府里任何一位内眷,却也不会疏远府里的任何一位内眷,更不在四爷跟前儿争宠,一直就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如果非要出她的特殊之处,那就是她幸运地诞育下了小格格,成为了四爷心目中比较特别的一位格格。

    不过呢,她也有她的短处,那就是她的出身。

    董鄂氏这个姓氏,在康熙帝心目中,那绝对是一个很刺目的存在。

    虽然说董鄂氏格格就是四爷府里一个不甚重要的格格,康熙帝便是记恨着那位独占顺治帝所有关注度的董鄂妃,进而迁怒到所有姓董鄂氏的人,却也不会和她计较,但是她想要更进一步,却也是千难万难。

    那乌拉那拉氏为何相中董鄂氏做替罪羊呢,原因就在于董鄂氏太聪明了。

    如今康熙帝在位,四爷为了刷个好印象,不会太抬举这位董鄂氏格格,但是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要知道董鄂氏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一枚,且心计不弱于她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这番打算,其实就是先下手为强,趁着董鄂氏还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先除掉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董鄂氏不是尔芙这种性格直爽天真的傻白甜,想要让董鄂氏做替罪羊,也难。

    乌拉那拉氏辛辛苦苦的一番安排,她好不容易将准备好的药包,通过她在董鄂氏住所里钉子,塞到了董鄂氏妆匣的最底层,只等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那边出现症状,便可以通过她安排下的钉子揭发出董鄂氏的罪行时,当天夜里,这枚用油纸包着的药包,便很是神奇的消失了。

    而和这个药包一块消失的,还有乌拉那拉氏安排在董鄂氏住所的钉子。

    次日天明的请安礼上,董鄂氏更是难得地刷了一次存在感,当着所有来牡丹台给尔芙请安的内眷面,开诚布公地将那枚钉子的失踪,归罪到了宫女禁不住诱惑,竟然不顾廉耻地做出了夹带私逃的事儿,狠狠地诉了一次委屈,也为自个儿御下无方的过错,自请禁足于住所。

    这也就是乌拉那拉氏的安排足够小心,董鄂氏没能揪出指示钉子的人,不然……

    董鄂氏自请禁足,尔芙客气一番,便也就同意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给乌拉那拉氏提了个醒,那就是她乌拉那拉氏还是小看了董鄂氏一族的根基,如果不是她足够小心,怕是这次就要被董鄂氏揪住她的把柄了。

    当董鄂氏自请禁足之后,她也唯有将董鄂氏划出了备选名单。

    而与此同时,她也开始着重观察起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的身体状况。

    因为按照小太监回禀的消息来看,便是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不经常用冰降温,也该出现一些细微的症状了,比方说是失眠、心悸、盗汗等等,但是据她观察,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仍然是好吃好睡得很,根本没有任何中招的迹象。

    偏偏她注意到佟佳氏和小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有所防备。

    这样的情况,让乌拉那拉氏的心里隐隐不安着。

    而就在这种很诡异的氛围里,尔芙一时兴起张罗起的那场赏景宴,终于开始了。

    二伏第三天,天色微阴,伴有如牛毛似的细雨,气温不高,却也不低,空气也不是那种很潮湿的黏人感觉,总之是个适合赏景听戏的好日子。

    早起,尔芙就将玉洁和毓秀姑姑等一众自个儿跟前儿得脸的大宫女和管事派到了圆明园的正门外候着了,她自个儿也领着诗兰和晴岚等在圆明园正门附近的一处花厅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随时准备着出面招待来圆明园做客的贵宾。

    秦嬷嬷则是亲自坐镇桃花坞,那边是尔芙安排给闺阁小姐们闲聊玩耍的地方。

    按照尔芙的安排,未婚男女是被分开招待的,为了避免闹出什么落水、偶遇等自导自演的好戏,她肯定是要派自个儿信任的秦嬷嬷守好闺阁小姐们扎堆的桃花坞了,何况桃花坞里,还有她的掌上明珠小七在呢,万一被某些心怀不轨的男子混过去,尔芙一定会懊恼致死的。

    除此之外,男孩子扎堆的清辉阁和四宜书屋那边,她也特地请了陈福坐镇。

    这样的安排,也让尔芙能更加安心随意地和其他皇子福晋、宗室福晋们打交道了,而且将年龄尚小的孩子们分别安排到两边,也能让这些孩子们都玩得随意些,更方便小七和弘他们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七福晋已经到园门外了。”

    “五福晋和九福晋到园门外了。”

    “十二福晋到了。”

    “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到园门外了。”

    一连串的通禀声如同流水似的传进了尔芙休息等候的花厅里,尔芙笑着整理好了下丝毫不乱的妆容,莲步款款地迎了出去。

    照理说,她是不需要如此的,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够表现出自个儿的友善一面。

    这六位福晋里,尔芙最熟悉的就是老十三和老十四的福晋,因为来往多,而最陌生的就是五福晋他他拉氏和九福晋董鄂氏,这不是尔芙不善交际所致,也是两位很少在外走动的原因,加之四爷和老九的关系,双方都很陌生,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在此之前就做足功课的尔芙,还是很快就分辨出了两人的身份。

    反倒是十二福晋,也就是康熙帝的十二子胤的福晋,让尔芙感觉到很意外,因为这位继福晋李佳氏的容貌,竟然和履贝勒已经过世的元福晋富察氏模样有六分相似,若是同宗姐妹,这倒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位继福晋和元福晋富察氏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李佳氏的容貌,让尔芙不仅联想到了言情剧里颇为常见的梗。

    至于真相如何,其实尔芙还真并不关注。

    她笑吟吟地将六位妯娌迎到花厅里,热络地聊着家常,而与六位妯娌一块到来的各府侧福晋和孩子们,则统统被送到早前就安排好的地方去了。

    各府的侧福晋,统统由佟佳氏等几位侧福晋在长春仙馆那边招呼着。

    各府的小阿哥们,年纪大一些的那波,由府里的嫡长阿哥弘晖出面招待,年纪不大不小的,则是由弘和弘昀在四宜书屋那边招待,有李卫和张保从旁协助,至于那些小到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阿哥,则是由玉清照顾着和小米团在牡丹台那边玩耍着。

    小格格们就容易安排了,统统都是还未及笄婚配的小格格,茉雅琦和小七招呼,全部都待在桃花坞,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女孩子们颇为喜欢的昆曲和黄梅戏,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点心,不愁这些孩子们玩得不尽兴。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尔芙招呼的这些嫡福晋们,显得更为拘谨了些。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尔芙走进小筑,笑吟吟地让诗兰打赏了小宫女,又让晴岚将摆在地当间的绣墩和炭盆都挪到窗边的位置,她就这样坐在暖烘烘的小筑里,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欣赏着不远处的美景。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木屋小筑里很安静,静到唯有炭盆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她望着窗外,丢开了府里那些乱糟糟的烦心事,品味着微苦回甘的香茗,倒是真找到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可惜,这种卧看云卷云舒的闲淡时光,总是会很快过去。

    就在她躲在小筑偷享安宁的时候,弘晖一行人回到了府里,不同于四爷安排的那般,弘晖并没有一回到府里就匆匆回到自个儿院里休息,而是难得遵守礼教束缚地赶来正院拜见尔芙这位继母了。

    尔芙却不在正院,宫婢自是要赶忙过来找人。

    她听着气喘吁吁的诗情说完,忍不住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暗道:真烦人。

    明明互看不爽,非要搞这种糊弄人的场面事,不过人活着就不能太任性了,所以就算尔芙的心里再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随着诗情离开了这处让她感觉到安逸的木屋小筑,回到正院去接受弘晖这个先福晋留下的嫡长阿哥的请安礼。

    正院里,弘晖神色淡然地等在廊下。

    尔芙绕过影壁墙,便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她实在搞不懂弘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弘晖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儿子就已经动作迅速地迎过来了。

    “额娘!”弘晖亲切的唤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尔芙心里如此想着,摆出稍显僵硬的笑容,勉强地点点头:“回来就好,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不进房间呢,冻坏了身体,额娘是要心疼的,快随额娘进房间里说话。”

    说完,她就招呼着挡在自个儿跟前儿请安的弘晖,快步往上房走去。

    进了门,她瞧着正坐在桌边喝茶的四爷,笑着夸道:“弘晖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只是你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孩子呢,现在什么天儿,你还让他在外面吹冷风!”

    说着,尔芙又吩咐诗兰去准备些红枣姜茶送过来。

    “一会儿等热姜茶送来,你一定要趁热喝一碗,好好去去寒气。”尔芙一脸贤惠地对着弘晖交代道。

    “弘晖听额娘的。”弘晖笑呵呵地扮演着孝子的角色,一脸恭顺的回答道。

    尔芙坐在上首,借着喝茶的空档,偷偷观察着和以往大为不同的弘晖,暗暗琢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弘晖这么一个把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的蠢货,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是要变身腹黑男的节奏……

    她心里生出些许寒意。

    这样的弘晖,让尔芙心里很是忌惮,因为处在明处的敌人,远没有隐藏起来的敌人可怕。

    不过当着四爷的面,弘晖乐意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她也不会拆穿。

    就这样,她也撑起了假面具,笑呵呵地配合着弘晖演戏,嘘寒问暖的模样,任谁也挑不出丝毫错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累,尤其是脸上的肌肉,笑得都快要僵硬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解救她这个想要退场的演员,乌拉那拉氏来了。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对弘晖,那真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好母亲。

    本来正在慢悠悠地摆弄花枝插瓶的她,从听到宫婢说弘晖进内宅给尔芙请安的那刻起,便没了那份淡然闲适,几乎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她的状态,催着宫婢伺候自个儿更衣、梳妆,等不得仆从备好软轿,一路小跑地赶到了正院外。

    直到此时,她才停顿住脚步。

    因为她知道这院里不单单有让她担忧、牵挂的弘晖,还有她的冤家对头四爷和尔芙,而且她也不愿意在自个儿的儿子面前显得太过狼狈,即便是弘晖并不知道她就是他的亲娘先福晋乌拉那拉氏。

    用帕子擦拭干净额头上的汗珠,平复好呼吸,整理好情绪……

    乌拉那拉氏这才吩咐青柳上前叫门。

    只见她步履平缓,神态悠然淡雅,嘴角噙笑,目光平和地出现在正房的门口,她优雅地走进门,螓首微垂,微微挑起的凤眸含羞带怯地看着坐在前方的四爷,余光却是牢牢地锁定在弘晖的身上。

    她似是刚刚发现弘晖阿哥也在一般地优雅见礼,倩声告罪道:“妾身失礼了,还望王爷和姐姐不要怪罪。”

    “哼……”四爷微微冷哼,不喜不怒,根本不打算搭腔的样子。

    尔芙坐在旁边,却不能让场面就这样冷下去,她笑着抬抬手,示意乌拉那拉氏快快起身,柔声安抚道:“都是自家人,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她又笑呵呵地让着乌拉那拉氏快些入座品茶。

    以前是尔芙不屑于在四爷面前演戏,真论起演技的话,她就算不是影后级,也是影后候选人之一,不然都对不起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了。

    这边,乌拉那拉氏入座后,一双眼睛就长在了弘晖的身上。

    她瞧着弘晖明显见瘦的身材,别提多心疼了,早知道格格那贝戋人对弘晖心存歹意的话,当初她就该做得更狠绝一些。

    “想来侧福晋来见阿玛和额娘是有事要说,那弘晖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给阿玛和额娘请安。”乌拉那拉氏恨不能时时刻刻和弘晖待在一块,一刻不离地守着弘晖,但是弘晖却被她那炙热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一盏茶还未喝完,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告辞了。

    “回去吧!”四爷闻言,笑着答道,同时丢给乌拉那拉氏一记嫌弃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对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的话,估计他也会觉得不自在,暗暗猜测自己的妾室是否对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想法,毕竟乌拉那拉氏的表现太出格了些。

    弘晖走了,乌拉那拉氏也不打算在正院多待。

    只是她才刚刚开口要走,那边得到四爷暗示的尔芙,便主动开口挽留道:“妹妹若是不忙,不如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我有些体己话想和妹妹私下里说说呢!”

    是的,乌拉那拉氏的表现是那般出格,四爷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呢……

    他之所以不想要亲自出面教训乌拉那拉氏的无礼之举,只是不想让乌拉那拉氏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罢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任由乌拉那拉氏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到时候谣言四起……

    四爷表示: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不想被人议论自个儿帽子的颜色。

    种种客观和主观的原因影响下,四爷将这个有些棘手的问题交给了尔芙,随之就离开了正院,也就有了之后尔芙挽留乌拉那拉氏的一幕。

    其实就算四爷不说,尔芙也是打算要和乌拉那拉氏谈谈这件事的,因为之前府里就曾传出过关于乌拉那拉氏和弘晖之间有染的谣言,若不是她顾及着四爷颜面,将这些谣言压下去了,怕是这会儿乌拉那拉氏也不能全须全影地坐在这里了。

    对于尔芙的主动挽留,乌拉那拉氏自是不好推拒,只得勉强地点点头答应了。

    庭院回廊上。

    尔芙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和乌拉那拉氏扯了几句家常闲嗑后,很是委婉地劝诫道:“妹妹正值好年华,瞧瞧这巴掌大的脸蛋,若是换套闺阁小姐的衣裳,真真是姑娘模样呢,咱们王爷有你这样的美眷在侧红袖添香,真是好福气!”

    “姐姐谬赞,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乌拉那拉氏谦虚答道。

    “你真是太过谦了!”尔芙笑着摇头,轻声说道,有些暗气乌拉那拉氏打乱自个儿的思路,弄得自个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转回到原本的频率上了。

    好在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

    既然找不到委婉提醒的合适说词,那就摆出正义化身的嫡福晋身份好了。

    她故意绷起脸来,沉声说道:“妹妹容貌娇嫩,瞧着就和刚及笄的姑娘似的,和弘晖在一块相处的时候,便要格外重视分寸,不然这府里眼红妹妹地位的人,怕是要借机传出不利于妹妹的谣言了。”

    “姐姐,您这话是何意,又是从何说起呢?”乌拉那拉氏颤声问道。

    她也是听尔芙说起,这才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刚才盯着弘晖不放的眼神是有多么冒失,看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不成体统,难怪弘晖会如坐针毡,片刻不敢停留地急忙告辞离去……

    尔芙笑着看向乌拉那拉氏,转身坐在回廊的扶手上,似是并未察觉到乌拉那拉氏的失态一般,柔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好心提醒,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意思,毕竟你和弘晖的年纪相仿,若是太亲近了,难免会有人会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乱想,若是真等到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对你、对弘晖、对王爷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妹妹定当谨记姐姐所言。”乌拉那拉氏恭声应道。

    尔芙闻言,又是温柔一笑,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我太多管闲事就好,我也知道你对弘晖并无其他心思,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关心他,但是不合时宜的关心,还是能省就省吧。”

    “是,妹妹记下了!”乌拉那拉氏脸色稍显尴尬地回答道。

    “好啦,我想和妹妹说的话都说完了,想来妹妹这会儿也想要自个儿静静,那我就不多留妹妹了,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小七那丫头的功课,我先失陪了!”尔芙微微点头,一边整理着丝毫不乱的袍摆,一边笑着说道。

    说完,她也就领着守在不远处的诗兰他们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尔芙动作僵硬地走出了院门,扭头看着和自个儿背道而驰的乌拉那拉氏背影,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轻声呢喃道:“总算将这些话说出来,还真是太尴尬了!”

    “主子,您说什么?”随行伺候的诗兰闻言,低声问道。

    尔芙笑着摇摇头,柔声回答道:“没什么,一些不能对外人明言的牢骚罢了,你们就算是听见了,也必须得当没听见,所以你就别问了!”

    说完,她就又是一笑。

    这身为四爷府的嫡福晋也好,却也有不好的时候,难得有独处的时候。

    她这般想着,人已经走到听雨阁的院门口,院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古筝声,让尔芙颇为同情四爷替小七请来的女先生,自家小七许是遗传到自个儿五音不全的音痴体质了,明明从六七岁就跟着音律大家学习,竟然到现在都不能弹出一段像样的曲子,也是够让人无语了。

    好在除了音律差些,小七其他的功课都学得不错,不然怕是四爷就要崩溃了。

    尔芙有些尴尬地揉揉备受折磨的耳朵,缓步走进了院子。

    听雨阁里,小七正苦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琴室里练琴,一瞧见尔芙的身影,噌地一下就从琴室窜出来了,求救似的抓着尔芙的衣襟,哀声道:“额娘,救救可怜的小七吧!”

    “怎么这么可怜呢!”尔芙抬手拂过小七紧蹙的眉头,笑着问道。

    小七回头瞧瞧如狼窝虎穴般的琴室,拖拽着尔芙就往上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道:“额娘,咱们到房间里再说吧!”

    尔芙一脸抱歉地对着正站在琴室门口往这边看的女先生颔首一礼,将赖在自个儿身上不肯下来的小七推开,正色说道:“你应该正在上课吧,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跑出来,还不给你的先生去认错道歉,别指望着额娘来了,你就能够不守规矩。”说完,她就拉着不情愿的小七,来到了女先生的跟前儿。

    四爷为小七请来的这位教琴先生和尔芙见面的机会很少,只有每月就初十、十五两日进府授课,但是却对尔芙这位身份尊贵的亲王福晋很有好感。

    毕竟像尔芙这般懂得尊师重道的名门贵妇,实在是不算太多,加之她曾在勾栏瓦舍里讨生活,便是她卖艺不卖身,但是在那些名门贵妇的眼睛里和其他倚门卖笑的姑娘儿,也并无区别。

    “难得福晋过来,今个儿就让小七格格休息一日吧!”女先生笑着说道。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无碍就好,若是不舒服,还是要请大夫瞧瞧的,万万不能疏忽了。www.uu234.net”尔芙仍有些担心的笑着提醒道,并主动提起让府里的太医过来替紫瑶姑娘仔细瞧瞧身体,毕竟比起街上在医馆坐诊的大夫来说,还是这些精挑细选的太医医术更高些。

    “那好吧。”尔芙见女先生坚持不肯请大夫,也不好再劝,好似自个儿嫌弃紫瑶姑娘身体不够康健似的,笑着点点头,便领着小七回到上房说话去了。

    紫瑶姑娘站在琴室门口,目送着尔芙和小七走进上房,也回到了琴室里。

    她坐在琴桌后,眼底写满了愁苦二字,其实她拒绝尔芙替她请太医的好意,并不是客气,实在是她的身体并无不妥,休息不好,也并非身体不舒服所致,而是最近有些人经常跑到她的住所骚扰,弄得她提心吊胆地不得休息,偏偏这种事是不好对外人言讲的私事,所以她就剩下在心里发愁的份儿了。

    本来尔芙问起的时候,她是想要直接向尔芙求救的,但是……

    说到底,她是怕被难得懂得尊重她的尔芙会因此看轻了自个儿,所以她的话都已经到嘴边儿了,还是忍回去了。

    而上房里的小七,却将自个儿这些天见自家女先生闷闷不乐的事都照实告诉了自家额娘,别看她很不喜欢学习音律,但是她却很喜欢紫瑶姑娘这位女先生,或许是因为尔芙从小言传身教的关系,她并没有瞧不起这位出身有暇的先生,反而很是佩服女先生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不俗性格。

    当她发现自家女先生似是为什么事在烦恼的时候,她也就不可能视若无睹了。

    “你想额娘出面替你的女先生解决麻烦?”尔芙笑着揉揉小七的发顶,柔声问道。

    小七闻言认真地点点头,道:“额娘是亲王福晋,身份尊贵,所以对女先生来说是不好推拒的人,若是有额娘出面解决,应该是很容易的,对吧!”

    “那倒是,只是你的先生并不曾向额娘求助,额娘也不好贸然出面啊!”

    “女先生的性格就是这样,轻易不肯麻烦别人。”小七颇为认同地点头道。

    尔芙摊摊手,一脸无奈地说道:“是啊,紫瑶姑娘不肯请额娘帮忙,那你觉得额娘怎么好插手她的私事呢,还是等一会儿让额娘和她谈谈再说吧,兴许就是你误会了呢!”

    “好吧,只是小七真看到女先生这些日子常常魂不守舍的,还老是叹气。”

    “这些事就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担心了,总之额娘答应你会好好和你的女先生谈谈的,若是她真有什么烦心事,额娘也不会不管就是了!”尔芙见小七仍然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笑呵呵地保证道。

    随后,她又和小七有说有笑地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去找紫瑶姑娘详谈了。

    尔芙是不大喜欢插手别人的私事,但是紫瑶姑娘不是别人,那是她最宝贝的女儿小七的家庭教师之一,若是紫瑶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很容易会影响到小七,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不管这桩闲事了。

    琴室里,紫瑶姑娘有些拘束地坐在琴桌后,对着尔芙笑着点点头。

    她有些搞不懂福晋为何会突然过来找自个儿谈心,难道是要辞退她这个先生,紫瑶姑娘稍显担心地捏住了衣角,因为她还是挺重视这份差事的。

    毕竟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工作,若是丢了这份差事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找到这么体面的差事,加之当初从楼院里自赎自身出来,已经掏空了她多年积攒下的体己钱,她现在是真的很缺钱。

    “紫瑶姑娘,你不必如此紧张,其实我就是和你随便聊聊而已。”尔芙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安抚道,“想来你也知道的,像我这样的深闺妇人是很清闲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事,难得遇到人能陪着说说话呢!”

    说完,她对着紫瑶姑娘笑笑,将手边的点心盘子往紫瑶姑娘的方向推了推。

    紫瑶姑娘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自个儿并无紧张,也很愿意和尔芙这位亲王福晋闲聊解闷,柔声说道:“福晋言重了,难得福晋不嫌弃紫瑶的出身,愿意和紫瑶说说话。”

    “其实姑娘实在不必为旧日出身所困扰,姑娘能够在那样的环境守住自个儿,足见姑娘的心性和品格是何等纯粹,我佩服姑娘都来不及呢!”尔芙闻言,笑着摇摇头,轻声夸赞道,这是她的真心话。

    紫瑶身处在那样充满诱惑的所在,又有那样出众的容貌和才情,若是她肯放下心底的那份坚持,想要成为花魁头牌是轻而易举的事,必有数不清的才子商贾为其倾尽银钱,就算是待到残花败柳之时,她想要赎身上岸过相夫教子的日子,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又何苦会熬到今时今日呢……

    是的,如今紫瑶姑娘早已经是个年过三十岁的老姑娘了。

    “福晋谬赞了!”紫瑶姑娘许是没想到自个儿在尔芙心目中的形象如此之好,突然听到尔芙如此夸赞自个儿,直羞得满脸通红,低头答道。

    “姑娘应该也挺喜欢我们小七的吧,毕竟她虽然天赋不算太好,但是却是个极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呢!”尔芙见紫瑶如此,觉得自个儿铺垫得差不多了,笑着将话题扯到了小七头上,打算借此来和她套些近乎,也好让自个儿的询问,显得更加自然些。

    果然,紫瑶并没有防备,笑着点点头,颇为认同地答道:“是的,我也很喜欢小七格格这位学生呢,论起平和温慧来,小七格格绝对算得上是京中贵女里的第一名呢!”

    “别这么说,小七这孩子性格是不错的,却也轮不上什么排名。”

    她对于论排名这种事,真是发自肺腑的反感,毕竟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一般这种排名第一的人,往往都是女主角的垫脚石,也就是传说中的炮灰,尔芙可不希望自家小七有朝一日会碰上那样尴尬的境遇。

    紫瑶姑娘见尔芙这么反感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她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琴艺出众,擅长多种乐器的关系,又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年纪,失去了威胁内宅的竞争力,所以紫瑶姑娘虽然出身有暇,却是不少贵妇为自家贵女争相敬请的女先生,她也见过不少所谓的贤良淑惠的贵女们的真实面目,实在是和市井泼妇无二,而小七则是其中的另类,真正的善良温雅。

    尔芙见气氛还算合适,也不再和紫瑶姑娘绕弯子了,笑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她直截了当地对紫瑶姑娘问道:“那你也知道刚刚我和小七那孩子闲聊了一会儿,听她说起姑娘的近况,似是姑娘在为什么事烦恼着,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不如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到姑娘呢?”

    说完,尔芙尴尬地笑笑,似是在为自个儿插手紫瑶姑娘的私事而不好意思着。

    紫瑶姑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答道:“因为我的关系,竟然让福晋和小七格格如此担心,实在是抱歉,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只是有些人不知道是听说了什么奇怪的谣言,有些误会我的身份,所以做出了一些不甚合适的事情。”

    尔芙抬手拂过眉梢,也有些尴尬,显然紫瑶姑娘的心事是有些不好言讲的事,她贸然问起,似乎是有些失礼了,但是已经问起此事,她又不好就这么揭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追问道:“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妨和我仔细说说吧!”

    因为唯有了解得足够清楚,她才好知道该如何替紫瑶姑娘解决麻烦。

    紫瑶姑娘脸色涨红,一脸羞臊地低声和尔芙说起了麻烦事的细节。

    其实也不怪她会如此羞臊难堪,换做其他女人,也会如此,毕竟是被人猜疑自个儿的德行,于所有女人而言,那都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紫瑶姑娘是京中贵女们争相敬请的琴艺先生之一。

    她所出入的府邸,定然都是如四爷府这样的权贵高官府邸,经常来往,也就难免会和各府的男人们碰头见面,她是能保证自个儿不贪婪权贵尊荣,却难保男人不对她的容貌和才情动心,而各府的内眷们在碰到这种情况,不敢责怪男人的花心滥情,很容易就会迁怒到她的头上。

    若是碰到较为通情达理的贵妇,左不过辞退她这位女先生罢了。

    不过在这些贵妇里,却也有那种不太通情达理的贵妇,不敢责备自家男人的花心滥情,便故意拼命地折腾紫瑶这个女先生,甚至会找到街边的帮闲去堵门谩骂、行无礼之事。

    最近,紫瑶姑娘就碰到了这么一桩烦心事。

    本来她是想着任那位贵妇出出气就算了,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期盼那般,那位贵妇消了气,也就不再找她的麻烦,她却没想到其中来找麻烦的一个帮闲懒汉,偶然见到她的真容后,便缠上她了,日日堵在她的门口不算,甚至还做出趁夜越墙而入的事。

    所幸她住的小院靠近内城,附近住户都是些家境不错的人家,当听见她在院中尖叫求救后,便领着护院赶过来帮助了。

    不过这种事偶然发生一次还好,大家伙儿也不会怪责到她的头上。

    毕竟附近的住户都知道她无事轻易不出门,并不是那种招蜂引蝶的个性,但是次数多了,总发生这种不甚体面的事,附近的人就难免有意见了。

    那帮闲的汉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连连做出出格失礼之举。

    紫瑶姑娘最近就是为这件事困扰不断,夜里都不敢放心休息了,甚至连回家都担惊受怕的,已经连续几日住在赁下的客栈小院里,短时间如此还好,毕竟她的收入不菲,还能支付得起这样的费用,但是若是一直如此,她怕是就要考虑离开京城这熟悉的环境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尔芙耐心地听紫瑶说完,并未流露出任何轻视的表情,颇为同情地点点头,低声说道。

    说完,她沉思了片刻后,便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尔芙笑着往紫瑶姑娘跟前挪挪,柔声建议道:“若是如此,其实姑娘也不必那么麻烦地去住什么客栈了,咱们府里闲着的院落不少,就这听雨阁里就有数间房间闲置,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就住在咱们府里吧,待那帮闲的懒汉改变心意后,再回去居住就是。”

    “这样就太麻烦府里了吧!”紫瑶姑娘稍显拘束的婉拒道。

    尔芙摇摇头,说道:“这房间都是现成的,被褥也都是崭新的,你只管放心住着就是啦,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而且紫瑶姑娘住在这里,也可以时时替我盯着小七这丫头,别看小七这丫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顽皮性子,偏偏府里这些嬷嬷都管不住她呢!”

    “如此,那我就腆着脸住下了。”紫瑶姑娘见尔芙留得诚恳,倒也不再拒绝。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柔声说道:“那就太好了,一会儿我就让诗兰她们将姑娘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直接告诉她们,只管把这里当做自个儿家,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去正院找我聊聊天!”

    说完,她就将故意留在门外的诗兰叫进来了,将刚刚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诗兰恭声应是,刚要离开,便听紫瑶姑娘稍显抱歉的说道:“那个,若是不麻烦的话,怕是还需要姑娘陪我回去家里收拾几件衣物,取些用惯手的东西。”

    “不麻烦。”尔芙笑着替诗兰应道,还安排了诗兰去通知赵德柱陪同前往。

    毕竟单单就诗兰和紫瑶姑娘两个姑娘家,很容易会被那个纠缠紫瑶姑娘的帮闲汉子缠上。

    安排好紫瑶这边,尔芙又回到小七那丫头的房里,将紫瑶姑娘要在听雨阁留住几日的消息告诉给小七知道,毕竟这听雨阁的使用权是小七所有,便是她是小七的额娘,也不好擅自做主。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尔芙目送着乌拉那拉氏走远,指着乌拉那拉氏坐过的位置,对着还愣神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将茶具碗碟送去厨上蒸煮洗净,再将绣墩上的软垫都换上新的。www.uu234.netwww.uu234.net”说完,她就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窗户,让冷风吹散房间里那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味道。

    “恩济庄那边的年礼要早些送过去。”她一边翻看着乌拉那拉氏整理好的账本,一边对着晴岚随口吩咐道。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账本上。

    虽然这些账目都是管事嬷嬷清点过的,但是为免上下联手行贪墨之举,尔芙还是会习惯性的抽查几本。

    “乌拉那拉侧福晋做事细心,瞧瞧这账目抄录得多清楚……”尔芙随口夸赞一句,便将翻看了大半的账本丢到了旁边,继续翻看其他账本去了。

    年末岁尾,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虽然乌拉那拉氏主动分担了尔芙不少的工作,但是一些涉及到比较关键位置的工作,还需要她亲自出面,毕竟总不能真的就这样轻易地将打理中馈的权利,拱手让给乌拉那拉氏吧。

    尔芙忙,前院的四爷也忙。

    原本康熙帝是心疼他正处在丧子之痛中,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差事给他,但是随着他调查的动作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惹得宗人府都出面干涉了,康熙帝就不得不出面约束下四爷的行为了。

    四爷就这样被康熙帝一道圣旨派去盛京祭祖了。

    他人是不在京里了,但是陈福并没有放弃追查弘晖之死的真相,只是弘晖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小渔村,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宋慈在世、狄仁杰复生,怕是也没办法从这支离破碎的线索里,寻找到真正的真相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求救的密信被送到了恩济庄上。

    送信的人是个进京求学、以待明年大考的学子,将书信送到庄上,说明这封信是一个很狼狈的年轻人哭求他捎来京中的,其他就再无多说,便直接离开了。

    庄头见信封上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又用蜡漆火封,他不敢擅自打开,只得将这封信辗转送到了四爷府女主人尔芙的手里。

    尔芙收到信,却并没有将这封信当一回事。

    毕竟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书信,四爷府每日都能收到两大篓,其中包括求告无门的苦主写的状纸、某些想要搭通天地线的地方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子……总之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所以如这样一封送到恩济庄的书信,便是信封上留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也不足以让她太过在意。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封并未得到她重视的书信,就很巧合地被她看到了。

    那天,她照常去宗亲长辈的府里送完年礼,一身疲惫地回到府里,见宫女们还没有将她沐浴要用的热水准备好,便信步走进了书房,她本打算找本话本子翻翻,正好瞧见这封书信摆在案头,也就随手撕开了信封。

    当尔芙看清楚书信的内容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边将信纸仔细地收进书案下侧的暗格里,一边指着信封,对诗兰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诗兰仔细瞧瞧,轻声答道:“这封信是桂嬷嬷让晴岚捎回来的,听桂嬷嬷和晴岚说是恩济庄庄头托人送到府里来的,也不是恩济庄庄头写的,说是以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送到恩济庄的,恩济庄的庄头见信封上有咱们府上的记号,便托人松进府里来了!”

    说到这里,她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问这事是……”

    诗兰会有此一问,实在是她被尔芙过去的那些光荣历史给吓坏了,自家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偏偏有些求告无门的苦主会写信来府里求助,但凡是被自家主子翻看到,总要追问个究竟,她暗自琢磨,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位女子,定然能成为包青天、狄仁杰那样的神断名探吧……

    可惜啊……

    自家主子是位女子,还是堂堂亲王府的嫡福晋,作为内眷,经常过问这种事,那就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轻则要被人说上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往重说,还不知道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呢!

    正因为如此,她们已经很、很、很小心地处理前院送过来的各路书信了。

    诗兰越想就越后悔,她怎么就没早点将这封信处理了呢,万一又是封告状信,等四爷回来,怕是她们这些在正院当差的宫婢仆从,便又要背黑锅了……

    就在她脑补得很欢乐的时候,尔芙开口了。

    “别在那戳着了,你让赵德柱跑趟前院,传我的吩咐,让陈福过来见我!”

    看吧,果然又是告状信!

    诗兰在心里如此想着,却又不能不按照尔芙的吩咐去办,耷拉着脑袋,便苦着脸往外走去。

    尔芙并不知道诗兰怎么在心里编排自个儿,她只知道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选择的分岔路口,一面是她如实将书信的内容告诉给陈福,一面是就此藏匿下这封书信,两种选择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如果将书信的内容,告诉陈福……

    那么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弘晖就会死而复生地回到四爷府里,而且还是以世子的身份,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欣慰,乌拉那拉氏满意,弘晖也会很高兴,应该只有她会不高兴吧,毕竟她白白背了那么久的背锅,还搞丢了属于弘的世子之位。

    隐匿下那封书信……

    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着现状不变,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这选择并不困难,尔芙呆坐在原地不动,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个儿内心复杂的情绪罢了,既然她已经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那么她的选择就已经很明确了,她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她只是做不到如乌拉那拉氏那般随意处置一条生命罢了。

    想到这里,她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自嘲似的咧嘴儿笑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就在此时,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打乱了尔芙的思绪。

    尔芙闻声看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额头挂汗的诗情,柔声吩咐道:“我都忘记让你不必准备热水了,因为我一会儿还有些事要交代陈福去办,这样你先领着人将浴桶挪到屏风后面去吧,让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说着,她一脸歉意地指了指暖阁地当间摆着的镶铜箍雕牡丹花的浴桶。

    因为她喜欢泡澡,连她屋里的浴桶都比其他人屋里的浴桶要大一圈,这会儿浴桶里满是热水和花瓣,单凭诗情她们几个小丫头想要挪到旁边,还真是挺费劲的。

    “好吧!”尔芙的话一出口,诗情的声音就明显低落了许多。

    尔芙歉意地笑笑,毕竟是自个儿看过那封书信后,太过紧张,这才会彻底忘记了自个儿之前想要洗漱休息的打算,让诗情她们白忙活了一场。

    她又将那封被自个儿塞到暗格里的书信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甚至还将弘晖之前写给四爷的一篇祝寿赋翻找出来,对比了下笔迹,确认是弘晖的亲笔后,这才重新坐回到了书案后。

    这事儿真是比戏还精彩了,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原来这封从恩济庄送到府里的书信,正是弘晖亲笔所书的求救信。信里,弘晖将自个儿这一路是如何逃出狼窝,又入虎穴的过程,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更用很长篇幅地表达了他是如何后悔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希望四爷能原谅他的过错,尽快救他出火坑。

    是的,死在海边小渔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弘晖,仅仅是一个佩戴着弘晖贴身玉佩的路人甲而已。

    霍老五用麻药将弘晖麻翻以后,便将弘晖贴身佩戴的金锁和玉佩给卖了,而弘晖本人则被他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大户,那户人家的老爷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又不愿意去那种提供特殊服务的场所,便出大价钱买了个独属于自个儿的大玩具。

    弘晖醒来的时候,见自个儿衣衫齐整地躺在一间布置考究的厢房里,身边还有个眉眼齐整的小丫鬟伺候着,再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突然昏睡过去的情况,他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小心翼翼地和小丫鬟攀谈起来,一番旁敲侧击之后,总算是搞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

    一时间,他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在做一个特别荒诞不经的噩梦了。

    不过弘晖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所击垮,他很是果断地选择了逃跑,也亏得他的拳脚功夫一直都不曾丢掉,不然他还没跑出院门,便得被那些护院给抓回来。

    弘晖跑是跑出去了,但是身无分文。

    所幸这天底下也不全都是坏人,他几经波折,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总会遇到三个、五个的好人帮帮他。

    弘晖先是遇到了一个胖圆脸的好心婶娘,资助给他衣食,还很是热心肠地留他在家里住了两日,让他避过了大户人家派出来追撵他的那些护院,随后又遇到了一个颇有些江湖气的杂耍班子,让他能一路走出江南水乡。

    至于去恩济庄送信的学子,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好几拨好人之一了。

    虽然弘晖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公子哥,但是他的见识远不是山野小民所能比拟的,再说他的学识也是数位大儒精心教导的,当他和带他走出江南水乡的杂耍班子分开之后,便化名金晖,凭借着不俗的文章和见解,成为了一位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而去恩济庄送信的那位学子就是私塾里的一位学生。

    其实原本弘晖是打算直接找到当地衙门表明身份,让当地衙门派人护送自个儿返京的,但是他想到自个儿能够证明身份的贴身玉佩不见了,也怕府里的某些人会抢在自个儿回京前派人暗害自个儿,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正巧私塾里有这么一位学子要进京备考,便托他替自个儿往恩济庄送去了这封求救信。

    之所以不将求救信送去府里,也是怕被府里的有心人截下。

    说白了,弘晖防备的人,正是尔芙这位收到求救信的人。

    尔芙在看过求救信后,便想明白了这里的来龙去脉,她是可以将这封求救信截下,不告诉任何人知道,再派人去除掉弘晖,但是到底是过不了心底的那关,所以她才会让赵德柱去请陈福过来,果断些做出选择,也省得她左思右想地浪费心思了。

    想明白了这点,尔芙脸上的神情,更显坦然了。

    当陈福匆匆从前院赶过来时,她也不和陈福绕弯子,直接将求救信拍在了陈福跟前儿:“看看吧,这是通过恩济庄转过来的一封求救信,我瞧着字迹似是弘晖的,而且信里的内容,也和你之前调查结果对得上!”

    “什么?”陈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尔芙表示自个儿看到这封求救信的时候就是这种反应,惊讶极了。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陈福双手微抖地攥着信纸,一脸震惊地问道,那模样就好似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般。

    对此,尔芙也并不见怪。

    四爷对弘晖有多看重,对真相的求知欲就有多浓,逼迫陈福的脚步,也就有多紧,也就是陈福的心理素质高,不然早就被四爷逼疯了,此时看到这封求救信,陈福仿佛看到了自个儿能活到明年的希望,如何能够不惊讶呢!

    尔芙笑笑,将之前诗兰和自个儿说的话,对陈福复述了一遍。

    再然后,她就摊摊手,笑着给陈福下了逐客令,道:“我也就知道这么些,在其他的事就需要你自个儿去调查了。”

    说句心里话,尔芙是真不愿意和前院这些专门伺候四爷的人打交道,走得太近了吧,四爷会疑心你的用意,走得远些吧,又怕这些人在四爷跟前儿给你下绊子,反正就是近也不好,远也不行,为难死人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不过他们是低估了四爷要将乌拉那拉氏扫地出门的决心,当他们信心满满地找到四爷跟前儿,许以或多或少的利益后,却统统被驳斥了一通,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是并没有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反而跑偏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虽然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嫁给四爷的那天起,便已经是高攀,根本不存在什么糟糠之妻的说法,但是在四爷的心目中,他确实认为自己亏欠乌拉那拉氏不少。

    毕竟乌拉那拉氏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光头阿哥,连内务府那些奴才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幸亏有乌拉那拉氏的娘家母族相助,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落魄多久呢……

    虽然后来四爷还是容不下心思毒辣的乌拉那拉氏了,甚至亲手送走了乌拉那拉氏,但是他却从未忘记乌拉那拉氏和乌拉那拉氏族对他的那份恩情。

    偏偏乌拉那拉氏族那些人从未看清过四爷的心意,以为四爷还是那个他们予取予求的光头阿哥呢,更以为三瓜俩枣的好处,便能让四爷回心转意,重新接纳乌拉那拉氏瑞溪进门。

    乌拉那拉氏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一登门,却是无一例外地被四爷驳斥而回,他们暗骂着四爷的翻脸无情,倒是也没有放弃搭救乌拉那拉氏的打算,毕竟乌拉那拉氏被送回母族来,于族里的其他闺秀,亦是一种打击,他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四爷是软硬不吃啊。

    就在此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老族长达哈苏出声了,他是族里少有的几个明眼人之一,当初送乌拉那拉氏瑞溪进四爷府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今天,只是他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达哈苏似是大梦初醒般地叹着气,瞧着堂下手足无措的众人,捋着颌下白花花的山羊胡,让自家福晋递牌子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

    “老族长,您这是何意呢?”旁边有不懂就问的好学生,轻声问道。

    达哈苏满脸失望地看向堂下众人,幽幽道:“既然雍亲王不肯卖咱们乌拉那拉氏族的面子,那就该去找能管束住他的人帮忙,当年咱们乌拉那拉氏于德妃娘娘的母族乌雅氏有大恩,他雍亲王能不还这份恩情,德妃娘娘这个出自乌雅氏族的娘娘,总不能不还吧……”

    “是啊,正是如此呢!”一些想起陈年旧事的人,齐齐点头应道。

    当年乌雅氏还没有被康熙帝从吴家单独提拔出来的时候,仅仅是内务府众多包衣家族里的一支,势力不算大,手里却掐着几个肥得流油的美差。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自然引起了其他包衣家族的嫉妒。

    一番斗法后,德妃娘娘的阿玛被牵扯其中,险些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正是乌拉那拉氏族已故的前任族长出手救下了德妃娘娘的阿玛,保全了德妃娘娘一家老小,这才有了后来德妃娘娘以奉茶宫女的身份进宫伺候,承宠于皇上,更麻雀变凤凰地成为宫里有头有脸的娘娘。

    只是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若不是达哈苏突然提起,大家伙儿都快忘了!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提起,堂下这些担忧乌拉那拉氏瑞溪前途的人就彻底放心了,已故老族长救下德妃娘娘的阿玛是件随手而为的小事,但是于德妃娘娘和其族人来说,却是活命的大恩,德妃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念旧情。

    “好啦,咱们能替瑞溪那孩子做的事都做了,你们这些做父母长辈的人,就别在我这里围着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规劝好瑞溪那孩子吧,让她学会收敛和隐忍,处处逞强好胜的,早晚有咱们保不住她的那天。”达哈苏懒得听大家伙儿的阿谀奉承之言,扭头看向自个儿身侧重展笑颜的一小搓人,冷声教训道。

    这一小搓人就是和乌拉那拉氏瑞溪关系最亲近的亲人们了。

    他们之中,除了少数两人在朝堂之上有差事外,其他都是在族里混吃等死的米虫一个,见识少,学识少,唯一的本事就是溜须拍马,他们面上对达哈苏的吩咐是奉若圣旨,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乌拉那拉氏瑞溪这个能带给他们实质好处的亲王侧福晋。

    显然达哈苏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叮嘱两句,便也不和他们废话了。

    他如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族里的孩子们不争气,他早该在后宅过起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逍遥日子了,但是现在他为了乌拉那拉氏族的尊荣和兴盛,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维持着眼前的荣光。

    只是到底能撑多久呢……

    达哈苏心里也没有个底,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些许苦涩,双手微抖地拄着拐棍站起身来,迈步往后宅走去,将正堂留给了这些不争气的后生晚辈们,让他们高兴吧,他可得抓紧回去歇歇神儿了!

    事情就如同达哈苏所预想的那般,很是顺利地发展着。

    当德妃娘娘收到来自达哈苏福晋的请安名帖时,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不能置身事外了,她一边和善温婉地接待好达哈苏的福晋,违心地夸赞着乌拉那拉氏教养出来的女儿,那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姑娘,一边派人给四爷传话,让他务必要放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一马。

    当达哈苏的福晋出宫时,四爷已经将乌拉那拉氏瑞溪接回到府里了。

    其实就如德妃娘娘不能不顾及乌拉那拉氏族昔日对乌雅氏族的恩情一般,四爷能够不给乌拉那拉氏族派来的那些说客面子,却不能不顾及自家额娘德妃娘娘的感受,所以便是四爷再不甘心,却也不能不照办。

    乌拉那拉氏就这样在宗人府住了两日后,便回到了四爷府里。

    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没想到的,也是尔芙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这次乌拉那拉氏就要退出四爷府的历史舞台了呢,没想到乌拉那拉氏是这样的不屈不挠,竟然又挣扎着挤回到了府里,甚至还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只见乌拉那拉氏一改以往那副清贵自傲的做派,极尽谄媚讨好地围绕在尔芙身边,要不是她眼底频繁闪过的怨毒之色,尔芙真以为她脑壳坏掉了呢。

    “庄上送过来的新鲜栗子,妾身听说福晋姐姐最爱吃这口,便料理好给姐姐送过来了。”

    “早前就听说福晋姐姐爱吃这种冻过的梨子,妾身庄上刚好有这种梨子,便着人送了两筐子进府,妾身尝过两个,凉凉爽爽的,吃着倒是开胃,特地送来给姐姐尝尝鲜!”

    “岁末年尾,正是姐姐最忙碌的时候,这两盒燕窝是妹妹孝敬姐姐的。”

    “妾身听说姐姐喜欢素锦,这几匹素锦都是江南送来的新料子,花色也有所改进,一匹是富贵绵长的淡青色素锦,一匹是福禄自来的浅红色素锦,姐姐瞧瞧可喜欢……”

    “姐姐,妾身听说您身体有些不适,特地炖了银耳莲子羹来探望,您现在觉得好些了么,不如妾身陪您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兴许吹吹风,您这头昏气短的毛病就能缓解些呢!”

    “福晋姐姐,您身体刚好,切莫要累着自个儿……”

    尔芙瞧着一日照三餐往自个儿院里跑的乌拉那拉氏,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和恼火,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满面堆笑地跑来讨好你,好吃好喝地往你跟前儿送着,你总不能黑着脸将人轰出去吧……

    “妹妹若是闲暇,不如帮我把给各府准备的年礼礼单抄录一遍吧!”

    “妹妹若是不忙,不如帮我把库房那些积压下的绸缎清点下吧!”

    “妹妹若是正闲着,不如替我将给各处庄上庄户们的年礼都清点下吧!”

    “妹妹闲在,帮我核算下这些账目吧。

    如今是年根儿将近,咱们早些清点好账目,也好早些给各处管事掌柜们的赏钱发下去,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个肥年,来年才能更用心地替咱们办事。”

    “我瞧着妹妹这眼睛都熬红了,这两盒燕窝就送给你,好好补补吧!”

    “妹妹身上这套袍服,瞧着都有些褪色了,我这正好有些新料子,便送给妹妹吧,过年多裁剪两套新衣裳,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份心意。”

    不过乌拉那拉氏能一天三趟地往正院跑给尔芙添堵,尔芙也并非不能收拾她,就在尔芙再次被乌拉那拉氏的笑脸恶心到后,她就开始了折腾乌拉那拉氏的小动作。

    临近年根儿,府里各样各式的琐事不少,总有需要人的地方。

    本来尔芙自个儿就忙不过来,还正愁没地方抓壮丁呢,乌拉那拉氏一来,真可谓是瞌睡时候送上的枕头,她也就不和乌拉那拉氏客套啦,直接将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统统塞给了乌拉那拉氏。

    “辛苦妹妹了,若不是有妹妹帮忙,我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呢!”尔芙笑吟吟地接过乌拉那拉氏送回来的账本,随意地翻看了两页,确认并无任何问题后,柔声夸赞道。

    “妾身能给姐姐帮忙,已经是妾身的福分,当不得辛苦。”

    “妹妹过谦了!”尔芙笑着将乌拉那拉氏拉到自个儿跟前儿,当着府里其他众女的面,从自个儿头上取下一股金簪,动作轻柔地簪戴在了乌拉那拉氏的发髻之上,以示对乌拉那拉氏的看重。

    接着,她又对着满屋子的女人们,朗声说道:“前些日子,咱们府里出了些乱子,好些人都等着看我和乌拉那拉氏妹妹的热闹呢,但是我今个儿明白地告诉给大家伙儿,乌拉那拉氏妹妹是乌拉那拉氏妹妹,和先福晋无关,我和先福晋之间的那些恩怨,我也不会迁怒到乌拉那拉氏妹妹的头上。

    若是再有谁背后乱嚼舌头,传乌拉那拉氏妹妹的闲话,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担待你们。”

    说完,她就目光阴冷地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女。

    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了,虽然她的这点手段很是粗鄙,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她这位嫡福晋明确地表现出对谁的不喜,便会有人站出来冲锋陷阵,这就是权利的魅力。

    乌拉那拉氏可谓是最擅长此道了,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反击。

    因为尔芙是嫡福晋,她是个犯错的侧福晋,别看四爷从宗人府将她接回到府里来,却将近一个月都不曾登她的门,显然是彻底失宠了,如今还能勉强保持着侧福晋的体面,便已经是尔芙故意抬举她了,现在尔芙又玩这一手,她算是要彻底完蛋了。

    不过乌拉那拉氏却不会就此认输,她笑吟吟地站在尔芙跟前儿,任由那些女人将喷火似的小眼神往自个儿身上丢着,恭恭敬敬地伺候在尔芙的身侧,仿佛并非听出尔芙的弦外之音一般。

    “时间不早了,诸位妹妹就早些散了吧!”尔芙见状,稍显不快的说道。

    众人闻言,依次退出了正院,乌拉那拉氏却没有走,她笑呵呵地从袖管里抽出一条还未绣完的帕子,借口请尔芙指点一下自个儿的绣技,竟然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赖在了正院里,因为她知道她待在正院是最安全的,便是有人想找她的麻烦,却也不会跑到正院来找她的麻烦。

    “妾身手脚粗苯,实在做不来这精细的活计儿,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妹妹蠢笨才好!”乌拉那拉氏坐在绣墩上,笑吟吟地对着尔芙说道。

    尔芙看见乌拉那拉氏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刚刚才当着众女的面,表示出自个儿对乌拉那拉氏的看重,总不能这么快就自个儿打脸自个儿吧。

    就在她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主动告辞了。

    这也是乌拉那拉氏在宗人府关禁闭那两天想出来的一套恶心人的办法,她明知道尔芙厌恶自个儿,便越要在尔芙跟前儿打转转,她就是要让尔芙觉得不舒坦,她也可以趁机看看有什么地方能钻空子。

    是的,她还不曾放弃替弘晖报仇的打算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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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妾介绍:
穿越成了瓜尔佳氏的小姐,苏灵儿表示咱很知足,顺利当上米虫,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 至于那个冷的让人心寒的王爷,咱还是躲远的吧,您这么优秀,咱高攀不起! 咱这种来自未来世界的呆萌二货,可得抱好几位大人物的粗腿,至于那个什么李氏,你能不能离咱远一些! 当呆萌小吃货遇到冷面雍亲王 是宠溺一生,还是蹉跎一世;清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