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劝降
第四百九十六章 劝降
荷女与哈赤烈遭遇偷袭。8 9 阅 读 网
当时两人正率领二十几名信得过的老兵,前往军营各处捉拿jiān细,大部分人束手就擒,几乎无一例外地喊冤,仅有三个人试图逃跑,被守在营地外面的伏兵逮个正着。
计划进行得不太顺利,荷女故意大张旗鼓地抓人,本以为会有更多的jiān细因为恐慌而逃跑,结果只有这么点人,而她手里的证据还不足以将其他被擒者定罪。
众人正走向另一处营帐,三名老兵毫无预兆地从侧后发起偷袭,一人负责哈赤烈,两人包围荷女。
出现这种状况,哈赤烈对此要负有主要责任,因为这些人的可靠都是由他担保的。
哈赤烈哼了一声摔倒在地,荷女却不是那么容易中计,即使身后跟着的全是晓月堂弟子,她的jǐng惕xìng也不会减弱多少。
几乎没人看清她是怎么拔出剑的,那么短的时间、那么近的距离,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出剑了,而且刺中了一名偷袭者。
荷女马上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刀客,甚至不是金鹏杀手,对方的身手出乎意料地迅捷,路数也极为与众不同。
那人让过要害,左臂中剑,大叫一声,跃出老远。
另一名偷袭者却趁机得手,使出的竟然是西域少见的点穴术。
西域没有点穴高手,虽然各门派的功法都需要一定的穴位常识,但很少有人专jīng此道。
荷女心中一懔,麻木的感觉迅速扩散,她接连施展几套内功心法,都没有解开被封住的穴道。
荷女吃惊,点中她的人更吃惊,他凭这套点穴功夫纵横江湖数十载,向来点中立倒,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竟然还像没事似的,而且他事前得到过提醒,出手即用全力,没有任何隐藏。
念头只是一头而过,荷女的第二剑刺出,在外人看来仍然凌厉诡异,其实已经慢了许多。
三名偷袭者围住荷女,进退不定,谨慎地避开她的长剑。
荷女坚持了十余招,第二次被点中穴道,仍然没倒,偷袭者的神情像是见了鬼,却并不慌乱,他们已经看出,这个女人的动作越来越慢。
第十六七招的时候,荷女又中一指,内息凝滞,再也化解不开,踉跄几步,坐在地上,手中仍然握着剑。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婆娘。”
“夏氏三雄的英名差点毁于一旦。“
三名偷袭者松了口气,左臂中剑者骂了一句,走上前,想要踹上一脚,被同伴拉住,“给她一点尊重,人家好歹是……”
另外一人在荷女后脑又点一指。
意识模糊起来,可荷女还有很多事情要想,她从来没听说过“夏氏三雄”的名号,更让她惊讶的是,其他士兵就在一边旁观,谁也没有上前。
军营里到底有多少jiān细?
荷女最后想,如果是欢奴,肯定不会上当受骗。
晓月堂的功夫比较特别,荷女昏迷之后不是慢慢醒来,而是突然间一切就都清晰起来,但她没有动,甚至没睁眼,因为她马上就发觉周围有人。
荷女暗暗运行内息,没用,在她昏迷之后,夏氏三雄为了保险,又封住了她的多处穴道,她勉强可以行动,但是绝出不了剑。
夏氏三雄正在聊天。
“没想到西域也有高手。”
“独步王、龙王、据说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木老头,等等,西域高手还是不少的。”
“我是说女人。”
“嗯,那到是,其实全天下也没几个女人能称之为高手。”
“女人嘛,天生擅长的就不是这个。”
三人发出猥亵的笑声,言词也渐涉下流,最后像是老大的人觉得过分了,说:“少打她的主意吧,人家特意吩咐要活口,没准就是对她有意思。”
“啧啧,武功好就已经很难得了,长得这么漂亮,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云王还真是有品味,不过想收服这个小妞可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婆娘被咱们点倒,已经没有反抗之力,谁都能占她便宜,要不要我给你们示范?”
“哈哈,老三被女人刺中一剑,现在还耿耿于怀哪。”
荷女明白了几件事,夏氏三雄不是西域人,十有**来自中原,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一刻钟左右,以至于三人根本没想到她会醒来,只要再多一点时间,总能自行解开所有穴道。
至于他们提起的“云王”,荷女立刻想到了上官云,他不是通过联姻获得了小宛王的称号吗?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这三个蠢货,再也不敢小瞧西域女子了吧?”
荷女曾经跟踪上官云,一路由惠国去往香积之国,又原路返回,一听就知道是他。
上官云虽然在责骂夏氏三雄,语气却是轻松随意,好像是将他们当成了极为亲密的朋友,三人也不害怕,反而一块大笑,热情地跟“云王”打招呼。
荷女不禁有点佩服上官云,他在地牢里被关了好多年,很少与外人接触,出来之后却仍像是最油滑的老江湖,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几乎没有重样的。
上官云早年间的游历,并非毫无用处。
“咦,你们的点穴功夫也下降啦,这才多长时间,人家已经醒了。”
“不可能!”夏氏三雄齐声反驳。
没必要再装下去了,荷女睁开双眼,翻身坐起,冷漠地看着帐篷里的四个人。
天还没亮,帐里点着油灯。
夏氏三雄大吃一惊,同时扑上来,每人都在荷女身上补了几指,退回上官云身边时,已是冷汗直流。
“还好云王眼睛尖,我们哥仨又被您救了一次。”
“你们对西域的武功了解太少,熟悉了就好。”
上官云随口带过,笑吟吟地看着荷女,“介绍一下,这三位是中原赫赫有名的青城派高手,夏英雄、夏问雄、夏狗熊,不对,夏瘦雄,总之,三头笨熊,人称夏氏三雄。”
上官云拿兄弟三人的名字调侃,他们却显得非常高兴,看向云王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意与亲密。
荷女承认,在拉拢人心方面,龙王还是比上官云差远了。
她落入敌人的陷阱,没什么可说的,因此一言不发。
“这位是荷女,晓月堂御众师、龙王的贴身护卫,放眼天下,也是第一等的女高手。”
类似的话上官云之前说过,夏氏三雄当时有点怀疑,这时却深有同感地点头。
“好了。”上官云双手一拍,好像一位贴心的主人刚刚替两拨相互不熟的客人做过介绍,“三只笨熊出去灌酒吧,你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剩下交给我好了。”
夏氏三雄乐颠颠地往外走去,老三夏瘦雄在门口笑着说:“云王注意身体,第一女高手,可不好对付。”
上官云做势飞起一脚,三雄没了人影。
上官云再转过身面对荷女时,表情变了,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甚至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好像对荷女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心中满是敬意与同情。
“我没杀你,算是犯了金鹏堡的大忌。”
“嗯,大忌是有道理的,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呵呵,没关系,我这一辈子,做过许多值得后悔的事情,比金鹏堡的人加在一起还多。”
荷女不吱声了,她知道上官云想劝说自己投降,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是好奇,上官云能找出什么理由。
“荷女、龙王,龙王、荷女。”上官云抬起两只手,好像托着这两个人,“说实话,我一直搞不清你们两人的关系,我几乎问遍了璧玉城里每一个认识你们的人,只得到一堆没用的胡说八道,直到在香积之国,见到了如妹妹,才挖出一点可信的线索。”
上官云打住,荷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兴趣,她真的很想知道上官如是怎么看待自己与龙王的。
“她说,你们两个都是《大觉剑经》的祭品,好比溺水之人,互相扶助,才没有马上沉沦。”
荷女与顾慎为坚持将那套剑法称为《死人经》,即使知道它的真实名称之后,也没有改掉习惯,她想不到上官如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先是不屑,因为她与龙王的关系比之更复杂,随后又有点心动,因为细想起来,《死人经》的确主导了两人的大部分交往。
上官云的笑意稍稍增多,“现在,龙王的命握在你手里,他需要你的扶助。”
荷女马上收束住自己的情感,“我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这其中不包括龙王的命。”
上官云的笑意减弱,荷女是名强大的敌人,防守严密,他不能硬攻,只能等她自己犯错。
“你不想听听我的计划吗?那可是非常复杂的一套方案,费了我不少心思。”
荷女没有回应,上官云当成默许,继续说下去,“首先,这座军营里的一多半士兵都是我的人,呵呵,愿意为我效忠的人还真是不少。其次,武宗恒带走的三千人还属于龙王,不过,很遗憾,武宗恒不会将他们带到指定地点,没办法,他是安国人,更愿意效忠安王,真正的那一个。最后,龙王很快就会进山,亲自来,很可能是独自一人,因为他已经没办法相信任何属下。”
上官云停顿了一会,让荷女有时间寻思这些真相,“在我身边,一共有十五名夏氏三雄这样的高手,来自五湖四海,没一个是金鹏杀手,西域人都很少。龙王对金鹏堡的路数太熟,我给他换换口味。荷女,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能杀死或是活捉龙王?”
如果上官云的话是真的,龙王的确处境危险,“你费尽心机地拉拢我,到底有何目的?”
“我不知道。”上官云甚至能让自己语气透出一股天真,“你得自己先想想,能为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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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效劳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效劳
上官云的确制定了一套复杂的计划,而且愿意详详细细地向荷女解释。
“我没杀你,就是想让你知道大势所趋,所以,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荷女的jǐng惕却一直没有降低,她见识过上官云的手段,为了成功劝说某人达成目的,他从不惮于说慌,而且总是将谎言藏在真话里,对他全信或是一点不信,都是个错误。
上官云用这种手段让对方患得患失,不知不觉间露出破绽。
在他告诉荷女的计划里,龙军内部许多人都已背叛龙王:武宗恒将带领军队在乌山里四处乱走,等待上官云的下一步命令;新惠王将向龙王透露必要的情报,yin*他进入乌山;龙军最高层中的某一位也在伺机而动,只要龙王被俘,立刻就会将军队交给上官云,而不是向对面的金鹏军投降。
这些计划过于匪夷所思,荷女连一成都不相信,龙王身边的人绝不是铁板一块,可要是人人都已背叛,早就分崩离析,上官云根本没必要再制定什么复杂的计划。
上官云明白荷女的怀疑,所以笑着说:“我小小地夸张了一点,事实上,许多人还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在观望犹疑,他们对龙王仍有信心。可这正是龙军的问题所在,旺盛的士气不是取决于实力,而是来源于龙王。龙王要是死了,或是失手被擒,谁还愿意在龙军的旗号下战斗呢?”
这就是上官云计划的核心,将龙王引入乌山,或杀或俘,然后将整支龙军收入自己囊中。
“你希望我跟他们一样观望?”
“不,我希望你能比他们主动一点,你领教过夏氏三雄的功夫了,再加上其他十二个人,龙王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我了解他,他骨子里是名独行杀手,顶多能与一两个人合作,统治一支数万的人的军队,既非他的本愿,也超出了他的能力,一有机会,他还是要单独行动,就像这一次,明知危险重重,他还是会独自来乌山,想要凭一己之力重夺陀能牙的军队。”
荷女知道龙王戒心很重,不会轻易上当,可是上官云的判断有一部分是正确的,龙王正因为戒心很重,很可能会选择独闯陷阱。
“如果你坐视不管,那我就当成默许,下令立杀无赦,如果你愿意干涉,我可以捉活口,把龙王交给你,但是我得废掉他的武功,今后怎么处理他,就全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龙王宁肯自杀,也不会接受武功全失的下场,荷女突然恢复了对龙王的信心,上官云说了半天,不就是想让她失去信心吗?她不能让他得逞,“我说过,没杀我你会后悔,你好像忘了,我是晓月堂弟子。”
晓月堂与金鹏堡的仇怨,比大雪山还要深远,也更加固执。
上官云正等着荷女说出这句话,“我知道你是晓月堂弟子,我还知道更多,比如堂主韩无仙这些年改变晓月堂的努力,她不惜一切代价盗取无道神功,请各路高手帮忙改造本门武功,给予某些男子外堂弟子的称号,甚至破天荒地收一名半路外姓弟子,力排众议将你提升为御众师,这一切都表明,她有野心。”
“荷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韩无仙受够了沙漠里默默无闻的生活,她想称霸,想扬名天下,向金鹏堡复仇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只是她凝聚手下弟子的一种手段,你奉命与龙王联合,难道不是韩无仙的授意?难道没有别的目的?”
上官云知道得很多,有一些是猜测,但也**不离十,荷女低头寻思了一会,“原来你看中的是晓月堂。”
“晓月堂与金鹏堡原本就是一家,各有特长,双璧合一才能达到最强,我希望咱们能重新成为一个门派。”
荷女抬起头,“晓月堂苦心经营,在璧玉城各方势力当中埋下许多棋子,就连金鹏堡最隐秘的地方,也有我们的人,你想知道名单?”
“有一点。”上官云知道荷女接下来想说什么,却还是配合地回答。
“休想。”
“你不用急着回答。”上官云不以为意,劝说荷女对他来说是一次挑战,也是一种乐趣,“听一听我向你描述的前景。”
“龙王想在入海坡设置伏兵,决战的时候从金鹏军侧翼突然杀出,这的确是一条不错的计策,但也非常冒险,现在三千龙军已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龙王的冒险已经结束了,但我有了一个新主意。我打算让武宗恒带兵去入海坡。”
荷女有点惊讶,“你想让武宗恒攻击龙军?”
“不不,武宗恒是我的人,那三千士兵还以为自己是为龙王效力,怎么可能一声令下就转变立场?而且龙军必败无疑,无需再以奇兵突袭。不不,我要让他们攻击金鹏军,跟龙王的计策一样。”
荷女的惊讶非常短暂,马上又闭上嘴一言不发,上官云喜欢夸夸其谈,就让他说下去好了。
“我的计划绝大部分都是暗中进行的,即使全都成功,最大的功劳的也只是活捉或者杀死龙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在配合金鹏军的小打小闹。说实话,我一直对此有点不太开心,辛辛苦苦的努力,最后却是给上官建翼做嫁衣。龙王的奇袭计划帮了大忙。”
上官云第一次显露出小小的兴奋,能将计就计,把别人的谋划收归自己囊中,总是得意之作,“等到龙王落网,我会封锁消息,然后在最有用的时候公开。就让金鹏军面临惨败吧,让上官建翼束手无策吧,最后关头,我,上官云,会扭转乾坤,让金鹏军重新取得胜利。”
身为晓月堂弟子,荷女第一次对外人做出这样的评判,“你是个疯子。”
“不,我只是有野心,跟你的堂主一样。”停顿一下,他又加一上句,“跟你也一样。”
上官云说得够多了,他已经将荷女该知道的事情都透露出来,剩下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考虑,“还剩下几天时间,你可以慢慢想,点头,不仅救下龙王一命,还能实现晓月堂的全部野心,和你自己的野心。”
荷女知道不能相信上官云,却仍然顺着他提供的思路想下去。
没多长时间,夏氏三雄进来了,押着另一名俘虏。
哈赤烈似乎没受多少苦,只是手脚都戴着镣铐,一见到荷女就歉意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老三夏瘦雄走过来,又在荷女身补点几指,手指有意无意在穴道上多停留了一小会,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荷女想,如果自己提出条件,杀掉这三个男人,上官云肯定会同意。
封住穴道之后,三人仍不放心,又拿出一套镣铐,将荷女的手脚也锁住。
“云王竟然希望她能投降,这个婆娘硬得跟石头一样,就该一刀杀了,永除后患。”夏瘦雄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剑之仇。
“云王的聪明才智,你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喝酒去吧。”老大招呼两个弟弟出帐。
只剩下两个人,荷女一直没什么表情,她经历过太多事情,知道愤怒与急躁只是在浪费时间与jīng力,她看着几步之外的哈赤烈,“上官云让你当说客?”
“是。”哈赤烈承认得倒也爽快,左右看了看,又侧耳听了一会,确定附近没有偷听者,补充道:“可我是骗他的,我不会背叛龙王,这座军营里的士兵也不全是上官云的人。”
哈赤烈缓缓点头,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来。
荷女明白他的意思,用嘴型无声地问:“什么时候?”
哈赤烈也用同样的方式回答:“明晚,三更。”
上官云不是那么好骗的,那些仍然忠于哈赤烈的士兵,能否成功将两人救出去,仍属未知。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两人唯一的能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有等待。
哈赤烈时不时偷偷地看荷女一眼,一瞥之后立刻移开目光。
枯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荷女突然问:“你喜欢我?”
哈赤烈的脸腾地红了,虽然此前就领教过晓月堂弟子的直白,但还是适应不了,连咳数声,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会生气,被人喜欢终归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荷女反而出言鼓励。
“我知道……自己不配,荷女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
“荷女,我没有痴心枉想,只是希望……能为你效劳,能……经常看到你,就很满足了。”
大着胆子说完这几句话,哈赤烈的目光变得炽烈起来,不过立刻垂下头,躲避荷女那永远冷漠的神情。
“你过来坐吧,上官云让你来劝说我,一言不发会引起怀疑。”
哈赤烈吃惊地抬头看着荷女,随即明白,对方并无情意,纯粹是想掩人耳目。
他提着镣铐,慢慢挪过去,不敢造次,离荷女几步远就停下,紧张不安地站立着,像是卑微的奴仆。
“坐下吧,我不想仰头说话。”荷女穴道被封,只能维持坐姿。
哈赤烈跪坐在荷女面前,“其实我觉得,不妨假装答应,让上官云放松jǐng惕。”
“他不好骗。”荷女说,稍稍挪动身体,“帮我把脚上的锁链动一下,不太舒服。”
哈赤烈伸手去够地上的锁链,荷女也抬起手臂,好像是想撩一下散乱的发丝,结果双手按在哈赤烈的头顶。
“听说过混神大转吗?你想为我效劳,现在就是机会。”
哈赤烈不知道什么是混神大转,他只觉得荷女的双手像铁箍一样控制着自己的头颅,而她明明应该虚弱无力才对,“荷女大人,我……”
“你不该背叛龙王。”
上官云提到的人未必是叛徒,没提到的人却很可能已遭收买,这就是荷女此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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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解穴
第四百九十八章 解穴
论武功,晓月堂处于中流水平,即使经过木老头等绝顶高手的改造之后,也只是勉强进入顶尖之列,一代代晓月堂弟子,钻研的是各中稀奇古怪的秘术。
混神大转是晓月堂最高深的秘术之一,它不提升功力,也没有巧妙的招式,只有一个功效,迅速疗伤,只要“手头”上控制着一名拥有内功的牺牲品。
一年多以前,穿越沙漠前往石国的路上,荷女曾经被迫用过这一招,连四谛伽蓝的老和尚法延都感到惊讶。
混神大转在疗伤方面具有奇效,可也有严重的弊端,第一,牺牲品内功越强效力越好,可既然已经受伤,练功者自然很难找到合适的目标,第二,此功对神智有一些无法逆转的伤害,偶尔一用无甚影响,频繁施展,却有陷入颠狂的危险。
荷女打算用第二次,因为她还没有感受到功法的不利影响。
哈赤烈是部族战士,内功属于杂流,却正是荷女中意的人,她运气多时,才凝聚一点点内息,面对上官云、夏氏三雄这样的高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更不用说控制对方施展混神大转。
哈赤烈感觉到自己不多的内息正慢慢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塞之气,逐渐占据全部经脉。
他抬不起头,只能维持跪姿,在一刹那的惊慌失措之后,冷静下来,“我一叫,他们就会冲进来。”
按在头顶的手掌放松了一些,内力流失得更慢了,“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以为乌山部族的男子都像大雪山剑客,是说一不二的铮铮男儿。”
“我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乌山部族,只为你。”
荷女没有开口,但是手劲似乎又轻了一些,她可不是那种被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动的女人,哈赤烈心中却生出了希望。
“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云王拥有一肚子的妙计,龙王是不可能获胜的,我可能誓死追随龙王,可我不能眼看着你也……真的,我同意加入云王一伙,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你活着……”
如果哈赤烈对混神大转稍有了解,就绝不会如此坦然,可他对晓月堂秘术一无所知,还指望着能说服荷女,虽然体内的寒意越来越重,支撑身体的双臂也在瑟瑟发抖,他仍然哑声说下去。
“你真那么喜欢我?”荷女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
“是,为了你我万死不辞。”哈赤烈心中一喜,只是寒气让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万死用不着,我只需要你做出一点点牺牲。”
“我愿意。”
“我需要你帮忙解开我身上的穴道,因为我不喜欢在受束缚的情况下与人谈判,接下来你会感到有点疼痛,很快就会结束,你能忍住不叫吗?”
“能。”哈赤烈根本不知道自己将忍受的是什么痛苦。
脑子里突然间万针攒刺,咬紧牙关不出声只是让疼痛更激烈,与此同时,经脉中的寒意一下子增强了数倍,他甚至感到魂魄已经飞到体外。
哈赤烈再也坚持不住,一股浊气从腹部直冲咽喉,势如破竹,不是人力所能阻挡,他不自主地张开嘴,却没有叫出声。
荷女说的话只有一句是真的,疼痛“很快就会结束”,哈赤烈内功不深,只能提供短暂的助益。
幸运的是,他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荷女练功时的模样,否则的话,他一定早就叫出来。
整个运功过程中,荷女的脸sè多次转变,眼珠暴突,目光凶残而散乱,好像被猎人逼入绝境的野兽,身体一直在剧烈地抖动,唯有双手牢牢按在牺牲品头顶,纹丝不动。
哈赤烈死掉了,实现了誓言,“万死不辞”。
牺牲品死去的一瞬间,荷女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推了一下,猛地向后仰倒。
哈赤烈仍然维持着跪姿,他的身体已经僵硬,除非折断骨头,再也没办法改变势态。
荷女仰面躺了一会,慢慢坐起,神sè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全身大汗淋漓,显得疲惫不堪,可被封住的穴道的确解开了,“万死不辞?这才是第一次而已。”
她冷淡地看着尸体,心中没有一丝遗憾,即使哈赤烈不是叛徒,在这种紧急关头,也会被她拿去施展混神大转。
荷女不想等到晚上,哈赤烈所谓的亲信救人不过是又一条诡计,用以骗取她的信任。
她一直在计算着时间,再有一会,夏氏三雄中的一个又会进来重点穴道,他们现在很谨慎,就怕她自行解穴。
手脚上还戴着镣铐,都是以乌山jīng钢制成,荷女试了试,只是让它略微变形,没办法扯断,穴道虽解,功力却没有完全恢复,她不能随便浪费这点力气,所以放弃挣扎。
进来的人是老三夏瘦雄,他可一点都不瘦,是名jīng壮的汉子,若不是眼神中有一丝yin邪,看上去会非常严厉。
他来自中原青城派,对西域高手向来不放在眼里,却被荷女刺中一剑,虽然上官云一再强调这是第一流的高手,夏瘦雄仍然觉得很丢脸。
他想报复,在他眼里,对女人的报复手段就只有一种,当发现真正喜欢荷女的人不是上官云,而是哈赤烈时,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yù为了。
上官云希望哈赤烈能让荷女的态度稍为软化一些,夏瘦雄却觉得自己的主意更好,“小娘们儿,让老子把你梳理得服服帖帖。”
看到哈赤烈奇怪的跪姿,夏老三吃了一惊,“干嘛,海誓山盟吗?”
“出去。”荷女的声音有气无力。
“咦,你俩玩什么把戏,怎么弄得一身汗?”
汗水濡湿了女高手的衣裳,夏老三的目光变得贪婪急迫,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对僵硬不动的哈赤烈竟然没有在意。
“让我给你擦擦汗吧,青城派有绝招,保你乐此不疲。”
夏瘦雄决定不顾一切了,就算云王不高兴,他也要霸王硬上弓,一个死硬的女人而已,自己顶多挨一顿斥责,不会有多**烦。
要是让这个女人知道青城派在中原的地位,没准她会自愿贴上来,夏瘦雄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危险。
“你刺中我一剑,我也要在你身上刺几下。”
夏瘦雄站在荷女面前,低头看着她,再厉害的女高手也是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露惊慌,可身体却软得像一摊泥,充满了任人摆布的诱惑。
“啧啧。”夏瘦雄没有看出问题,只是觉得这个女高手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杀手气质荡然无存,留存的只是纯粹的媚态,“我会很温柔的……”他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缓和下来。
就是跪在地上的哈赤烈比较讨厌,正好挡在最佳的位置上。
“让开。”夏老三对哈赤烈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说完抬脚踢了一下,终于发现异样,脚踢中的地方竟然硬得跟石头一样。
从**之巅跌入惊讶的沼泽,再爬回jǐng惕的平原,这中间要兜一个大大的圈子,夏瘦雄算是经验丰富了,也要在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已经来不及了,高手就是高手,不分男女,荷女隐忍不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不会点穴术,却另有绝招。
七转七窍定心指,木老头发明的指法,用不着点中穴位,也能让对手失去战斗力,它在对付晓月堂弟子时,效果最佳,用在其他人身上,也不错。
夏瘦雄扑通跪下,正好与哈赤烈并列,只是他还能挺身扬头,“见鬼!”
荷女右手掐住夏老三的脖子,防止他大声呼救,左手手指按在他的一只眼睛上,手铐锁链的长度刚刚好,“钥匙。”
夏瘦雄从来没领教过这种古怪的功夫,没点中穴道也能让自己瞬间失去功力,不过他发现这股劲力并不强,很快就能解开,心里没有太慌乱,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去死吧,臭婆……”
荷女右手用力,堵住了夏老三最后一点声音,随后左手慢慢地剜下去,非常慢,能让这个男人感受到痛苦的每一个细节。
夏瘦雄想要大叫,想要求饶,想要交出钥匙,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地划动双手,徒劳地想要扳开荷女的手指。
晓月堂隐世多年,不要说中原,就是西域,也早已忘记了那些女人的残酷手段,在龙王身边,荷女极少显露她在本门受到的影响,此时此刻,她做回了自己。
痛苦是一道盛宴,她只觉得还远远不够,于是在剜另一眼睛的时候,动作更慢了。
除非必要,杀手很少折磨目标,但晓月堂早已不是单纯的杀手门派,她们在受训过程中经受的种种磨难,都会在出手时转到他人身上。
“你可以去见鬼了。”
荷女松开手,尸体倒下,眼窝里仍在汩汩流血。
她在尸体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很快找出镣铐的钥匙,替自己解开。
是留在营地里大开杀戒报仇雪耻,还是立刻去找龙王,挽救他那支摇摇yù坠的大军?
荷女的杀气已经升到顶点,想到龙王,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突然间,她想起上官云转述的上官如的那句话:他们两个都是《死人经》的祭品,互相扶助,才没有沉沦。
上官如是对的,只有一点错误,荷女想,她与龙王何止“没有沉沦”,两人要一起升华,谁也阻挡不了,就连遥奴的yīn魂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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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汇合
第四百九十九章 汇合
帐篷里只剩下三具尸体,诡异地跪在地上僵硬如石的哈赤烈、双目被挖血流成池的夏老三、按点过来送饭的士兵。
犯人不翼而飞。
上官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面,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在他身边,青城夏氏的老大、老2怒目圆睁,手指节握得格格直响,“报仇,要报仇,青城派就算死光,也要找那个婆娘报仇!”
上官云转向兄弟二人时,眉头舒展了许多,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随意,“去报仇吧,动作最好快点,我把一切计划都告诉她了,你们不希望我变傻瓜吧?”
夏氏兄弟一愣,脸红了,立刻躬身应是,准备出发追捕。
看样子,荷女先杀死两人之后又等了一会,伏击进来送饭的士兵,换上他的服装走出军营,不管她是怎么逃出去的,追赶的目标必然只有一个:武宗恒带走的三千士兵。
“等等。”上官云叫住兄弟二人,“你们打算怎么报仇?”
“杀了那个婆娘!”老大恶狠狠地说。
“大卸八块!”老2咬牙切齿地补充。
“好主意,在你们如愿以偿之前,能不能先留个活口?”上官云语气轻松,说出的却是不可置疑的命令。
夏英雄、夏问雄又是一愣,“云王……”
“我在她身上押了不少赌注,总不能人财两空吧,起码等我见着晓月堂堂主,你们才能随便处置荷女。”
兄弟二人互望一眼,极为勉强地应下来,“是,我们会将她活着交给云王。”
上官云目送两人出帐,微微摇头,“为什么跟在我身边的都是些傻蛋?他们两个竟然以为自己是荷女的对手?以为荷女最关心的是军队?”
他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尸体,也离开了。
不一会,几名士兵受命过来收拾尸体,他们的眉头皱得比上官云更严重,一具尸体躺在血泊里,另一具尸体跪在那里直冒邪气,就第三具尸体看着正常。
即使抬尸这种事也有好坏之分,大家都去抢送饭士兵的尸体。
两名个头矮小的士兵动作最快,抢到尸体之后,其中一人安慰伙伴们,“你们抬的都是大人物,没准能领到赏钱呢。”
同为冷冰冰的尸体,待遇是不一样的,哈赤烈要送给营中的部族士兵,夏老三得妥善保存,等他的两个哥哥回来之后再处理,只有士兵的尸体无人关心,将被直接抬到营外,挖个坑就地掩埋。
直到第二天,有人不在乎死人的味道,入住那顶帐篷之后,才发现在床铺下面还藏着一具尸体,一切都晚了,夏氏兄弟早已出发,混然不知目标在自己后面。
上官云笑着摇头,指望夏氏兄弟是没用的,就看龙王会不会自投罗网,那才是一切计划的核心,只要除掉龙王,上官云无需费力收买,包括荷女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抢着过来投奔。
荷女装成尸体被抬到营外,在高手面前,仅仅屏住呼吸是没有用的,她服食了一枚丹药,令自己在短时间内跟真正的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当她被俘的时候,夏氏兄弟曾经粗略地搜过一遍,大部分丹药都被拿走,最要紧的几样因为藏得好而留了下来。
至于相貌,她打赌没人会留意一名送饭士兵,何况她还有帮手。
荷女幽幽醒来,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你是怎么猜到荷女会装死的?”
“不用猜啊,晓月堂弟子都用这一招,‘身处重重包围之中,混迹于尸体之中是最安全的逃亡方式’,你没学过吗?”
“没有,她没教过。”韩萱说的“她”是那个教自己武功的神秘女子,说话时,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尸体”坐起来,韩芬欣喜地叫了一声“御众师”,她装成男子,面容改变极大,只有亮晶晶的眼神与平时毫无二致。
韩萱也易容了,不过已经抹去油泥,恢复原样,她冷冷地看着荷女,“我家姑爷怎么会死得那么难看?是你杀的吗?”
“嗯。”荷女感到有点虚弱,她吃了韩芬的解约,提前醒来,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韩萱突然无所谓的挥下手,“坏男人死有余辜,就是不知道怎么向小姐交待。”
“再找一个好姑爷不就得了?”韩芬替御众师回答,觉得答案再简单不过。
韩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小姐嫁人,“真奇怪,你知道我们两个会来抬尸体?”
“我知道她,不知道你。”荷女站起身,感觉好了许多,指着韩芬说。
韩萱的目光疑惑地在两人之间看扫来扫去,隐约觉得自己上当了。
韩芬不太好意思,“我不是有意骗你,御众师让我偷偷返回军营,我不能提前告诉你。”
韩萱气鼓鼓地不吱声,她当时劝说韩芬一块行动时,对方还推三阻四,原来早有计划。
“她肯带着你来,就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了。”荷女说道,韩萱与本门有着密切的联系,她的态度比较有耐心。
“是我带着她,不是她带着我。”韩萱纠正荷女的说法,神情舒展了不少。
荷女身边本来留了一名晓月堂弟子,但她还是觉得不保险,所以暗中命令韩萱偷偷返回,当时她并没有明确的怀疑目标,只是想让防卫措施更严密一点。
藏在暗处的帮手,比明里的伙伴要有用十倍,这是她早年在实践中明白的道理,此后当成了原则来遵守。
果不其然,在她遭到偷袭的同时,那名留在军营里的晓月堂弟子未能幸免于难。
韩芬声称一早就知道御众师会装成尸体,其实是夸张了一点,她与韩萱混入军营已经多半天了,本打算等到天黑之后展开救援,听说俘虏杀掉三个人逃跑,她才领悟到荷女的计划。
韩芬的脑子想不了那么复杂的事,只是按照本门的训练,做出自然的推测与反应。
“接下来咱们去哪?”韩萱不懂晓月堂的规矩,向御众师询问未来的计划。
“我们要去找龙王,你可以回去见你家小姐。”
韩萱犹豫不决,她想念小姐,可又不愿意失去与晓月堂弟子共同冒险的机会,最后使劲摇摇头,“哎,小姐有军队保护,你们两个太莽撞,总得有人照顾才行,我跟你们走。”
韩萱竟然指责别人莽撞,荷女对此只能表示愕然,其实她希望韩萱能留下,她与韩芬对乌山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位认路的向导。
顾慎为是秘密进山的,荷女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昼夜兼程,希望能在吞风峡迎上他,将上官云的yīn谋告诉他。
偶尔经过有人烟的地方,她们听到不少消息:龙军第一战失利,第二战仍在退却,目前正在坚守第三道防线,最后的决战指rì可待。
龙王舍军独自离去的消息也传来了,虽然公开的内容是龙王眼下正留在安国都城,荷女却知道他一定是进山了。
上官云yin*龙王进入陷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荷女一行三人是在一座小村子里撞见另外三个人的。
双方都经过简单的易容,不特意关注的话,即使擦肩而过,也未必能认出来,结果上官飞一声啊,把自己给暴露了。
上官飞、龙翻云、初南屏刚经过吞风峡不到两天,从进山的那一刻开始,上官飞就一直如惊弓之鸟,不停地提醒另外两人要注意隐藏行踪,“我三哥……上官云可不是一般人,yīn险狡诈、狠毒无情,要是被他发现,出手绝不会留情,就算我是他的亲弟弟也没用。”
在提醒了那么多次以后,上官飞却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们坐在茶棚里喝水解渴,三名相貌普通的部族女子一进来,上官飞就感到不对劲,于是多看了两眼,等他发现其中一人可能是荷女的时候,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曾在荷女的强迫之下练功,受过太多的痛苦,遇着她,如同老鼠见猫,单凭气味就能预感到危险。
荷女进茶棚也是想讨点水喝,顺便打听消息。
双方认出之后,敌意立刻消除,荷女与龙翻云几乎同时小声问道:“他在哪?”
茶棚里还有别的客人,所以两人都用“他”代替“龙王”。
上官飞明知道这个时候荷女不会逼着他练功,还是躲在龙翻云身后,探头说道:“他进山肯定是要找内jiān,内jiān在哪,他就在哪,当然这个内jiān可能只是上官云编出来的,可只要龙王相信,内jiān就是……”
荷女的一个眼神,比龙翻云拔刀相向都管用,上官飞马上闭嘴,再一次感到,有个肩宽背厚的人站在前面,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众人当中,唯有初南屏在最近一段时间与龙王见过面,可他提供不了线索。
“咱们应该先去陀能牙的军营里找找看。”提起陀能牙,龙翻云神sè黯然,老刀客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大雪山剑客对他极为敬重,听闻死讯无不伤感。
荷女摇摇头,人人都能猜到龙王进山是要接管军队,正因为如此,她不相信龙王会如此轻易地上当。
龙王到底在哪?
同一时刻,上官云也在发出同样的疑问,陷阱已经备好,猎物却没了踪影,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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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信使
第五百章 信使
龙王失踪了,直到他离开军营七八天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才意识到,龙王在自己最需要的露面的时候下落不明。
关于龙王正在搬取救兵的说法渐渐成为公论,至于去了哪里则各有猜测,最简单的是乌山,因为山中部族一直没有公开参战,最可能提供大量的兵力,最乐观的认为龙王在与中原密谈,更夸张的则声称龙王要从海里请来神兵神将,谁让他是龙王呢?
龙军统帅独孤羡心里比谁都着急,表面上却无比镇定,每当有人提起龙王,他都胸有成竹地点头,好像与龙王有什么密谋似的。
的确,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龙王搬取的不仅是救兵,还是奇兵,独孤羡即是其中之一,如果这支军队只是从吞风峡走出来,加入到龙军之中,对局势不会产生根本xìng的影响,它必须在决战的时候从敌军侧翼发起大规模进攻,才能一举扭转乾坤。
可是当初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对面的金鹏军越逼越紧,军中的士气正由盛转衰,龙王与那支应该到达指定点的军队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独孤羡心中的惊慌不言而喻,龙军已经退无可退,在他身后不远,就是吞风峡,那是必须守住的要隘,再往后的地势一马平川,直达安国都城,满城的老幼病残都在心惊胆战地等待战争结果。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金鹏堡输了,仍有力量卷土重来,龙军战败,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很可能还要搭上无数条人命。
吞风峡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大量难民准备逃往那个龙王许诺中的香积之国,独孤羡不得不派重兵设立关卡,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龙王正在山中调动军队,肯定不想因为几名难民而泄密。
独孤羡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因此可以想象,当他听说王后亲临军营时,心里有多不高兴,在这个时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处理无关战局的琐事。
可这也是一件好事,王后的露面将极大地鼓舞士气,她能在生死关头公开亮相,证明龙王绝没有抛弃龙军。
没有几个人了解龙王与王后的微妙关系。
王后带来大量随从,不分男女,全都身穿戎装,她本人的穿着也很简洁,在军营门口下车,步行进入军营,没有直奔主帐,而是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尽可能与普通士兵见面,嘘寒问暖,亲口保证龙王正带领一支庞大的军队赶回来。
西域的男女之防不是很严格,可是王后的举动还是有点惊世骇俗,让焦虑不安的士兵深受感动,重拾信心。
左将军独孤羡等在主帐门口,远远望去,只见成片成片的士兵跪在地上,向王后致敬,这样的场景让他松了一口气,却也隐隐生出jǐng惕,尤其是当他听说王后的保证时,心里更加不满。
身为职业将军,他不喜欢任何外来干涉,就连龙王也不会公开展示自己对这支军队的所有权,王后如此大张旗鼓地拉拢人心,实在是对统帅权利的一种挑战。
独孤羡扭头看了一眼丞相钟衡。
钟衡还以一个苦笑,他对王后的了解多一点,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龙王在的时候,她可以做到温柔娴淑,绝不显山露水,危急时刻,却可能做出惊人之举。
早在石国都城被围期间,时为公主的王后,就已经在许烟微的鼓动下,巡视全城,激励民心,钟衡希望这一次她的目的也仅止于此。
足足用去半个时辰,王后才来到主帐门前,向久等的左将军和丞相致歉,“让两位大人久等了,希望我的到来没有增添太多麻烦。”
年轻的王后举止比从前更成熟得体了,很难想象,她还不到二十岁。
独孤羡冷淡地敷衍一句,钟衡就热情多了,王后没有影响到丞相的权威,所以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许烟微仍是王后的贴身侍女,她偷偷向丞相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表明这不是自己的主意。
钟衡在侍卫群中甚至看到了上官鸿的身影,他似乎已经接受太监的命运,没有露出特别的神sè。
进入主帐刚一落座,公主就问:“左将军,大敌当前,我军有何安排?”
“我与龙王已经制定出完善的计划,一切按部就班。”独孤羡避开直接的回答,奇兵之计连丞相钟衡都只有一知半解,更不可能告诉王后,“前线危机四伏,王后实在不该来。”
王后缓和语气,“独孤将军,如今哪还有前线与后方?金鹏军离我军不到三十里,距安国都城只有一天多点的路程,若说有危机,危机无处不在。”
独孤羡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王后,更不擅长分析话中之话,前线与后方的确离得很近,但区别还是明显的,不管怎样,决定最终胜负的是前线两万多名战士,而不是后方的十几万百姓。
钟衡开口打圆场,“王后心系前线将士,令人感动,独孤将军的意思也不是反对王后亲临,只是担心稍有不慎,无法向龙王交待。”
王后点点头,“我正想问,龙王在哪里?”
独孤羡与钟衡互望一眼,谁也不开口。
“我是王后,应该有资格知道龙王的去向吧?”
钟衡咳了两声,“这个,并非我二人故意隐瞒,实在是……”
“我们也不知道龙王去了哪里。”独孤羡接着说下去,“这是我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的实话。”
“那就猜一猜,两位跟随龙王那么久,肯定知道一点线索。”
独孤羡想对王后说,你跟龙王同床共枕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可他真正说出口的却是,“身为臣子,妄自猜测君王的去向,乃是大逆不道之罪。”
王后没有被激怒,左将军越生硬,她反而越缓和,“独孤将军所言极是,可现在是非常时期,龙王很可能身处危险之中。”
“龙王武功高强,才智过人,经历无数危险,全都安然度过。”独孤羡当着龙王的面,绝不会说出如此谄媚的话。
王后笑了,随后正sè说道:“两位大人若是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就不会这么镇定了。”
独孤羡保持沉默,他不相信王后能知道什么内幕,钟衡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王后可否明示?”
“龙王进了乌山。”
这不算什么,许多人凭猜测也知道龙王必定去了乌山。
“龙王要找陀能牙与哈赤烈招集的那支军队。”
这也不算什么,既然想到乌山,自然会想到龙王早先派去的两名将军。
“可这两个人都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军队却失踪了。”
陀能牙与哈赤烈的死讯刚刚传到山外,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传到王后耳朵里却也正常。
“独孤将军想要在入海坡发动奇袭,只怕有点困难了。”
独孤羡猛地站起身,厉声问:“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我的话都没错喽?”王后越发镇定自若。
独孤羡心跳如鼓,连王后都知道奇袭计划了,是龙王不小心泄露的,还是另有原因?万一金鹏军也知晓这一计划……
又是钟衡站出来打圆场,“龙王不在,咱们三人就是龙军的核心,此时自该互相信任。”
“嗯,互相信任。”王后若有期待地说。
独孤羡心中疑惑越来越多,只得说道:“龙王的确是进了乌山,他觉得山中有金鹏堡内jiān,所以要亲自接管那支军队……王后,请您务必告诉我实话,您是怎么知道……”
“从安国太后那里知道的。”
独孤羡与钟衡愕然相对。
安国太后来自中原,她的儿子老安王带领亲信逃至璧玉城避难,她却留下来,并且亲自选定了一名本族子弟为王,但是当中原对这场战争表现得无动于衷、亲生儿子派使者过来联络时,她反悔了,早在龙军与金鹏军的首战之前,就开始策划叛乱,打算在前线溃败的同时,控制整座都城,将龙军挡在外面。
王后与许烟微在王宫里建立了一张情报网,发现了这桩yīn谋,却一直佯装不知,安国太后与金鹏军的书信往来,没一封逃过王后的眼睛。
“那个叫武宗恒的人向安太后透露了消息。”王后长话短说,“安太后打算向金鹏军告密呢。”
王后拿出一封书信,钟衡恭恭敬敬接过去,草草看过一遍,递给独孤羡。
信里将一切都暴露了,独孤羡面如死灰,“武宗恒,怎么会?龙王那么信任他……这封信……”
“没有送出去。”王后用一句话让左将军如释重负,陀能牙与哈赤烈遇害,武宗恒背叛,这都不重要,龙王自会夺回军队,关键是得保密。
独孤羡对王后立刻刮目相看,正要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忠诚,外面通报说有信使求见。
往前一小会,独孤羡会客气地请王后去休息,现在他却决定要当着她的面接见信使。
信使风尘仆仆,满头泥汗,向左将军躬身行礼,双手递上密封的信函,一句话也不说。
函中的信只有四个字:三月初五。
独孤羡抑制心中的激动,问:“你从哪里来的?”
信使伸手指了指乌山的方向,张开嘴,原来是个无舌的哑巴。
独孤羡转向王后与丞相,“后天展开决战。”
兴奋之中,左将军也有一丝疑惑,原先说好是由荷女送信回来的,怎么会换成一名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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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群商
第五百零一章 群商
荷女要求每个人都证明自己忠于龙王。
六人分批离开茶棚,在附近一座隐蔽的山谷里重聚,像秘密团体的成员一样,围圈站立,先是互相介绍自己所知的信息,接着荷女提出了要求,“上官云喜欢夸大其辞,但他肯定收买了许多人,咱们当中可能就有叛徒,所以,每个人都应该说一说自己不会背叛龙王的理由。”
五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上官飞身上,他是上官云的弟弟,两人一直有联系,几乎是半公开的勾结。
上官飞瞪大眼睛,惊讶、不满、委屈,种种感情表露无疑,“出问题的一定就是我吗?龙王都不怀疑我,派我执行重要任务呢,再说,有上官鸿的前车之鉴,我肯定不会投靠金鹏堡,独步王也没理由原谅我啊。”
“这算是一个理由。”荷女表示认可,上官飞松了口气,理直气壮地将目光投向别人。
既然上官飞第一个开口,他身边的龙翻云就接着说下去,“我是大雪山剑客。”只此一句话已经够了。
曾经有一位剑客暗中与敌人勾结,最后宁愿以自杀式的袭击赎罪,只求龙王不要公开罪行,六人谁也不知道那件事,对“大雪山剑客”几个字仍然充满信心。
接下来是初南屏,他想了想,“我跟龙王的剑法还没练成。”
大家全都一愣,不明白这跟是否背叛有何关系,不过初南屏的确受到信任,他那种xìng格,藏不住秘密,而且龙王很少交给他特别重要的任务,实在没多少收买的价值。
下一位是韩芬,六人当中就数她最高兴,好像观望良久终获邀请加入游戏的顽童,“轮到我啦,我不会背叛龙王,因为……因为他武功很高,长得也很英俊,还喜欢跟我聊天。”
就算是韩芬,也能从别人的目光中看出自己回答的不好,急迫地挠挠鬓角,突然想到一个理由,不由得喜笑颜开,“我不会背叛龙王,因为我根本就不忠于他啊,没忠诚就没有背叛,对不对?我效忠的是御众师,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总算过关,韩芬长出一口气,立刻推了推身边的韩萱,“到你了。”
韩萱本来没什么话可说,韩芬倒是提醒了她,“我也没向龙王效过忠,哪来的背叛?除非他肯当我家小姐的姑爷,不过他有妻子了……”
韩萱只是吞风峡的一名丫环,地位无足轻重,进不了上官云的法眼,这是她可靠的最佳保证。
只剩下荷女了,“想杀龙王,我有无数次机会,用不着等到现在。”
上官飞感到很愤慨,他发现六人当中,只有他说出的理由实实在在,其他人根本就是在强辞夺理,“这根本没用嘛,哪个叛徒会当众承认?”
“我只要大家的一个态度,真正考验大家的是接下来的任务。”
荷女语气平淡,上官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他已经表示忠于龙王不会背叛,接下来荷女只需打出龙王的旗号,无论发出什么命令,他都得接受。
这个女人真是狡猾,不知不觉就逼得大家同意她的计划,上官飞从前见到的荷女向来都是冷冰冰的,躲在龙王附近,少言寡语,从不惹人注意,偶尔用铁指戳人,没想到她也会玩弄yīn谋诡计。
“什么任务?”韩萱的热情快要耗光了,这些天一直在赶路,实在枯燥无味,让她对“任务”没什么兴趣,“时间别太久,小姐肯定想我了,我得快点去找她。”
荷女已经习惯了韩萱的直来直去,“不久,几天工夫,杀死上官云,任务就结束了。”
“杀死上官云?”上官飞吃惊地问,倒不是产生了兄弟之情,而是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
“嗯,上官云设下陷阱要暗害龙王,咱们不知道详细计划,也找不到龙王,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杀死首要人物,底下喽罗自然一哄而散,陷阱也就不存在了。”
“这个、这个,上官云身边有不少高手当护卫……”
“你说过自己是忠于龙王的。”荷女稍显严厉。
上官飞就知道荷女会拿这句话堵自己的嘴,而且这个女人稍一瞪眼,他马上感到练功时的痛苦重返己身,向龙翻云靠近一步,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说不同意,谨慎一点而已……”
其他人都没意见,尤其是韩萱,她是抱着历险目的跟随荷女的,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暗杀计划。
如果真有计划的话。
“首先咱们得尽可能猜一猜上官云的计划,从中找出漏洞,趁机动手。”时间仓促,荷女也没想好成型的方案,从前这种事都是龙王的责任,她只是帮着修修补补。
没人抢着开口,龙翻云抬手伸向上官飞,像是要介绍他,其实是把他推开一步,“你来说说,你主意最多,猜什么都挺准。”
“谁都有蒙准的时候。”上官飞苦笑,后悔不该在龙翻云面前装聪明。
“他是你哥哥,你应该了解他的想法。”荷女说。
“我们……我们十几年没怎么见过面,他都没当我是弟弟。”
“见面再少也比我们多。”韩萱也加入到施压的队伍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上官飞招架不住,“好好,我来猜,说好了,只是猜测,错了可不是我故意的,别到最后说我陷害你们。”
上官飞很擅长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源于内心深处的危险感,总害怕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想了一会,他已经勾勒出大概的情形。
“上官云想要yin*龙王进入陷阱,就得有诱饵,首选是武宗恒带走的那三千军队,可龙王进山好几天了,迟迟没有现身,说明他已经有所jǐng觉,大概正躲在暗处观察呢,这样的话,就得换一个诱饵。”
上官飞闭上嘴,将其他几人挨个打量一遍,唯独不看荷女,充分调动起大家的好奇心以后,继续说:“就是他自己。”
“眼下的形势很明显,龙军想胜,需要那三千人的军队,龙王想避开陷阱接管军队,就必须先经过上官云这一关,上官云就只能把自己当成诱饵,咱们和龙王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这个时候去刺杀上官云,无异于自投罗网。”
上官飞说得有点绕嘴,但大家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拐弯抹角之后,他仍然反对刺杀,任何冒险在他看来都不值得。
“一张网能捕几次猎物?”荷女问。
上官飞知道荷女又在给自己设套,却不敢不回答,“一两次吧,那不一样……”
“咱们抢在龙王前面刺杀上官云,正好可以替他撞破陷阱。”
“牺牲太大了吧。”上官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主动进入乌山,就该一直窝在惠国王宫里。
“为了龙王。”龙翻云相信这四个字能堵住一切借口。
“我不反对,就是希望谨慎一点……”上官飞低下头,谁也不看,恨不得能凭空消失。
“我拟定了一个计划,很简单,声东击西,一伙人制造混乱,另一伙人寻机暗杀,不管他有没有陷阱。”虽然未经推选,荷女无疑是六人当中的首领,她的计划马上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除了上官飞,他希望能躲在龙翻云身后,别让荷女再注意到他。
“不过咱们的确需要谨慎一点,刺杀上官云的人得是他现在想留活口的人,这样万一失败,也不会有xìng命之忧。”
无论上官飞把身体缩得有多小,众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
“上官云真没把我当成弟弟,对我动手不会留情的。”上官飞几乎是在哀求。
“上官云就算要杀你,也不会立刻动手,会把你带回金鹏堡。”荷女的安慰让上官飞更害怕了,“你不用一个人冒险,我跟你一块去,其他人留在外围配合。”
“可你才逃出来。”韩萱忍不住说。
“上官云第一次没杀我,这一次也不会。”荷女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代替龙王去踩陷阱,这些人当中,只有自己武功与龙王不相上下。
“算我一个。”龙翻云抢着说。
荷女还没开口,上官飞已经摇头,“不行,上官云肯定会杀你,万一他要你用的xìng命来威胁我,你说我……”
龙翻云眼中的怒火让上官飞咽回后半句话。
“不,暗杀只需要两个人,再多就不像龙王的风格了。”
暗杀计划就这样通过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补充,六人在路上慢慢商量。
虽然上官云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但他的行踪也好猜测,必然在武宗恒军营之内,于是六人赶往入海坡后面的山区。
对山外的军民来说,龙王的失踪带来巨大的失望,对山里的六个人,这却是希望,表明龙王还没有落入陷阱。
而对一切都已布置妥当的上官云,龙王是一个巨大的疑惑,但他不是特别着急,龙王在自身安全与拯救军队之间,必须做出选择,无论哪一种,都会导致惨败。
“龙王,欢奴。”上官云小声地念叨这两个名字,想要将两种形象合二为一,却总是差了一点。
刺客现身之前,他一直做的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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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劫持
第五百零二章 劫持
上官云将自己当成了诱饵,随着时间的推移,龙王越是迟迟不肯现身,他越确认自己会是目标。 . .
他很好奇,甚至还有点兴奋,龙王到底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法。
入海坡后面的山谷曾经是一处矿区,多年以前即遭废弃,留下大大小小的矿洞,内部交错纵横,武宗恒将这里当作军营。
三千老兵与一千多名新兵已经汇合,上官云的住处就在外围的一座小矿洞里,这里发生过坍塌,与其它矿洞隔绝,稍微收拾一下,勉强可以住得稍微舒服一点。
后天就是决战的rì子,龙王想要夺回军队,就必须在今明两天动手。
在上官云的标准里,没有所谓谎话与实话的区别,比如他说甲是叛徒,其实甲要到几天之后才能被收买,他认为这与实话有区别,反过来,当他告诉荷女自己身边有十五名西域以外的高手时,却没有提及数量众多的杀手正在赶来支援,这也不能算撒谎。
荷女逃走得太早了一点,还杀死了作为内jiān的哈赤烈,上官云觉得有点遗憾,但只要她将必要的情报转告给龙王,代价就是可以接受的。
在上官云的设想中,龙王最可能的计划是这样的:他与荷女两个人,顶多再有一两名帮手,先去行刺武宗恒,然后观察夏氏二雄这样的高手到哪禀报情况,从而找出目标的位置,上官云只要一出矿洞,就会有人一剑刺来,表面上甚至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陷阱的巧妙之处不在于底下的尖刺有多密集多锋利,全看最上面一层浮土是否真实可信。
上官云的十五名外地高手,死了一个夏老三,还剩十四位,这些天一直伪装成普通士兵,一半潜藏在武宗恒身边,一半分散在军营各处,上官云自己从不现身。
龙王会上钩,因为他没有选择,明知是陷阱,也要冒险一跃,上官云自认为了解龙王的xìng格,他绝不会放弃好不容易才创建的龙军。
离上官云不远,还有一处dú lì的矿洞,武宗恒住在里面,正不安地来回踱步。
一名卫后进来通报,“大人,那位名珍小姐……想见你。”
武宗恒不得不将名珍留在军队里,她的丫环韩萱与一名晓月堂弟子突然跑掉,他得扣下她当人质。
名珍倒是识得大体,没有哭叫,可是从早到晚愣愣的,目光有时会突然变得惊慌,好像遭父母抛弃的小孩,让武宗恒觉得自己过于残忍了。
“这么晚?”武宗恒皱起眉头,已经过二更了,实在不是孤男寡女见面的时候。
“是。”卫兵没有多说什么,这不关他的事,他巴不得深更半夜有女人约见自己。
名珍的住处已经尽可能收拾干净了,可墙壁上还是有冰凉的水珠缓缓往下滴落,山外已经是暮chūn,这里却还跟冬天一样冷。
为了避免士兵们说三道四,武宗恒要求三名晓月堂弟子全都留在名珍身边,此时,她们就站在墙边,面无表情,连眼珠都很少眨动,好像矿洞里埋葬的鬼魂。
跟这样三个女人住在一起,名珍小姐一定很不好受,武宗恒歉意更增,可说话时还是很平淡,他是一军将领,任何时候都不能怜香惜玉,“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名珍似乎刚哭过,脸颊虽然仔细擦拭过,眼睛还是有点肿,“武将军,求你告诉我一句实话。”
“什么?”武宗恒心中惴惴,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哈赤烈的死讯前天刚到,武宗恒要求几名知情者严守秘密,一半是怕部族士兵闻讯哗变,另一半却是担心名珍小姐承受不住打击,虽然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冷淡,可毕竟是未婚夫妻。
“哈赤烈……是不是遇难了?”果不其然,名珍已经听到传言。
武宗恒不习惯撒谎,也不想撒谎,沉吟一会,说:“是,哈大人死于jiān细之手,小姐节哀顺便。”
“我以为……”名珍没能忍住,还是抽泣起来。
眼泪一旦溢出,就再也控制不住,名珍哭得如此伤心,身子摇摇yù坠,如果有丫环服侍,这时就会过来扶住她,可屋子里只有三名活死人般的晓月堂弟子,武宗恒心情激荡,做出与主将身份不符的行为,迈出一步,打算安慰伤心yù绝的佳人。
有人比他抢先一步,扶住的却不是名珍,而是他。
一名晓月堂弟子牢牢抓住他的左臂,同时将一柄匕首抵在他的后心上,小声说:“乱动就杀了你。”
武宗恒大吃一惊,看着对面的名珍,完全不明所以。
名珍的哭泣是真实情感,她自幼孤苦无依,在家族里备受排挤,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出身、相貌都上等的未婚夫,偏又在成亲之前遇害。
她跑到床铺上,俯身痛哭,好像根本没看到武宗恒被劫持。
韩萱抓住武宗恒,可她还是更关心小姐一些,“韩芬,咱们换一下。”
另一名晓月堂弟子走过来,手里也握着匕首,不满地说:“你怎么总是暴露我。”
韩萱将武宗恒推给她,自己跑过去,将小姐抱在怀里,细声劝慰。
武宗恒越来越莫名其妙,有点恼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两个不是跑了吗?”
韩芬、韩萱与两名晓月堂弟子互换身份,混进军中才一个多时辰,晓月堂弟子平时很少露面,又喜欢藏在yīn影里,只需稍加易容,就没人能分辨出来。
“老实点,你这个叛徒。”韩芬手上微一用力,武宗恒武功不高根本无力反抗。
“叛徒?你在说谁?”
“当然是你。”
武宗恒闻言反而冷静下来,“你肯定弄错了,我怎么会是叛徒?”
“呃,我怎么知道?反正你是叛徒,待会时间一到,你就叫两声,然后我再杀你。”
武宗恒第一次领教到晓月堂弟子的不可理喻,苦笑道:“杀我可以,总得给我一个明白吧?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徒?”
“咦,你还敢狡辩,御众师说你是,难道你还敢不是?”
韩萱仍将小姐搂在怀里,她虽然有点鲁莽,但多少比韩芬更懂人情世故,插口道:“就凭你与上官云勾结。”
“上官云?金鹏堡三少主?”武宗恒明白了一些什么,“我都没见过他,怎么与他勾结?”
“呸,撒谎不脸红,上官云就躲在军营里,待会你一叫,有人向他通禀,然后……哼,不能告诉你。”韩芬右手握着匕首,左手在武宗恒肩上狠狠掐了一下。
武宗恒脸红了,不是因为羞惭,而是由于疼痛,当着一屋子女人,他必须强行忍住,“你们上当了,中了敌人挑拨离间之计……名珍小姐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名珍仍在哭泣,韩萱替她说:“小姐能证明什么?”
“我在行军路上,发现军中潜藏的三名金鹏堡jiān细,全都就地正法,我要是叛徒,干嘛要杀自己人,名珍小姐,请你证明我的话。”
名珍抬起头,抽抽噎噎地说:“武将军……武将军的确杀了三个人,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jiān细。”
武宗恒有点慌了,小姐的话分明暗示他杀死的人很可能不是jiān细,“我要见龙王,龙王信任我,你们不能……”
啪的一声,韩芬在武宗恒脸上打了一巴掌,阻止他再狡辩下去,“臭叛徒,还想逛我说出龙王的下落,知道也不告诉你。”
武宗恒脸上立刻浮现清晰的指印。
外面的卫兵听到声音,问道:“武大人?”
“没事。”武宗恒挨打之后更配合了,等卫兵重新走远,他决定透露实情,“你们真的搞错了,我是奉龙王之命假意与敌人勾结的,可是跟上官云无关,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藏在军营里。”
韩芬不相信这些,要不是在等动手的信号,早就一刀杀死他了。
名珍虽然悲痛yù绝,却有点同情武宗恒,于是说道:“武将军可能……不是叛徒。”
韩萱惊讶地说:“小姐,你可不能再上坏人的当,姑爷死了,咱们再找就是,这个家伙可不行。”
名珍面红耳赤,哭泣倒是因此停止,“不是不是,你别乱说。我这几天注意到武将军附近总有几名士兵走来走去,相互间好像都认识,而且不像是西域人,很可能是jiān细。”
“对呀,这不正是他背叛龙王的证据吗?”
“可是那些人对武将军非常jǐng惕,很少在他面前出现,所以我想……他们可能不是一伙的。”
武宗恒暗道惭愧,他一直保持十二分的jǐng醒,竟然没有一位小姐发现的东西多。
他忽略了一点,身为军队主将,他是敌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名珍就不一样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连抬头看人都不好意思,谁会太在意她?
韩芬是死心眼,“管那么多,反正待会让你叫你就叫,然后我就杀了你,要是杀错了,你也别怪我,全当你为龙军做出贡献了。”
武宗恒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冤。
韩萱起身,放开小姐,说:“时候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带着小姐先走。”
“咦,不是说你……”韩芬不喜欢临时改变计划。
“我想换下任务,不可以吗?”
“可以,用不着这么严厉,你又不是御众师。”韩芬越说越小声,与另一名晓月堂弟子扶起小姐,向外走去。
三个女人如何避开外面的卫兵,武宗恒就不知道了。
韩萱一直盯着他,“别想叫人,我一招就能杀死你。”
“我不会叫人,因为我不是叛徒。”
韩芬三人走了一会,韩萱突然问道:“你真不是叛徒。”
“绝不是,苍天可鉴。”
“看着我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会,武宗恒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好吧,待会我不杀人,可是你得记住,欠了我一个人情,今后得还。”
“还,一定还。”
“你还没娶妻吧?”
武宗恒的思路又跟不上了,寻思了一会才说:“娶过,可是已经过世了。”
他马上后悔自己说了实话,因为韩萱的眼神又有点不对劲。
一刻钟之后,副千尉武宗恒大喊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听到叫声,上官云jīng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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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提醒
第五百零三章 提醒
上官云走出临时洞府,期待着来自龙王的致命一剑。
当上官飞那张脸出现在夜sè中时,他立刻将其当成龙王假扮的,于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上官飞一直想重回金鹏堡,与三哥也有联系,在这个时候出现很有欺骗xìng。
上官云与两名青面同时扑了上去。
金鹏堡的易容术天下无双,龙王会用,身为三少主的上官云更会,而且他不是随便找人充数,这名替代者是他在璧玉城jīng挑细选出来的,原本的样貌与气质就非常相似,稍加装扮与训练,更是无人能看出破绽。
假上官云甚至在堂叔上官建翼面前出现过,寒暄数句,没遭到任何怀疑。
刺客没有发现异常,扑向的是假上官云,正落入真上官云两名青面的包围之中。
至于那些从外地请来的高手,则隐藏在更外围,他们的任务是在龙王逃跑时进行围堵,还有数十名杀手分散隐藏,查遗补缺,要将龙王的同伴也一网打尽。
上官云手里真正的实力是两名青面。
一直以来,独步王都舍不得派出青面参与暗杀龙王的行动,在他看来,对付一名金鹏堡叛徒,无需花费太多代价。
此前,曾有一位女青面关商,被孟夫人和上官飞私自动用,严格来说,她只处于青面的入门阶层。
当时的上官飞胆小怕事,很少涉足险地,的确没必要给他配备最强的影卫。
这回不一样,上官云从一开始就重视龙王,把他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他坚持要两名真正的青面。
龙王自认为武功高强,挫败杀伤过许多金鹏杀手,现在是该让他明白金鹏堡顶尖实力的时候了。
上官云准备充分,用了大量时间设计陷阱,结果兴奋转瞬即逝,他马上发现刺客的不对劲。
龙王再会装模做样,也不可能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他不像是自愿执行任务,倒像是被人扔过来的。
上官云吹出一声短促的口哨,两名青面倏忽消失,总共只在夜sè中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眼睛最尖的人,也很难注意到。
上官云后退数步,即使对面是真正的上官飞,他也得防备三分。
假上官云没那么镇定,哎牙一声,转身跑向洞府。
青城派夏家的老大、老2蹿来,他们比别人的动作都快,与上官云的配合却很生疏,看不到他的暗示,仍然向刺客扑去。
他们不认识上官飞,何况上官云事先已经提醒过,龙王可能假扮成任何人。
“我……“上官飞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一前一后两名敌人已经攻至近前,伸指向他身上点去。
值此危急时刻,上官飞只有一个选择,出拳迎击。
夏氏二雄甚至没去想,为什么最擅长用刀的龙王会赤手空拳。
老大夏英雄决定与敌人对上一拳,他不相信青城派的功夫会比西域高手差。
从外表上看,两人各出一拳高下立判,上官飞速度倒是挺快,可是直直击出,殊少变化,显然是在慌乱之中忘掉了招数,夏老大后发先制,速度更快,与上官飞对拳的同时,左手也已蓄势,第二招就会点中对手的穴道。
一切事情发生得都很快,上官云刚刚觉得不对,示意青面退下,假上官云也才跑出几步,夏氏二雄已经赶到,与刺客过了一招,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高手在四周守卫,准备堵截逃跑的刺客。
结果刺客的水平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才一招而已,刺客就被身后的夏老2点中穴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扑通倒下,看样子,没死也是重伤。
所有人都愣了,尤其是刺客对面的夏老大,他似乎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事情,想了一会,也倒下了。
夏老2正得意,发现大哥举止不对劲,急忙跳过刺客,想查看详情,夏老大却又站起来,不耐烦地推开弟弟,“没事。”可他自己也纳闷,对手的劲力明明不强,自己怎么会站立不稳倒下呢?
夏老2刚失去三弟,绝不想再没了大哥,所以关切地说:“大哥,你嘴角流血了。”
夏老大顺手擦了一下,果然有点血迹,狠狠瞪了二弟一眼,怪他多事,让自己没面子,不过活捉刺客总算大功一件,“云王……”
云王可没他那么高兴。
上官云挥挥手,一名卫兵走过去扶起倒地的刺客。
上官飞摔得比较重,鼻子、额角都出血了,哭丧着脸,第一句话就是,“三哥,我是被迫的,而且还被出卖了。”
荷女说好跟他一块执行刺杀任务的,还说什么第一次没杀她,第二次也不会,结果她做的唯一贡献就是用力一推,将上官飞独自扔进陷阱。
上官云笑着哼了一声,龙王这一招可有点古怪,于是让夏老2解开弟弟的穴道,向其他人发出命令,“还有刺客躲在这里,全都找出来。”
进到矿洞里,点上油灯,上官飞自在多了,三哥的态度跟从前一样和蔼,遣走替身,单独见他,也表明了很强的信任感。
不等上官云开口询问,上官飞已经将所有事情招供出来,并特意强调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被迫的。
听到后来,上官云终于明白,这次暗杀行动竟然与龙王无关,不仅他找不着龙王,就连荷女也失去了龙王的踪影。
上官云的问题因此变成,“荷女这一招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臭女人。”上官飞终于将心里憋闷已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心情顿时舒畅不少,“她把我出卖了,把所有人都出卖了,她说要替龙王踩破陷阱,结果呢,自己跑了,把别人都丢下不管。”
不停地有人在门外通报消息,说是又抓到一名刺客,上官飞对每一条都侧耳倾听,可是卫兵很少描述俘虏的相貌,最后他壮起胆子,咬牙切齿地说:“有个叫龙翻云的大雪山剑客,要是抓到了,求三哥把他交给我,就是他,把我当chéng rén质,逼着我渡海进山。对了,三哥,你要小心,孟二那家伙跟龙王不清不楚……”
上官飞已经供述过自己向孟明恕传话的任务,正要再多提醒几句,矿洞临时搭建的木门被撞开了,夏老2破门而入,怒目圆睁,面红似血,恶狠狠地扑向呆住的上官飞,“我要杀了你!”
上官飞刚觉得安全,毫无防备,根本躲不开。
上官云一步迈到夏问雄身边,左手随意地按在他的肩头,阻止他前进,“这是我的亲弟弟上官飞,有什么话慢慢说。”
夏老2义愤填膺,忘了云王是自己的主人,一指上官飞,恨声说道:“这个混蛋,他杀了我大哥!”
上官云微微一惊,夏老大明明只是摔了个跟头,嘴角流点血,刚才说话时还中气十足,“你哥哥死了?”
夏老2悲愤地点头,“吐血死的,怎么都止不住,有人看过,说是内脏碎烈,这个混蛋下手太狠了,我……我……”
夏老2手上都是血污,还想冲上去报复,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云王的亲弟弟,可是肩上的手掌似有千斤重,他几次努力,竟然没挣开,扭头看时,发现云王脸sè严厉,心中不觉得一懔,急忙收力。
上官飞步步后退,已经贴到又冷又湿的墙壁,一个劲儿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想陷害我,三哥亲眼所见,明明挨打的是我。”
“就是你,你假装武功低微,暗地里却用yīn毒的邪招。”夏老2寸步不让。
上官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接到情报说,有人在北岸一拳打死一名杀手,不会也是你吧?”
上官飞本能地加以否认,“不是我,是龙翻云,他……”
三哥的目光不那么和蔼了,上官飞觉得后脊一凉,不敢再说谎,“可能是我,可我就是打了一拳,根本没用力,他自己突发疾病倒下的,跟我没……关系。”
上官飞越说越不自信,他也曾经怀疑过杀手的确是自己打死的,可自己怎么会有那种本事?如今又一个证据摆在面前,只不过夏老大内功深厚,多捱了一会。
上官飞张大嘴巴,慢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上官云自然不知道九弟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明白一件事,没杀上官飞是正确的。
外面突然响起震天的喧叫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冲杀过来。
一名卫兵慌乱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士兵哗变,说是要诛杀云王替哈赤烈报仇。”
哈赤烈死在荷女手上,上官云向外透露了死讯,对死因却归罪到金鹏杀手头上,哈赤烈是一名有用的叛徒,即使死了,也得暂时保留龙王忠臣的形象。
这样的安排也带来一个问题,许多部族士兵们仍然以为自己是龙军的一部分。
“慌什么,把各处洞口堵死,已经跑出来的,全都杀掉。”
上官云不担心士兵哗变,军中jiān细数量不少,能控制局势,士兵们受到挑唆,却没有统一指挥,只是乌合之众。
他难以理解的是荷女。
外面的哗变显然是她挑起的,可如此一来,无论胜负,龙军都会损失惨重,关键是这支军队肯定会因此暴露,所谓的奇兵也就不存在了,后天即是决战,兵力处于劣势的龙军主力,断无取胜可能。
荷女这一招几乎是毁掉了龙军的全部希望,唯一的作用不过是提醒龙王这里有陷阱。
上官云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犯下重大错误,荷女是女人,还是晓月堂女人,为了情,她已经疯得不能再疯了,竟然要牺牲几万人,只保龙王一条命。
她是否知道,龙王会因此恨她入骨?
疯子,上官云想不到自己的计划会毁在一个疯子手里,荷女说过他会后悔,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当初没选择立刻杀死她。
不过他还是胜利者,事后整个西域都会知道,是他上官云消灭了伏兵,金鹏军才能在决战中取胜。
躲在暗处的龙王,大概也束手无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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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决战
第五百零四章 决战
很快,天气又要变得闷热cháo湿、蚊虫肆虐,穿盔戴甲将在沉重之外又增加成倍的折磨,上官建翼希望在夏季到来之前,自己可以回到璧玉城。
石堡里常年低温,冬天有点难捱,夏季却是避暑的好地方。
上官建翼相信自己会成为独步王最亲信的左膀右臂,留在石堡里负责制定长久计划,至于与北庭合作进攻中原,交给上官云好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小子,给他一个公开证明实力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暗处,搞什么无用的yīn谋诡计。
军队像整齐的庄稼,在他面前铺开,五颜六sè的旗帜充当地界标志,一共七万余人,即使经过两次战役的损失,金鹏军仍保存了绝大部分实力,面对如此庞大而又训练有素的军队,龙军怎么能赢?
上官建翼是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但是他统帅金鹏军越久,越确认所谓绝世武功用途甚微。
一名战士当然打不过杀手,等到千名、万名士兵聚合在一起,听从指挥,刀枪剑弓全都对准一个方向,杀手就会失去用武之地,在密不透风的血腥丛林中,速度、力度、jǐng觉等这些素质,效果全都大打折扣。
前后左右都是人,听觉再敏锐有什么用?一击之后立刻撤退,这是杀手的基本原则之一,用在战场上却会死得更快,谁知道那一跳之后会落在哪里?没准正撞在某个无意识的刀口上。
上官建翼很想与独步王分享自己的心得,想想去年秋天自己制定的一系列暗杀计划,根本就是浪费jīng力,他要劝说王主放弃无道神功,专心扩充军队,最终能与北庭、中原三足鼎立。
独步王看到了上官家的未来,开始做出重大改变,但改变得还不够彻底,就为了无道神功第八、第九章,竟然决定听从上官云的建议推迟战争,现在看来,非常不划算。
军鼓有节奏地响起,前锋军开始向前移动,双方最先出动的都是步兵,龙军的马匹数量太少,金鹏军骑兵则另有用途。
就在昨天傍晚,上官建翼突然接到侄儿上官云的亲笔信,里面揭示了龙军准备在入海坡奇袭金鹏军的计划,以及他是怎么挫败这一yīn谋的,按照他的说法,三千余名士兵不是被杀,就是被关在废弃的矿洞里,对战局再无威胁。
上官建翼当时将信函交给亲信的参谋,冷笑道:“瞧瞧我的好侄儿,多会替叔叔分忧。”
参谋看完信也笑了,只有两个人,参谋不担心自己的话会外传,所以尽可大胆贬低主帅不喜欢的人,“三少主还是太年轻,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杀手那一套,以为自己有了重大发现,倒也可以理解。其实翼帅一早就预见到入海坡乃是奇袭之地,应对方案制定了好几套,怎么会给龙军机会?”
“嘿,靠预见总有失误的时候,一支军队,就算挨着铁山,也得时刻注意侧翼安全,这是治军之术的常识。”
“是是,翼帅说的是,有备无患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参谋是在拍马屁,上官建翼却不觉得这个马屁拍得有多离谱,金鹏军自会照顾好侧翼,无需上官云的提醒与帮助,他会将侄儿的信善保存,然后与这段时间的文书一块交上去,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能从中看出,上官云的“事后”提醒是多么的没有必要。
两军交锋了,兵器的碰撞声,战士的呐喊声,听着令人热血沸腾,杀戮,没完没了的杀戮,在这一场战争中死亡的人,大概比金鹏堡历年暗杀的目标加在一起都要多,这也是杀手比不上军队的一个方面。
独步王将绝世神功当刀剑,教书先生张楫将谋略当利器,他上官建翼,挥舞的是一柄由七万人组成的巨刃,三者当中,唯有他能所向披靡。
战争就像下棋,你不能一次xìng将棋子都扔到棋盘上,也不能没有目的地胡乱摆放,得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地投入,对敌人施加不间断的压力。
遥望战场,只能看到大概情形,上官建翼举着马鞭,时不时对某处局势做出评判,很快就有在前方观战的亲兵疾驶回来,印证他的说法十有九准。
参谋与佐将们不失时机地发出赞叹,只有一个人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翼帅乃是天纵奇才,别人花一辈子才学到的东西,翼帅统军不到一年,就尽数掌握,我等只有高山仰止的份了。”
上官建翼不露声sè地享受这些吹捧,没人敢提起金鹏军最初的缔造者独孤羡。
上官建翼心里其实很佩服独孤羡,不管金鹏军有多少人,都是在最初那一两万人的基础上扩充的,从组织建构到rì常训练,都是独孤羡奠定的。
可惜,独步王没用好这位将军,平白送给龙王当助手。
等到战争结束,上官建翼将下令活捉敌军统帅,他要再给独孤羡一次机会,当众大度地赦免叛敌之罪。
关于战争结束之后的安排,他还有很多想法。
现在,他只想着双方各剩下多少兵力,“中军出战。”
这是决战的命令,事实摆在面前,前线战场上虽然打得难解难分,但是龙军已经没有多少后备力量,上官建翼要派出主力,一举歼灭敌人,今天晚上,他要龙军的营地里喝庆功酒。
战场对面。
只有独孤羡自己知道,他表面上的镇定有多么勉强。
斥候报告,入海坡前晚发生过短暂的交锋,双方来历不明,胜败未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独孤羡的第一反应是取消决战。
但他没有太多选择,如果入海坡后面的交锋只是意外,龙王的奇兵按时出现,前面却没有战争发生,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他派出了大量斥候,却没有一个带回来确切的消息。
独孤羡决定不再等了,龙军的士气起伏不定,再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差。
面对战场上的杀戮与呐喊,独了羡很少有兴奋感,他在jīng心计算,等待奇袭开始的最佳时间。
在大雪山剑客的带动下,龙王作战风格向来很勇猛,在决战中更是表露无遗,顽强地抵抗住金鹏军的轮番进攻,甚至还前进了一段距离,这让观战的许多人都感到高兴。
“金鹏军不行嘛。”
“这一战会赢。”
“肯定会赢。”
……
与其说这是对局势的判断,不如说是众人的期盼。
王后没有回后方都城,一直留在前线,此时正坐在附近的一顶帐篷里,五名卫兵来回奔跑,随时向她报告战况进展,大都是好消息。
龙王不在,王后亲临战场,的确极大地提升了士气,只有独孤羡与钟衡知道,王后给自己留了退路。
王后自然希望龙军大获全胜,但她探访军营,不只是鼓舞士气那么简单,通过挫败安国太后的yīn谋,她取得左将军与丞相的共同信任,然后她提出要求,“石王是鞠氏的唯一血脉,尚在襁褓之中,影响不了战争胜负,我希望将他送到香积之国。”
独孤羡一开始没有想太多,事后在丞相钟衡的暗示之下,才恍然明白,王后是婴儿石王的姑姑,还是他的监护人,送走石王,意味着也要给她安排一条退路。
独孤羡同样没有太多选择。
钟衡负责具体安排,派出亲信之人,秘密将石王母子送至吞风峡谷,在那里等待战争结果,龙军大胜,则再秘密送回安国都城,龙军万一惨败,一队指定的卫兵将护送公主立刻启程,到吞风峡与他们汇合,动身前往香积之国,驻守峡谷的军队将坚守最少三天,给王后提供足够的逃亡时间。
钟衡与独孤羡的想法是,不能让王后落在金鹏军手里,而且两人还都有另一个从未说出口的共同想法:龙王或许已经躲到香积之国了。
前线的战斗越来越惨烈,有那么一刻,龙军似乎有压过敌人的迹象,但战线很快稳定下来,这时,对面更远方的敌军帅旗开始向前移动,黑压压的骑兵向前缓步碾压。
独孤羡最先注意到敌军动向,但他可以派出的军力所剩所几,投入进去只是杯水车薪。
现在该是奇兵从侧翼发起突袭的时候了。
“点燃烽烟。”
这是他与龙王事先定下的信号,看到浓重的烽烟,入海坡上就应该出现一支军队,一支能够扭转战局的军队。
没有任何人出现,烽烟刚刚升起,伏兵需要准备时间,独孤羡尚能保持镇定,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就让他对胜利失去了大部分信心。
金鹏军在前进的过程中突然分为两部,一部分继续前进,推向龙军,另一部分,至少有万余人,由横队变纵队,转向入海坡,到达地点之后,全都竖起手中长枪,对着坡顶。
就算有伏兵,也发挥不了奇袭的作用了。
上官云声称自己挫败了龙王的奇袭计划,上官建翼没有当回事,仍然按原计划派出策应部队。
独孤羡明白大势已去,他反而更镇定了,事已至此,只需要做出必须的决定。
他扭头看了丞相钟衡一眼,点点头,表示可以护送王后离开,至于他本人,要与这支军队共存亡。
上官建翼离战场已经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士兵们的狰狞表情,随后他抬起头,望着入海坡,反而有点希望会有奇兵出现,以让他的胜利更完美一些。
他的愿望马上实现了,一面孤零零的旗帜在坡顶升起,看样子似乎是龙王的红鸦旗。
然后是更多的旗帜,还有士兵,越来越多。
伏兵按时出现,独孤羡却不知道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乌山里顶多有三到五千名士兵,虽然居高临下,也很难突破长枪林立的阵线。
除了战场上正在拼杀的士兵们对此一无所觉,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坡顶的异样,尤其是金鹏军的右翼策应队伍,他们一直在仰望,离得也最近。
“上面那些……都是女人吗?”他们也是第一批看出坡顶士兵特别之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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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矿洞
第五百零五章 矿洞
韩芬最大的乐趣就是与韩萱拌嘴,在这个过程中,能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是她多年以来的梦想,终于有机会得以实现。
即使被关在黑黢黢的废弃矿洞里,周围全是紧张不安的部族士兵,她也毫不在乎。
“荷女呢?不是说好来救人吗?这都快要过去一天了吧,怎么还没见她?”韩萱怀里搂着小姐,jǐng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士兵们,她们三个再加上另一名晓月堂弟子是这里仅有的女人。
韩芬一点都不着急,或者说一点都不在意,“御众师可能有事呗,忘了也不一定。”
“忘了?那咱们就死在这里了?”韩萱不敢置信地说。
“这里不好吗?连坟墓都省了。”
名珍颤抖了一下,韩萱紧紧搂住她,对韩芬怒目而视,“不准你吓唬小姐,原来你们晓月堂说话都不算数,是背信弃义之徒。”
“说过的话要是都算数,那不累死啦。”韩芬毫不示弱地回视,眼中满是笑意而不是愤怒,“我说我中午要吃面,临时改成米饭,不可以吗?”
“这……这不一样。”韩萱只是有点鲁莽,思维跟正常人还是接近的,“咱们又不是米饭,荷女把你看得跟顿饭一样,你就高兴了?”
“高兴。”换了别人,会以为韩芬是在强辞夺理,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韩萱却明白晓月堂里唯一喜欢说话的弟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说谎与强辞夺理,“这说明我对御众师还有点用处,她要是根本不看我,有事的时候想不到我,那才让人不高兴。我跟你说,御众师可喜欢我呢,练功的时候对我特别严厉,我身上现在还有她留下的伤痕呢,你要不要看……”
韩芬的高兴看样子是发自内心的,韩萱撅起嘴,小姐要是敢用这种方式表达“喜欢”,她立刻翻脸,她扭头看着从不说话的另一名晓月堂弟子,“她说的都是实话?”
那名弟子没想到有人会跟她说话,好像非常不适应,目光左右扫了一遍,才沉默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一个嘴不停歇,一个跟哑巴一样,到底是不是同门弟子啊?”韩萱对晓月堂很感兴趣,现在却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当然是啊。”只有韩芬会回答问题,“不过她是出师的弟子,不是哑巴,是不爱说话,我呢,是差点被淘汰的弟子,还没出师就被御众师带出来了,你瞧,御众师是不是很喜欢我?”
“你武功这么好,也要被淘汰?”韩萱吃了一惊,对方的不仅武功比自己强,一身乱七八糟的秘术,更是让人摸不着门道。
“我爱说话嘛,红衣师说我不服从管教,差点把我扔进尸坑里,嘻嘻,尸坑的味道你闻过吗?怪怪的,有点像……”
“闭嘴。”韩萱愤怒地命令道,她怀里的小姐抖得更厉害了,附近有几名士兵正不怀好意地向这边窥视,全仗着武宗恒、龙翻云的阻挡,才没有冲过来。
昨晚的暗杀计划与事先说好的不太一样。
韩芬与同伴护送小姐出屋,对卫兵声称要送至武将军的住处,顺利过关,接下来一切就都走样了。
韩萱没有按计划杀死武宗恒,强迫他发出叫声之后,立刻带他出屋,外面龙翻云已经砍倒几名卫兵,过来接应,看到还活着的武宗恒,不禁一愣。
另一边,上官飞被荷女推给上官云,自己却跑掉了,从此再未现身。
还有两名晓月堂弟子,遵照御众师的命令,挑拨部分士兵哗变,这很容易,只要说出金鹏堡三少主就藏在某座矿洞里,而且哈赤烈也是上官云害死的,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事实证明,晓月堂弟子并非永远yīn郁如鬼魂,只要有命令,她们可以做出种种令人意外的事情,包括取得他人的信任与欢心。
之后,这两名弟子,连同另有任务的初南屏,都跟荷女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可是两名晓月堂弟子只来得及鼓动起少量士兵,上官云早已做好准备,立刻下令封闭几处主要出口,诛杀外面的异己者。
大部分士兵当时正云里雾里,搞不清事实,还没来得及做出参与哗变的决定,就被堵在洞里。
韩萱等人也进了洞,本来是想暂避风头,没想到敌人反应会如此迅速。
洞口是用早准备好的巨石堵住的,再用泥土夯实,除非是神仙,谁也打不开。
武宗恒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当一名小官,因为一时冲动在sāo乱的人群面前表现出某种领袖气质,被龙王看中,从此,他就经常面临突然事件,每次都让他措手不及,这一次更是将他逼入生死关头。
这支军队是由乌山部族和少量矿盗组成的,前者效忠的对象主要是哈氏家族,而不是龙王,后者只忠于利益,武宗恒虽然接手,却一直没深入进去,总共四千多人的军队,隐藏着数百名jiān细,他虽然隐隐感到不对劲,却一点解决办法也没有。
矿洞刚被封闭的时候,士兵们还把他当成副千尉,可是没多久,外面就有人喊话,“里面的人听着,哈赤烈已经死了,是被龙王的贴身护卫荷女杀死的,哈赤烈死之前,已经宣誓效忠云王,你们可以跟他做出同样的选择,把所有忠于龙王的人都杀掉,就放你们出来。”
这是明显的挑拨离间,却的确有效,陷入恐慌之中的士兵们甚至不知道云王是谁,就分出了派别,跃跃yù试地想要动手。
武宗恒只能挺身而出,劝说大家不要自相残杀,“上官云是不会把咱们放出去的,听,外面的人还在填土,即使杀到只剩一个人,他也不会重开洞口的。”
“怎么办?等死吗?”
“我宁可痛快一点。”
“等龙王。”这是武宗恒对一切疑问的回答,“龙王会来救大家的,我保证,这位是龙王的护卫队长龙翻云,奉龙王之命来这里。”
龙翻云威严地冲四周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身份是真实的,虽然他已经好久没见着龙王,更没接受过他的命令。
士兵们稍稍稳定了一些,对自己要忠于谁,他们没心情考虑,只有一个想法:谁把自己救出去,谁就是主人。
武宗恒将所有人都集中在矿洞深处比较宽敞的地方,免得他们私下里拉帮结派,然后走进人群中,回答每一位士兵的问题。
龙翻云一直跟着他,很少开口,在稳定人心方面产生的作用却最大,龙王的护卫队长也被困在这里,获救的希望一下子大了起来。
洞中不知黑白,所有人都感到时间漫长,不安的情绪像一股股暗流,此消彼长,武宗恒小心地观察,时不时说几句鼓舞的话,通常都以龙王到来为结束,他不知道这样的承诺还能说多久。
洞里比较cháo湿,军资大都贮存在外面,用不了几天,这些人就要忍饥挨饿。
饥饿在挑挑离间方面,比上官云的一万句话都管用。
“龙王要是打败仗了怎么办?”安静了一会的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士兵都知道山外即将展开决战,龙王如果战败,不是被杀,就是逃亡,哪还会管他们的死活。
“龙军不会败。”龙翻云起身,声音响亮,不容置疑。
可还是有人不相信,“龙军人少,金鹏军兵多,我听说咱们是作为奇兵要发起突袭的,现在奇兵没了,龙军还怎么打赢?”
众人纷纷点头,希望变得更微弱了,武宗恒绞尽脑汁,却想不到什么话能提升信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龙王要是败了,更会来救咱们。”
名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说出这样一句话。
武宗恒灵光一闪,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大声说道:“龙王自有妙计,肯定会打胜仗,万一战败,他也会来救大家,为什么?因为咱们是他仅剩下的一支军队啊。”
这话漏洞颇多,就算龙王想救出这支军队,也得过上官云这一关,但是惊慌的人群还是因此松了一口气,再度恢复平静。
韩萱望着两个男人的背影,小声问:“小姐,你喜欢哪一个,龙翻云更高大英俊一些,就是不知道家里娶妻没有,武宗恒……”
“你再乱说,我就……永远不理你啦。”名珍面红耳赤,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武宗恒光想着如何安抚人心,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火把。
噗,一支火把灭了,很快更多的火光消失,等到大家发现洞里越来越暗时,已经来不及节约使用剩下的火把了。
黑暗也是优秀的挑拨者,武宗恒刚想提前说点什么,身后又传来的一个声音,这回不是名珍,而是多嘴的韩芬,“哇,这么多人要是死在一块,真是壮观,到了yīn间,也没有鬼敢惹咱们吧。”
恰在此时,又有好几支火把熄灭,黑暗与韩芬的怪话一起发生作用,终于有士兵忍受不住煎熬,突然起身向坑道里跑去,嘴里大叫着,“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死!”
再也没有比之更坏的榜样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顷刻间全都爆发了,士兵们争抢恐后地跑进每一条坑道,好像出口已经打开了似的。
“听我说!”武宗恒的声音淹没在汇成一片的叫喊声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外面,上官云对洞里几千人的死活毫不在意,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龙王是不会自投罗网了,荷女也不会,他留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登上坡顶,看着上官建翼率军大获全胜。
坡顶的探子报告说,外面两军已经排好阵势,大战即将开始。
上官云意兴阑珊,决定还是多等一会,战争结束,他可以从入海坡直接走出乌山,省下不少时间。
龙王就这么放弃了?躲起来准备东山再起?到了这个时候,上官云还是觉得这不像龙王一贯的风格。
谷外突然有叫声响起,像是某人受到袭击。
上官云腾地起身,几步跃到高处向外面遥望,十几名哨兵正向他跑来,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身后插着致命的箭矢。
终于有一名哨兵跑到近前,大喊道:“敌军来啦。”
“谁?龙王吗?”上官云很纳闷,龙王还能从哪里弄出一支军队来。
“不是,不知道,全是女人……全是女人,成千上万。”哨兵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上官云心中猛然一动,明白自己以及其人的失误在哪里了,龙王还是暗中备下了反戈一击的力量,来自谁也没有重视的地方。
终于A签了,感谢那些一直支持本书的读者,是你们的每一次点击、每一张推荐票、每一张评价票、每一条评论,让我坚持到现在,这一百六十多万字,只能献给你们,虽然它并不完美,存在诸多缺憾,却是我最真诚的感谢。
希望还能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
特别感谢昨天打赏的三位读者:iwcuforever、荒唐言1、不可忽视的蓝。
第五百零六章 女兵
第五百零六章 女兵
一群女人?看着惊魂未定的哨兵,还有他身后的一连串尸体,山谷里的人面面相觑。
“晓月堂杀来了?”联想到荷女,有些人如是猜测。
晓月堂在西域销声匿迹多年,哨兵对之没有明晰的概念,面对一切询问,他只是重复一句话,“女人,好多女人。”
如果哨兵换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周围的人会觉得更合理一点。
“云王,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夏老2刚死了兄长与弟弟,仍然不耽误他想立功的热情。
“你们看着办吧。”上官云笑着说,他已经决定先走一步了。
谷外的女人们shè杀了十几名哨兵,似乎就此满足,没有立刻进来。
山谷里上官云共掌握七百余人,其中有像夏氏三雄这样从各地聘请来的高手,有金鹏堡自己的青面与杀手,更多的人则是乌山里的矿盗与部族子弟,他们大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为谁做事,十余位头目替他们决定一切。
“列队,列队,准备战斗,待会都用点劲儿,击杀,云王重重有赏,活捉,你已经得到赏赐啦。”头目们开着玩笑,迅速集合队伍,他们不是军人,不讲究阵型,松散地排成几列,个个摩拳擦掌,像是要打一场大规模的群架。
上官云冲最信任的几个人使眼sè,假装要离战场远一点,慢慢走向他早已预备好的逃命之处。
随时留好退路,这是上官云的基本原则之一。
他不会从入海坡逃走,那样的话,他的怯懦行为会被所有人看到,尤其是上官建翼,会一直将这件事当成把柄,上官云另外安排了退路。
山谷东面是一座峭壁,五只与绳索连结的大筐停在此处,只要下面的人摇动一根细绳,上面的人就会将大筐拉上去,每只筐能装四五个人。
这还是武宗恒命人设置的,主意却出自上官云,他通过军中的jiān细向副千尉传递自己的想法:高处可以设置瞭望哨,监视周围的一切,包括山外的战场。
上官云没有立刻进筐,他怎么也要看一眼这支神奇的女子军队。
在他身边,站着十几名杀手,其中隐藏着只有他才能认出的青面,还有六七名外地高手,包括夏老2,他嘴里喊得响,可是一看到云王有要走的意思,立刻跟过来,甚至没想到要带走哥哥的尸体。
人数超标了,待会谁能抢到逃命的大筐,就看谁的本事强了,上官云胡乱想着,失败真是令人厌烦,龙王竟然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瞒天过海,也实在令人钦佩。
可较量还没有结束,最终的胜利能掩盖此前的一切失败,龙王此战将会大获全胜,最大的失败者不是他上官云,而是山外的上官建翼。
上官云从失败当中挖出一点胜利的滋味来,咂摸咂摸味道,自己也觉得好笑,然后他看到了那支军队。
虽然离得还很远,但是从身型大小以及走路姿势上看,那一队队走进山谷的士兵的确都是女人。
她们和正常的士兵一样,戴着头盔,身上穿的似乎是轻质皮甲,手中的武器无一例外全是弓弩,只有个别人同时配有刀剑。
山谷里,站在最前一排的头目们回头冲手下们笑了,“别争别抢,一人一个绝对够了。”
这个猜测太保守了,女子军队进来之后没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向两边排列,渐成半包围之势,络绎不绝,大概进到两千多人以后,男人们脸sè全都变了,本来跃跃yù试想要抢首功的人,这时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
上官云再无怀疑,跨进大筐,摇动细绳发出信号。
其他人开始争抢其它四只大筐,心急的人甚至拽着绳子往攀爬,仗着武功都不错,掉下去的人不是很多。
大筐升到四五丈高时,上官云看到女兵们开始动手了。
遮天蔽rì的箭矢像一张庞大无比的渔网,扑向可怜巴巴的猎物,这些男人只穿着简陋的盔甲,几乎没有盾牌,面对从天而降的攻击,根本没有防护能力。
许多人做出可笑的举动:抬起左手挡在头顶,好像手里握着一只隐形的铁盾。
反应更快一些的人,转身逃蹿,有的奔向谷北正在上升的大筐,有的跑向最南面的陡坡,那里已经用粗绳与木桩建好多条简易梯路,可以爬上坡顶,顺着入海坡逃生。
上官云已经升到崖顶,俯视下面的场景,确认自己及时逃走是正确的,这支女子军队不是龙王临时拼凑出来,显然已经训练多时,前进、移动、shè击、追逐,全都很有章法。
为什么金鹏堡总是将最有价值的人撵出去呢?上官云忍不住考虑这个问题,马上就归罪在独步王头上。
“向龙王致敬。”上官云冲身边寥寥无几的追随者说,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他是不会被一场失利击败的,“向我的妹妹致敬,你们将要看到,打败金鹏军的人,还是我上官家的人。”
没有几个人明白上官云的话,当云王转身向山里走去的时候,也没人留下来观看“上官家的人”。
谷里没人能跑得过箭矢,只有少数人躲进附近的洞坑里留住一命,也都交出兵器跪地投降。
女兵们显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大部分人继续前进,到南面的坡下待命,另一部分士兵搜索每一处坑洞,抓捕俘虏。
矿洞里的士兵已经本来已经乱成一团,武宗恒与龙翻云根本弹压不住,冲到出口附近的人突然大叫道:“听,快听,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当外面的人开始搬动石块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喜极而泣,虽然只被关了不到两天,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却从此再也不愿走进任何一座洞穴。
最大的石块还没有搬走,从外面透进几缕阳光,接着响起一个声音,女人的声音,“里面的人,说出你们要向谁效忠。”
“龙王,龙王。”再也没人怀疑自己是谁的士兵。
韩萱惊讶得闭不拢嘴,韩芬只是微笑,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山外,金鹏军的长枪兵严阵以待,这是战场,不分男人女人,只有敌人与自己人。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入海坡顶新出现的士兵,就连战场上正在浴血拼杀的士兵们,也有不少人停止战斗,疑惑地抬头观望。
没人比龙军统帅独孤羡更吃惊,这不是龙王许诺过的部族士兵,而是来历不明的女兵,就凭她们能扭转战局?
丞相钟衡本来接到暗示准备护送王后离开,这时又变得犹豫了,凑近独孤羡,寻求他的建议,“左将军……”
独孤羡迅速做出决定,他不能让吃惊表露出来,更不能显出一丁点的犹豫,坡顶竖起的是红鸦旗,就表明这是龙王派来的人,他要做的就是配合,他可以不相信那些女兵,但要相信龙王,“传令下去,发起总攻。”
独孤羡用仅存的手臂拔出配刀,他虽然没办法战斗,仍要走向战场。
龙军还剩下五支千人军,听到号令之后一起向前线进发,在这之后,独孤羡再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的撤退,要么大获全胜,要么一败涂地。
钟衡从前是武官,现在却是丞相,用不着上战场,他犹豫了一会,从卫兵手中要过一柄刀,也催马前行。
这是一场豪赌,既然已经押下全部身家,不妨再加上一条xìng命,说到底,忠心与心无关,它是行动,尤其是关键时刻的行动,今天在战场上奋战的人,将获得龙王最大的信任。
王后坐在帐篷里,用冷漠的表情掩饰内心的紧张不安,家族的噩运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旦逃离逍遥海,她这个石国公主还有什么用处呢?
上官鸿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龙王的救兵来了,全是女兵。”看他的样子,很难说是高兴还是失望。
公主愣住了,身边的许烟微替她问道:“哪来的女兵?”
“不知道,成千上万,全都站在山坡上,马上就要冲下来了,左将军已经下令发起总攻,所有人都参战了,连丞相都拿刀上阵。”
“没错,所有人都要参战。”王后眼前一亮,站起身,“包括我们。”
既然女人能参加战斗,为什么自己不行呢?她与侍女们不都是一身戎装吗?原来只是装装样子,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
“王后……”诸人当中,只有许烟微知道她的撤退计划,所以要提醒一句。
“不需要了。”王后明白许烟微的意思,“龙军就要胜利了。”
王后没有预测能力,也没看到战场实况,但她能从他人的反应中感受到形势的变化,钟衡是个谨慎的老滑头,如果连他都肯上战场,自然是胜算颇大。
在战场对面,上官建翼并不认为自己会输,虽然面临两线作战,金鹏军仍然占据数量优势,龙王看来已经走投无路,竟然让女人参战,虽然数量比预想得多,战斗力却是更差。
坡顶的第一轮箭矢,让上官建翼改变了想法,也让佐将与参谋们的脸sè全都变了。
金鹏军做准备迎战入海坡的奇兵,从来没想过会面对如此众多的弓箭手和如此密集的箭雨。
上官建翼尚能保持镇定,刚要命令刀盾兵换防,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发凉,这是他的杀手本能在起作用,提醒他危险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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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出土
第五百零七章 出土
上官如从未想过要建立一支军队。 . .
她以极为复杂的心情留在香积之国,其中既有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自怜,也隐隐约约怀着一线希望,不管怎么说,既然留下,她希望能为这里的百姓做些事情。
她也从来没将自己当成香积之国的统治者,它就像别人托付给自己临时照顾的孩子,需要细心呵护,但终要归还。
一开始,她做的事情很简单,以身作则,带领贵族女子与奴隶们一起劳动,轮流邀请女奴参加大家族的聚会,这与龙王在军队里的所作所为相仿,皆是希望打破奴隶与贵族之间的隔绝。
前期进展顺利,香积之国甚至产生了世外桃源般的和睦景象,很快,她明白这景象虚幻不实,暗中的一股潜流,将她的努力击毁了大部分。
上官如遇到的最大阻力并非来自贵族妇女——她们自己的地位也不高——而是那些贵族遗老。
遗老们共有百余人,年纪太大而没有被征入军队,这些人数量不多,影响却极大,也最固执,他们管束着自家的妇女,暗地里对奴隶们发出指令,那些与贵族接触过的女奴,随后都要接受私刑惩罚,并到郊外的祭坛长跪悔罪。
上官如从一些女奴身上的新伤痕发现真相,她可以采取强力措施,龙王留在香积之国的士兵虽然不多,也有数百人,是国内最强大的力量,能够轻易击败遗老们的顽固抵抗。
可这些老头子不怕死,有时候甚至主动挺起胸膛要求受罚,最关键的是,许多妇女,贵族与奴隶都有,死心塌地忠于老主人,即使受到不公正的惩罚与命令,也不肯公开指认。
治理香积之国原来只是随意的工作,现在却变得棘手了。
上官如颇感头疼。
恰在此时,几名种花女子发现了一件“宝贝”。
当初为了除掉木老头,龙王纵火烧掉了废弃王宫里的最后一座花魂林,留下黑乎乎的一片土地,有人觉得怪可惜的,就按本国传统,打算在上面广种鲜花,这回不再设置迷宫,让植物zì yóu生长。
种花不需要挖多深的坑,所以种花女们本来无由发现地下的东西,可这件宝物实在有点与众不同,在慢慢膨胀,初时与周围地面混然无别,第二天却高出半尺,再隔一天,已经突起一尺,像一座小小的坟墓。
种花女们先是害怕,很快又从这害怕中生出敬畏,以为这是花神显灵,于是下跪礼拜,悉心照料,每rì早晚浇水施肥,去掉表层焦黑的土壤,期待着它能长出一株与众不同的神花来。
可鼓包与rì俱长,却一直没有种子发芽。
上官如听说这件异事之后,觉得不大对劲,亲自前去观看,只瞧了一眼,她就下令挖掘,并且全神戒备,希望待会自己不要手软。
土包里是一枚巨大的“种子”,外面包裹着奇特的硬壳,对很少见到金属的当地女人们来说,尤其显得不同寻常。
“花神的种子,这是神明给予主人的恩赐。”种花女坚持将上官如称为主人,怎么也改不掉。
“这是人,不是神。”上官如知道自己挖到了什么。
木老头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事隔半个多月,他竟然奇迹般地“出土”了,作为“种子”,个头很大,作为一个人,就显得非常小了。
很快,真相揭晓,种花女用木锨小心地将“种子”翻过来,原来硬壳只有一半,下面是衣裳褴褛、奄奄一息的木老头。
木老头是绝顶高手,可他仍然很小心,身上总是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在他被俘的时候,没人愿意接触他,那副软甲的尺寸也不适合正常人,因此一直留在他身上。
花魂林大火燃起,木老头上天无门,唯有入地七尺,他顶着软甲,另选一处地方用双手掘出深坑,然后以内功震动上面的浮土,在大火烧来之前将自己掩埋,又以龟息术控制呼吸,可也因此没办法运功回到地面。
火焰过后,一切痕迹消失无踪,后来的搜寻者既没有挖到他这里,也没挖那么深。
木老头差点就被活埋。
他能在地下活半个多月,还能自己慢慢顶起土层,在许多人眼里,与神也没有多少区别。
上官如再次面临艰难的选择,她不想杀人,上一次木老头就是中了她的计谋才被“烧死”的,她没办法再杀一次,可放过这名老魔头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命人将木老头送进一座地下监牢里,这原是贵族关押不听话奴隶的地方,设有香积之国罕见的铁门,一共三道。
食物与清水都放在木老头身边,然后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就是上官如能做的事情了,她甚至说不清到底希望老魔头是生还是死。
木老头再次证明自己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三天之后,他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我饿……”
食物早已一扫而空。
一旦恢复部分体力,木老头开始述苦了,有时候看守听烦了,走得远远的,他也自言自语下去,“嚼草根,吃虫子,暗无天rì,啊,我领悟了,我领悟到真正的奥秘。”
上官如听到看守的报告之后,心里生出一丝歉意,她没有动手杀人,可是让木老头生不如死,反而更加残忍。
她去探望木老头。
木老头发生了变化,外表更加瘦小,像是皱巴巴的婴儿,神情变得最明显,既不是武功高强时的霸道蛮横,也不是武功全失时的虚伪谄媚,他好像经历了无数考验与磨难的哲人,终于达到乐天知命的境界。
“好姑娘,真高兴又能见到你。”木老头似乎对十几天的非人生活并不挂怀,语气平淡,脸上甚至挂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可是我不能再让你杀人。”
“我知道,我以你的名义杀人,是没有道理的,也是自欺欺人的,每一滴鲜血,每一条人命,都是我自己的罪业,转不到别人身上。”
上官如见识过木老头骗人的本事,所以不怎么相信他现在的表现,“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不会杀你,会一直让人给你送食物,但你永远也不能出去。”
“我愿意留在这里,好姑娘,就当是为过去的行为悔罪。”
上官如离开了,仍然不相信他的话。
花神的传闻流传了一阵就淡下去了,很少有人知道木老头又活了过来。
上官如偶尔会去看望木老头,既是为了保证看守严密,也是为了聊聊天,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士兵与奴隶把她当作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贵族则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她。
木老头还跟从前一样喜欢说话,就算是演戏,他演得也非常好,总能跟她说到一块去,正是他,建议上官如向女奴们传授武功,迈出建立军队的第一步。
“香积之国的问题是奴隶们不愿反抗,这是他们几代人上百年的生活传统,早已根深蒂固,可根再深,也能挖断,教她们武功,让她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自然就会生出反抗的意志,只要别练得太厉害像我一样进入魔道就行。”
上官如笑一笑,没有同意,可是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她认真考虑木老头的建议。
第一件事是两名奴隶女子破天荒地打起架来,抓掐抠挠,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调查结果让上官如感到脸红,她们两个竟然是在为一名士兵争风吃醋。
士兵本是陀能牙手下的刀客,因为年纪有点大,身体残疾,留在了香积之国,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成为风流人物,与至少十名女子保持着关系,而且他并非个例,那百余名士兵几乎个个都受到女人们的欢迎。
上官如不是小孩子了,可对这种事还是无法理解,木老头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立刻看出症结所在,“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这是自然之道,人力是扭不过的,香积之国的人过得太清闲,出现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的确,香积之国物产丰富、地广人稀,大部分农作物都不需要太多照料,奴隶们的主要工作是种植名花药草,这是该国与外界主要的交换货物,也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学习武功消磨时间,似乎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接着,另一件更紧迫的事情发生了。
龙王从香积之国西北边的大森林里带出数百名野人士兵,一部分继续跟随他进入西域,也有人重回森林,他们将香积之国描述得如同天国一般,激起了个别村落的野心。
香积之国的贵族们曾经依靠装神弄鬼阻止野人入侵,如今这一招再也不好用了。
好在野人数量不多,各村落之间也很少联合,几十个人,甚至是几个人,就敢入侵抢掠,食物、牲畜、女人,都是他们的目标。
仅仅依靠那百余名士兵,显然没办法拦阻森林里的野人,上官如于是决定建立一支女子军队。
女人在体力上毕竟吃亏,香积之国也没有多少兵器,上官如想起当年的“封口流花”,弓箭似乎天生就是体弱女兵的最佳武器。
上官如与龙王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内容基本全是公事,即使在龙王大婚之后,这种联系也没有中断,有时候只是一句话,或是一张列表,告知物资若干已经运抵,龙王的回信则表示已经收到。
建立女子军队的事情,自然也在信中告知龙王。
跟绝大多数人会有的正常反应一样,顾慎为开始时没有看重这支军队,甚至将它当成上官如的玩具,觉得她又想恢复“十公子”的身份。
直到一个月之后,顾慎为突然改变了态度,鼓励上官如扩大军队规模,甚至派去五十名擅长弓箭的野人亲兵,由他们充当教习。
那时的顾慎为还没有想到入海坡奇袭计划,他只是觉得,拥有一支隐秘的后备力量,即使再弱小,早晚也会用得上。
上官云潜往香积之国劝说妹妹时,差点发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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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练兵
第五百零八章 练兵
上官云有一个宏伟的梦想,香积之国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他羡慕龙王的好运气,竟然在逃亡过程中遇到这一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国家。
他的梦想是这样的:以璧玉城为核心,兼并整个西域,西到疏勒,东至楼兰,占据逍遥海为中转,将香积国作为最稳固的后方。
上官云不顾危险跑到香积之国,劝说妹妹归降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关键的是他想想亲眼看看这片土地。
一路所见令他深到震撼,香积之国可能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拥有一大片肥沃的未开垦土地,在那帮愚蠢贵族的治理下,人口却少得可怜。
森林、高山、河流、传说,成为香积之国最好的掩护,从地势看,它不属于西域,仅有两条道路与之保持着细若游丝的联系,一条路位于西北方,此前要穿越广袤的沼泽与无垠的森林,第二条路即是乌山中的小道。
上官云不打算将这片土地再次封闭,恰恰相板,他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开辟更顺畅的道路,向香积之国引入大量人口,两三代人这后,它不仅会成为粮仓、药仓,还会成为“人仓”,为金鹏堡提供无穷无尽的士兵,直到那时,西域才称得真正能与北庭、中原三足鼎立。
他没机会向妹妹提起自己的宏伟梦想。
上官如变了一个人,转变过程与三哥截然相反,一个从好杀强横走向拒杀柔和,连真正的兵器都不愿使用,另一个由深情放浪跳入杀戮的深渊,从此再不回头。
但她有一点没变,仍揣着一颗热情跳动的雄心,她本人对此尚未发觉,上官云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香积之国的都城在她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城内的植物得到约束,大量空闲的地方重新恢复为居住区,提供给从前的奴隶,上官云到的时候,她正组织人力维修摇摇yù坠的城墙。
上官云由此判定,如妹妹仍是典型的上官家子弟: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沮丧悲观,骨子里都是统治者。
那些甘居人下的同族子弟,都不配姓上官。
第一次会面之后,上官云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说服妹妹。
上官如很高兴见到三哥,同时也很惊讶他出牢之后的选择,并对此直言不讳,“三哥,你这是在背叛自己。”
“你不也一样?”
“我那时年少无知,没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无所谓背叛。”
“年少无知?”上官云面露微笑,回想少年时代的自己,他虽然年少,却不无知,早在十三岁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形成一套理论,不管是教书先生张楫,还是独步王,都没办法说服他。
所以,他的确是背叛了自己,如此彻底,以至于有时他会感到一丝悲哀,好像从前的自己遭到了谋杀,“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上官如点点头,没说自己的主意是什么,上官云也没问,他就此放弃劝说,以此表示对妹妹的尊重,两人抛掉野心,就像普通的兄妹一样,闲聊往事,评述亲友。
上官云不受约束,可以都城内外任意行走,他与那群护卫的到来,在女人们当中引发不小的sāo动,上官云放任手下自行其事,他本人拒绝一切诱惑,只是细致地观察风土人情,为未来的伟业制定计划。
一定要夺下香积之国,不惜代价,上官云已经下定决心,一度,他甚至想当时就发动政变,很快就放弃了,自龙王来过之后,此地的形势已经与从前不同,都城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能传到逍遥海,只要少量龙军赶来救援,他就会陷入重围。
他不想得而复失。
上官如正在训练的军队,他也看到了,正因为看到,才没有当回事。
当时发生了一件巧合的事情,西北边的森林里又跑出来几伙野人,sāo扰城外的居民,上官如将完成初步训练的上千名女兵尽数派出,将野匪赶回森林,同时在林地边缘修筑工事,准备长期防守。
上官飞看到的只是一群唧唧喳喳的女人,正拿着简陋的木刀劈来砍去,跟石堡里小孩子的游戏差不多。
他丝毫没有想到这会是一支军队的雏形,训练女刀手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值得注意,至于上官如,就不仅正常,而且理所应当。
上官云很快离开,上官如训练军队的计划继续进行,她有点上瘾了,通过训练女兵,不仅培养了一支可以防御国家的力量,也实现了她最初的许多目的,比如让奴隶与贵族融合,比如女人们争风吃醋的确大幅减少。
奇怪的是,这两件事情都在木老头的预料之内。
“人心如此。”木老头成了哲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的身体基本恢复,可是功力却一蹶不振,只恢复到六七成,还能算是高手,但再也没有纵横西域的实力了。
“人心总是后知后觉,有多大本事就有多大想法,像我,武功低的时候,低三下四地拜师求艺,武功越高,脾气越大,等到无敌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睥睨天下人了。所以,管好你的女兵,别让她们变得太强。”
无需木老头的提醒,上官如也不可能传授高深武功,她摒弃一切金鹏杀手的训练方法,只教给她们最基本的刀法,然后就是苦练弓shè,目的是想让国中的女人们有事可做。
女兵越来越多。
顾慎为大力支持,不仅派来五十名师父,还送来许多铁簇,至于短弓与箭杆,香积之国尽可就地取材。
五十名弓术师父大都是龙王的野人亲兵,他们的到来还解决了西北方的侵扰问题,通过谈判,双方达成了和解,在边境地区建立集市,十天一开,互通有无,香积之国由此又得到一批现成的弓箭。
入侵的威胁已经解除,上官如仍然不停地训练女兵,借口是让女人们dú lì。
木老头坐在监狱里,有足够的时间分析上官如的每一个行为,所以最后是他指出上官如的真正想法,“你希望用这种方式与龙王保持联系。”
龙王已经有妻子,上官如觉得自己早已忘掉那份牵挂,被木老头一句话点醒,才清楚地看到内心隐藏的期望。
训练女兵已经成为她与顾慎为书信往来的主要内容,大都非常简单,比如“某女今rìshè至百步以外,虽未中靶垛,膂力可佳”,从不涉及人数以及装备这些话题。
顾慎为的回信也很简单,总是三言两句说完逍遥海目前局势之后,随便提及正扩大中的女兵军队,无非“shè手第一求远,准头尚在其次”之类的常识。
在顾慎为的命令下,这些书信全都秘密传递,夹杂在其它公文之中,其实即使有人偷看到几封,也绝想不到其中一笔带过的女兵已经扩充到惊人的数量。
为了防止有人无意中泄密,顾慎为还渐渐收缩前往香积之国的通道,减少物资运送,只允许最受信任的人往来。
上官如保留着所有顾慎为的来信,被木老头点醒之后,又拿出来,独自看了一遍,每一封都没落下,读完一封喝一小口酒,时常嘴角带笑,全部读完之后却失声痛哭,一醉至天明。
此后,她将书信更稳妥地收藏起来,开始狂热地投入到训练中去。
需要转移情感的人已不再是香积之国的女子。
她也想到过,自己训练出来的女兵迟早会被龙王用到战场上,参加无止尽的杀戮,还是木老头替她排解心事。
“你没有选择,香积之国已不是世外桃源,龙王战败,金鹏堡、北庭、中原都会争先恐后地进来占领这里,手段将比龙王狠辣百倍,你会失去立足之地,被你保护的女人们将成为男人的战利品,所以,必要的时候,她们不是为龙王作战,而是在保护自己。”
不仅如此,木老头还教给她许多练兵诀窍与排兵布阵的兵法,“都是从前闲着没事学的玩意儿,纸上谈兵,怎么用还看你自己。”
木老头十分谦虚,上官如有时候甚至会不好意思,但她管住自己的善心,防止第二次上当。
终于,顾慎为决定动用这支对整个西域都是秘密的军队。
从一开始制定奇袭计划的时候,他就怀疑陀能牙的军队根本无法保密,对人心,他从来没有幻想,龙军正处于岌岌可危的时期,骑墙观望几乎是所有正常人的反应,惩罚与拉拢都不可能堵住全部漏洞。
他要做的只能是备好后手。
顾慎为以追查内jiān接管军队的名义单独离去,实在上是去接应远道而来的香积之国女兵。
一共八千余人,远超他的预期,虽然训练时间有长有短,尚未完全成熟,但已经可堪一用,只要能以箭雨将敌人挡在近战距离之外,她们在战场上将不输于任何男兵。
顾慎为详细规划路线,在不得不经过某些部族村寨时,就派出先锋军将其包围,以龙王的名义要求他们若干天之内不准离寨半步。
最后,共有七千人到达入海坡。
上官如本人没有来,她拒绝参加战争,也拒绝在这种时候会见龙王,但她派出了武功大打折扣的木老头,“不准你杀一个人,只要保护龙王的安全。”
木老头抑制住内心的兴奋,郑重地接受这项任务。
顾慎为早已在书信中得知他的地底重生,因此没有特别意外,但是给木老头的第一个任务就与杀戮有关,“跟我一块去暗杀敌军统帅。”
龙王在战争除了稳定军心,没有太大的用处,所以顾慎为想,为什么不发挥自己的特长呢?他是杀手,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受到身边所有人的反对,但也会出乎所有敌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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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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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龙军只是努力自保,阻挡金鹏杀手的渗透,顾慎为从未试图派人到对方军营里行刺,他有自知之明,相对于军事实力,双方在杀手方面的差距更为悬殊。
上官建翼并未因此放松jǐng惕,在他身边,永远都有至少五十名杀手环绕,形成三到五层防御圈,覆盖百步以内,只有得到许可的人才能通过。
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暗杀,但是反正独步王指派了大量杀手,不用白不用,他们就像是帝王御赐的仪仗,已经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杀手数量表明了他在王主心目中的地位,而他此次出征获得的杀手达到百名,数量之多,从无先例。
不管是战前还是战时,杀手都对前线不感兴趣,或者说表现得不感兴趣,所有人好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冷酷,不要说普通士兵,就算是将官,也不敢靠近他们,迫不得已经过的时候,无不缩手缩脚,恨不得脱光衣服表明自己没有武器。
杀手是军营中特殊的一群人,无事可做就是最大的功劳,战争输赢与他们无关,翼帅的死活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因此,顾慎为昨天傍晚在进入军营大门时未遇到丝毫阻碍,但是没走出多远,就开始遇到杀手一关又一关的询查。
“什么人?”
“云王信使。”
顾慎为带领女弓手军队前进一段路之后,觉得上官如指定的几名将领非常可靠,于是留下地图,详细指明路线,约定每rì行程,他与木老头提前出发,跑在前面打探情况。
上官云反客为主暗中掌控武宗恒的军队,荷女等人策划的暗杀行动,他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插手,他要的不是小山谷里的胜利。
荷女破坏了上官云的陷阱,本意是要提醒龙王不要上当,却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上官云发现计划失败之后,临时派出两名信使,向上官建翼邀功。
顾慎为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混入金鹏军营地,这时终于找到了机会。
信使是在凌晨时分翻越入海坡的,为了避开龙军的监视,绕了一个圈子,途中遇到伏击,一死一被俘,被俘者在供述有用的信息之后,也遭到杀害。
木老头拒绝杀人,只肯帮龙王控制目标,“我向好姑娘发过誓,绝不再杀人,就算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我也只能轻轻地教训一顿,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重生之后,我不再撒谎,说话算话,誓言全是真实的。”
顾慎为对木老头连一成信任都没有,不过他试探过了,木老头的功力的确没有完全恢复,可能永远也无法当顶尖高手了,他要是再敢像从前那样飞扬跋扈,活不过三天。
现在的木老头,不只是受托保护龙王,其实也受到龙王的保护,他的仇家遍布西域,要是听说他功力衰减,会排队前来报仇。
所以,木老头负责抓俘虏并折磨俘虏,后一项任务简直是他的爱好,可如今的他已经变得谦虚谨慎、乐天知命,所以动手之前先要道歉,“小兄弟,把你活着肢解,决不是为了取乐,我只是听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你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缩短过程,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身高三尺多一点的小老头,本身就像是妖魔,俘虏还没有受刑,就已经吓坏了,当对方说出“感同身受”四个字的时候,眼睛突然像宝石一样发光,好像守财奴见到了金山,俘虏马上明白,自己的痛苦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快乐。
“求你了,我全招,一切。”
顾慎为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木老头却只得很小的满足,折磨程序刚刚开始就被叫停,他不得不遗憾地将俘虏交给龙王,看着他被杀掉,好像是一盘美味佳肴才上桌就被扔进垃圾桶。
“龙王,我要向你认错。”
“嗯?”
“我刚才没控制住自己的魔心,总想着血肉模糊的场面,唉,求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做这种事,我怕自己经受不住考验。”
刚才的事情就是一种考验,俘虏从木老头目光中看到的可怕神情,顾慎为也看到了,因此确定,这个老魔头出土以来的一切行为都是在装模做样,至于目的无非是恢复全部功力。
他或许仍在觊觎无道神功。
顾慎为知道该用他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
木老头的特征太明显,易容也无法掩饰,所以顾慎为一个人扮作信使,进入金鹏军营地,接受严格的盘查,丁点破绽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腰牌、令牌。”
腰牌是金鹏堡的标志,令牌是金鹏军的通行证,顾慎为一一展示。
十几步之后,又是一关,几名杀手拦住他,从头到脚地反复打量,目光好像穿透了衣裳,“交出兵器。”
顾慎为将一柄匕首拿出来,他的刀剑都交由木老头保管,身上只有这柄匕首。
第三关的杀手当中有一名刀主,检查得更细致,尤其是信函,一再确认上面的封印是三少主本人的,然后还给信使。
顾慎为迈步继续行进,刀主突然问道:“往常都是两个人,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
“路上遇到龙军伏击,赵标遇害了。”
赵标是一名金鹏杀手,刀主听到这个消息,微微吃了一惊,“赵标遇害,你却能活下来?”
“我比较幸运,伏击者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赵标,我没有停留,催马快跑,才保住xìng命。”
顾慎为没有多做解释,对方自会理解,有经验的伏击者总是先对最强的目标下手。
刀主似乎还有点疑惑,“你跑得那么快,怎么知道赵标死了?”
“我猜的,落到龙军手里,还有得活?云王……三少主的这封信很重要,如果你一定要问清细节,先让人把信交给翼帅。”顾慎为装出急迫恼怒的样子,故意在上官云的称呼上含糊其辞,从俘虏的嘴中他得知,上官云的亲信都称其为“云王”,但是当着金鹏堡的人,最好叫他“三少主”。
刀主哼了一声,说不清是不满信使的脾气,还是瞧不起“云王”,“去送信吧。”
顾慎为不是第一次深入敌群,早在金鹏堡受训的时候,他就在学徒残杀时用过这一招,只是难易程度天差地别。
接近上官建翼的道路并没有因为刀主的允许而通畅,接下来还有第四关,一名白衣院的参谋要过信函,检查外观之后亲自送进主帐,信使只能等在外面,附近全是卫兵与杀手,虽然与翼帅只有一帐之隔,却寸步难行。
现在也不是暗杀的最佳时机,顾慎为老老实实地等着,如果那封信能引起上官建翼的兴趣,或许会召见信使问几句话。
事实证明,上官建翼对侄儿并不重视,白衣参谋出来,交给信使一份回执,挥挥手,“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信使无处可走,明天就是决战时刻,他不可能再顺着入海坡回三少主身边,但这些话用不着对参谋说,顾慎为顺从地离开,到了外围,才向一名军官说明情况。
“留下吧,明天的大战百年一遇,西域很少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我把你编入翼帅卫兵队里,你就能目睹金鹏军大获全胜的盛况,立一小功,还用不着上战场,哈哈。”
军官很好说话,因为他分不清金鹏堡这些人的区别,谨慎起见,将三少主信使也当成杀手对待,反正这个人已经通过检查,责任不在他身上。
顾慎为就这么留下了,次rì上午,站在上官建翼侧后二十步以外,身穿金鹏军的盔甲混杂在一群卫兵当中。
站在敌人的角度观看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顾慎为越来越认同独孤羡的观点:除非敌人犯错,以少胜多是不可能的。
战场上,勇猛的龙军一直占据着微弱的优势,但是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伤亡代价,即使以一敌二,最后也会死伤殆尽。
金鹏军还是犯错了,上官建翼猜到入海坡会有奇袭,可是对龙王兵力的估计严重不足,还有上官云的信,都让他对这次奇袭不是很重视,派出的长枪兵,都是从西域各国强征来的仆从士兵,士气与战斗力都很弱。
这将是重大错误。
他更不会想到,在这种时刻,对方的领袖竟然会站在自己附近,只需迈出几步,就能发起一次暗杀。
这将是致命错误。
入海坡上,数千支箭矢像暴雨一般倾泄而下,手持长枪的士兵们毫无防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飞来,或者选择转身逃跑。
他们是被迫参军的士兵,故国沦陷,身在异乡,以为参加的是一场必胜之战,当xìng命遭到威胁时,只有一个选择。
现场将领下令进攻,可这是一道斜坡,许多地段颇为陡峭,想从下往上进攻,尤其敌人全是弓箭手,根本就是送死。
金鹏军右翼的长枪兵成为第一批逃跑者,部分固守阵线的人,几乎全都死于密集的箭雨之中。
上官建翼还有选择,只要收缩阵线,引诱坡顶的女兵们下来,一轮骑兵冲锋就能将她们彻底冲跨,他相信,在贴身战斗中,女兵的劣势将显露无遗。
暗杀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来自于一只酒桶,它与其它酒桶堆放在翼帅身后不远,从前线撤换下来的将领,立功者有资格从上官建翼手里接过一碗美酒。
木桶四分五裂,蹦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
杀手们尚能各守其位,卫兵们却有点慌乱,一窝蜂似地拔刀抽剑,冲向突然冒出来的刺客。
顾慎为也在这群卫兵当中,手里握着分配给他的弯刀,在冲向木老头的过程中,他有一次机会,比任何时候都靠近上官建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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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溃败
第五百一十章 溃败
多年以后,仍有许多人从逍遥海打捞出锈迹斑斑的兵甲,每到这个时候,关于那场战斗的传奇故事又会被拿出来大谈特谈,香积之国女兵和金鹏军统帅的离奇死亡事件,都是其中最被津津乐道的部分。
与所有的传奇一样,这两件事都遭到极度夸张,听众——不分男女——更喜欢听女兵们如何勇猛地冲入敌群,好似神兵下凡,砍瓜切菜般地击败兵力数倍于己的敌人,以至于香积之国女人的剽悍名声近人皆知,连大雪山剑客都显得稍逊一筹,更不用说该国的普通男人。
事实与此相差甚远,香积之国的女兵从始至终没有下山参加战斗,她们是弓箭手,必须依仗距离的保护,真正与金鹏军浴血拼杀的仍是正规龙军,包括香积之国的男兵。
但她们仍然给予战役双方极大的震撼,西域各国大都位于一马平川的地方,骑兵向来是战斗主力,站立不动的弓箭手很难在快速驰来的战马面前安全存活,因此,从来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建立这么大规模的步兵弓弩队伍,即使最擅弓shè的北庭,shè手们也要骑在马背上。
七千余名女弓箭手,齐shè的时候,简直就是狂风暴雨,在这场战役中被shè死的金鹏军士兵,每具尸体身上最少都有三支箭,纵然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也逃不过这样的攻势。
女兵居高临下,避开了金鹏军中最具实力的骑兵,她们从一开始就接到龙王的严令,绝不下山。
在击溃金鹏军右翼防线之后,女弓箭手们也只是前进百余步,在入海坡半腰处停下,继续shè出大量箭矢,直到战斗彻底结束,才下山与龙军合并。
金鹏军本来还有机会,上官建翼可以向左侧收缩阵线,脱离女弓箭手的shè击范围,对方要是继续坚守在入海坡上,对山下的战局将失去意义,如果下山,会不可避免地卷入混战,暴露女兵固有的体力弱势。
可上官建翼再也没办法发出命令了。
关于他的死亡,传言更加匪夷所思,很少有人怀疑这是龙王的手笔,可是令所有人——包括当时在场的目击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龙王从未现身,他好像真的拥有神魔的力量,能够隔空杀人。
可以肯定的是,木老头不是凶手,他在酒桶里藏了将近六个时辰,遵守诺言,仍然不肯杀人,跳出来吓了大家一跳,随后就混入士兵群中,在无数双长腿中间乱蹿,比老鼠还要灵活,比飘絮还难以捕捉。
当然,他没办法一直这样跑下去,可是等到金鹏军溃败的时候,就没人在意他了。
木老头在上官建翼附近成功制造了一阵混乱,近百名杀手混杂在士兵当中,反而施展不开手脚,所以他们严守不动,同时喝斥手忙脚乱的卫兵们各回原位。
直到这时,上官建翼左右的参谋与将领们才发现,向来反应迅捷的翼帅,意外地保持着沉默,对身边的混乱视而不见,远处正在失控的战场局势,也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翼帅……”他最信任的一名参谋小声叫道,轻轻碰了一下,发现金鹏军统帅已经死了,这名参谋犯下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失误,没能管住嘴巴,惊讶地大声叫道:“有刺客!”
刚刚稳定下来的混乱立刻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外围扩散,在参谋的这一声叫喊之后,即使是地位最高、最能随机应变的人,也没办法稳定军心。
上官建翼遇刺,负责保护他的杀手们将要大祸临头,可就是他们,保持镇定,两名刀主分工协作,一人保护翼帅的遗体,另一人拔出狭刀,高声命令道:“所有人留在原地,擅动者,斩!”
杀手的威严发挥了作用,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金鹏军帅旗附近恢复平静。
但也正是这些杀手坏了大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抓住那名刺客,木老头声东击西的花招瞒不过他们,真正的刺客肯定另有其人,而且还没有逃走,就混在周围的人群中。
在大厦将倾的危急时刻,最迫切的需要是站出来一位领导者,能够代替统帅下达命令,挽救战场上正在崩溃的局势,即使不能取胜,也可以从容撤退,保住金鹏军的主力。
金鹏军三名副帅都有这个资格,其中两位在最前线督战,只有一位留在上官建翼身边,按理说,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为临时统帅,可是刚张嘴说出一个“我”字,就被杀手喝止。
杀手们的镇定之下隐藏着难以遏制的惊慌失措,按金鹏堡的惯例,主人死了,杀手都要殉葬,尤其是上官建翼这样的重要人物,王主绝不会放过他们。
除了自己人,杀手们已经不相信任何将领、参谋、卫兵与随从。
两名刀主被逼到绝路,立刻抓住刺客成为仅有的救命稻草,他们像是临死挣扎的野兽,军衔、身份、战争,都毫无意义,即使这时天塌地陷,也要找出刺客。
可他们的控制力只能覆盖很小的范围,前线的崩溃如同反涌的海cháo,正向后方席卷而来。
在杀手们身后,迟迟没有接到命令的数万后备军,耳闻目睹战场与帅旗下的两场惊变,恐慌比所有人来得都更猛烈。
突然之间,好像有一个声音同时在后备士兵们的脑中响起,旗帜与兵器成片地倒下,骑兵调转马头狂奔,步兵一边跑一边解盔卸甲,以减少负担。
帅旗之下成为唯一平静的孤岛。
一名刀主停住了,杀气腾腾的目光落在卫兵队中的一个人身上。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瞬间领悟了一切,刺客就是三少主上官云派来的信使,昨天傍晚他对这个人还进行过盘查。
他当时就有一种奇怪的jǐng惕,不只是因为信使孤身一人、相貌陌生,谁都知道上官云喜欢从石堡外面收拢手下,而是由于某种隐隐约约的直觉,他当时没有抓住,接着又忘在脑后,现在他明白了。
这名信使是杀手,虽然掩饰得非常好,从走路姿势到说话语气,几乎没有一点杀手气质,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怎么都无法消除的,只有见惯尸体习于杀戮的人,才能同样感受到这一点。
“他……”刀主最初想说“他是刺客”,第一个字出口之后,灵感迸发,想临时改成“他是龙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刀主与这一群杀手可能就有救了。
刀主兴奋得涨红了脸,但他来不及吐出后面三个字,就在他孜孜不倦忙于寻找刺客的时候,前线的溃败之cháo已经涌来,没人能阻这股力量,就算是独步王亲临,也无济于事。
帅旗下面的人忍耐已经到头,即使狭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要转身逃跑。
信使跑得比谁都快,更证明他不是一般人。
刀主追上去,大军的溃败在他眼里就跟不存在一样,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追上信使、杀死信使、证明信使就是龙王,甚至没想到要招呼同伴。
刀主的身法依然灵活敏捷,自信武功不在龙王之下,横冲直撞的逃兵挡不住他,谁也别想在他眼皮底下跳走。
那个矮小的老头又出现了,但刀主不会再中计,仍然紧盯目标。
木老头从信使身边经过,以更加灵活敏捷的步法穿梭于腿脚与马蹄之间,冲向刀主,却没有出手,“我只是送刀剑的。”他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消失在烟尘里。
刀主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也无意思考,除了信使,谁也夺不走他的注意力。
顾慎为扔掉弯刀,拿回自己的刀剑,让他感到轻松自在,好像憋闷一个冬天的人,终于呼吸到chūn天的清爽空气。
失去指挥与组织,千军万马也只是乌合之众,没什么可怕的,他没有回头迎战,也没有放慢脚步,更没有加快。
在那名紧追不舍的刀主接近的时候,顾慎为从一匹奔驰而过的战马肚子下面闪身横向蹿出,骤然止步,转瞬之间,两人位置互换,顾慎为站在了刀主右侧。
一剑足矣,刺杀上官建翼时,他没有使用兵器,好像有酒无菜,滋味寡淡,这一剑终于让他得到些许满足。
人慌马乱的败逃cháo流中,没谁注意到这一剑,唯一猜到真相的刀主死了,龙王亲自出手暗杀上官建翼的事情就成了秘密。
顾慎为绝不会炫耀这种事,木老头更愿意将这件功劳揽到自己头上,有时候吹过头了,他会忘了自己已经发誓不再杀人。
明知回堡之后死路一条,金鹏杀手们却没有一个人逃亡或是投降,少部分死在乱兵之中,大部分尽职尽责,护着翼帅的尸体,历尽艰辛去向独步王认罪。
独步王如何处置这批杀手,传言很少,大家更关心上官建翼的死因。
金鹏军统帅死于罕见的毒药,刺客将一根钢针刺入他的后脖梗,立刻见效。
晓月堂一度成为最大的嫌疑人,尤其是在大战期间消失不见的荷女,她的武功与秘术,都足以进行这场暗杀。
可荷女根本就不在战场上,她带着初南屏,还有两名同门弟子,紧紧盯住上官云的去向。
她曾经被晓月堂俘虏过,后来加入了这个门派,她和上官如在香积之国中过**,险些成为祭坛牺牲,后来这个国家灭亡了,对这两者,她没办法报仇,只有上官云和夏氏三雄中仅剩的老2,是她一定要杀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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