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暖阳TXT下载暖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暖阳全文阅读

作者:爱看天     暖阳txt下载     暖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2鹏程万里

    夏院长帖子没送出,人家小外孙也哭的停不住,一时也担心的不敢走。

    最后还是夏妈妈哄住了儿子,指着院子里那棵白海棠树道:“你哥哥最喜欢这棵树,他让你留下来照顾它,你照顾好了,等其余果子红了,哥哥就回来了。”

    夏志飞擦擦眼泪,抬头去看周围的大人,似乎在寻一个凭证。

    顾白蕊忙道:“小飞你还记得吗?去年腌的海棠脯,你哥最喜欢吃了,前两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腌果脯呢。”

    夏志飞不哭了,闷不吭声地扛着铁锨夹着木板去树边搭了个窝棚,死活不肯离开那棵海棠树一步。他哥喜欢,他就给哥哥守着,一颗果子都不让鸟雀啄走。

    夏院长看的瞠目结舌,尤其是看一个半大的小孩儿把树下一个石墩子轻轻松松地扛起来挪到一边,蹲在那一脸认真搭窝棚,当真有点泥瓦匠的架势。他师兄当年可是不会这个,大家劳动的时候拔草都是跟人现学的,老院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嘟囔夏家两兄弟一个有脑子一个有体力,这要是合起来可就无敌了。

    曾老笑道:“小飞像他爷爷家那边的人,石三老头家底子好,孩子长得壮实。要是夏阳身体也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他啊,太逞强,身上兼着的事儿太多,又总想十全十美的完成,到头来只把自己累的够呛,唉。”

    夏院长对自己收的这个状元学生向来是夸赞有加的,只是也觉得夏阳过分苛求了,提起小徒弟那是又知足又心疼,跟着叹了一句道:“是啊,上回跟夏阳一起去鹏城,一路上还是他在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凡事能想到的,全都打点的妥当,是个细心认真的好孩子。”

    曾老跟着眼睛弯了弯,说起外孙笑的一脸的慈爱。老先生把夏阳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十数年寒窗苦读才养出了这么一个好孩子,说起夏阳他老人面上也是有光的。

    “那,他们请你去参加书画展,师兄你真不去了?”

    “不去。”曾老看着自己小外孙,脸上也没什么恼意,只淡淡道:“我靠自己的本事谋生,不吃祖宗饭,人各有志,实在聊不到一处,见了又怎么样?”

    夏院长本也就是问问,他对那个族里的事儿知道的少,大概也只是怕曾老得罪了族人亲戚,略提了提也就放下了。

    两个老头聊了一阵,见夏志飞还在那折腾那个小窝棚,笑呵呵地过去给他搭了把手,一边一个蹲在那认认真真的帮小孩弄好。

    夏志飞不仅给自己盖好了,旁边还给蒋七元也弄了一处,他央求外公给七块钱那小窝棚提上字,老先生便笑呵呵地拿笔真给写了个“七元居所,谢绝参观”。

    夏院长在一旁看着,直笑着摇头,再看到手里的请帖,心里长叹一声倒是也痛快许多,只觉师兄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族内画展的事儿还在办着,帖子发了不少,但是去的人并不多。早些年的时候大家躲着这个姓,谁敢提自己是八旗子弟?如今这几年刚好些,就有人按耐不住了。不过祖上真有些身份的,并没有参与,他们如今大多改了姓氏,多以金、王二姓为主,从事的工作也跟普通人一样,亲王家的曾孙女儿做了京城毛纺厂的退休女工,贝勒家的后人当了教书匠,都在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一些个人还是以家族名义开了书画展,去的也不少,不过正儿八经下了贴子想邀请来的那几位有本事的老爷子可都没动弹,一个个躲在自己院子里享清静。

    负责书画展组织的人里有那么几个老字辈的,对此颇有意见,他们知道曾老的字好,尤其是曾老来,曾老当年教过的那些学生也必定回来捧场,当年喊一声校长可不是白喊的,那些学生至今仍带着尊重。

    书画展布置在一处敞亮的小展厅,这里是租借来的,来的人里也多在三五成群的互相打招呼结交。有瞧见组织的那位白眉白发的老先生,也上前去打了招呼问好。因为来的都算是懂文墨的,见了难免会问一句曾老,“怎么先生没来吗?我还以为能在这看到他的字儿呢。”

    那位白发老人面上带了几分不痛快,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客气道:“他的字我瞧着也是一般,学宋徽宗的‘瘦金书’未成,变成了‘自成一体’,不过尔尔。”

    问话的人声音一顿,旁边的人忙在他耳边说了白发老先生的尊号,是一位叫丘澄的,在京城里也算一位颇有名气的书画家,虽比不上曾老和夏院长他们,但是也有几分成就了。那人忙谦恭几句,这才哄得丘老先生脸色和缓起来。

    “我对铭德再了解不过了,他的书法……”丘老笑了一下,眼神里带出一种自傲的神色,对曾老的评价说的颇有些随意,像是在开一个朋友的玩笑话。“他的名气,比他的学识大多了。”

    对面原本听着他们说话的年轻人立刻惊喜道:“我就猜着您一定了解曾老先生,原来你们有交情!我这里正好有一副辗转求来的字画,您给我看看,是真是假?”

    那人打开却是一副山水图,远山含黛,用笔挺拔,旁边提着一行小字,字迹行云流水似的畅快。

    “这画的还可以,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是假的。”丘老粗略看了一眼,指着那提字点评道,“铭德的字要比那含蓄些,不会一个字笔画很粗,一个字的笔画很细。行话叫‘皮匠刀’,一刀深,一刀浅,故作波杰……再往深里说,就太专业了,探讨的话你知道这些也就足够了。”

    “既然丘老说是假的,那必定是真不了!多亏遇见您帮我看一眼,呵呵。”那位也匆匆收了画,跟这位丘老寒暄起来,一时周围的人也纷纷开口恭维,让白发的丘老很是得意了一阵。

    “那您对曾老收藏的墨和那些碑帖也必定见过了?您觉得那些怎么样?”有人还在问着。

    那位丘老也不谦逊,不过明显不太耐烦来人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亦或者他知道的有限,编不下去了,只含糊道:“这……东西还是不错的,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妄加评论了。铭德不轻易与外人相见,这些东西又是他心头好,并没有经常拿出来赏玩。”

    而此刻,不轻易与外人相见的曾老先生,正蹲在那哄劝小外孙,手里拿着的就是他宝贝的不行的一方古墨。

    老头哄着小外孙道:“志飞啊,你看!你哥哥平时写字都用这种墨,我也给你一块,你跟我回屋里去,咱们在屋里写大字好不好?”

    夏志飞蹲在自己的窝棚里摇头,他块头比普通小孩大许多,脑袋也像老夏家的那些光头土匪,格外的硬,一摇头差点把窝棚的顶子给掀下来。他把手脚再缩了缩,瓮声瓮气道:“我不,我要在这里看着果子。”

    曾老看了看天色,眼瞅着月亮都快要升起来了,犯愁道:“你总不能一直睡在这啊,明天还得上学去呢,你跟外公回屋里去,外公把这一整块香墨都送给你好不好?你瞧瞧,这可是好东西啊,你哥想拿‘五小福’跟我换我都没舍得呢!”

    夏志飞骨子里遗传了老夏家的粗人脾气,对这些纸啊墨啊的没分毫兴趣,依旧缩在自己的窝棚里不肯出去。他想守着树,也想让夏阳回来的时候夸奖他、心疼他,一想到哥哥回来皱着眉头心疼他的样子,夏志飞心里就突突直跳,憋不住的想傻笑。

    曾老苦劝无果,古墨都增加到四块了,夏家的小土匪依旧没松口,而且瞧着翻倍也不见得松口。

    曾老叹息一声,嘀咕道:“你哥小的时候,写会儿大字跟得奖励似的,抓着笔就高兴。你这倒好,怎么油盐不进呢!我说,到底要多少块你才肯回屋啊?”

    冯乙来探望老校长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这一老一少在树底下砍价,一个蹲在窝棚外,一个蹲在窝棚里面。冯乙觉得有趣,凑过去看了一眼,憋不住笑了,道:“您这是干嘛呢,怎么好端端的把孩子关在里面?这多闷的慌啊,小飞,快出来,冯叔带了糕点,你出来尝尝啊?”

    夏志飞蹲在里面不肯出来,曾老无奈,只好把事情的原委给冯乙说了一遍,让这个无良学生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

    冯乙把老先生扶起来,又把带来的糕点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和曾老一起坐在那边吃边聊起来。冯乙坐在老校长旁边起初还规矩些,渐渐的又骨头松散起来,翘着腿半眯着眼睛看那边搭建的小狗窝似的一方小屋,笑道:“老师,您手里的墨留着给我习字还差不多,小飞这样比我当年还难教呢!瞧他这样,挨了板子也未必觉得疼,哈哈!”

    曾老敲打了他一下,也笑了,“你小时候身体不好,谁敢真逼你学写大字儿?敲打你几下,也不过是吓唬你,做做样子而已。”老人哄了半天小外孙,这会儿也饿了,捡了块油纸包裹的豌豆糕吃了一口,道:“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你弟弟呢?”

    冯乙哦了一声,道:“冯川出去会诊了,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只是您也知道,那些人发了不少帖子,办展的里面有个我们本家的亲戚。小川辈分小,不好推拒,躲出去两天避过他们就是了。”

    曾老笑笑,也知道他们小辈有些难处,把自己手里把玩了多时的古墨递过去给他,道:“喏,拿着吧,你这个疲懒性子,也该好好捡起笔写写字了。上回小川带我去药房,一个个药匣子上写的那都是些个什么,龙飞凤舞的看不清筋骨,该罚你写十篇大字才好。”

    冯乙忙双手接过,笑嘻嘻道:“太好了,老师您比夏阳大方多了,他都给我拇指那么大的一块儿……”

    “然后就被你切碎了碾成粉末儿了是不是?”曾老佯装严厉,“你这小子,什么好东西到你手里也敢糟蹋!”

    冯乙眨了眨眼,“什么?没有啊。”

    曾老见多了他装傻,毫不客气的点破他,“上回夏阳给你的那些个药墨,指头粗细的一盒子,你自己说你切开了几个?嗯?三个半截的,一个小指粗的也磨去了三分之一,肯定被你当场药引子乱搁在什么药里了!”

    冯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愤愤,拍着石桌道:“我就知道那一盒子墨丢不了!夏阳送了人的东西不会再动,一定是蒋东升那臭小子给顺走的!老师,他是不是把那一盒全给您送回来了?”

    曾老抬头看月亮,觉得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金灿灿的像个黄油烙饼,秀色可餐。

    冯乙一边把玩曾老新给的墨,一边还在委屈,嘀咕道:“那是药墨啊,老师您说,我这当医生的瞧见它沾着个药字儿能不想切开看看吗。而且我就弄碎了一小点……”

    曾老哼道:“一点都不许弄坏,再让我瞧见,罚你站在门口抄大字。”

    曾老送给的古墨上描绘的纹路难得朴素,几只家燕落在一角,旁边还有几枝绿柳。冯乙看见挑了一下眉,拿着手里的古墨把玩一下,笑嘻嘻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老师,你说那些人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哎。”

    曾老叹了一句,“是有些无聊。”

    曾老知道冯乙这个学生一向心思通透,就是有些时候犯懒宁可迷糊着过日子,可要说跟他贴心的,也就冯乙了。老人对族内书画展的事儿,基本也可以用这两句诗来概括。他自认是满族,但是对“皇裔”这个避而不谈。

    “前些年文化运动,咱们这一个个的可都是牛鬼蛇神,谁敢提祖上一个字儿呢。”冯乙在一旁也跟着叹息了几句,道:“当初被批斗的人不少,改姓的不止一家,还不是为了活?现在上面出了个什么民族政策,大伙儿又一窝蜂的认祖归宗,这姓又成了吃香的了,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活字罢了。”

    前段时间冯家还有个远房亲戚,想通过冯乙这边给改回舒舒觉罗的姓氏,冯乙也是推了,只说他们这一支只姓冯。

    冯乙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小时候父亲给起的名字,当初也并没有这么含糊,他小时体弱多病,一到深冬就高烧不退,不少医生都说熬不过来年春天。他父亲当初给起了个名字叫“延春”,只盼着他能延下这条命,多活些时候,只是叫了许多时也不见好,才和兄弟们一样叫了如今的名字,倒是身体也慢慢调养的好了。他父亲当时还念叨了一句,只说贱名好养活,当真不假。

    舒舒觉罗·延春,他写大字的时候也写过,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觉得这字儿比划太多,远不如冯乙写的轻巧。后来家里因为某些原因改了姓,再后来又认了曾老当先生,进了曾老办的学堂,老先生讲课喜欢延伸,说到哪里就多添加些故事和做人的道理进去,耐心又风趣。

    冯乙对自己姓氏的印象,还是老先生当年说的——这姓也只能作为一个姓罢了,它荣辱完全要听政治的摆布,这还有什么好夸耀的呢?何必还抱着它津津乐道呢?

    冯乙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古墨,唇角带着抹笑,他性子洒脱,曾老信佛,他却信道。道教信今生,他对其他人的人生没有丝毫想干预的意思,别人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横竖不过百年,逍遥自在心痛快了才好。又何必去管那么多呢?

    “冯乙,你和夏阳走的亲近,你帮我多照顾他一下,提点一下。”老先生开口道。

    冯乙笑道:“老师,您放心吧,夏阳现在好着呢,有时候我有事还要多求他帮忙才行,您不知道,他在京城里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蒋家的干孙,京城的状元,再加上他手里的锦蝶,没人敢小瞧呢。”

    曾老想了想,道:“他还小,性子虽然沉稳,但是并不适合这条路。”

    冯乙也止住了笑容,缓声道:“您是说?”

    “我不知道蒋家要做什么,他们这么捧着夏阳,让我更担心了。夏阳这孩子是我教出来的,他不适合走仕途,我宁可他在家里写写字画些画儿……”曾老微微皱眉,这不是他的错觉,东升小子许久不来之后,蒋家突然收了夏阳当干孙,而且大有一股扶持夏阳的态度,这让他不自觉的开始警惕起来。

    蒋家的孙少爷还有一位蒋易安,不论蒋家什么态度,扶持夏阳是帮助蒋家这二位少爷里的其中一个也好,还是给东升回来铺路也好,这都是带了几分危险的。曾老不乐意自己的外孙搀和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但是夏阳答应了,他也只能以长辈的身份多多帮他。

    冯乙眼角眨了眨,面上露出一个浅笑,“老师,您放心吧,夏阳身边有人给他出主意呢!谁都能吃亏,就他吃不了!”

    曾老有些不明所以,但冯乙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岔开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蒋大少可是个护食的,夏阳这口鲜嫩的小羊羔肉别人想惦记,怕是先得问问蒋少的枪答应不答应。

    聊到夜深,缩在小窝棚里的小狼崽子也睡着了,正一点脑袋一点脑袋的打瞌睡。冯乙直接掀开窝棚顶上的两块木板,把夏志飞从里面抱了出来,帮着老师背着小孩回去睡觉。冯乙身板弱,平时自己走路都恨不得摔一下,这会儿背着个死沉的半大少年,走到的时候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床上睡着的小孩还在所梦,一翻身用腿勾住了自己的被子,吧嗒吧嗒嘴,喃喃念了一声哥哥。

    冯乙失笑,只在心里叹了一句,照这么下去,等几年夏志飞长大了,蒋少怕是要和恋兄癖小舅子好好的打一场才能让小舅子服气的交出夏阳吧?他打量了一下夏志飞,觉得这骨架怕是将来长得不比蒋少矮到哪里去,也得一米九的个儿……冯乙摸了摸下巴,眼睛笑眯眯的弯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刚才辛苦了,他真是等不及想看好戏。

183鹏程万里

    夏阳和蒋东升在外面住了几天,这是一片被围起来的训练场,地方敞亮,人却很少。

    夏阳借着这几日空闲,跟蒋东升在一起学了些擒拿格斗的手法,他学的都是最朴素的招式,而且学的大多是逃脱的方法。这让一旁跟着的云虎有些纳闷,不过看夏阳学的专心,也凑过去教了夏阳两招。

    夏阳会开锁,但是却不会怎么挣脱绳结,云虎虽然有一身蛮力,但是在绳结的研究上却是独有心得。他比划着给夏阳讲道:“这其实就跟当初师傅你给我画的那几个草图一样,都一样是绳扣儿,就是有几个地方改动了下。像是这种,这是最常见的了,被捆着的时候千万别挣扎的太厉害,不然只会越来越紧,要这样动手腕儿,用巧劲卸掉它……”

    夏阳学了没一会,手腕上就被粗糙的毛绳给搓红了一截,云虎捆的结实,夏阳挣脱的时候生生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痕迹。

    蒋东升来瞧他们的时候,云虎正在跟夏阳讲怎么从背后挣脱,这大半是用了蛮力,夏阳力气弱,几下就挣脱的气喘吁吁。蒋东升瞧见夏阳额头上都沁出细密汗珠,还在那咬牙掰扯那破绳子,双肩背在身后动作的艰难。

    蒋东升道:“来,这个我也会,我来教你。”

    夏阳停下喘了几口气,挨着墙壁坐下抬头去看云虎,道:“不用,云虎教的很好。”

    蒋东升眯着眼睛去看云虎,云霸王被他盯得头皮都快炸起来,摸了摸鼻尖哼唧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他们找我打靶来着……咳,我先出去看看,去看看啊。”

    云虎跑的麻溜儿利落,夏阳听见他砰地一声带了门出去,心里也慌了一下。

    蒋东升挨着他蹲□来,他见夏阳双手背在身后被捆住,额头上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这会儿看着有些狼狈可怜。他抬手把夏阳的头发撩起来一些,刚碰到一点,那人就躲了下,低声道:“我自己来。”

    蒋东升笑了,也不管夏阳挣扎,抬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你来?你今天能把绳子解开吗?”

    夏阳胳膊被拧的有些酸疼,额头抵着蒋东升的肩膀喘了两声,见他抱着自己往房间里走了几步,眼瞅着都能瞧见床了,慌忙道:“你放我下来,我在外面小厅里就可以……我还没学完!”

    蒋东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我亲自教你,学的快。”

    蒋东升亲自出马,夏阳被他戏弄两下,看他的眼神儿都快喷火了,学的自然是快一些。蒋少享受这个教学的乐趣,见夏阳半躺在床上捆着双手,还是咬唇不肯认输的模样也来了几分兴致。

    夏阳双手负在身后,努力想着刚才云虎讲的,蒋东升说的时候他也尽力去听,这家伙虽然看着不正经,但是本事还是一等一的。只是蒋少调戏人的时间,比讲解的更多,这会儿嘴上说着正经的理论,手却已经伸到夏阳衣服里面,顺着腰线抚摸上去。

    “就这样,对,食指扣住那个结,手腕儿动一下……”蒋东升说一句,就能感受到身下的人跟着动作,因为双手背在身后,扭动手腕的时候难免带起身体其他部位的轻微动作。蒋东升伏在夏阳耳边,贴着他轻笑:“你别扭了,把我火都扭出来了。”

    夏阳双手的动作略一停顿,脸上发红,接着往前蠕动几下试图离他身体远一些,“谁、谁让你离我这么近!”

    蒋少亲了他几下,把人整个儿笼罩在自己身下,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抬起来去松领扣,“老这么学,你也没点危机感,夏阳,咱们打个商量,你要是在我进去之前挣脱了,我今儿就放过你。要是你自己没这本事,可别怪我折腾你啊。”

    夏阳双手动的更厉害了,蒋东升亲来的时候甚至还歪头躲了一下,“你别乱来,云虎说还要来教我……要是他进来……”

    蒋东升把吻落在他露出一截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吮了两个印子,伸手去扯夏阳喝自己的衣服,含糊道:“云虎在外面呢,不来,有他看着外面,没人敢进来……夏阳你专心点,你昨天要骑马,我没折腾你,今儿可不许再赖账。”

    夏阳手上挣脱了半晌,早就没了劲,这会儿被咬住敏感处吮吸,一时也懈了力气,蜷缩在蒋东升身下被弄的浑身瘫软。他们身体这段时间越发默契,蒋东升已经由以前的蛮干,开始学着玩些花样,他所有的想法全都放在夏阳一个人身上,实践的对象也只有夏阳一人。

    夏阳衣裳半开,眼睛里也是雾气四溢,侧身躺在那里,瞧着只有胸口起伏,但是手腕却还在倔强的动着。动作虽小,但是一直没有放弃。眼瞅着快要被蒋东升压上来挺入的时候,手腕上的绳子终于松了,忙哑声道:“开了,绳扣解开了……”

    蒋东升挑眉,一只手就握住夏阳的腰把他扶着拢进怀里,一手在他身后的绳结那摸索两下,干脆给他扯开了。夏阳手腕一松,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蒋东升单手握着手腕再次从前面给捆上了,这次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绳结,没几分蛮力挣不开。

    蒋东升抓着他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搂着夏阳靠近自己,慢慢顶进去,“这次换你解这个,你什么时候挣脱开,我就什么时候放过你。”

    夏阳被他握着腰按着坐下去,一时刺激的眼角都红润起来,他双手环在蒋东升脖颈上,双腿又被刺激地直打颤,哪里还顾得上解开绳结。“蒋东升你这个混蛋,你……你故意的……唔!”

    蒋东升舔了舔他嘴角,又重重地顶了几下,“我早就想这么弄一回了。”

    “你……啊,你无耻……嗯嗯,不啊啊!”

    “夏阳,这是你自己先捆上的,不怪我。”

    蒋少弄了半晌,夏阳到底是没能自己解开,还是蒋东升自己心疼了,半途中给松开手腕在那蹭红了的地方亲了又亲。等到蒋少心满意足的覆在夏阳身上吃了个大半饱的时候,夏阳已经疲惫的闭上眼睛,累的快要睡去了。

    蒋东升难得出来放风一回,弄了不少枪在这儿来回试用,他手里枪械多,岳老板像是管够一样,随便他拿来拆卸,有时还会让人给记录一下数据。这不只是单纯的玩儿枪,更像是在认真比较着什么。

    蒋少试枪,夏阳就陪在一旁。岳老板对夏阳格外关照,如果不是夏阳的名字不在名单内,队里的人几乎以为夏阳是岳老板安排在明面上的一枚棋子了。

    夏阳偶尔跟着队里的其他兵出去打枪,教他的人都是各大军区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只是教夏阳用枪的人再专业,也无法让他克服心理上的那道障碍。

    蒋东升瞧着夏阳一直拧着眉头,送了一把袖珍手枪给他,哄道:“别太急,这事儿也急不来,多练练就好。”

    夏阳摸了一下手枪,这两年上面已经有了开始禁枪的风声,尤其是朱建康在津市犯下命案之后,更是严厉了。有消息说年底就要开始收缴枪支,前世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开始禁枪的,夏阳记得爷爷家里以前有几把打野兔的铁砂猎枪,也是这个时候一同收缴上去。

    国家百废待兴,一切建设都需要钱,军部费用数目庞大,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会拿军部开刀。

    飞鸟尽,良弓藏,裁军是迟早的事儿。85年下半年开始到90年代初期,陆续三次大裁军让军部精简两百多万名士兵,以师为标准,按建制分别转为退伍就业、武警和投入到鹏城等地的开发建设上。

    夏阳低头不语,手指在枪上轻轻抚弄,蒋东升上一世并没有涉足军部,但是现在做的“生意”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多少能猜到是跟军部沾边的。

    夏阳心思转了几道,却是眉头拧的更深了。

184鹏城万里

    夏阳顾虑的事情,蒋东升显然有自己的看法。军部人员繁重,削减一些是迟早的事,不单是军部,瞧着如今上头的架势军政两界人员编制都会有所精简。

    自古至今,但凡上面有大手笔动作的时候,就跟浪里淘金似的,总有些人才能显露出来。蒋东升对自己有自信,岳老板显然也对他青睐有加,在别人眼里的逆境,倒成了蒋少的一次机遇。

    大裁兵之后,军部人员削减,火药武器却是都在,别说西北、东北、西南三个有名儿的军工厂没有停工,即便是停了,新旧兵更替留下来的这些武器也足够岳老板带人倒腾上一阵子。

    岳老板手下有个公司,叫保业集团,取自保家卫国,创建基业这么一说。对外声称做的是矿石的进出口生意,偶尔也对亚非拉国家出口一些半成品农用器械——牌子上是这么写着,但具体的半拆卸成一堆金属器械的东西,谁也分辨不出来是些什么,运达目的地之后又能组装成什么。

    夏阳对蒋东升的具体工作并不了解,这是机密,但是瞧着穆瑞时不时来一趟汇报情况,听到他们队里调集来报道的兄弟越来越多,心里也能猜到蒋少手里这笔买卖够分量。

    岳老板明里暗里把夏阳当成自己人,一些事情他透露给夏阳的,比蒋东升告诉他的还要多,俨然要再培养夏阳当明面儿上的生意合伙人。蒋东升背景深厚,这足够岳老板信任他,有些事情必须有他亲自来做组织才放心,而夏阳是蒋东升的身边人,又是没有任何派别背景的新人,捧起一个新贵,要比利诱某个家族容易的多。

    夏阳上一世埋头苦读,书本里并没有教给他这么多的门道,但是跟着蒋少过了那么多年,耳习目染之下也能对岳老板的意思领会一二,对此保持默许态度。他不是当初那个被困在象牙塔只知道捧着书本度日的穷书生,这一次既然能选择,他自然是愿意与蒋东升并肩前行。

    蒋少心里是不乐意夏阳搀和进来的,大半时候都是在拦着岳老板,只答应岳老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让夏阳帮一把。蒋东升不敢让夏阳看出自己有意阻拦,半推半就的借着这次机会教了夏阳几招逃脱的本事,要是有什么危险情况,夏阳也有自救的能力。

    蒋东升陪着夏阳练了一会枪,坐在那眯着眼睛看夏阳站得腰杆笔直的身姿,心里多少带了几分得意,只觉得自己□有加,几天功夫夏阳手上使枪的功夫就上来不少。

    夏阳依旧打不准,不过八环瞄的那叫一个精准,闭着眼睛都分毫不差。蒋东升也瞧出端倪了,夏阳不是打不准,是对靶心那个红点儿有阴影,潜意识里给避开了。

    蒋东升也不逼他,在一旁略活动了下筋骨,就劝着夏阳和他一起回去:“这得常练,也急不来,哪有一天就能练成高手的?再说了,夏阳,你也别强迫自己非得做好每件事,你看,我也不会画画啊,对吧?”

    夏阳握着枪还在瞄准,手臂笔直,眉心微微皱拢。

    蒋东升凑过去站在夏阳身后,把他整个儿拥在怀里,宽大的手掌覆盖上夏阳握枪的手上,帮他矫正准度,“你没开枪杀过人,瞄不准也是正常的。”

    夏阳身体微微僵硬,蒋东升身上不止有微微的汗水味道,还有一种让他说不上来的敬畏,像是浴血沙场,刚刚归来的老兵,一身的锋芒毕露,随时会把子弹毫不犹豫的射.入敌人的胸膛。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杀了某个人,但是我第一次真正杀人的时候,还是比想象中的难。夏阳,你知道敌占区么?我们偷袭越军特务营,那里划归敌占区,里面的一切有生命的对象都是敌人,全部都要消灭。”蒋东升握着夏阳的手巍然不动,只平静的诉说着,“我们在前线看到老鼠和蟒蛇都不会轻易去杀,死在自己手里的命多了,对任何活着的生命都带着些敬畏。”

    夏阳还记得边境前线上被抬着送到战地医院的那些士兵,也记起自己手里曾经握住的染血石块。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论何种情况下,当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绝不亚于自杀。

    蒋东升握紧他开始颤抖的手,扶着他的手臂向前瞄准靶心,“但是夏阳,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我是军人,不管我穿不穿这身儿军装,我要维护的都是尊严和……你。”

    枪栓拉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划过空气发出撕裂的声响,这声音在夏阳耳中无限放大,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让夏阳瞳孔都微微放大。

    正中靶心,十环。

    蒋东升站直身体,在夏阳肩膀上轻拍了几下,道:“夏阳,你连枪都握不稳,呆在这能做什么呢?你不适合这里,下午我让云虎送你回去。”

    夏阳没有吭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人形半身靶。

    蒋东升这次没有心软,转身往回走,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希望夏阳在他身边,但是绝不是在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他有些明白岳老板当年一走十年毫无音讯是为什么了,有些苦他们能吃,却见不得身边人陪着一起忍受。

    夏阳握着枪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他咬紧下唇,抬枪瞄准眼前的人形半身靶,利落的三发子弹砰砰砰一气儿射入!

    蒋东升离去身影顿了一下,听见枪声转身回来看,却发现那边扛靶的人红旗交叉挥舞几下,给出的显然是三个十环。

    夏阳握着枪的手臂垂下,站在原地看着蒋东升,眼神里还有些不稳但却依旧倔强傲气,“蒋东升,我现在能不能在你身边?”

    蒋东升站在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知道夏阳的心里障碍有多大,眼前这人手上唯一一次染血是为了自己,如果以后握住手枪,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蒋东升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但是心脏却克制不住的一点点跳快起来。

    “夏阳,你……”

    “我想留下。”

    京城里的小四合院,冯乙和岳老板正在下棋,岳老板被冯乙大开大合地一番厮杀,手底下只剩下一个无法飞过河的孤相,一个残卒,外加镇守巢穴的大帅。他瞧着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大吃四方却一直无法拿下敌帅的冯乙有些不耐烦了。

    外头秋老虎余威尚在,室内也带了些燥热,冯乙松开一两颗领扣儿,坐在那皱眉,“你就这么放心把你手底下那些兵搁在荒郊野外,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说的,那里头可没几个听话的主儿。”

    岳老板笑眯眯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慢慢来,一个收拾一个,总能找出一个领头的来。”

    “领头的?”冯乙捏着棋子正在考虑下到哪里,听见他说便张口问道,“不是蒋东升领队吗?我记得副队是他来着。”

    “又并了一支小队进去,刚从阿富汗回来,能闯过那边雷区的身手都不错。”岳老板也不催促他,像是耐着性子哄冯乙玩儿。“蒋东升以前只是副队,现在也该动动位置,当下领头的了。”

    冯乙嗤笑,“你想让蒋东升那傻小子听话?那你得收买夏阳才成。”

    岳斐展眉,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冯乙收了笑容,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别欺负小夏,他对你们的事儿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有多危险,他心疼姓蒋的傻小子自己往套子里钻,你别哄着他给你卖命。”

    “我冤枉,我是想帮他们两个,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好吧,其实也是想借着小夏的身份,过几年去北方边境也需要这么一个没背景的新人打掩护……但是冯乙,我还是想帮他们的,你不是总说当初我做错了?”岳老板看着冯乙挑眉怒视的模样,无奈地举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当年错的离谱。我有的时候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当年的我们,我确实是想看看小夏跟在小蒋身边,到底行不行?”

    冯乙皱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岳老板给他抚平眉宇间的那丝不安,笑道:“你放心,我不难为小夏,他不是军部的人,我总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愿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

    冯乙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满,但还是透着无言的信任。他搁下一枚棋子,随口问道:“以前那个队长是叫吴辉吧?我记得他,做事很稳妥,怎么不继续跟着你干了?”

    岳老板失笑,冯乙一向缺乏政治敏感,这在军部属于半公开的事情,虽然也瞒不住多少人,但是也仅有高层知晓。岳老板熟悉冯乙,知道这人之所以会问吴辉的事,大约是觉得吴辉是熟人,算是一位朋友,也就对冯乙直说了,“吴辉入藏驻守去了,算是高升吧,历练几年还有大用。”

    冯乙哦了一声,果然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在损失了两枚棋子的时候,忍不住拍开岳老板的手,道:“我下一步要把马放在这里,你不许飞相,别我马腿!”

    岳老板咳了一声,道:“我让了你三枚棋子,又自己去了双车,咳,现在还要让出位置是不是……不太好?”

    冯乙手心捏着两枚棋子抛了两下,挑眉笑道:“这是我的医馆,你觉得不好大可以走人,我这儿我就是规矩。”

    夏阳打靶之后,到底还是没能当天回去。

    夏阳打出三个十环,被蒋东升带着从靶场回来之后就吐了,他这几天训练太累,本就吃的东西少,几下就吐出了苦涩的胆汁。

    蒋东升叫人来给夏阳看病,却也看不出什么,瞧着并不是吃坏了东西,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阳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躺在那脸色微微透出些苍白,半昏半睡的直到后半夜才醒。

    蒋东升不在房间里,夏阳喉咙干涩,也喊不出声,所幸身体只是有些虚脱并没有大碍。他掀开薄被起来想去倒些水喝,却发现离着床不远的小四方木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那是一柄手枪,枪下压着一张仓促留下的字条。

    夏阳披着衣服起来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是他平日里最常见的,写的话也带着蒋少一贯的口吻:我去训练,很快就回来。桌上有热水,记得把药吃了,不然就让云虎送你回去!

    夏阳嘴角微微向上挑了下,手指在枪柄上划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再触摸到那一片金属冰凉已经不会再恐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人的世界”篇:

    岳老板:冯乙,你说我这次做的对吗……

    冯乙:不知道!

    岳老板:那你让我进来,我们详细的商讨一晚。、

    冯乙:不许!你再偷爬我墙头试试看!=皿=!

    岳老板:唉,冯乙我胳膊很疼,其实我也爬不动了……

    冯乙:你装、装可怜也没用我告诉你!!

185鹏程万里

    蒋东升训练越来越多,夏阳也识趣,借口身体还要调养收拾行李先回去了。

    云虎去送了夏阳一程,回来的时候对蒋东升多少还有几分抱怨,嘀咕道:“你是怎么教的我师傅,我们带他练了那么多天,也没出过什么事儿,怎么你一天就给教吐了……”

    蒋少刚训练完回来,一脸一身的汗,正胡乱往脑袋上泼了些水拿毛巾擦着,听见云虎这么说也只笑了笑没吭声。

    云虎还在那念叨,“东哥,你得对我师傅好一点,我真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下功夫讨好过。”

    蒋东升嗯了一声,扔下毛巾继续去桌上看人员名单,他已经收拾了一半人,剩下的也该逐个拎出来比划比划。

    云虎跟过去,道:“我师傅压根就不喜欢碰枪,我也纳闷了,他怎么就逼着自己去学这个。你说是不是岳老板跟他说什么了?咱们来这的消息也够隐蔽,外人好像还真就我师傅一个哎,我猜着岳老板肯定是想让我师傅入伙……”

    蒋东升撕掉一张勾掉的名单,团起来扔云虎脑袋上,懒懒道:“老板的事儿你也敢猜,皮痒痒了吧,小心再给你送回冰城继续跟那帮学员一起训练。”

    云虎立刻不吭声了,他打了几次申请,好不容易才求岳老板带他出任务,可实在不想回军校继续操练。

    “夏阳跟咱们过来,是想告诉我他有自保的本事,能留下,现在他用枪证明了,所以就回去了。”蒋东升笑笑,他和夏阳之间相处多年,在理解这一点上实在是有难言的默契。“回去也好,他现在买卖做的大,也有不少生意等他处理。”

    云虎跟着点头,道:“我上回听白蕊说鹏城那边一直找我师傅,可能还真有点麻烦事。”

    蒋东升看他一眼,抬手勾着他肩膀道:“这事儿我不方便出面,你多帮我照应一下。”

    云虎脊背一下挺直了,脸上也泛着红光,道:“那还用说,一家人,应该的!”

    蒋东升眯眼忍着笑,觉得云老幺跟顾白蕊那泼辣姑娘相处的有些意思,两人瞧着亲密度上升了不少。他拿云虎当兄弟,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带他一起看伸展在前面的花名册,道:“瞧,这是明天要参加训练的人,到时候会分成七队,咱们在第三队。第六队里的这几个湖南兵不好对付,咱们到时候一起,老规矩,你掩护我,端掉他们的‘指挥部’……”

    云虎把目光从名册上移到蒋东升脸上,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分队情况的?”

    蒋东升摸着下巴,道:“这当然是我侦查得来的消息。”

    云虎眼睛都瞪大了,一脸不敢相信,“你竟然去偷情报?!!”

    “什么叫偷,你军校怎么学的啊?那叫侦查敌情!”蒋东升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放大了几分,拍了拍道:“就这么定了,你到时候记得掩护好。”

    云虎脸上抽了两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岳老板比想象中的还阴损,训练持续了三天,情报里真假掺半,各队还有卧底掺杂,幸亏蒋东升反应灵活险些吃了大亏。七个小队里都是高手,也不缺乏脑子灵活的,瞧着蒋东升和云虎那队如狼似虎的连吞两个‘指挥部’,合伙想要联手剿灭他们。

    云虎原地反击,蒋东升远攻包抄,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反手又吃掉了一个小队。

    岳老板带着人坐在前面一直观察这些兵,看到这儿才露了些笑意,“云家的小子有点意思。”

    旁边的参谋听着电台滴滴直响,也是一脸的紧张,道:“大家对蒋少的评价好像更好些,我瞧着冲锋都是他在前头。”

    岳老板道:“他之所以敢这么冲在前面,也是相信云虎在后面守得住,这两个人都不错,不错。”

    岳老板一连用了两个不错,那真是相当满意了,脸上的笑都比平时多了几分。

    最后的结果颇有些戏剧性,蒋东升最后的对手是岩力,岩力枪上占了优势,抢到了一把苏制SVD半自动狙击步枪,但是这枪结构相对复杂,远距离射击命中不好掌握,超过600米狙杀那是只有一等的玩枪高手才有的能耐,岩力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蒋东升只抢到了一把国产79狙,这枪威力大,但是做工用料实在算不上好,打个几枪瞄准镜就给震松了,远攻显然并不合适。

    这二位不约而同扔了枪,玩了一次近身搏斗,实打实的较量了一次。岩力一身蛮力,蒋少一肚子黑水,两个人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还是蒋东升技高一筹,用刚跟穆瑞他们学的摔跤把岩力一个绊子狠狠掼在地上,一个肘击紧跟着抵在喉咙上,带着力道半威胁着制服了岩力为止。

    训练结束岳老板给开了庆功宴,挨个给倒了一大杯白酒,好好嘉奖了一番。训练期间表现突出的几个人都得了不同的晋升,蒋东升拿下总队的职务同时兼任一队队长,副手是个被他教训的一头包的湖南兵,小湖南这会儿也不计较了,搂着自家队长的肩膀喝的笑嘻嘻的,蒋少当敌人让人头疼,可当他们队长那是让别人头疼的事儿,他们心里美着呢!

    云虎去了二队当队长,岩力也接任了三队的队长职务,其余几个小队也陆续选了出挑的几个兵出任。其中年纪最大的有40岁,最小的才刚满19岁。

    蒋东升看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兵,忍不住想起夏阳。他家的夏阳今年也刚满十九,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亮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任务紧跟着就下来了,岳老板单独叫了蒋东升过去,他桌上摆着几支半自动狙击步枪,来了也没说意图,先让蒋东升自己拿着那几把枪在手里试了试。

    桌上放着的枪蒋东升再熟悉不过,当初岩力扔了的苏制SVD半自动狙击步枪,还有那几把当初恨得他牙痒痒的国产79狙,这俩他连试也没试,直接拿起桌上搁在另外一边的一把跟79狙很像的,握在手里摆弄了两下。

    岳老板道:“怎么样?”

    蒋东升眉头微微皱起,试了好一会还是放下摇了摇头,“不行,质量太差,比不上苏制的,这瞄准镜也不成,跟79相仿,肯定也容易受到震动影响。还有我刚才看了一下子弹,这个只能使用53式机枪弹吧?”

    岳老板点了点头,“对。”

    蒋东升搁下手里的新枪,又去拿起另外几支试了试,道:“这是机械部新送来的?虽然比之前的好点了,但精度还是不够啊,要是有专门配置的高精度弹药就好了。”

    岳老板笑笑,“用料方面,军工那边也有难处,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全军大批量配置,总还需要些时间,而且我们的目标可不止是这么个小东西。”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红字封批的信,道:“这是上面刚批下来的货单,咱们这次不只当卖家,也得买进不少新鲜玩意儿。”

    蒋东升见岳老板把信件放在桌上冲他推过来,也就从善如流的拿起来打开瞧了一眼,眉毛挑了一下,道:“这么多?”

    岳老板坐在那依旧笑呵呵的,眼里的锋芒微微显露又收了回去,淡然道:“这只是第一批,买卖成不成,还得看咱们的本事。你收拾一下,近期跟我出去一趟。”

    “是!”

    夏阳身体没什么大碍,回来之后略休养了两天就好了。夏志飞每天蹲在炉子旁边守在那看着中药,药熬好了就巴巴儿地给他哥哥送去,等夏阳喝完就塞一颗冰糖放在他嘴里。

    夏阳摸了他脑袋几下,想了一想,道:“你作业写完了没有?拿来我检查一下。”

    夏志飞端着药碗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什么,夏阳没听清楚,道:“再说一遍。”

    夏志飞平时被他爹拿腰带追着满院子抽都不见畏惧,这会儿小脸上煞白一片,捧着碗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心虚道:“哥,我这就去写……还剩一点儿了,真的!”

    夏阳还没等开口再说什么,夏志飞出了门一溜烟就跑没了影,火烧屁股似的回去写作业去了。

    夏阳失笑,但是也没拦着他,门口几声敲门声,紧跟着就传来顾白蕊的笑声:“小夏,你在里面吧?我来找你汇报下这个季度的账目。”

    夏阳坐起身,略整了整衣领,这才让顾白蕊进来坐。京城里的生意照旧红火,他们的衣服款式是最新的,即便有人跟风仿制,也只是些恼人的苍蝇追在身后,并不会影响大头的声音。

    顾白蕊汇报完这些,合上账本有些担心道:“之前有些人来物美服装购物广场闹事,我们也搞不清楚是霍少那边得罪了人还是咱们惹到谁了,霍少让我别说,可是这次鹏城也跟着出了状况,我瞧着是有人针对咱们呢。”

    夏阳微微皱眉,道:“鹏城?那边的制衣厂出什么事了?”

    顾白蕊眼里有些担忧之色,道:“徐润在电话里只说一言两语的解释不清,他已经订了机票在往京城赶了,等他来了详细跟你说。锦蝶的生意也少了一成,据说和蒋易安有些关系……他办了沙龙,介绍了一个叫周弥的女人给沙龙里的客人,这女人是香江来的,手里的衣服质量款式也不错,抢了不少风头。”

    夏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白蕊也不多说,给夏阳留了些时间让他自己斟酌考虑,起身离开了。

    夏阳坐在那还在慢慢翻书,可翻了一页却是没什么心思继续往下看了。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听顾白蕊提说过几句,只当是做生意必经的小麻烦,但是蒋易安既然插手,那肯定是不止让他“有些麻烦”这么简单了。

186鹏程万里

    蒋易安跟京城里那几位不同,霍明他们毕业在即,还在考虑前程,而他是不需要考虑这些的。他因为蒋夫人的事儿,如今仍是政审不过关的身份,军政两界的职务是不用想了,只能做一个不尴不尬的商人。

    蒋易安脑子灵活,这些年也经受住了朱家的打击报复,倒是从逆境里成长了不少。他这次跟着蒋宏回京城,是有自己的目的,他受够了在外头落水狗一般的日子,蒋宏这个做父亲的能力不够,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蒋家这棵大树才是他的归宿。

    蒋东升出了意外,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蒋家继承人。

    蒋易安打着如意算盘,却并不知道同父异母的哥哥蒋东升非但没有死于非命,反倒是高升了,只怕几年之后回来又是一身军功赫赫,是他拍马不及的。

    蒋易安回到京城办沙龙,也办的并不如意。

    蒋家在外依旧是望族,除了有个不争气的儿子,那还是有不少出色的女儿、女婿的。外人瞧在眼里,自然把目光集中在正当婚龄的蒋易安身上。那年头早婚的多,蒋易安二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高大英俊,一身衣服穿戴的体面板正,说话也彬彬有礼,办了几场沙龙之后更是凭着风趣的话语吸引了不少人家的姑娘。

    其中有个傅司令家的小女儿,就一眼看中了蒋易安。

    这女孩名叫傅菱,面貌不算出挑,只能算是清秀可人,可就是一口的牙齿长得歪歪扭扭,张嘴一笑的时候生生把最后那一丝清秀给毁了。傅菱被家里宠的有些娇蛮,她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最喜欢的就是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每回黏在蒋易安身边咯咯娇笑的时候都让蒋易安脸色扭曲。

    蒋易安对傅菱倒尽了胃口,但又想利用这姑娘的身份,只能装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偶尔哄上两句,倒是让傅菱对他多了几分爱慕。

    蒋易安的沙龙霍明那些人是从不参与的,蒋易安最初还送了拜帖,霍明那几个不是装病就是推说约了导师,一个个避而不见,蒋易安面上无光,也咬牙不送了。这几位明面上遇见都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私底下俨然泾渭分明,依旧是陌路。

    蒋易安原本以为蒋东升不在了,他代表的即是蒋家,那么之前蒋东升的势力也该收归他用,显然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霍明那帮人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蒋易安在外碰了一鼻子灰,这才对傅菱这个大小姐专心哄骗起来,只想着走“夫人外交”能成功也好,只要他能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日后不怕谁再瞧不起。

    周六,蒋易安的小沙龙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有几个新来的还是傅菱介绍来的。

    蒋易安在场上扫了一眼,看着一帮小鱼小虾们实在没什么兴致,自己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慢慢喝。

    有人想要巴结讨好,便也小心凑上来,笑呵呵道:“蒋少怎么自己在这儿?那边不少人在等着您呢。”

    蒋易安看了他一眼,对这人印象不深,但是有人主动示好他是从不会拒绝的,也笑着冲那人扬了扬酒杯,道:“那边的几位大小姐实在吵得我头疼,非要我跟她们聊什么……”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道:“反正都是一些女人用的衣服和包,我哪儿懂这些,夸她们几句倒是还行,呵呵。”

    那位虽然来京时间不长,但是对蒋家的事儿也有几分耳闻,听着蒋易安言语里的意思顿时就想到了蒋家认下的另一位少爷,虽然是认的干亲,但是那位做的可不正是服装生意?那人了然,挤了挤眼睛,附和道:“就是,那些都是女人们聊的事儿,蒋少你不懂也是应该的。像有些人还专卖女人衣裳,这种人他能有什么本事?”

    这话对蒋易安胃口,听了心里舒坦,招呼那人坐下聊了一会。

    来人受宠若惊,喜滋滋地得了这个机会挨着蒋易安坐下小心同这位蒋少爷说话,只是他毕竟来京时间少,知道的也不够多,几句话就拍到了马蹄子上。

    “听说之前蒋老还和美国的几位有名的物理学家认识,多亏了那位老教授,回国报效的科学家也越来越多了,这可真是引进人才了……”

    蒋易安微微皱眉,听了也嗤之以鼻,“中美建交也有几年了,这是政策的引导,就凭一个人能做到这样?不过是沾了大局的光,只有几分小聪明能做什么事。”

    那人听出蒋易安语气不好,一时只附和说是,不怎么敢言语。

    傅菱像只花蝴蝶,很快就从人群里跑了出来,眼睛一扫就瞧见了蒋易安,忙走过来笑道:“易安,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快来快来,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蒋易安面上一僵,但还是露出一个微笑的样子,先是夸赞了傅菱的新衣服,接着又起身道:“我们去见谁?”

    傅菱得了夸奖脸色红润,忍不住笑起来,“带你去见我堂哥,你不是一直想见他?我劝了他好久,这次终于把他喊来啦。”

    蒋易安忙整理了一下衣袖领口,道:“走走,我们过去吧,让傅团长等久了不好。”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端着酒杯忙起身送他们离开,瞧着那由人群围起来的小小圈子,喉结滚动一下,眼里带着些羡慕。

    蒋易安应酬到很晚,可是凭着他花言巧语也没有从傅菱那个沉默的堂哥口中得到一句褒奖,那个黑着脸的军人似乎只是来看他一眼的,沉默的同他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蒋易安心里烦闷,只觉得傅家人都看不起他,自己胡乱喝了不少酒最后连领带都扯开了些。蒋易安心里憋得慌,也不管傅菱自己去了外面的花园走走,刚走两步就听见后面高跟鞋跑来的声音,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那个缠着他不放的傅菱。

    傅菱喊住他,道:“易安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蒋易安没停下,嘴角冷笑一下,又走了几步。

    傅菱哎了一声,跑了两步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叫你停下呀!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蒋易安憋着气站在那,他看了傅菱一眼,眼珠略微转动一下,又恢复了那个世家公子的有礼模样,道:“不好意思我喝了点酒,没听清楚。你追了很久吗?好像额头上都出汗了。”

    傅菱站在那,任由蒋易安给她擦拭额头,娇声娇气道:“我跑了很久,对了,我刚才听说你那个干弟弟手里有只白鹰,特别漂亮,你去问他借来给我玩两天好不好?”

    蒋易安嘴角微微扬了下,冷笑道:“你要那只鹰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夏阳跟咱们不一样,他那个外公听说还是什么遗老遗少的,如今还养上鹰了,真是把老一派的糟粕都拾起来了啊。”

    傅菱听的半懂不懂,但蒋易安说不好,她便也跟着点头,道:“我觉得也是,算了,我不要那个了。”她是小姐脾气,兴头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又想起其他的事儿,揪了蒋易安的衣袖道,“那你明天陪我去挑衣服好不好?我听说又从香江来了不少的衣服呢。”

    蒋易安有心想利用香江来的那个女商人抢夏阳的生意,自然是答应的,傅菱一来,她同行的总要有几个女伴,蒋易安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扔了锦蝶这个牌子的衣服。

    傅菱纠缠不休,蒋易安借口喝多了,先行回去了。

    回去的路有些黑,蒋易安正在走着,忽然花园的小路上蹦出来一个人,点头哈腰道:“蒋少,喝了不少?要不我扶着您吧?”

    蒋易安眯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这人正是刚才在沙龙上跟他搭话的那个。一个刚到京城的小官员家的儿子,初来乍到,一看就是愣头青,蒋易安虚荣心膨胀起来,他自觉在这人面前还是有几分资本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没走?有什么事吗?”

    那人先是奉承了几句,又含含糊糊地说起一些批文的事儿,想要几个车皮从南方运些货。

    蒋易安之前做的也是倒爷的活儿,别的批文不好说,弄些交通份额的批文还是好办的,听见那人提了请求,也道:“好啊,这事不难。”

    那人面露喜色,刚想道谢,就见蒋易安冲他招了招手,忙凑上去小心听着。

    “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蒋易安附在他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语含糊,模糊听到“夏阳”二字。

    那人愣了下,不过转眼想到一个认的干亲算什么,到底家业还是要给亲生的孙子继承,立刻答应下来。讨好笑道:“蒋少放心吧,我这就去办好,保证办的让您满意。”

    蒋易安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对他点了点头,“你做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我不会亏待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小剧场抽搐的不成样子,怎么也贴不上,干脆一口气全贴在这了!

    “螳臂挡爪”篇:

    蒋易安:蒋家的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蒋东升:……哦。

    蒋易安:不管是你还是夏阳,谁敢跟我抢,我就削死他!

    蒋东升:我一爪子踩死你,你信不信?==+

    “我的私房钱和我媳妇,就拜托你了”篇:

    霍明:你也就这种时候才特么想起我!

    蒋东升:下回我做‘农用器械’(枪械)出口带你一份?

    霍明(击掌):自家兄弟别客气,你放心把夏阳交给我吧==+

    蒋东升(击掌):靠你了,兄弟!

187第187章

    夏阳家里有只白鹰,这不少人都瞧见过,当初也确实有人打过白鹰的主意,但是都没买成。一个是夏家人护着不卖,再一个是想买鹰的人发现青哥儿翅膀带伤之后,也没几个坚持的了。

    这几天却出现一个拎着黑皮包的人,砸开门之后便把黑皮包轻蔑地往夏阳面前一放,打开竟然全是整捆的大钞。那人撂下一句话,道:“你那鹰,这兜子钱够不够?”

    夏阳看了那鼓鼓囊囊的黑皮包一眼,淡淡道:“不够。”

    那人看了夏阳,像是早就知道夏阳要说这样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啧声道:“加上这个呢?”支票上的数字很是显眼,买只鹰实在绰绰有余,那人眯着眼睛看夏阳,手指在支票上敲了两下道:“切成块论斤卖,也够用了,更何况那鹰放在我们家养着只比这里好,不会差。再说了,你当你那是只什么鹰?金子打的也不够这个数。”

    来人明里暗里的威胁,夏阳只当没听到。他当年听蒋东升威胁别人的时候多了去了,蒋东升当年说的话可比这阴狠的多。

    那人说了一阵,见夏阳不为所动,拿起钱自己出去了,临走哼道:“走着瞧!敬酒不吃吃罚酒!”

    夏阳坐在那盯着门口,他觉得这突然到来的买鹰人只是一个开端,像是一种宣战和挑衅的手段。

    果不其然,即便再小心,夏阳还是遇到了麻烦。

    夏阳在京郊有不少马匹,这些都是夏石三买来的,要陆续送去云南。夏阳如今依旧是固定拿出一部分收益去做这个,他从云南前线回来之后,心里也只对血撒南疆的勇者更添了几分敬意,愿意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国家政策有限,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好的安置,但是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英雄,他们身上的弹痕无数,夏阳敬重他们,也尽自己最大能力妥善安置退伍伤兵。没有人是无用的,尤其是经历过生死的兵,他们纪律严明,是很好的安全保卫力量。

    夏阳为他们单独成立了保镖公司,里面不止是这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更有蒋东升明里暗里招来的好手,甚至岳老板听说之后,也悄悄放了几个人进去,留着以后用。

    夏阳不懂如何分配,蒋东升却是知道,手把手的教他按照部队里的管理编制给分配了小队。蒋少还私下托关系给夏阳挑选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退伍兵,这是中南海里保护首长的兵,这样的出来都是抢手保镖,有他们跟在夏阳身边蒋东升也安心。其余的退伍伤兵陆续召集,鹏城和安城那边送去不少,京城这边是保镖公司的总部,选拔上来的一批最优秀的自然都来了这里。

    京城里的公司是租用了一家国企的三层楼用来办公,现在还在装修,一窝大兵蹲在门口实在显眼,夏阳干脆把他们派去了京城近郊的农场,帮石三爷一起运送马匹。那些大兵自然是连声答应,瞧见那些矮脚马就忍不住想起窝在边境猫耳洞的日子,倒是不少人红了眼睛。

    石三爷买的马匹多,夏阳就在近郊添置了一个小山头,弄了一个农场似的地方。给批这块地的人是卓局长,门口的牌匾更是军部的一个老将军亲手写成,挂了拥军爱国的字样,没人敢轻易来惹事。

    夏阳当初选的时候选的偏远,但是再偏,也是京城的地界,这里发展的太快,二十年之后寸土寸金,他能提前占了这么一大片地方,也算是福报了。

    夏阳周末会抽空来这里一趟,陪着石三爷一起忙活。这次也是周末,因为夏志飞一直黏在他身边,干脆带着小孩一起来了。可是这次来,夏阳兄弟两个却被农场里的阵仗惊住了。

    十几个大兵围着院墙在拴带词儿的铁丝防护网,门口那几个还拿着工兵铲在几个必经的路口挖坑,负责这个小队的队长王佑跟几个兵交代了什么,就瞧见那些小兵狠点了几下头,气势汹汹地扛着工兵铲去了后山。

    王佑见夏阳来了,忙停下分配,笑着道:“小老板来了?这正布置陷阱呢,有点乱,你跟着我走吧,小心别碰了机关。”

    夏阳牵着夏志飞的手,跟王佑一起过去,边走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挖陷阱了?”

    王佑道:“前几天小丘他们接在马厩那抓了一个小贼,我就想着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给分配了点任务让他们抓贼,也算给石三爷帮忙。”

    夏阳微微皱眉,这贼来的未免也太巧了。

    夏志飞人小,虽然有些好奇心但是很听话,一步一跟夏阳,只有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周围分工忙碌的大兵们,眼睛里亮晶晶的,显然对他们手里忙活的活计十分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比较少,大家不要嫌弃_(:3」∠)_

    快收尾了,一直想怎么完美的HE~小剧场明天补上,挨个么么哒!

188鹏程万里

    王佑是野战军出身,陷阱挖的那叫一个专业,夏志飞蹲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紧跟着学,也帮了点小忙。

    那些兵都喜欢小孩,夏志飞这样小牛犊子似的不怕摔打的尤其喜欢,连带着教了他不少。夏志飞拿着个工兵铲,有模有样的跟着学挖坑。

    农场里布置的迅速而隐蔽,陷阱布置好了,外面的人也迫不及待的开始咬钩了。

    冯癞子上回带人来农场偷了一次,虽然被农场里抓了几个同伙,但是扭送去派出所的时候也只蹲了半天就给放出来了。冯癞子觉得自己上头是有人罩着的,等那几个小混混放出来之后他们这伙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边雇主给了些钱,冯癞子一声招呼这帮混混又都跟着来了农场。他们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的,上回虽然瞧见不少人,但是黑灯瞎火的并没看出这是一群大兵,只当是普通人家,这还准备报上回被扭送去派出所的仇呢!

    冯癞子本就是收了钱专门来惹事,这回更是带了不少铁家伙,因为外面围栏加固了铁丝,他们废了好大劲儿才折腾出一个小缝隙钻进来。同来的小混混脸上都被划破了一道,小声骂了一句。

    农场夜里寂静,这些人鬼鬼祟祟进来,一路上连个狗叫的声音都没听见。冯癞子带头打了手势让大家散开分头行动,他则带了几个人去了马厩,准备把那一袋子巴豆搀和进草料里。刚摸黑进去,就听见旁边的人“啊呀”叫了一声,“我的腿、我的腿!!地上有铁夹子!哎哟……!”

    冯癞子暗叫一声不好,丢下手下人扭头就跑,刚从马厩里出来,就一头栽进了陷阱里!陷阱挖的一人多深,里面放了铁钉,虽然要不了人命但也够他嗷嗷叫唤的了,等到冯癞子试图爬出来的时候,陷阱旁边蹲了一圈大兵。

    冯癞子嘴角哆嗦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就见自己的同伙一个接一个的被踹下来。那帮大兵也不吭声,瞧见他们谁想爬出来,就在谁脑袋上拍一工兵铲,声音敲在脑袋上砰砰作响。

    冯癞子那些人哭爹喊娘的讨饶,被拍的脑袋开花,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

    不一会,王佑也带人抓着几个五花大绑的过来了,那些人模样还要凄惨些,脸上甚至还有猛禽抓过的痕迹,血都流到了脖子上,估计是摸错了路,进了白鹰的地盘。王佑拿军用的强光手电筒在他们脸上挨个照了一遍,瞧见不少熟人,笑道:“哟,又是你们几个,还敢来啊!”

    那几个人腿肚子发软,差点跪在那。

    王佑他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弄他们几个小混混简直跟过家家一样,敲打了一会,这帮人都老实了,不等问就哭着全招了。他们知道的并不多,即便全说了也只能模糊听出个大概,只知道有人特意拿了钱出来找老夏家麻烦,而且来头还不小。

    王佑踢了冯癞子一脚,“老实点!敢说半句假话,信不信我把你踹回坑里去?”

    旁边的小兵笑出一口白牙,跟着补充道:“我劝你最好把知道的全说了,不然三天不给水,吃的也只给你自己带的那袋巴豆。”

    冯癞子脸都白了,磕巴道:“真的就知道这些了!”

    王佑道:“你们平时都跟谁联络?总不会连个联络人都不知道吧?”

    冯癞子看着这些兵一脸狠样,也不敢造次,说出了几个名字。王佑看着夏阳,问道:“里面有你认识的吗?是不是惹到了哪个?”

    夏阳站在王佑身边,听的眉头微皱,摇头道:“他说的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王佑道:“那我把他们几个带下去,等天亮了还是送去派出所?”

    夏阳想了想,道:“不,明天先别送他们下山,我找人再来确认一下。”

    霍明他们几个接到电话,很快就来了。夏阳是蒋东升的干兄弟,这几位也知道蒋少向来护着夏阳,有什么消息立刻就帮衬着。尤其是顾辛,顾胖子跟夏阳合伙开了京城里的服装购物广场,夏阳可是他的财神爷,平时供着都来不及,有人找夏阳麻烦,基本就跟在他顾辛脑袋上动土没什么区别,找死呢。

    霍明和顾辛他们一到,顾辛立刻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卷着袖子就去后面抽人去了,一脸的狰狞,“妈了个巴子,活的不耐烦了吧,我的人也动!”

    霍明在旁边挑眉,嘴角忍不住上翘,“蒋老二回来听见这句,得先抽他。”

    蒋东升的消息很隐蔽,也就霍明还知道一点内部消息,这会儿霍明小声戏谑一句,夏阳也没吭声。他一向说不过这位霍少,连将来站在国际谈判桌上的严宇都对霍大少恭敬有加从不反驳,他说多了,也只有被调侃的份儿。

    霍明看了夏阳一眼,还是选择听听夏阳的主意:“这事你怎么看?昨天问到什么没有?”

    夏阳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霍明摸着下巴,道:“他说的这几个人我到是听着有点耳熟,回头我让人查一下,你也别太担心,你这儿没几个人敢动。除非是……”霍明看了夏阳一眼,嘴角笑意不减,只是眼睛里满是轻蔑,“除非是蒋东升那个不争气的兄弟。”

    夏阳心里也有准备,听见霍明提起蒋易安瞳孔还是缩紧了些,上一世的阴影还在,蒋东升同这人斗了几乎半生,他最后更是死在那颗射入眉心的子弹下。

    蒋易安。

    这人就像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会引爆的炸弹,让夏阳心有余悸。虽然蒋夫人已经不在了,蒋易安也已失势,但这个名字还是时时刻刻提醒夏阳,过去的种种不敢有分毫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抱歉更晚了~

189鹏程万里

    抓到的几个小混混油盐不进,问不出什么事情,顾辛差点上脚踹。

    石三爷怕事情闹大了不好,好歹给劝住了。

    顾辛在京城里消息灵活,顺着这几个小贼说出的只言片语,还真追查到一点眉目。给这几个小贼在上头撑腰出主意的那位果真是蒋易安,只是其中不少消息都是旁敲侧击得来的,根本没办法算是证据。

    顾辛通过家里长辈去要了一块牌匾,让人给安在马场显眼的地方,又找了局子里的人通气,拍着桌子告诉那帮人夏家这马场往南边边境送了不少战马去,情况特殊,遇着什么情况都得严肃对待。

    顾胖子奈何不了蒋易安,只能办了他手底下那些小喽啰,算是以儆效尤,做了个样子给蒋易安那帮人看。

    夏阳上一世的阴影仍在,对蒋易安的事难免在意,他问的多了,倒是让霍明也留心起来。

    顾辛在一旁不乐意道,“夏阳,你当蒋易安他有天大的能耐?这四九城里可不是听他一人说话的。别说他现在这幅德行,就是换成以前,要是敢动我们几个,那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蒋易安受了顾辛的报复,非但没翻脸,反而在京城里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还亲自来看了夏阳一趟。

    霍明对蒋易安的动作嗤笑一声,并没有说话,眉宇间的神色显然带了一抹轻蔑。

    “他这是在摸你的底牌,小夏你放心吧,有我们几个在,他在京城里不敢动你。”严宇这么跟夏阳解释道。

    蒋易安一时在京城里奈何不了夏阳,他要顾忌蒋老的态度,也要瞧着蒋宏的脸色,面上虽然对夏阳和气了许多,但心里的那份嫉妒烧的更烈。

    夏阳等了几天,没等到蒋易安的下一步动作,却等来了徐润。

    徐润从鹏城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双眼睛都熬红了,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小老板,鹏城的制衣厂出事了!”

    鹏城的制衣厂一向是由徐润来管理,徐润是个经商的奇才,胆大心细,两年的功夫就在鹏城把制衣厂扩大了一倍,吞并了周边的几个小厂。徐润有扩厂的好点子,有经商的才能,但却没能管住人。

    鹏城发展迅速,一天到晚都能听到放礼花的阵阵轰鸣,厂子遍地都是。厂子多了,难免竞争就激烈,制衣厂的老员工陆续被别家工厂高薪聘走,一时人心都动了,有一就有二,人心散了队伍哪里带的起来?

    徐润急的一嘴泡,站在那跟夏阳详细的说了一遍,眉头皱着一直松不开,“方姐她们都走了,我没用,去劝了几次也没能劝回来。”

    夏阳倒是一脸平静,“这不怪你,是环境的原因。鹏城诱惑太多,大家不会一成不变的守着一个地方。走了多少人?”

    徐润脸上的表情也带了无奈,道:“陆续走了三十多人了,方姐带走的人手最多,占了一半。她带走人也没什么,但是她把厂子里的图样也带走了,在别的厂里还做咱们家的那些衣服。我去找过她们几次,但是她们不听,还在继续生产,非说那是她们一直做着的,就是她们的……”

    顾白蕊在旁边听的心里上火,忍不住道:“当初真不该让她们去鹏城!早先夏姨还夸方姐心思活络,学手艺最快,她倒是真有本事啊,从夏姨那里学成了手艺,带着小夏的图纸到外面自立门户去了!”

    夏阳脸上的表情也带了凝重,道:“她还在生产咱们的衣服?商标换了么?”

    徐润道:“换了,她不敢用咱们的商标,换了一个叫什么‘金狮’。”

    顾白蕊冷笑一声,道:“无耻!”

    夏阳静了一下,道:“不对,方姐一个人不敢做这样的事,徐润,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家‘金狮’是什么来路?”

    徐润摇了摇头,疑惑道:“就是一家小厂,没什么来路啊。”

    顾白蕊也听的愣了下,道:“小夏,这几年也有眼红咱们家生意好的,锦蝶每次出的新式样的丝巾都被仿着做了不少,鹏城那边应该也是这样?总不会有人专门跟咱们对着干吧?”

    夏阳眉头微微皱起来,道:“但愿如此。白蕊姐你去打听打听消息,咱们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吧,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一月之内,鹏城制衣厂的工人均接到金狮的高薪招拢,徐润连夜返回鹏城,但也无法阻挡工人里的流言鼓动和金狮的一再加价,厂子里的人仅剩三成,厂房里一时空荡下来。

    原本效率极高的制衣厂,一时订单都无法完成。

    制衣厂状况频出,夏阳反倒是不急了,能这样不惜本钱跟他作对的也只有一个人了——蒋易安。

    顾白蕊陪在夏阳身边,勉强笑了安慰他道:“小夏你也别太伤心,物质年代嘛,什么事都有可能。他们有意要竞争,这种事是在所难免的。”

    夏阳点了点头,道:“没事,让他们走吧,也不用继续招工人。”

    “那,那鹏城的制衣厂怎么办?”

    夏阳道:“厂子放在那又跑不了,没有人,还可以用机器。”

    顾白蕊眼睛眨了眨,道:“机器?”

    夏阳原本这两年就在计划弄几条流水线,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蒋易安的出现倒是让他下定了决心。“白蕊姐,你帮我订机票,我亲自去一趟鹏城。”

    顾白蕊忙起身答应了,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行吗?”

    夏阳笑了,道:“白蕊姐你忘了,我在鹏城可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个舅舅。”

    身居鹏城的舅舅骆启明实在是位手段高明的商人,他来大陆这几年,手里的资金简直像滚雪球一样壮大起来,虽然明面上只有这么一个涉外酒店,但是私底下说不出还牵扯着多少灰色买卖。

    骆启明对制衣厂的事早有耳闻,他把夏阳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夏阳的教育自然也是按照自己的风格来做的,只静静的留意夏阳的动作,并不多干预。骆先生认为雏鹰的翅膀应该自己磨炼出来,家里大人护的太多,终究不能经受风雨。

    夏阳到访的时候,骆启明正在屋里喝茶,瞧见夏阳进来也只笑了下,道:“比我预料的要早,我以为你还要自己再多扛些时候才肯求我帮忙呢。”

    夏阳把外套脱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笑道:“有困难找舅舅帮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一声“舅舅”叫的骆先生心里像是冬日里饮了一杯热酒,浑身都舒坦了,他看向夏阳的表情更加和蔼,目光里的柔和像是要化开。“不错,有麻烦就该让大人出面,夏阳,你想要什么样的帮助?”

    “我想要进口几条生产流水线,不用很好,机械化强度高,能用就可以。”夏阳坐在那给骆启明斟了一杯茶,慢慢道:“一条流水线足够替代不少人手,目前复杂的款式做不成,简单的东西总是可以的。”

    骆启明点头道:“这个好办,我认识几个H国的商人,弄些设备不难。”

    夏阳想了想,道:“舅舅,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演一场戏。”

    骆启明微微挑眉,道:“哦?”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耽误了这么久,家里有位亲人癌症晚期,正在化疗,上个礼拜全家都在医院轮番陪着……一言难尽,大家一定好好爱惜好自己的身体,抱住!谢谢大家等我回来,鞠躬!

190鹏城万里

    夏阳拜访鹏城,有骆启明这位幕后大佬支持,制衣厂很快再次有了起色。骆启明摆出一副不缺钱的架势,不但给了夏阳设备,据说还要帮他扩大生产。

    蒋易安在京城打听到这个消息坐不住了,连忙吩咐人去查骆启明的底细,得出的消息令人沮丧——这位骆先生是苏教授的养子,苏教授一家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心平气和的同他坐下来讲话,更别说是交朋友了。

    蒋易安对自己母亲当年做的事也粗略知道了一些,他心里猜忌骆启明是要借着夏阳来对付自己,苏家和他们母子仇恨太深,不由得他不做出这样的想法。蒋易安从小在蒋夫人的教导下成长,多少会用自己的心思去琢磨对手,越想越是忍不住皱眉,实在不敢见夏阳在骆启明的手底下发展壮大起来。

    但是事与愿违,夏阳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非但他之前的破坏没影响什么,现如今更是又多添购了一家厂子。

    蒋易安心里着急,他顾虑夏阳好歹是蒋家干孙的身份,自己不敢在明面上出手,便吩咐了手下的人去明里暗里的阻夏阳的财路。

    蒋易安本就看不起夏阳,他回京城之后,倒卖批文换了些钱,拿了大半出来,让手底下的人去鹏城做生意。蒋易安毕竟是蒋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他的身份比夏阳好使,一帮小喽啰聚在一起也乐意听他差遣,多少得些好处。

    蒋易安素来喜欢阵仗大些,一来觉得面上有光,二来他想多聚拢一些人手,毕竟朱家还没放过报复他,这几年几次脑袋开瓢把这位蒋少吓得如惊弓之鸟,提到朱家总是忌讳一些。

    蒋易安手底下那帮人也没几个真会做生意的,拿了大笔的钱,找了半天,便尽数投给了一家叫“金狮”的服装厂。

    这个小厂得了钱,第一件事做的就是紧咬了夏家的制衣厂不放,夏阳出什么,他便仿制什么。

    80年代中期法制并不健全,许多政策都是摸索着慢慢完善的,金狮服装厂像是一只狡猾又恶心的鬣狗,接了几次法院的传票,依旧本性不改。判处的罚款数目不少,但是这跟他们得到的利益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金狮服装厂交了罚款继续抄袭,这次抄袭的高级了许多,没有原样照搬,改动个领口,换个布料颜色,模仿了大半,但又不能说两家的衣服完全一致,一时法律也无法维权。

    夏阳听到顾白蕊气急败坏的报告的时候,只是略挑了挑眉,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顾白蕊一张俏脸气得发青,咬牙切齿不解恨,“你这么任由方姐他们胡闹下去吗?咱们不追究她们的错,她们还抄上瘾了!小夏,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得亲自去找她理论理论!”

    夏阳还在那翻看新厂的合同,旁边的徐润陪小老板熬了通宵这会儿也熬红了眼,他揉了揉鼻梁,带着些疲惫地笑道:“白蕊姐,咱们大老远把你从京城请来还有别的事请你帮忙,踢馆这种小事不用你亲自去,太屈才了。”

    顾白蕊一双柳眉挑起来些,“也成,反正我这次也带了不少人来……”

    徐润见她摩拳擦掌地就准备出去喊人,忙叫住她,沉吟一下道:“白蕊姐,先打感情牌,看看方姐她们的态度会不会软化。”

    顾白蕊哼道:“法院的传票都没用,谈感情还能谈通?”

    徐润抚了抚眼镜,在背光弄的一片铮亮的镜片后面笑弯了双眼,用一贯柔和的声音道:“不不,我只是想请你再帮我确认一次方姐是不是半点情分也不讲了,毕竟咱们这也算是她的老东家,她不讲情分,我下手也好有分寸。”言下之意也是跃跃欲试地准备报复了。

    顾白蕊是聪明人,眨眼就明白过来,眉开眼笑道:“你放心,我这就让人给你试出来!”

    方姐那几个人多少有些心虚,被顾白蕊派人请去茶楼小坐的时候,身形都有些僵硬,坐在那干巴巴地喝茶只字不提自己做过的事。

    顾白蕊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那喝茶,看了方姐道:“姐,我今天再喊你一声姐,是因为咱们当年的姐妹情分,当初咱们那四合院里被砸了个稀巴烂,夏姨都进了医院差点没能出来,你也是在那里瞧见的……我感激你当初肯留下来,只是现在,姐你这么做有点不合适吧?”

    方姐眼神有点闪躲,动了动嘴角道:“我,我想做自己的买卖,总不能在锦蝶做过之后,卖一辈子身吧。”

    陪同方姐一起来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大约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只道:“我们当初也感激夏老师肯教我们,但是学了手艺也不能给她当苦工啊!我们总要自己也发展一下,对吧?”

    “是是,我家孩子多,夏老板虽然对我们不薄,但是工钱还是少了些,我总要想办法贴补家用。白蕊,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小夏生意做大了,你是跟着受了好处,我们还没呢……”

    顾白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看着方姐和那几个人越说越理直气壮,伸手在桌上拍了一下呵道:“图纸呢?!”

    方姐她们几个停下辩解,有些心虚的往后坐下了。

    顾白蕊看着她们几个,冷笑道:“你们学了夏姨的技法,想出去自立门户我不拦着你们,但你们不该拿了夏阳的图纸!我敬你们当初帮过夏姨,对你们再三忍让……方姐我问你,你们赚那些黑心钱不昧良心吗?!”

    方姐脸上肌肉抖了两下,硬着头皮道:“你不是已经在法院告我了……”

    “对!我告的就是你、你、还有你!”顾白蕊一个个指着她们点过去,“一次不成我就告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四次!偷了图纸就是贼!哈,这可真应了老话,真是家贼难防!”

    跟顾白蕊一同来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责骂起来,她们都是老一辈的学徒,最开始从夏妈妈那里学了一技之长,更是受了那么多的艰难才有了今天,对方姐她们几个人的作为也感到气愤非常,像是背叛了她们当初一起的情谊。

    顾白蕊带人去战了个痛快,虽然不能实质上得到什么利益,但是心口那口恶气出了大半,总算舒服点了。

    方姐那些人里并不全是厚脸皮的,有几个并不知道日后在金狮服装厂要抄袭以前的老东家,如今又被顾白蕊当面一顿责骂,心里愧疚的不行,收拾行李从金狮离开了。

    方姐是个怯懦的妇人,凡事都听上面的安排,给金狮投资的人怕这几个离开的制衣师傅带坏风气,非但没给结算工钱,反而利用合同上的漏洞狠狠罚了一笔钱,那几个制衣师傅走的时候连回京城的车票钱都凑不齐。

    顾白蕊听到消息,到底还是心软了,让人给送了点路费过去,但是并没有答应她们回来上班的要求。

    徐润对此有些不解,“怎么,前几天骂的气势磅礴的是你,如今送钱的还是你,白蕊姐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究竟怎么想的。”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看到她们落的连路费都没有,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顾白蕊眉头不展,看了徐润一眼,道:“你从小夏那来的?有什么消息没有,我听说小夏要收购第四家厂房了,还要在扩大投资吗?”

    徐润点了点头,道:“对,小老板这次是大手笔啊,白蕊姐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他看了旁边一眼,见没人才凑在顾白蕊耳边小声道,“骆先生给咱们找了个大生意,美国的,光前期的预付款就上百万美金呢!”

    顾白蕊眨了下眼睛,惊讶道:“这么多啊!做什么的?”

    徐润笑道:“算了,反正白蕊姐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瞧瞧,诺,这是小夏刚接到的合同。”

    顾白蕊对合同不太懂,只粗略的看了一眼,眼睛瞧见总订单的金额的时候都瞪大了,“三、三千万?!我的妈呀,我不会是眼花了吧,这么多啊!”

    徐润嘘了一声,道:“这是好几年的订单数量,美国那边一直想找个稳定的加工商,正好骆先生认识,咱们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顾白蕊犹自还在震惊,被徐润抽走了合同也没回过神来,倒是离开的徐润脚步坚定,脊背也比之前挺拔了许多。

    夏阳得了美国来的大订单的消息很快的传开了,消息模糊,但是说的有名有姓的不由得人不信。

    蒋易安盯紧了鹏城,他仗着蒋家少爷的身份也做过生意,但是绝对没有夏阳这样好的运气,一时又眼红又嫉妒。

    蒋易安心里清楚,如果夏阳这笔大买卖做成,那他这个蒋家少爷的位置也就差不多要让出来了。家族不缺人,缺的是有能力的人,他蒋易安的存在已经非常尴尬,对一个不能从政从军的人来说,如果生意场上也失败了——还是败给一个乡下小子,那他的脸面何存?!

    “蒋少,我花了大价钱买到的消息,那笔订单足有这个数……”蒋易安身边的人比划了一个数字,说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贪婪。“蒋少,咱们不如也把金狮做大,让它把这个生意抢过来?之前仿制的衣服,也抢来几个订单,这可是笔大买卖啊!”

    蒋易安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虽然心里也起了贪念,但是面上依旧不露出半分,只笑了下,“不急,再等等。”

    旁边的人有些不解,道:“等什么?蒋少您平时不是一直说商机稍纵即逝吗,不过是做些衣服罢了,哪里有那么麻烦!金狮那边都是从夏阳那小子原厂里招来的人,保管做的一模一样!”

    蒋易安看了他一眼,道:“你买通的那个人可靠么?是什么来头?”

    旁边的人凑近了一点,道:“是一个叫徐润的,我找了他温城的熟人去当说客,保证可靠。”

    蒋易安换了个姿势,往后仰着坐在椅子上,“继续买消息,别太指望这一个人,我听说他和夏阳关系不错。”

    那人笑了,道:“这世界上哪还有钱买不到的!那小子本来就有点跳槽的心思,我给了他一笔钱,又许诺了金狮以后的高管职位,他当场就答应了!蒋少,徐润透露的消息里还说了,那个姓夏的小子好像要迁厂,迁去蛇口工业区那边……”

    蒋易安侧耳认真听着消息,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的小剧场明天补,挨个亲一口=3=

191鹏城万里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据那位可靠“线人”徐润透露的部分内容,夏阳准备把大笔的资金砸进蛇口工业区。

    蛇口工业区,也是一处不得了的地方,早在82年就挂了一个响亮的牌子,上面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而就在去年,邓公南巡还亲自去过那里,蛇口的标语更是闻名全国。

    蛇口如今说是改革派的试验场也不为过,政策宽松,港口也在大规模修建,据说还有大笔的外汇资金流入,实在是个吸引人的地方。

    蒋易安再谨慎,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机遇很难不动心。他手头倒卖批文的那点钱已经花光了,但是眼看着夏阳即将做成一笔上千万的大单子他心里的那份狠毒再次占了上风,决定铤而走险,先把弄些钱来抢了夏阳手里的订单。

    外汇兑换这一块灰色收入蒋易安插不进手,他虽然眼红,但是背后蒋宏没有实权,蒋老也不会支持他,自然做不成。

    蒋易安思来想去,把目标放在了傅菱身上。

    傅菱只是个小姑娘并没有钱,但是她身后的家族却是可以提供许多便利。蒋易安费了不少力气讨好傅菱,终于在一次亲热过后,慢慢向她说出自己想租用军方直升飞机的想法。

    蒋易安的说辞是给电视台运送一些高端设备,从香江到京城,转手便是百万利润。

    蒋易安看着她,道:“傅菱,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努力,我现在身份地位都配不上你,我总要做的更好,才能站在你父亲和兄长面前大大方方的去提亲。”

    傅菱为他许诺的美好将来脸颊泛红,她穿着单薄的睡衣,依偎在蒋易安怀中咬着唇道:“我知道,易安,我帮你。”

    这事对傅家来说并不困难,甚至不用经过家里长辈,傅菱的那个堂哥跟军需处的素日也有往来,如今军部经费困难,军需后勤管理也不如以前严格,通过关系也是可以租用直升飞机的。

    蒋易安之前也确实和别人合伙倒卖过一次设备,傅菱略有耳闻,而且她正被蒋易安哄的开心,并未多想就去求了堂哥。

    蒋易安经商的才能并不差,他通过香江那个女商人周弥陆续联系了几个订单,通过军用直升飞机来倒卖高端设备。飞机上的设备运到之后,也尽数送去了电视台,偶尔有些没能送去的大型设备,蒋易安也并不着急,随意找了个仓库堆放在那里,似乎对这些“价值百万”的玩意儿并不在乎。

    傅菱自从和蒋易安确定关系之后,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蒋易安的太太,瞧见蒋易安这么不在意忍不住自己着急起来,几次找到蒋易安,道:“易安,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那些可都是钱啊!”

    蒋易安看她一眼,道:“急什么,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那些东西很快就会卖出去的。”

    傅菱将信将疑,蒋易安心里不耐烦,胡乱编了几句话安抚她。没过几天,仓库里的设备果真很快卖出去了,傅菱心里松了口气,对蒋易安也越发的百依百顺起来。蒋易安对她有些腻味,但是好歹也用着傅家的人脉和军用飞机,一时也只能小心讨好傅大小姐。

    蒋易安做了几趟飞机生意,手中有了钱,很快就停下了疯狂的倒卖。

    傅菱对此疑惑,道:“这么好做的生意,怎么不继续做了?”

    蒋易安这段时间像是提心吊胆没有睡好,脸色此时还有些苍白,但是眼睛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他见傅菱问,冲她挑眉道:“你以为电视台天天换设备呢,弄这么些够用了。”

    傅菱见他神情有些奇怪,忍不住上前,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易安,你这是怎么了?出了好多汗……”

    蒋易安躲开她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没事,我就是没休息好,我睡一会就没事了。”

    傅菱道:“那我留下来照顾你。”

    “别!”蒋易安打断她,见傅菱盯着他,喉结滚动几下道:“我一会还要和周弥去谈生意,有几个合同要看……你在这里我休息不好,傅菱你先回去,我今天晚上再去看你。”

    傅菱神色不好,突然开始在蒋易安的办公室里乱翻起来,一边翻一边骂道:“蒋易安!你是不是在这里藏了女人,你说啊!一次两次的赶我走,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蒋易安脸色不好,伸手去拦她,道:“傅菱,你发什么疯!”

    傅菱伸手在他脸上挠了一下,扭曲了脸嘶吼道:“我发疯!你竟然还敢说我发疯!蒋易安你老是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周弥那个女人在外面厮混?!你不让我跟着,就让那个周弥跟着你是不是?这几单香江的生意也是那个女人推荐给你的是不是!!”

    周弥是蒋易安找来的香江服装商,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傅菱会吃醋也在情理之中。傅大小姐从小也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之前蒋易安哄的也好,如今受了几天冷落便忍不住在这里借机大闹了一场。

    蒋易安见傅菱要去翻他的抽屉,拦要抱着她离开,期间挨了傅菱几个耳光,耳中也尽是傅菱的辱骂:“要是没有我,没有我堂哥……你算个什么东西!蒋易安你狼心狗肺,你不是人!”

    蒋易安脸色铁青,他受够了傅菱的大小姐脾气,但是此刻绝对没有他发作的空间,他的一切,正如傅菱所说,是拜傅家所赐。

    傅菱发泄够了,大哭了一场,蒋易安沉默的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哭闹,心里一阵厌恶,但他也只能去哄劝这位大小姐,这是他手里最有价值的棋子,还不到扔的时候。

    等送走了傅菱,蒋易安独自在乱糟糟的办公室坐了一会,他也没有收拾,只是疲惫的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锡纸包裹的纸包,用指甲挑了一点里面白色的粉末凑近了闻了闻,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周弥带给他的货,一单近百万的生意?哈,除了这种东西哪里能来钱这么快呢。

    蒋易安闭上眼睛,眼窝深陷的模样虽然还是英俊,但是浓厚的黑眼圈带上了几分落魄和邪气。他沉浸在那个飘飘欲仙的世界里,心里盘算着如何用到手的这些资金去打垮夏阳。

    就像是当年,夏阳揍了他一顿一样,把那个人绑起来关在房间里狠狠地弄折双腿尽情羞辱,亦或者像他那个已经死了的“杂种兄长”蒋东升一样,弄去边境,干脆让他消失……

    蒋易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兴奋到极致一般,微微睁开一点的眼角里满是嗜血的杀意。

    去死吧!当年羞辱过他的人,统统去死!

192鹏城万里

    蒋易安猜测着夏阳顶多能在服装上做文章,找了一帮人在厂房门口闹,又让方姐那些人继续招揽老师傅,弄的刚迁去蛇口的制衣厂做不了生意。

    蒋易安冷眼瞧着,见夏阳收拢资金低调行事,忍不住心里得意。他知道夏阳已经把鹏城的制衣厂卖掉了,那边的买主把大排的厂房拆的七七八八,垫平了地基,也不知道要盖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夏阳已经没有退路了。

    蒋易安派人联系徐润,根据套来的“内部消息”,费了大力气终于打听到了那家美国公司。

    对方派头很大,又是笔上千万的订单,据徐润说就这次骆启明动了不少手段才请他们跟夏阳见面,订单至今尚未谈拢。蒋易安的人脉压根用不上,唯有咬牙砸了大笔的钱过去才让那几个美国佬松了口,答应把订单转让给他们。但是条件提的也苛刻,必须先看到厂房的规模才签合同。

    谈合同回来的人脸色不好,皱眉道:“蒋少,那几个老外说什么也必须看到厂房和原料库,而且给的预定金也比之前说的少了很多……”

    蒋易安拿手指蹭了蹭鼻尖,微微消瘦下去的脸颊上泛着抹病态的苍白,道:“要厂房?这还不简单。”

    手下人顿了下,疑惑道:“可是我们没有厂房啊,就金狮那个,太小了,人家压根看不上眼。”

    蒋易安眼珠子一转,又盯着桌上的材料露出了笑意,手指在上面敲了敲道:“我们没有,那位夏老板那不是有么?”

    “夏老板那?这……他肯卖吗?”

    “那就得请他出来‘喝杯茶’聊一聊,我想夏老板应该会知道,钱和命,哪个更重要。”蒋易安眯起眼睛来一字一句道。蛇口工业区的大片厂房,还有仓库里据说刚高价购买来的原料,不是正好给他准备的么?他既然抢了,就干脆抢个彻底!

    夏阳在鹏城依旧住在骆启明的酒店里,他忙到很晚,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疲惫了。刚进去挂好衣服,略松了几颗领扣,就觉出哪里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很黑,按了灯也不见有反应,脚下的地毯软绵要是有什么人进入他未必能听的真切。这么一想,倒真是感觉出几分诡异的危险气息,像是被房间里的不明来客盯上了一般。

    夏阳站在那不动,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不大的金属弹簧刀握在手里,手心已经满是汗了。他从小客厅向门口快速走了几步,就在马上要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被人一把按在了门上!

    夏阳反手就刺,张口喊道:“来人……唔!!”

    对方实战经验丰富,拧着他的手腕就制住了,一边把夏阳压在门上一边捂住了他的嘴,力气野蛮的可怕,几个呼吸间就完全压制住了。

    夏阳感觉到对方手放在他脖颈上,挣扎的更激烈了一些,却不想对方没有劈晕他的打算,反而伸手在他衣领里摸了两下,扯开他的衣扣肆无忌惮地揉捏了两把。夏阳瞳孔收缩了下,挣扎的更剧烈了,对方贴的他很紧,压上来的除了高热的体温,还有贴在他大腿根部那微微硬起来的东西……

    那人压着夏阳戏弄了一会,忽然笑了道:“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怪我,走了这么些天,一直没回来看你。”

    夏阳挣扎的动作略停,紧接着狠狠在那人捂着自己的手掌上咬了一口。

    蒋东升讨饶道:“夏阳我错了,我错了,哎呀……你轻点,小心磕坏了牙。”

    夏阳松了嘴,还是带着点刚才的喘气声,扭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蒋东升见他略微消气了,忙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想你了,正好我们队在香江的任务也完成了,就顺路过来瞧瞧你。怎么样,是不是见到我挺惊喜的?”

    夏阳没躲,站在那任由他亲了几口,语气里还带着丝紧绷道:“惊吓还差不多,你放开,我手里还有刀……”

    蒋东升挨着他笑了声,道:“这谁给你找来的?跟玩具似的。”

    夏阳没吭声,眯着眼睛把刀插在厚重的实木门上,一声钝响,没进去一大截。蒋少这才收敛了点,摸着鼻子离开一点,“我就开个玩笑。不过你有把刀防身也挺好的,夏阳,听说你在这边惹了些人?”

    夏阳把灯略微拧亮一点,推开他走回去,道:“你怎么知道的?舅舅跟你说了什么?”

    “哪用得着他跟我说啊,刚才我来的时候在楼下瞧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还在那打听你消息,我找了个僻静地方拎他们过去收拾了一顿,交代了不少事。”蒋东升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身边喊夏阳过来,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道:“幸好你没事,我有大半个月的假期,留下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少,但还是祝大家中秋快乐~~~

    蒋少夏阳团聚鸟,接下来是俗套的绑架戏码,谁绑谁不一定了咳。

    蒋东升:夏阳我跟你说,我们执行任务是很凶险的……

    夏阳:嗯?

    蒋东升:我们这次订购了一批‘黑鹰’……嗯……好舒服……下面一点……

    夏阳:这样?

    蒋东升:喵~

193鹏城万里

    蒋东升也住进了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就在夏阳隔壁,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只偶尔接待几个人,瞧着像是也在谈什么生意。

    夏阳有次回来,蒋东升正送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出去,那人穿戴洋派,临走竟然还主动伸手跟蒋东升拥抱了一下,笑着在门口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神色亲昵。夏阳多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蒋东升追着夏阳到了房间里面,跟他解释了一下。

    “那是骆家的人,我在香江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毕竟要弄船,还有航线……”蒋东升跟在夏阳身后,瞧见夏阳脱了厚呢外套便伸手帮他挂起来,道:“舅舅跟骆家那边也有些瓜葛,刚才跟他们谈航线的事儿,舅舅也在场,真的。”

    夏阳并没有多想,蒋东升前世的时候脾气一上来六亲不认,即便是有人想往他身边凑也扛不住他这暴脾气,这人动起手来可不论男女。夏阳自己没挨过打,但是也被他用手铐锁在床头上,亲眼瞧见他拆了屋子。

    蒋东升这家伙,除了他自己乐意的,还真瞧不上什么人,八成别人碰他一下都当人是占他便宜了。

    蒋东升摸了摸下巴,果真一脸被占了便宜的气愤模样,“夏阳你放心,下回那小子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老子弄死他!”

    夏阳:“……”

    蒋东升和骆家的人谈完了事情,也没什么事,干脆坐在夏阳身边陪他一起看文件。老板椅宽大,倒是也容得下两个成年男人,蒋少占了大半地方,几次伸手要把夏阳抱到自己怀里,被夏阳推开脸之后还不死心。

    夏阳被他闹的不行,干脆找了话问他,“骆家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舅舅好像也是骆家的人,他父亲是船王的小儿子?但是我没见过他和那边联系。”

    蒋东升回答的含含糊糊,似乎牵扯许多机密,不过言下之意是要帮着骆启明准备从骆家“捞一两只船”,“弄几条航线”。夏阳对海运不太熟悉,但是也知道航线的重要性,想必骆启明是得到了蒋东升背后的支持和助力。

    骆启明瞧着温和有礼,但是处事大胆狠辣,那一双微微笑着的眼睛后面隐藏了太多的故事。

    夏阳对骆家的事也不好探究,蒋东升说一点,他就听一点,并没有多问,倒是问了些蒋东升的事情。因为蒋东升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夏阳只问了他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蒋东升对这样的夏阳最没有抵抗力,他伸手把夏阳圈在怀里,笑着道:“你再问一遍。”

    夏阳拿脑袋轻轻撞了他一下,“别闹了,好好说话。”

    蒋东升低头瞧了夏阳一眼,他能感觉到夏阳在自己怀里是放松的,怀里的温热一直传到心里,让他也跟着放松了一连数月绷紧的那根弦。他低头在夏阳耳边亲了一下,小声道:“没吃多少苦,就是在海上呆着无聊,每天除了钓鱼就是想你。”

    “钓鱼?”夏阳偏了偏头,有点疑惑道,“你们每天都……吃鱼吗?船上的食物不够?”

    蒋东升唔了一声道:“有段时间是这样吧,过海峡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情,不过抓紧停港给躲过去了。”

    夏阳愣了下,把文件搁在桌上,伸手探进蒋东升的衣服里摸索了一遍。掌心下的肌肤反射性的绷紧了,散发出高热的温度,细细抚摸过,没感觉出什么伤痕来这才放心。

    “没受伤就好。”夏阳松了一口气,手想往回撤的时候却被人按住了。

    蒋东升把夏阳抱到自己腿上,让他贴着自己坐了,眼睛里暗了一下,道:“这么检查一遍就放心了?不彻底检查、检查?”

    夏阳被他身上的高热弄的脸皮发烫,刚在他腿上轻轻动了一下,就被蒋东升按着贴的更加亲密。“我可是一直都攒着,等回来‘交货’的啊。夏阳,你不验收下?”

    小客厅窗帘半敞着,外面的阳光正是当午的时候,这让夏阳放不开手脚,总有一种白日宣.淫的感觉。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蒋东升已经低头亲下来,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耳边和脖颈上,让夏阳心跳的也加快了几分。

    夏阳伸手抱住蒋东升的脖子,埋在他胸前闷声道:“去卧室。”

    蒋东升没犹豫,抱起人就大步流星地向卧室走去,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比夏阳那些破书破文件到底还是重要一些,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蒋少一得意,就免不了忘形,亲热完毕放开夏阳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蒋东升单手枕在脑后,一边看夏阳穿衣,一边道:“不再睡一会?总共睡了不到半个小时。”

    夏阳背对着他站在床边,他原本的衣服已经废弃了,蒋流氓手段太粗鲁,衣服虽然没撕破但是也已经皱巴巴地不能穿了,衬衣上更是被扯掉了几颗扣子。夏阳把备用的衣服穿好,大约是怕露出什么痕迹,又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声音里带着些沙哑道:“不了,晚上还约了人谈生意。”

    蒋东升微微挑眉,“什么生意,还晚上出去谈?去哪儿谈?”

    夏阳整理领口的手略微停顿一下,也没瞒着他,道:“我联系了人,要把制衣厂卖掉一部分。”

    蒋东升一下坐起来,脸色不好道:“怎么回事,有人给你下绊子?”不等夏阳回答,也跟着穿衣服起来了,“不成,我得跟你一起去看看。”

    夏阳回过身看他一眼,瞧见蒋东升一脸杀气腾腾地,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了,离约好的时间不多了,夏阳俯身在蒋东升额头上亲了一下,半无奈半安慰道:“你等我回来跟你详细说吧,总之,我没吃亏就是了。”

    蒋东升半信半疑,等着夏阳出门之后,还是悄悄跟了上去。这几天总有陌生的脸孔在外面溜达,他担心夏阳出事儿。

    夏阳突然开始收拢产业,不止是安城的牛仔制衣厂,连鹏城市区的部分房产也开始公开出售。拿到的钱陆续用在购买原料上,看起来似乎资金链出了严重的问题。

    骆启明放出消息,他和香江的骆家正在“合作”,但是因为一条价值很高的航线他和骆家本家起了一些“小争执”,似乎也无暇顾及夏阳这边。

    夏阳连京城里的物美服装广场也转手让给了顾辛,只拿了大笔的资金来填补蛇口工业区,似乎有做大的趋势。

    夏阳卖房产,卖制衣厂,蒋易安就跟在后面收购,像是不逼着夏阳离开鹏城不罢休的架势。夏阳辗转几次倒卖,都被骆启明暗中抬高了价格,即便是经营了几年的制衣厂落进蒋易安手里,也生生让蒋易安出了一回血,没怎么占到便宜。

    夏阳并没有退缩,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定,一心想在蛇口工业区铺开场面。他不走,自然引得蒋易安那帮人像吸血的苍蝇似的盯上来,只盼着夏阳手里的产业倒了,能捡个大便宜。

    蒋东升是个聪明人,冷眼瞧了一段时间就看出是蒋易安出的手。他忍不住和夏阳商量了几回,想投钱给夏阳的制衣厂,“你不要舅舅的钱,要我的总可以吧?你这样被蒋易安那孙子追的像丧家犬一样到处跑,实在是……”

    夏阳头也不抬,道:“不用,过一段时间蒋易安自己就会把钱吐出来。”

    蒋东升咽不下去这口气,夏阳算计蒋易安是一环套一环,他却巴不得按住了蒋易安的脑袋往死里打,最看不得那畜生小人得志的模样。

    蒋东升劝不动夏阳,便去找了骆启明来劝说。骆先生为人谦和,只是坐在夏阳面前的时候也有些为难了,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夏阳,让我帮你好不好?”

    夏阳给骆启明倒了杯茶,道:“舅舅,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这事儿答应让我自己来。蒋东升找你去了?”

    “他很担心你。”骆启明捧着杯茶,笑道:“第一次主动叫我舅舅,还求我帮忙,说了很多客气话。”

    夏阳想象了一下,还是想不太出蒋东升亲亲热热地喊骆启明“舅舅”,倒是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后骆先生和苏荷在一起,蒋东升在一旁气急败坏的样子。夏阳忍不住笑了,道:“那还真是难得,他很少求人。”

    骆启明显然也觉得挺难得,因此虽然劝不动夏阳,也在这里多坐了一会,同夏阳聊了聊。期间说起和骆家谈的那笔海运生意,夏阳这才听到骆家派来的那个人的名字骆嘉豪,也就是初次见面伸手在蒋东升肩上拍了两下,还拥抱了一次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

    “东升没跟你说?”骆启明依旧笑了,道:“这几天我们都是一起谈生意,最近海运不景气,那边也正好想抛售。谈的结果还不错,我收管了骆家的几条航线,新购入了几条小船。”

    骆启明说的云淡风轻,夏阳却从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听出些端倪,先不说航线,只怕那几条小船也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骆家百年基业,当真是家大业大,80年代末的海运不景气也只是暂时的,过了这两年,简直是日赚斗金的买卖。

    骆启明有了蒋东升的支持,也就是背后有了岳老板这座大靠山,岳家也是名将出身,在上面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此番和骆家交涉,骆启明和岳老板正是互惠互利,配合的默契十足。

    只是能谈大生意的骆先生,也无法顺利的让夏阳低头求援,只得在这里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蒋东升晚上磨磨蹭蹭地回来,原本对夏阳还带着几分小心,听说骆启明也没劝动,顿时眉毛都竖起来,不满道:“我舅舅怎么这么没用!”

    夏阳被他气笑了,拿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道:“蒋先生,我麻烦你看看合同,卖制衣厂之前舅舅已经抬高了价格,比市价高出不少了。”

    “抬高价格又怎么样,还不是卖出去了!”蒋东升不服气,“我就是看不惯你受蒋易安那口鸟气……”

    夏阳挑眉,他有些不太理解蒋东升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现如今,事情一步步的都朝着他预定的方向行进,蒋易安吞了他零星投入的各种小产业,却给了他大笔的资金,在知道未来几项土地政策的前提下,拥有大笔资金显然更有利。他粗略的跟蒋东升说过设想,这些都是蒋东升当年整治蒋易安的手段,他原封不动借鉴过来,按理说最支持他的应该是蒋东升才对。

    蒋东升在那皱了半天眉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走进了挨着夏阳道:“夏阳,蒋易安没那么好对付,他真要出什么事儿,爷爷不一定会袖手旁观……你不应该搀和进来,太危险了。”

    夏阳心里略微动了下,是了,他照搬了蒋东升当年做的事,却忘了一个最重要的条件——他不是蒋东升,而蒋易安即便失宠,也是蒋老的孙子。蒋老会眼睁睁瞧着蒋易安陷入困境么?

    蒋东升见夏阳脸色不太好,忙上前安慰他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替你给你盯着那小子呢。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朱华在广省军区。”

    蒋易安当年教唆害死了朱建康,而朱华正是朱建康的兄长。朱华军校毕业后便参军,如今坐的位置不低,朱家对他自然重点栽培的。

    朱家的那位夫人发狠对付蒋易安的时候,朱华并未出手,而蒋易安这段时间在鹏城试水,朱华也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接下来,朱华还会一直隐忍不发么?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是好奢侈的享受TAT

    按键盘的感觉真好QAQ

    小剧场明天补上,挨个么么!

194鹏程万里

    夏阳在鹏城变卖厂房,收拢资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遇到了麻烦。也有人猜测这是蒋家两位少爷自己在明争暗斗,即便是想要跟着浑水摸鱼,也还是小心观望起来。

    局势明显向着蒋易安倾倒,他手里有大量的资金,也是蒋家正牌的嫡系少爷,到底还是有人肯捧场的。

    蒋老没有任何表态,他似乎对小辈的事并不感兴趣,倒是对几个女儿女婿多加提携,重心不再放在蒋宏那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蒋宏郁郁不得志,自己在京城的宅子里经常喝的醉醺醺的,蒋易安去看过两次,都瞧见他躺在脏乱的地上破口大骂。蒋宏骂的人,自然是王秀琴,那个陪伴了他多年但害的他颜面尽失的女人。

    蒋宏这些年过的却并不如意,他开始酗酒,开始怀疑自己的失败。他被王秀琴戴了绿帽子,这些年在政绩上也一事无成,无论是下放还是回京,官路没有一丝起色。婚姻事业一事无成,这让蒋宏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地颓败感,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蒋宏骂王秀琴,偶尔还会哭着喊苏荷的名字,连带着音讯全无的蒋东升都成了他心目中最好的儿子。

    蒋易安去探望父亲的时候,蒋宏依旧醉的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弄了一身的灰。他扶着蒋宏到沙发上,却被蒋宏揪着衣领盯着看了一眼,“易安?”

    蒋易安扶着他躺下,对蒋宏身上刺鼻的酒气微微皱眉,“是我,爸。”

    蒋宏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里又没了焦距,他醉的厉害,但是也没了往常的顾忌,喉咙里含糊地骂道:“小畜生……你们害死我……都是你们!蛇蝎心肠的女人啊,你怎么敢这么对苏荷,你们怎么敢这么骗我……都不是东西!”

    蒋易安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这个两鬓灰白的男人,眼睛里闪了几下,忍着没有说话。

    “当时应该让你去前线,东升他……他比你强的多……可惜了,可惜了。”蒋宏醉的人事不知,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醉话还是真心的。

    蒋易安拳头攥起来,看着蒋宏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嘲笑,“您还是继续喝酒吧,谁不如谁,也不是您说了算的。”

    蒋易安站起身没再靠近蒋宏,甚至在蒋宏从沙发上摔下来,倒在那一地的垃圾上时,也没动一下。他静静的看着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一身狼狈,眼睛微微眯起来。

    蒋宏躺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还在找酒。

    “爸,你再这么喝下去,就该喝死了。”蒋易安看着蒋宏还在地上摸索酒瓶,他上前微微抬脚,把地上的酒瓶从蒋宏手边踢开。

    地上的酒瓶滚了几下,撒了一地酒液。

    蒋易安整了整衣服,像是要把身上那丝酒气也拍掉一般,脸上露出几分阴狠。他已经过了那个单纯的年纪,早在母亲被送离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依靠别人许诺完全没有用处,他想要的,必须由他亲手握在手里。

    现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蒋易安上下打点,凭借着裙带关系得了庇佑,把夏阳零散的产业吃掉以后,终于开始收购蛇口工业区的制衣厂。

    据徐润透露的消息得知,这蛇口工业区的大片厂房和地皮,是夏阳最后的依托——甚至为了蛇口这的产业,连京城的商场都贱卖给了顾辛。

    蒋易安找人打听了一下,果真如徐润所说,京城里的那处物美商场已经在顾辛名下。他对徐润的话更信了几分,隐隐觉得夏阳被自己逼上了一条无法后退的路。要是夏阳无法接到美国那笔订单,那就彻底玩完了吧?

    蒋易安略微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心里就无端的舒爽起来,像是痛快地出了一口恶气。他越想越兴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便抬手拿过电话来拨了几个号码:“喂,给我找几个手脚利落的人过来,对,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已经盯了夏阳那小子这么长时间,他活动的时间和地方你们也摸清楚了吧?哼,接下来就该‘请’他来谈谈了。”

    86年初,春节的热闹气氛还未退散,满地鞭炮的红纸碎屑中便染了几分血色。

    鹏城发生了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当地一位企业家和骆姓港商牵连其中,受伤严重,被送去医院抢救。

    医院重点病房门外贴着一个“骆”字,有数位黑衣保镖看守,病房内也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只是受伤的这位却不是骆启明,而且蒋东升。

    蒋东升身上并无大碍,只是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护着夏阳回来的时候,除了狼狈一些受了些皮外伤,万幸没伤到筋骨。夏阳被他护在怀里,更是没有伤到分毫,这会儿正在给他湿毛巾擦拭伤口。

    夏阳在病房的小隔间里打湿了毛巾,拧得半干来给病床上的人擦脸,那位脸上沾了不少血,此刻拧着一双眉毛,原本就有些狠厉的神色更让人望而生畏。

    夏阳倒是瞧习惯他这幅模样,拿毛巾细细擦拭了一遍,道:“一会再上一点药吧,我看着眼睛还有点肿。”

    蒋东升拧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但是对夏阳又发作不起来,只闷声道:“我没事,一会岩力带几个人过来,你跟着他,这段时间别往外跑。我有些事,先回京城一趟……”

    夏阳捏着毛巾小心擦过他带着伤的眼眶,道:“回京城去找蒋易安?你觉得他会认吗?”

    蒋东升心里不痛快,阴沉着一张脸道:“你别管,我总有办法让他也吃一次亏,妈的,那孙子疯了,竟然还敢碰枪!”

    不止是械斗,里面还有人动了枪,虽然是消音手枪,但是留下的弹孔痕迹是无法遮掩掉的。蒋东升玩儿的就是这东西,生意里十单有九单就是枪械生意,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枪械的来源他再清楚不过,特种手枪有限,能调动的那些屈指可数,这分明就是军部流出来的。

    “蒋易安借助傅家得势,现在正是最得意的时候,他要是想对付我,一次不成功,一定还会不死心再来一次。”夏阳给他擦干净脸,放下毛巾缓声道:“所以我想……”

    “不可能!”蒋东升直接打断他的话,神情也烦躁起来,“夏阳你想也别想,我不可能让你当饵引他上钩。我知道蒋易安要对付你,我也做了准备,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哪里也别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什么能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夏阳忽然不吭声了,看了蒋东升一会,点头道:“好。”

    蒋东升倒是有些纳闷起来,不放心的追问道:“你真不出去了?”

    夏阳把蒋东升那件沾染了血渍的外套脱下来,道:“是啊,我不走,就呆在这房间里哪里也不去。还有哪里受伤没?”

    蒋东升摇了摇头,对突然这么听话的夏阳有点不太适应,他顺从的抬手方便夏阳扒光自己的衣服,双手扶在夏阳的腰上,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夏阳听的清楚,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道:“你护着我出来,我哪里还有自己跑去寻死的道理?想整治蒋易安,也不一定非要铤而走险,你安排吧,我都听你的。”

    蒋东升眼睛亮了一下,搂着夏阳的手也紧了几分,“你说真的?”

    夏阳看着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凑过去在那人唯一受伤的眼眶上轻轻亲了一下,道:“真的,我以后都听你的。”

    蒋东升喉结滚动一下,单手扣着夏阳的后脑勺把他按下来一点,深深吻上去,含糊道:“早就该这么听话了。”

    夏阳闭着眼睛都能想起今天的危机情形,他又被蒋东升救了一回,这家伙夺了砍刀连伤数人带他回来,最后更是连枪子儿都不怕,硬是带着他逃开一劫。他和蒋东升已经系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欠谁了。

    蒋易安是他心上的一颗刺,何尝不是蒋东升的?他死过一回,多少有些理解蒋东升的想法了,这个人前世的狠厉,更多的或许是出于自保。

    鹏城界内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力,连带着兴起一股□风潮。小报上为这事热热闹闹地写了若干天,只是写骆启明的居多,倒是夏阳的身份只写了一个青年才俊,并没有多挖出什么材料。

    骆启明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带伤”去了香江,夏阳则在医院里安心“养病”,顺便处理了蛇口工业区的事。

    夏阳把蛇口工业区标了一个价格,草草卖掉了。

    即便有些仓促,但是因为工厂占地面积广阔,厂房也多,原料充足,卖价还是颇为可观。

    蒋易安自然跟进,竞争的人只在少数,最后一个杀出来跟他争抢蛇口工业区厂子里的人抬高了不少价格,但是蒋易安惦记着美国那笔订单,自然不在乎这些小钱,砸了手里的大笔资金,终于将夏阳手里最后一笔产业购置下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几乎有些不可思议。蒋易安甚至有时都会产生怀疑,他疑心有人在其中捣鬼,但是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厂子到手之后反倒是心神不稳起来。

    同蒋易安一起投资的人倒是乐的合不拢嘴,对蒋易安大拍马屁,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甚至小范围的为蒋易安办了一个聚会庆祝。

    女港商周弥身材妖娆,举着杯香槟贴近了蒋易安,笑道:“蒋少,您也别想那么多啦,不过是一个学生哪里有那么厉害嘛!”

    蒋易安也喝了几杯酒,带了些酒意,听见她的话倒是触动了几分心事,微微眯起眼睛道:“哦?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周弥咯咯笑道:“当然啦!事情顺利是好事,但是这么顺利要么是对方有阴谋,要么是因为……”她朱红色的指甲贴着蒋易安的脸动了两下,笑嘻嘻道,“因为一个念了两天书的乡下孩子,根本就什么也不懂,要我说,他这会儿在医院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蒋易安忽然也笑了,他皱着的眉头一下舒展开,周弥这话显然十分对他胃口,跟着道:“是了,他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能懂什么!光是我在鹏城收购的本事,就够他学几年的了!”

    周弥贴着蒋易安,凑的更近了一点吐气如兰道,“蒋少,人家懂的也很少,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蒋易安闻了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但又一时无法想起,只是从吸入脾肺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不止是情.欲,更是那种骨子里让他麻痒难耐,克制不住心里涌上的冲动,迫切想要吸食让他更兴奋的白色粉末……

    蒋易安隐隐兴奋起来,是啊,他有钱,可以轻易地通过这个叫周弥的女人得到大笔大笔的金钱!还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吗!他拼上全部和夏阳赌,那也只是今天的全部,只要直升机还在,只要周弥这条路还在,他就有取之不尽的金钱!

    蒋易安眼睛带着几丝血丝,半闭上双目在周弥身上深深闻了一下,像是拥有这个女人,亦或者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他就再也无需发愁。

    同一时间,广省野战军区。

    朱华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大步走进来,房间里的两个兵立刻站了起来,冲他打了个敬礼,“首长好!”

    朱华肩上挂了少校军衔,但是没人敢只把他当少校看。这人晋升的速度太快,是广省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手段最狠厉的少校,要没有几分本事,即便有朱家在背后扶持,军部里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坐稳的。

    两个身穿军绿色常服的士兵谨慎的做了报告,说的正是鹏城日前发生的那起恶性血案。他们汇报的详细,掌握的资料远远超过汇报上来的程度,甚至一再提及身居京城的蒋易安一伙人,所有共犯名字列的清晰。

    朱华静静地听完他们的报告,在他们拿上照片的时候才挑了挑眉头,拿手指点了点照片上模糊的背影,问道:“只有这么几张么?”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小声道:“是,首长,那个港商身边好像也有专业人手,处理的干脆利落,我们能拍到这几张已经是万幸了,对方反侦察手段很……很强硬……倒像是L军区出来的。”

    朱华微微皱眉,挥手让他们下去了,“继续盯着蛇口那边,京城里的人手也加倍。还有,联系‘毒刺’,让她准备开始收网。”

    那几个兵敬礼下去,神情恭敬。

    朱华坐在那里,眼睛还在盯着其中一张照片,那是拍的非常模糊的一张侧脸。照片上的人身材高大,跟那位港商骆启明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的侧脸却和那位混血港商有些明显区别。

    朱华盯着那张照片,他心里隐隐猜测出了一个人。

    一个在京城消失了两年,但是却打听不出生死的人。

    那么蒋家就不止蒋易安一个血脉,还有一个人存在,是不是说明他不用再顾忌蒋家的势力彻底的复仇?朱华手指在桌面那张照片上敲了两下,忽然笑了,“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快乐~~

    另,准备在国庆写死渣弟_(:3」∠)_

195鹏城万里

    朱华尚未动手,蒋易安自己就乱了阵脚。

    鹏城的情况突变,蒋易安在尽数收购夏阳抛售的制衣厂之后,提供订单的美国公司突然撤销了。那家外国公司一改往日的态度,俨然成了一幅流氓无赖的样子,甘愿支付一笔违约金,拍拍屁股飞回了美国。

    之前说夏老板是个傻子的人全都改了口风,一致将目光移到了蒋易安这边,觉得这位太是真正的冤大头,明摆着这是夏阳和那位叫骆启明的港商两个人联合起来搞的鬼把戏,弄了个美国的皮包公司来狠狠耍了蒋少爷一遭。有人猜测着,蒋易安吃进去的这些产业,恐怕要原封不动的给夏阳吐出来。

    但是那位年轻的夏老板却也一反常态,像是没有听到周围的任何声音,最后竟全盘放弃鹏城这么些年积攒的全部家底,连“金蝶”“金虎”这两个死死握在手里的商标品牌也卖了,当真是卖的一干二净。剩下在鹏城能撤走的部分骨干员工,也尽数挪到了安城,蜷缩在安城这个小城里,毫无动作。

    蒋易安瞪大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夏阳这番动作,毫不犹豫地砸下重金买了这两个商标牌子。

    蒋易安已经疯了,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掉入了陷阱——他更相信是自己逼着夏阳开始典卖家产。蒋易安和蒋宏最像的一处,就是他们在高处时,容不得别人有第二种声音。

    蒋易安对制衣一窍不通,原本还有几分经商的才能,也被他过于狂妄的自大和日益增多的白粉毁了。他把手里的钱赔了个精光,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最坏的消息。

    “我听到消息,鹏城有几处的地皮也允许拍卖了是不是?”蒋易安消瘦了许多,坐在椅子上不经意地皱紧了眉头问道。

    旁边的人点头,“是听到有这么个消息,但还在商议呢,也不一定能批下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知道上头什么心思。”

    蒋易安眉头皱地更深:“夏阳在做什么?”

    “那小子啊,他守着安城剩下的那点东西过日子呢,还在营业的几乎都没了,我听说他还找人卖了些存着的布料,归拢了一笔资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瞧着也不大像要开厂子的样儿。”

    有个叫吴晟的人是蒋易安请来的智囊,这时也听傻眼了,一头雾水道:“最近可是物价不稳,大家都忙着囤货呢,哪有抓着钱不放的啊?这个节骨眼上不存货反而往外卖,这是卖的哪一出啊……”

    “哈,那小子本来就傻,一个乡下来的懂什么?他也着急啊,但是急也没用,他的厂房可都在咱们蒋少手里呢!再说了,就算要买地皮盖新厂房,扩张了,他们也没工人可用啊!”另一位反驳完,大概是觉得挺好笑,自己在一旁嗤笑出声,言语里透着一股轻蔑。

    鹏城逐渐繁华起来,周围不停的有大楼盖起,简直一天一个样子。相比鹏城蛇口工业区则要逊色许多,蒋易安收购的制衣厂更是偏僻,这让他有些心慌,隐约觉得哪里出了查漏,但是偏偏无法看清其中关键。

    夏阳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鹏城的制衣厂,明面上的厂房虽然也是一份资产,但是比起房子占用的那些地皮,就算不得什么了。夏阳看中的,是新规划出来的那块地皮。他手里有蒋易安送来的大笔资金,也知道今年即将发生的那件大事——《宪法》的调整下,土地制度开始松动。

    夏阳手里有大笔的金钱,心里也早有准备,只等这次时机到来打造一所全国服装行业内首家服装交易中心。骆启明之前跟他谈过以后的发展,单方面生产是不够的,要做大,依靠的还是平台和自己手里的品牌。

    夏阳还有高级定制锦蝶,这次要做的,就是抓住这次地皮租赁的机会,在鹏城一级商业区中心的地段上搭建一座交易平台。

    京城里的消息慢慢传出一些,半真半假的,但是关于土地方面的说法是越来越多了。蒋易安也从夏阳的行动里看出些端倪,可是即便知道,也已经晚了。他有意从中破坏,但是也有人暗中护着夏阳,蒋易安分毫没有讨到好处,反倒是因为这些事惹得傅家几位大人面上难看,对傅菱的管束也严格了几分。

    霍明得了蒋东升的消息,自然对夏阳格外照顾着的,他原本就有些瞧不上蒋东升的这位兄弟,知道蒋易安在鹏城折腾出捅人刀子这样的事儿之后,更是认可了这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

    鹏城那件事闹腾的动静不小,但是被上面压了下来,一来鹏城的话题本就敏感些,二来是骆启明的身份和别的港商不同,这位骆先生私底下可是还做着别的买卖,部分都牵扯到机密情报里去了。

    霍明跟蒋东升到底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对蒋东升的脾气了若指掌,他知道这位蒋爷此刻有火气无处发,顺手帮他查了查。

    几个嫌疑人牵扯来牵扯去,到底还是让霍明给揪出了一个小头目,顺着查下去却是牵连到了傅家。

    傅菱亲自来拜访,嘴里的说辞却是一套一套的,像是提前就被谁教好了。先讲几家的情面,再又送上薄礼,最后说了几句不软不硬的话,实在听不出她有半点知错的地方。

    霍明一边笑着一边听她说完,最后客客气气地送了傅大小姐出去,傅家送来的礼物也尽数收了。等她转身走了,霍少面上只带了几分薄笑,挑眉吩咐手底下人道:“接着给我查,查清楚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做的,老子弄不死他!”

    蒋易安高估了自己和傅菱,他虽是蒋家的嫡系,但是毕竟是个没权没势的三代,跟霍明他们是没法比的。霍明身边还有几位兄长,已经步入政途,即便是霍少自己毕业实习的地方也是办公厅那样的地方,要收拾几个在四九城内“违法乱纪”的人那就是小菜一碟。

    跟蒋易安来往最密切的一个小官员很快就遭了秧,明面上的说法是“风纪问题”,说白了就是男女关系混乱不清。这个名目可大可小,抓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把一个人弄的身败名裂,且又不需要什么实际证据,实在是好用的紧。

    蒋易安被霍明这一手弄的措手不及,他本就在鹏城亏了大笔的钱,又被蛇口工业区那一摊绑地死紧,如今京城里也不好过,实在是焦头烂额。

    蒋易安对霍明恨的咬牙切齿,但见了面还得陪着笑,倒是霍少依旧是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眼里的戏谑意思自始至终分毫不变。

    顾辛对蒋易安也看不太上,他家里有个姑妈曾是苏荷的大学旧友,他们小时候闯了祸都是财政司任职的姑妈给帮着收拾,自然也是跟蒋东升更熟稔些。这次蒋易安在鹏城动了刀,不光是霍明,顾辛那几个心里也有火气。

    霍明收拾了一个,顾辛立刻颠颠儿地找来了另外几个人,挨个指给霍明道:“我记起来了,这几个也不是好东西,平时就跟蒋易安玩的不错,上回他们往南边弄车皮的事儿,干脆一起给他们算算账得了!”

    霍明摇摇头,道:“这几个可都是老油子,脚底下蹭地干净着呢,当时办不了他们,等以后慢慢来。”

    顾辛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也是,来日方长吗。我之前还真怕小夏有个什么事儿,哎,当初东哥把他托付给咱们,我可是拍着胸脯答应了啊。谁知道鹏城那边来接二连三的来消息,年初那阵吓得我半晚上都没睡好……小夏又把京城里这份产业白便宜了我,我真担心东哥回来劈了我。”

    顾胖子收拾了资料,一脸的悻悻,脸上的肥肉果真清减了些。

    霍明这几天有点感冒,说话都带着些鼻音,懒懒散散的道:“夏老板如今可是有份儿大买卖,等着瞧吧,要是下半年他真能把那些地皮盘下来……那可不得了。”

    顾辛也听到些内部消息,对此倒是有些忧心,“这事儿还不知道上面最后怎么定的,小夏胆子也够大的。他手里那些东西卖出去我都觉得肉疼,地皮的事儿还在商议,这物价可是眼瞅着要涨起来了。”

    霍明笑笑没说话,只是对夏阳的果断多了几分赞赏,夏阳有这份儿气度,也难怪蒋老二会看上。

    6月刚过,物价果真开始有些浮动起来。不少地方的百货大楼被哄抢一空,前来购买的市民不管是夏天的布裙还是冬天的皮衣,见到什么就买什么,人们乱哄哄地抢购物品,躁动的人群几乎失控。

    物价蠢蠢欲动,蒋易安像是闻到血腥的鲨鱼,赤红着眼睛寻找一丝希望。他硬着头皮赌了,他赌的就是物价一定会涨,即便是损失了美国那一笔数额庞大的订单,他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徐润瞧着外面抢购风潮越演越烈,已经有些心惊胆战了。他知道夏阳卖的是他们最后的家底,目前锦蝶也只能勉强维持开销,而且都传着物价要上涨,正是大肆购入的时候,怎么能全部卖了呢……

    “涨不起来。”夏阳写毛笔字,最后一笔勾勒地坚定有力,信心十足。“现在不是前几年那样都在计划内了,物价压下来是迟早的事。”

    徐润不解,道:“那要是压不下来呢?还有,咱们以后总归也需要布料,现在不多买些以后怕是……”

    “我们不开制衣厂,自然会有别人开,而且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制衣厂。”夏阳写完一张,又换了一张新纸提笔继续写下去,神情淡然不见丝毫慌乱。“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给这些人提供一个交易平台。”

    徐润眼睛都瞪大了。

    “我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还在跟骆先生商量,不过基本上的已经确定了,剩下的一些细节还需要你来完善。”夏阳手里拿着毛笔指了指旁边的一摞厚厚的纸张道,“我大概写了一下,放在那了,你看一下……不是那个本子,那是我的作业,对,就在宣纸下面那一份。”

    徐润从夏阳的一堆作业里扒拉出那几张纸,抖着手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小老板,您怎么一点都没跟我提呢,我我我……这也太突然了啊!”

    夏阳微微皱眉,“我没跟你说吗?”

    徐润使劲儿点头,“一点都没说!”

    夏阳把毛笔放下,揉了揉眉头道:“可能最近事情太多,我写完又急着去赶作业,明天还要回去上课……”

    “上课?!”徐润都傻眼了,“小老板你还要回去上课!!”

    夏阳嗯了一声,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几张纸道:“要做的事情我都在上面写清楚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打电话问我,也可以去向骆先生请教,他这段时间会在鹏城和香江往返,能抽出些时间来跟你说。”

    徐润吞了下口水,道:“你不留在这跟我一起吗?”

    夏阳一脸平静道:“当然不,我要去上学。”

    徐润泪流满面,小老板把家产卖了个遍现在竟然丢下几张计划书甩手回去上课了!尼玛这是要闹哪样!!

    徐润被赶鸭子上架,夏阳无法跟他讲解太多即将发生的事,只能大概的指出一个方向。也许是夏阳的语气太过坚定,又或者是徐润潜意识里还是听信夏阳的话的,即便有一肚子疑问,徐大经理在送小老板回京返校之后,在安城老老实实地留下来。

    9月初。

    蒋易安皱着眉头等夏阳下一步反击,但是对方却毫无动静。如同被强制调控性政策稳定下来的物价一样,一切安静的就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沉寂,实在是静的可怕,让人压抑。

    蒋易安熬红双眼的时候,鹏城终于有了动作。

    夏阳留在安城的人手开始告“金狮”制衣厂,他们找到了被“金狮”吞并的其他小公司,砸了大笔的钱给媒体,一时间报纸上劈天盖地的都是报道“金狮”制衣厂的事。

    安城那帮人马深的徐润真传,狡猾的像是狐狸,派了些被辞退的工人依照蒋易安之前的做法,原封不动的上演了一遍大闹制衣厂。媒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金狮”的一举一动,碰上这样闹事的,更是一拥而上大肆报道。

    报道牵连出更多的黑幕,从收购案的不合理,一直到各企业被收购之后的现况堪忧——“金狮”是私人的制衣厂,既然是个体自然追求的利益最高化,难免有质量真假掺半的事发生,这样的厂子不止一处,但是“金狮”被揪到了风口浪尖上,自然就成了一个反面典型。

    与此同时,一些报纸上开始写出一些回忆过去“金虎”经济领的文章,引发了很大一部分人的追忆。文章指出,“金虎”经济领也是被这家名为金狮的制衣厂以恶劣竞争手段收购的,过去的一个民族品牌竟被糟蹋成今天这种样子,实在是令人愤慨!

    人都是怀旧且充满同情的,这样的文章刊登了几篇之后,恰到好处的起到了作用。之前“金虎”“金蝶”制衣厂如何被人恶性竞争的事也尽数曝光了出来,并隐隐提及,这次美国订单无法完成,跟现任厂家以次充好有很大的关系,报纸上不满指责之声四起,并有隐隐报道幕后人些许身份的意思。

    这件事在上面引起了注意,“金狮”制衣厂被当做典型,狠狠地清理了,连带着几个主要负责人也被判了重刑,以儆效尤。蒋易安损兵折将,制衣厂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盈利,反倒是害的他深陷泥潭。他躲在暗处没有被提及,但是也已经坐不住了。

    10月中旬。

    身在安城的徐润被绑架,在鹏城执行任务的蒋东升带了一小队人马,有惊无险地救下徐润。蒋东升下手黑,审问期间几乎把人揍个半死,拿厚重的军靴踩着人脑袋问话,“给我老实点!别他妈绕弯子,你们几个挨个审,一句话对不上有你们受的!”

    挨了揍的人是个三十多的壮汉,这会儿也被打的趴下了,手上脚上捆的结实,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来,含糊道:“我们只是看到他从银行出来手里提着个箱子上车,以为是钱,哥几个就想捞一笔……”

    蒋东升压根不听他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踹他脸上去了,看着架势都吓人!

    徐润怕打出人命来,可是刚在门口一探头就被蒋东升带来的那几个人给拦住了,那几个人面貌并不出众,有的还佝偻着背,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路人。只是他们看向徐润的眼睛里带着点戏谑,道:“这点算什么,我们专门学过刑讯,逼问个口供啥的那还不是小事。”

    徐润听见里面骨头裂开和人被堵住嘴呜呜叫唤的声音,后背一阵发凉,缠着声音问道:“你们这一般都是谁管上刑啊?学这个刑讯什么的,也被这么揍?”

    那几个人匆匆往房间那边看了一眼,一脸霜打的茄子样全蔫儿了。不用说,这几位全是蒋东升给调教出来的,其中过程自然惨烈不忍回忆。

    蒋东升抓来的那人原本也是个硬骨头,只是不巧,碰上了专业审问的,一脚下去就被踹断了鼻梁骨一时喷了血出来。他腿都软了,最后那点硬气也没坚持住,嗷嗷哭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有人给我钱,让我来这找一个什么徐老板,要是碰到一位,就绑一位,要是碰到那位从京城来的夏老板也一起绑了,给双份儿的钱……”

    蒋东升听见那个“夏”字心里就猛地一颤,单手把人拎起来搁在椅子上,咬牙道:“继续说!”

    一旦撕开一个人的嘴,其他的口供就好招了,这帮人没熬过两天一夜就全说了实话。基本上跟蒋东升审的那个说辞差不多,只是实施的步骤更全面了,最后隐约吐出一点雇主想用“药剂”控制那位夏老板的打算。

    蒋东升从审问室出来的时候脸色黑的难看,他在外面见识的多了,那所谓的“药剂”,不用说就是白粉。

196鹏程万里

    蒋东升抓的这几个人虽然狡猾,但也不是没有把柄,一路查下去多少查出些端倪,只是他们隐晦提及的白粉一无所获,连他们供出的那个交易地点也跑光了人,想来是主谋听到些许风声便逃窜了。

    这时,广省野战军区突然送了一封信函来酒店,未写署名,只交给前台说是转呈夏老板。

    这封信来的古怪,蒋东升拆开来看了,上面没头没尾的写了几句话,还附上了一份地址,说是请小夏老板笑纳。

    蒋东升盯着那份地址看了一会,捏紧了信纸,亲自带人去了一趟。

    那是一个夜总会,里面几个穿着暴露的白粉妹正在给人点烟,被人猛地闯进来吓的手都一抖,手里的打火机差点烧到客人的门面上。蒋东升身边的人干惯了黑吃黑的活计,前门后门封住了,一个都没让他们溜走,拎着衣服领子提到墙角挨个让他们蹲好了。

    有几个看场子的纹身男人试图反抗,还没拿起西瓜刀,就被来的哥几个给收拾服帖了。蒋少身边自然没有心慈手软的兵,一个个笑面虎似的下手可没留分寸,没多大功夫就把那些混混揍的鼻青脸肿的,让他们蹲在最前面自己抽自己嘴巴,一边抽一边含糊的哭喊“我有罪”“求宽大处理”……

    蒋东升走向一个白粉妹,那小姑娘画的浓妆艳抹的,戴了硕大的塑料耳环,看不出年纪,只是从她发育青涩的身体上隐约能猜出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她被冲进来的这帮凶神恶煞给吓坏了,瞧见领头的走过来,愣了下,立刻又摆出一副妩媚的样子试图讨好,“老板,您有什么需要?”

    蒋东升一张脸铁青,从那个白粉妹手里拿过那支还未点燃的香烟,拆开看了一下,烟丝里果然掺杂了些微白色粉末。

    那个白粉妹还想要靠近,却被蒋少一把推开,这一下力气极大,女孩被推的翻了一个跟头狼狈摔在地上,衣服上蹭了不少酒液,脏污一片。

    蒋东升眼尖的瞧见那边还有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只要想到这些东西可能会被用在夏阳身上胃里就一阵翻涌,恨意涌上来,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个人名再清晰不过——蒋易安!!

    朱华隔天就在报纸上看到了□惩恶的消息,地点不出意料就是他让人送去涉外酒店的那一个,朱少校一天未出办公室,静静的等着客人上门。

    蒋东升找来的时候,朱华并没有丝毫惊讶,客气的请他坐了。朱华亲自给蒋东升倒了一杯茶,眼神里平淡,道:“我之前就听说了三十七师的消息,还在好奇是哪个神通广大的人一夜之间变卖师部的装备,那些上了年头的坦克……听说你也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蒋东升坐在那纠正道:“我卖的是淘汰下来的装备,至于坦克的事儿,老板发话了我们只是照办而已。”

    “能办成的人可不多,这是你的本事。”朱华点头赞许,又问道:“只是不知道我们师部的备用装备,是不是也由蒋老弟负责?”

    蒋东升看他一眼,笑道:“这属于机密,不好多说。”

    朱华也没生气,依旧是客客气气的,似乎也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

    军部之前就有消息流出,传闻岳老板手下新添了一位爱将,军火买卖做的可谓风生水起。这位胆子大也有想法,不止是拿枪炮换了绿钞,更是把几个军区里用不着的那些个废铜烂铁收拾齐了,从海上运到周边小国换了一圈儿的“土特产”——黄金、香料、矿产、水果,给什么换什么,全不忌口。

    现如今中央财政吃紧,几大军区自己养活自己,除了这些总要弄些新装备换换血。岳老板手里不仅有钱,而且还有各方途径弄来的新式武器装备,这些可都是军部大佬们每年拍着桌子争得面红耳赤的好东西。

    朱华对蒋东升的身份猜测出几分,蒋东升不愿多说,他也不点破,只陪着他喝了一壶上好的香茶。

    蒋东升换了个姿势,终于忍不住发问:“周弥是你的人?”

    朱华回的也干脆,“是。”

    蒋东升又道:“从一开始你就布了这个局,把周弥送到蒋易安眼前,引着他去香江做那些生意?”

    朱华眼底带了轻蔑,道:“是他自己禁不住诱惑,周弥不过是个引子,做下那些肮脏事的人,是他自己。”

    当年朱建康死在蒋易安的教唆下,这笔血仇朱华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朱建康是他唯一的弟弟,他自然不会给蒋易安好果子吃,这人隐忍的越久,爆发起来就越是令人胆寒。

    朱华把目光移到蒋东升身上,缓声道:“蒋少,我想跟您合作。”

    蒋东升道:“怎么合作?”

    “我想对付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蒋东升看了他一眼,笑了,他现在心里一肚子火,想对付的也是一个人。

    10月底,夏阳在陪着夏院长办完一场画展之后,关上了京城四合院的大门,锦蝶暂停营业。

    锦蝶负责人顾白蕊和夏妈妈离京,据说是返乡探亲去了,而老板夏阳则搬去了霍明名下的一处宅院。

    霍明早就接到消息收拾了房间,但是他没想到夏阳会这么听话,毫无反抗地就听从了蒋东升的安排。他瞧着夏阳神色平静的搬到后院的房间里,甚至还有闲心静下来临窗看书,实在是有些惊讶。

    他对夏阳的看法一点点的转变,从最初的挑剔审视,到后来的赞赏,再到现在的困惑。夏阳这人,他现在也有些捉摸不透了。要说夏阳傲气清高,这人偏偏下海经商,还闯出了些名堂;要说他软弱,却又敢舍下全部身家设计陷害蒋易安;但要说夏阳满腹计谋争权夺利,又有些说不通了,一个对钱财外物重视的人,哪里能听了蒋东升一句话就关门歇业,收拾了包袱躲进他家后院里住下?

    霍明看着那位专注读书的人,忍不住摇头,暗道一声古怪,“真是邪门了,不吵不闹的竟然就愿意来这躲起来了。蒋老二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宝贝,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靠近窗边捧着书卷读书的年轻人显然没有察觉周围有人,低垂着眼睛依旧沉浸在书本里,清俊的脸上表情淡漠。

    11月26日。

    鹏城市政府划出一块面积约八万余平方米的土地,进行50年使用年限的有偿出让拍卖。这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将土地作为商品来交易,44家企业举牌竞争,拍卖从200万元起叫,一共叫了20多轮。

    17分钟后,一家来自安城的服装公司以525万元中标。

    蒋易安也去参与了竞拍,但是却无力竞争。蛇口工业区的厂子官司缠身,他派到鹏城的人根本无法脱身,别说财力,人力上也给不了他任何帮助。他手里早就没了现金,哪里有足够的资本去同夏阳竞争。

    蒋易安目光阴郁地盯着台上的中标者,那人也是他认识的——徐润,传说中跟夏老板反目成仇的那位经理人。

    徐润以中标者的身份微笑着签署合同,并且在媒体面前宣布要建立一所全国最大的服装交易平台。徐润是个很不错的新闻发言人,简单的说了一下,又道:“这次筹建的新项目很快就会跟大家见面,我们老板可是期待已久呢!具体的,等大楼盖好后,大家就会知晓!”

    徐润说的话恰到好处的引起人们的好奇,他嘴里的那位“老板”自然引发了更多的关注,而问及此,徐润只说等几天老板会亲自前来,笑着不再多做回答,卖足了关子。

    事到如今,蒋易安不得不面对现实,他被徐润耍了,亦或者说是被徐润背后的夏阳彻底的耍了。

    蒋易安出了竞拍大厅,一边松了松领口,一边对身边的人道:“上次让你准备的那个地方,收拾出来没有?”

    那人紧紧跟在蒋易安身边,压低声音道:“收拾好了,只是那里就是一间空房子,地方也偏僻……”

    “你去准备一下,多弄些人来,还有联系周弥让她送些‘干货’过来。”蒋易安狠狠扯了一下领带,松了几颗扣子,眼底隐隐发红。“让人盯着那个徐润,夏阳来鹏城一定会先和他联系,这次我要亲自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蒋东升(伸爪):夏阳,这里一切都交给我,放心吧。

    夏阳(握住):恩。

    脸色扭曲的霍明:我说……

    蒋东升(得意):怎么,你羡慕啊?

    霍明:不,我只是好奇智商和物种不同,竟然也可以谈恋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808/ 第一时间欣赏暖阳最新章节! 作者:爱看天所写的《暖阳》为转载作品,暖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暖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暖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暖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暖阳介绍:
夏阳重生了,回到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交叉路口,他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对他的恩情,却不曾想两人的相遇比前世要提前了四年。四年时间,梢愿谋涠嗌伲 蒋大少的一颗心再清楚不过,他夏阳即便是块石头也被他捂热了。这一回,夏阳不再是蒋东升用钱留住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携手百年暖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暖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暖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