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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看天     暖阳txt下载     暖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章

    孙田做事还算谨慎,他连等了几个礼拜,小心的在工厂里布局。他对蒋东升那几个人很顾忌,好几次都试着让他们分开去不同的地方锻炼。可是让他们几个单独锻炼也不太合适,毕竟都是几个班在一起的,学生多,这么特意弄出去几个也太显眼了。

    孙田耐心的等待机会,终于,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找到了机会。

    工厂里的机器一直是孙田和厂里的师傅来调试的,他知道厂子里的师傅好喝点小酒,正好他也有这爱好,提前送了几瓶好酒过去,陪着他喝了一顿。孙田装作醉酒的模样,劝着那位师傅多喝了几杯,等到对方喝趴下了,这才抓紧时间去做了最后那一道“工序”,拧松了大件机器上连接的几个零件——蒋夫人再三叮嘱,这次一定要干脆利索的解决了蒋东升。

    孙田当年在武城也是多亏了王家的帮助,原本只分给村里人的名额,他用一个外来知青的身份愣是抢到了一个。虽然当时他跟村里的一个女人结婚了,但是名额太少,这也是极其难得的,为这个名额他背后没少给王家出力。

    这次孙田肯帮蒋夫人,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本身就没什么本事,早几年还能在学校里混一个主任当当,但是随着这几年老师们平反,他这样的就渐渐遭到了排挤。前一段时间,更是被几个学生联合写信检举,差点从学校开除,蒋夫人这次来找他帮忙,许诺的好处之一也是让他重新做回主任的位置。

    王家虽然在京城落魄了,但是只要还挂着蒋家的女主人这个头衔,只要她还能坐着小汽车住在军区小楼里,这在一个普通人眼里便是很了不起了。孙田相信了蒋夫人的许诺,但是他想得到的可不止这么一点点,既然有大树让他依靠,他哪里舍得只占用那么点阴凉?

    孙田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想着蒋夫人许诺的那些,不免心口怦怦直跳,只要他跟那个女人变成一条线上的蚂蚱,还怕她不管自己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替她做好这件事,除去那个蒋东升。孙田这么想着,便又不放心的将机器上的螺丝松了几颗,听到推动机器发出的明显吱嘎声后,这才满意的收手。

    孙田在工厂里做了万全的准备,只等蒋东升明天来上劳动课的时候发生一点“小意外”。他拍了拍那个粗糙的机床,跟这个相连的几个悬挂着的零件都跟着晃悠起来,那些个咬合的齿轮闪着寒光,稍微触碰上去,绝对能划出血来。

    第二天,劳动课上。

    霍明他们几个班级挨着近,实习的地方也都在一个厂子里,不过车间不同。他们暗地里留意着那个孙田老师的一举一动,果然瞧见他开始跟蒋东升接触了。

    孙田在那跟蒋东升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里面的房间,似乎想让他去试着开动一下里面的机器。这些机器前几天大家都轮流用过,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事,一般人并不会有疑心。

    蒋东升放下手里的工具,当真走向到那个房间里去了,孙田站在门口有些缩手缩脚地看了两眼,紧跟着偷偷摸摸地也走了进去。

    现在已经入冬了,不过难得是个暖和的天气,外面的学生们拿着工具在跟着学机床修理什么的,也有几个女生互相扶持着一起干活。可就在这时,一间废旧的厂房里发出一阵吱嘎的机器声,有人失声惨叫,就像是一只被踩住喉咙的公鸭发出的刺耳粗噶声:“啊啊啊!!手、我的手啊!!!”

    霍明他们几个对视一眼,迅速扔了工具往那边跑,几个老师也反应过来连忙赶过去,但是还没等他们靠近,就听到那个厂房里又发出什么倒塌了似的的轰鸣声,连带着震起一片的尘土,站在那不远处的几个人都跟着一颤!

    虽说是提前计划好的,但是看到这样的阵仗哥几个还是吓了一跳,甘越脸都白了,生怕蒋东升在里头出了意外,大吼一声就冲进去了,“东哥!!”

    那边顾辛都瞪地眼角欲裂了,也跟玩命儿似的往里跑,都不怕那塌了半截的厂房再次掉下块什么砸在脑袋上。

    严宇站在那有点犹豫,那几位都这么拼命他要不要也装个晕倒什么的。他好像看书上写过,人在精神极大打击的时候,是会眼前一黑来着吧?严宇正想着,旁边的霍明忽然一把抓住他胳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虚弱地指了指那边的小作坊,道:“快,快带我去瞧瞧,蒋老二怎么样了……”

    严宇:“……”

    严宇心里排练的戏码跟霍少的即兴发挥重复了,只能扶着霍少一步步往小工厂里挪步。等走到跟前的时候,霍少这还不忘了叮嘱那几个老师,“老师,你们别都进来,里面也不安全,不如把这周围的东西清理下,我让同学去前头的值班室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医生等会就来。”

    剩下的那几个老师也都是小年轻,跟霍明他们几个差不了几岁,这会儿急得都快哭了,听见霍明这么说忙在那一个劲儿的点头。他们这学校里的学生,哪个不是有来历有背景的?不少都是军部大院儿里长大的,以后还要跟他们的父兄一样,继续在军部效力的呢!任何一个都不能出问题的呀!

    那几个老师忙着去指挥了,转身的功夫,霍明就带严宇也进了那间出事儿的破厂房。

    他们二人进去之后,却当真闻到一股血腥味,这跟之前严宇准备的那些鸡血不同,铁锈的味儿太重,像是人血。霍明也不晕了,立刻站直了身体眯起眼睛来闻了两下,“不会真受伤了吧?”

    严宇面上表情也严肃起来,他跟霍明迈步进去,这是两大间连通了的机器房,外头一个小的齿轮机,操纵杆和机床都在里头,他们刚进第一间机器房内就闻了浓厚的血腥味道,仔细去看,却是那个老师孙田自己被机器轧断了一只手,失血过多,已经脸色青灰的昏迷过去了。

    顾辛在一边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只是顾小爷也没瞅见过这样断手的场面,一时被那浓重的血腥气味熏得直犯恶心,瞧见旁边手指头扔在微微抖动着的那只斩断的手,更是差点吐出来。他弄好了,小心绕过那摊血,来到霍明身边道:“算这孙子运气好,咱们提前准备的那个救护车倒是给他用上了,不然光喷血也能把他喷死。操,太恶心了……我刚进来那会儿他还在那尿裤子呢!”

    孙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只有那只断手的胳膊还时不时抽动一下。他是第一次做这样害人性命的事,难免心虚慌张,处理不当竟害自己丢了一只手,当真应了报应这一说。

    蒋东升在里面那间厂房里,里头原本悬挂着的几个大型机器都已经掉下来了,要是蒋东升真按那个孙田老师说的那样,去弄那套机床上的设备零件,这几个玩意儿砸下来,不是落在脑袋上就是砸在脊椎骨上,不死便是万幸,高位截瘫怕是躲不过去了。

    顾辛还在给蒋东升弄血包,滋了一脖子的血。严宇瞧着那都血流成河了,忙压低声音道:“别弄了,差不多了……”

    蒋东升躺在那一动不动,但是咬牙也跟着小声回了一句:“不弄成吗!都是这傻小子干的好事,我操,一来就把我胸口那包备用的血浆给按破了!”

    甘越弄了个大红脸,举着俩沾血的手狼狈道:“我,我那不是着急吗!东哥你躺在那跟真那什么了似的……”这话一出口,蒋东升差点都没忍住起来踹他一脚,不过碍于他“重伤患”的形象,只躺在那翻了翻眼皮。他这一抬眼,霍明心有灵犀,照着甘越屁股上踢了一脚道:“麻利点儿!救护车一会就来了。”

    救护车来的很快,用担架接了两个受伤的人上车去。甘越他们几个跟着一起出来,这会儿霍明也不晕了,麻利的跳上去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蒋家不可能听不到动静,这会能稳住几家大人的也就只有霍少有这个本事。这是霍明跟蒋东升事先安排好的,只是没想到还捎带上一个断手的家伙。

    蒋东升脑袋被开瓢儿了,这次直接送了急救。

    蒋家人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往医院赶来,不管以前怎么折腾,也没闹出过这样的事,一旦牵扯上性命便让一大家子人都着急起来。

    蒋月赶来的时候更是急得不行,她直接找了院方,让他们把侄子转去军区总院治疗。军区总院的设施条件比这边医院的好,有的时候一点就能换回一条命,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蒋月一时语气重了几分,把个分院的院长吓得腿肚子都哆嗦了,但还是咬死了霍少嘱咐的几句话,说是情况不稳定,转院会加剧病情,总之先稳定了再说。

    蒋宏也急匆匆的赶来,蒋老目前不在国内,这件事便交给蒋宏这个父亲来做主。霍明站在那三言两语的就说明了情况,他也没多添油加醋,这事儿明摆着就是有人捣鬼。蒋宏很愤怒,一双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可能是连带着最近跟那个和苏荷很像的女演员在一起,他对蒋东升也爱屋及乌起来,这次更是决定要严查,彻查!

    “工厂那边还没有变动吧?那就先从工厂开始查,学校里的劳动锻炼竟然都发生这样的事故,简直就是荒唐!”蒋宏跟旁边的警卫员叮嘱几句,又转身来拍了拍霍明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你了,能及时把他送到这里来医治。”

    霍明担着点担忧,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蒋叔叔,东子现在还在抢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我送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脑袋上流了好多血。”

    蒋宏也跟着叹了口气,盯着手术室半晌没吭声。这是他第二次来医院等着医生宣判亲人的生死,第一次的时候是因为蒋夫人,那时候蒋夫人怀了他的第二个孩子,却是被蒋东升不小心从楼梯上推下来造成了大出血,不但丢了孩子,而且医生还说,她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蒋宏头发里已经隐隐有了几根白发,他人到中年,并不希望再尝试一次痛失爱子的滋味。

    蒋宏站在急救室门口等了一会,最终还是先离开了,他听说这次还有一个老师的手被机器切断了,为了表示关心,他总是要去看一看的。

    霍明看了蒋宏离去的背影一眼,琢磨着还得再暗中帮蒋宏一把才行,要不然,还真是一时半会查不出是谁弄出来的事故。在蒋宏心里,怕是已经把那个断了手的人当成受害者,想都不会想他就是那个暗中捣鬼的人吧?

    霍明冷笑一下,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绝不会就这么收场,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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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东升脑袋上挨了一下,别说蒋家不查出个原因不肯罢休,就连四九城里的那几位平日不怎么说话的老太太也不乐意了,她们的孩子可都在这上学呢,今天蒋家的小辈被开瓢儿了,谁知道明天会是哪个倒霉?霍明他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撺着身边能用到的耳目跟着一起追查,这事儿闹腾的大了,一时学校都跟着紧张起来。

    夏阳所在的附中都听到了消息,他虽然猜着蒋东升那几个肯定要折腾出一些事儿来,但是并不清楚他们具体怎么做的。这会儿消息传过来,当真是被吓了一跳,收拾了书包立刻就去医院了。

    蒋东升“急救”之后,正安置在医院病房里休息。蒋东升的家人正在病房门口跟医生说着什么,夏阳只认得蒋月,便上前跟她打了招呼。蒋月看起来有点疲惫,瞧见夏阳也没力气多说什么,只对他道:“东升还没醒,医生说现在最好不要太多人进去探望,等晚上情况稳定了,再来看他吧。”

    夏阳点点头,抱着书包坐在走廊一边的长凳上,道:“那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夏阳这一等,便是等到了夜里。

    霍明半夜偷偷摸摸提着一个塑料的保温桶走过来,瞧见夏阳还在那坐着等,忙招呼他进去,“夏阳,什么时候来的啊?”

    夏阳还是有点担心,提着书包过去问道:“下午来的,蒋月姑姑说他情况不稳定,不能太多人进去看……他没事吧?”

    霍明拍了脑门一下,道:“嗨!你看看,下午来的人太多,我都忘了跟你说了。”他冲夏阳挤挤眼睛,笑道,“他好着呢,你以后来了,不用在外面等,偷偷溜进去就成。”

    夏阳纠结了半下午的一颗心这才踏实了,可是进去之后看到蒋东升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的样子还是心跳乱了几下。蒋东升头上缠绕了那么多纱布,可还能隐约透出些殷红的血迹,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模样很憔悴。

    霍明过去踢了踢床板,道:“蒋老二,醒醒,起来吃饭了啊。”

    蒋东升躺在床上半天才睁开眼,瞧着是睡熟了,刚醒,“怎么这么晚才来啊,饿死了,我说你们也不给我在屋里弄点水,我差点把花瓶里那点水都喝了……”蒋东升嘟嘟囔囔的抱怨,可等抬头瞧见夏阳之后,两眼珠子顿时就亮了,一点都没了刚才又渴又饿的虚弱劲儿,腰杆一下就直了,“夏阳,你怎么来了?来来,吃饭了吗,一起吃点?”

    霍明在一边给蒋二爷倒水,笑道:“你在屋里两眼一闭睡的天昏地暗的,知不知道外边传的你快死了啊?小夏在外头坐着等了你一下午,就等你睁开眼之后能进来看看,你这倒好,睡起来没个够了……”

    蒋东升立刻懊恼起来,他招手让夏阳过来,把唯一的那副碗筷给他用,“先吃饭。怪我,当初这事儿有点风险,但是也就装个两三天就可以了。我想着先不告诉你,等完事儿之后再说,倒是让你担心了。”

    夏阳没接那副碗筷,站在病床边上摸了摸蒋东升脑袋上绑着的纱布。

    蒋东升能感觉到小孩刚才试探着戳了几下,笑道:“假的,弄了点血浆染上去的,我连块皮都没擦着。”

    夏阳哦了一声,按下去的力道也大了几分,带了点困惑道:“那下头的伤,怎么办?他们说你脑袋上有这么大一个血窟窿,你真的缝针了吗?”夏阳比划了一下,那显然是谣传的,真要是那么大的窟窿蒋东升直接挺在急救室甭想出来了。

    霍明在一边解释道:“没事,对外面只说缝了十几针,而且这伤是在后脑勺上,到时候头发长出来没几个人能瞧出来。就是得多委屈东子一段时间,可能要剃一段时间和尚头了。”

    蒋东升对剃秃头并不在意,比起这个更在乎夏阳的安全,抬头对霍明道:“太晚了,夏阳今天就住在这吧,明天早上顾辛来瞧我的时候,我让顾辛送他回去。”

    霍明点了点头,道:“也好,大晚上的我也不方便再往四合院那边跑,太扎眼了。你这事儿折腾大了,不少人瞧着呢,你自己也留意着点。”

    蒋东升应了一声,他这会儿也不装病号了,乐颠颠的拿着勺子试图喂夏阳吃米饭。夏阳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跟蒋东升这么亲热,躲也不是,吃也不是,正一脸的为难。

    霍明瞅着蒋东升这架势,跟他小时候喂羊羊吃饭差不多,只不过羊羊不老实,他就直接捏着小姑娘的脖子一勺勺塞嘴巴里的,任凭她扁着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也没用。蒋老二这明显就不行,太溺爱孩子,竟然还一勺勺的哄着喂,啧啧!

    霍明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蒋东升忒没出息,托着下巴冲那边吹了声口哨,让那两位喂饭的看向自己,笑道:“好吃吗?”

    蒋东升给夏阳喂了一口,自己也扒拉了一大口,含糊道:“还成,挺好吃的,怎么了?”

    霍明看了那饭菜一眼,又笑了道,“哦,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是你那小后妈给准备的,她也来看你了,刚才还在住院部外面看到她……”

    蒋东升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在胸口捶了好几下才咽下去,道:“什么?你说谁?这饭是她给送来的?”

    “也不全是,甘越怕你吃不饱,那些肉都是他给捎带上的。”霍明往那边努了努下巴,道。“不过那个汤是你那小后妈给弄的,我瞅着你喝的也挺香的嘛,鸽子汤不错,长骨头,对伤口愈合也不错。”

    蒋东升立刻把那个汤给弄一边去了,一脸吃不进去的表情,“她来探口风的?”

    霍明嗤笑,道:“不然呢?你以为她专门来给你送汤喝啊。她在住院部外面等了一会,原本还想一直等,我让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轰她回去了,其他人蒋月姑姑也给劝回去了。你那小后妈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就托我把带汤给你,让你醒了吃。”

    夏阳下午坐在那,也被医生轰了几次,想来也是蒋东升和霍明事先安排好的,蒋东升这次也是冒了险,知道他装受伤的人越少越好。

    霍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不逗你玩儿了,就那个汤是她给拿来的,其他的都是甘越去买的。也多亏这次是让甘越去准备的饭菜,这么多,也够你们俩吃的了。”他感慨几句,跟蒋东升又略微说了下明天要做的事儿,就关上门出去了。

    霍明一走,蒋东升立刻就把夏阳抱到床上去了,他站在下面伺候夏阳吃饭,当真是恨不得吹凉了再喂到夏阳嘴里去。夏阳实在不习惯这样,伸手要去接那个饭勺,被蒋东升拦住了,蒋东升说的一脸诚恳,“你胳膊还没好,我喂你吃。”

    “这都几个月了,好了……”

    “没好!”蒋东升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喂到夏阳嘴里,说的斩钉截铁。

    夏阳默默嚼着嘴里的菜,他记得蒋东升过去的时候最喜欢泼辣的妞儿,尤其是那种身材好年纪大两岁的,等到后来遇到他的时候,也是足足等了两三年才吃到嘴。他不记得蒋东升还喜欢玩儿养成,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小孩的么?

    蒋东升不知道夏阳心里想什么,这会儿完全过足了亲近的瘾,他每回把米饭喂到夏阳嘴边的时候,小孩就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跟雏鸟进食似的,张开嘴一口口吃下去。蒋东升内心完全膨胀起来,夏阳这样全身心依赖他的模样,给了他一种非他不可、没他就活不下去的错觉。

    俩人一人一口的吃完饭,如果没有那份儿鸽子汤,蒋东升可能还会更高兴点。

    蒋东升这边的病房也是小单间,外面一个小客厅,摆着个老款式的蓝布沙发。这病房跟以往的不太一样,到了点儿就直接锁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大门,任谁也进不来出不去,要出去只能找医生,受到医生的再三阻拦不说,更是很少让进来。

    蒋东升在病房里头落了房锁,和夏阳一块睡到了病床上。夏阳原本要去睡沙发,被蒋东升一票否决了,这位自发自觉的抱着枕头要去睡沙发,“开什么玩笑,你才是病号,我这是装的,要睡也是我睡沙发!”

    只是床上的枕头还有多余的一个,可被子却没了。这个天儿不盖被子绝对扛不住,蒋东升磨磨蹭蹭地收拾那个枕头,瞅着夏阳拧着眉头说“一起睡吧”,话音刚落,立刻就把枕头给摆放好了,钻进被窝里招手让夏阳也来。

    夏阳脱了衣服躺进去,可能是睡的地方都跟以前不一样,这感觉挺奇怪的。只是天色也晚了,大半夜的关了灯黑漆漆一片,更是让人直打瞌睡,但还是强撑着让蒋东升给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那老师原先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他也没怎么学过机械理论,就松那么几个螺丝还拧错了。我估摸着他原本想用机床坑我的吧,结果做手脚的时候失手了,把他自己也给绕进去了。他之前就拧错了螺丝,一进来又那么大力气的去拉机床上的操纵杆……”蒋东升揉了揉夏阳的脑袋,声音也放缓了道,“多亏了之前我跟夏叔叔学了怎么给机器上零件来着,要不然,我也看不懂这些。”

    夏阳看他一眼,也想起年后爸妈一起来四合院的时候,蒋东升的确是跟着跑前跑后的忙活了一阵子,跟着一起组装了几个切布料的机器。夏阳对他这样冒险的做法并不太认可,他觉得这次只是蒋东升的运气好,万一出了差错,那岂不是要搭上半条命?他印象里的蒋夫人在日后会更加贪婪,只要姑且纵容她一段时间,等以后蒋东升有了更大的实力,再连根拔起也未尝不可。

    蒋东升跟夏阳想的不一样,他是觉得有蒋夫人在的一天,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翻腾着想要复仇。别的不说,就凭这个女人对苏荷妈妈做的那些事儿,蒋东升就不可能放过她。纵容她,也只能让这个女人更加嚣张,蒋东升想做的是趁她现在手头没了力量,最好一鼓作气就平了这个蒋夫人,身边少了威胁,往后还怕没时间让自己慢慢发展?

    夏阳说不过他,就是瞧着他缠着满脑袋的绷带有点担心。他在蒋东升怀里换了个姿势,心想这样也好,既然蒋东升已经知道蒋夫人需要提早提防,那么就让他来做吧。很多事,他是远远不如蒋东升看的长远、出手更狠的。

    孙田伤的太重,那只手勉强接上了,但是也废了。他躺在病床上几日半昏迷着,倒是正好躲过第一波的审查,作为那天事故一起受伤的老师还及时给医治了。

    蒋夫人看着事情闹大,心里也是有点慌的,但是她觉得事情闹的越大,说明蒋东升伤的越厉害,一时心里也痛快了几分。只是工厂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机器出的问题,这故障弄的太明显,工厂的工人更是把那天孙田请他喝酒的事儿也招了出来——要不是孙田重伤,恐怕早抓了去一起审了。

    审查的矛头几次都指向孙田,这让蒋夫人有点提心吊胆,但是瞧着孙田一次次躲过,就算问了也没出什么纰漏,也跟着放心了。目前查不到她头上,她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只盼着孙田这次能狠点,让蒋东升别再爬起来才好。

    蒋宏负责追查这件事,他起初是觉得工厂里的机器年久失修才造成的问题,后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明着暗里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他,那个断手的老师,身上很有些可疑之处。蒋宏没想过去怀疑一个受害者,但是得到的消息多了,也不免有了疑心。他又去瞧了那个老师一次,仔细看过去那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如今失了一只手,清醒的时候就双眼通红的盯着天花板,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宏倒是瞧着他有几分可怜,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是凶手,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去害自己的儿子。

    孙田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儿的手都包扎起来了,他试着动了下手臂,但是除了疼痛其他并无太大的知觉。这让他那双原本木讷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怨毒的情绪,他当初是答应帮蒋夫人这个忙,也的确在机器上做了手脚,但是断手这件事却是个意外。他失去了右手,这个打击对他很大,也正因如此,孙田觉得他应该从蒋夫人那里得到更多才对。他可是断了一只手啊,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孙田耐心的等了一段时间,终于在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的时候,偷偷约了蒋夫人见面。

    蒋夫人对此又气又急,她自然是知道蒋宏最近在忙着什么,这会正抓的严,有点什么事都能惊出她一身冷汗,谁知道这个孙田会在这个时候约她见面。

    孙田是来讨要报酬的,他当初跟蒋夫人约好了,事成之后要让他当上教务主任。蒋夫人对此气得脸色煞白,不太客气道:“现在这么严,你总要给我一段时间来考虑的吧。”

    这跟当初说好的不太一样,孙田脸色也不耐烦起来,直接亮出断了的右手道:“你瞧瞧!我为了帮你整那个小子,连手都没了,你之前给我开的条件,现在可得加码啊。”他眼睛转了两圈,又嘿嘿笑道,“如果你这边不行的话,那么我就把事情抖出去。我想肯定有不少人对这个事情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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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夫人坐在那挺直了脊背,看着孙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田哼道:“我哪儿敢啊,我只不过在提醒你。当初咱们讲条件的时候,可没说过把我的手也搭上!我才这么年轻,现在我这样了,你打算就这么不管我了?你别做梦了!”

    蒋夫人很不屑的抬高了下巴看着他,道:“你以为你能拿我怎么样啊,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想整治你有的是办法,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没准我还能早点让你当上主任,这事儿真要捅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给我安分点吧!”

    孙田右臂还吊在脖子上,断了的手只露出一点指头,青紫的颜色看着很是可怖。他冷眼瞧着蒋夫人,道:“那咱们就走着瞧,老话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都这样了,大不了我去自首!本来工厂好端端的机器出毛病就很蹊跷了,你说我这个时候去自首把事情都说出来,大家信不信这是你让我干的?”

    孙田这话让蒋夫人心里突地跳了下,她嘴唇上最后一点弧度消失,浑身发凉起来。

    孙田看她一眼,又道:“就算我没办法,大不了我直接把实话告诉你要害的那个孩子……哦,叫蒋东升对吧?他一定特别想知道是谁想害他,哼。反正我手都没了,我这辈子也就是个废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孙田铁了心的要从蒋夫人这里要好处,他本就有些无赖,这次更是丢了一只手,便像饿极了的凶狼一样冲着蒋夫人发了狠。“我劝你最好别打其他的主意了,我早就把自首信写好了留在家里,如果你敢弄些别的手段……哈,在京城里丢个把人,可不跟当年在武城县一样,草草了事。只要我失踪了,就肯定会有人去查,现在不是正查的严么,你猜他们顺着会查到什么?”

    蒋夫人恨恨地瞪着他,她手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力量,如果能有其他人能帮她一把,她哪里会去找这个孙田?而且在京城里做的动作太大,肯定会被人发现,最重要的,蒋老也快归国了。

    蒋夫人不能让这事儿继续拖下去,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下孙田提出的要求,如果时间再拖,她便无法收场了。孙田是个贪心的,他见到蒋夫人答应他提出的条件,陆陆续续开出了很多条件,连多年未能办下来的单位房子,让蒋夫人给他私下给解决了一套。

    蒋夫人不敢招人闲话,只得自己偷偷买了学校附近的一套房子给孙田。她这么多年下来,手里还有几个余钱,跟割肉似的咬牙拿出一部分给孙田置办了房子后,只盼着这个人赶紧满足了,把事情隐瞒下去。但是孙田并不是会知足的人,他很快又有了新的要求,往往都是一些比较难办的事情,更甚至提出让蒋夫人送他的娘家妻舅去国外读书。

    那时候刚开始有这么一个公费出国学习的说法,但是名额只有区区几个,十分的珍贵。蒋夫人哪里有这种能耐去置办公费留学的名额?而且她最近给孙田办事太多,已经隐隐有些人开始调查了,她不敢动作。

    蒋夫人现在觉得自己当真成了油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她不帮孙田是个死,可帮了孙田迟早也要被这个贪得无厌的男人连累,被查出来。她原本以为蒋宏性格懦弱又没什么本事,追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之前稳住孙田,也是盼着蒋宏早点把这个事情糊涂的了结,这样她还能瞒过一时。可是她没想到,蒋宏这段时间跟那个女演员李小瑜接触后,就开始偏帮着蒋东升,这次是真的开始彻查了!

    蒋夫人之前给孙田办了几件事,这很快就被蒋东升那伙兄弟们弄到蒋宏面前去了,这种风声敏感的时候,越是给不相干的人办这种事,查起来的时候越容易被人疑心,略微细察便露出了破绽。尤其是那套凭空得来的房子,这简直就是最大的证物了。

    蒋夫人听到风声,急得嘴角上火,一连几天都无法好好吃饭,她也没心思去吃饭了,整个人都瘦得脱了一圈儿。她隐约觉察到蒋宏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只是猜测着蒋宏会怕家丑外扬,按照他以往懦弱的性格一定会将这件事隐瞒。这样她即便受些惩罚,也不会被赶出蒋家,只要不离开这个家门,只要蒋易安还有她这个妈,她就还有几分翻身的希望……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不适宜的响了起来,铃铃的声音让蒋夫人心跳加快几分,她心慌的接起电话,却听到那边传来孙田的声音,依旧是在唧唧歪歪的责问她:“前几天才给我弄的房子,现在就收回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看不起我,骗我的吧?我跟你说,别说这个房子就要给我弄好,就算是出国留学的事儿,你也得抓紧办,听见没……”

    蒋夫人握着电话筒的手攥得发白,她简直要咬牙切齿了,“我答应你的事,自然都会办好,只是你别太得寸进尺了!以后都不允许往这边打电话,这里的电话都有军部的监听,你不知道么!”

    孙田显然不知道这个,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了号码,转了几次内线才打进来,还准备得意洋洋地冲蒋夫人多说几句呢,突然听到她这么说,也有点心虚,“你,你不是糊弄我的吧?”

    蒋夫人觉得这个孙田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她对这个臭虫、吸血鬼一样的人已经无法忍耐了,“我骗你做什么!你最近太张狂了,你自己注意点,好自为之吧!”她挂了电话,一转身才惊觉背后不远处站着蒋宏。

    蒋宏站在那里脸色凝重,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蒋夫人心里一阵发慌,勉强稳了手脚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听见……”

    蒋宏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往日没有的冷意,“回来有一会了,从你讲电话的时候,就进来了。”

    蒋夫人心虚起来,她刚才说的监听是真事儿,但是往常并没有特意留人去注意军区大院儿里的日常电话,可如果蒋宏真要追查,也是能查到她刚才说了什么。她上前去想提过蒋宏手边的公文包,却被蒋宏躲开了,只淡淡的转身去了沙发那边坐,“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蒋夫人胆战心惊的坐在沙发上,她甚至不敢去看对面坐着的蒋宏,心虚害怕的眼睛一直乱眨。

    蒋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档案袋,解开纸扣便听到悉悉索索的掏文件的声音,他呵斥道:“东升受伤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这些,是不是也都是你做的!”

    蒋夫人不敢抬头,蒋宏便更是发怒了,他将那一沓纸劈头盖脸地甩到蒋夫人脸上,大声训斥道:“你疯了吗!你竟然这样,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他才多大,你竟然狠心的想杀一个孩子?!王秀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是不是一直盼着东升死?”

    蒋夫人脸上被砸地火辣辣的疼,她垂头不敢去看,只是嘴里还争辩道:“这一定是弄错了!老蒋你别信外面那些人编排,我、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东升……”

    蒋宏怒极反笑,指着地上那些写了她罪证的文件道:“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还不承认?我倒是不知道,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你刚才在跟那个孙田讲电话吧?他的事我也查出来了,一套房子,呵,你还真会收买人心……一套房子就能换我儿子的一条命吗!”

    散落一地的文件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一件件事情列出来,刺得蒋夫人眼睛通红,她不敢去捡,也不敢看,只闭着眼睛瑟缩在那不住发抖。

    蒋宏愤怒到了极点,他来回踱步转着,他训斥着,甚至是责骂着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但是他这些话听到蒋夫人耳朵中,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直到蒋宏开口说出要送蒋易安和蒋东升两个儿子去外地读书,蒋夫人这才猛地抬起头来。

    “孩子们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去别处读书,我现在不能再让你照顾他们了,你的工作可能会有所变动,但是我会尽量满足你的生活所需,毕竟你也在蒋家这么多年……”蒋宏也无力跟她吵下去了,抚了额头疲惫道:“我们离婚吧。”

    “不要,不要离婚!”蒋夫人瞪大了眼睛,她喉中吞咽一下,可是声音依旧干涩无比,“我求求你,别让我和我儿子分开,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啊,老蒋,你还记得当年你答应过我的……我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就易安一个儿子……你不能让他离开我身边……”

    她说着,起身去揪扯蒋宏的衣袖,却被蒋宏嫌弃地推搡在沙发上。蒋宏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语气也重了起来:“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在你心里,你就只把易安当成你的孩子吗!”

    蒋夫人被推地摔在沙发上,捂着脸哭泣起来,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铁证如山,她也无法解释清楚,毕竟是她先出手害的蒋东升。

    蒋宏被她哭的心里烦乱不堪,起身去了书房。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的妻子对他前妻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无法容忍,但是那句“只有这一个孩子”这句话,却让他想起过去他们失去的那个未出世的婴儿。那时候王秀琴失去的,不止是那个孩子,还有一个女人永远无法再做母亲的权利。

    蒋宏对这个女人多是还是有些情分的,但是她做的那些事也是他无法容忍的,查出来越多,越是愤恨。这么多年,他竟然在身边养了一直喂不熟的狼?

    蒋夫人在书房门口哭了一夜,她苦苦哀求,求蒋宏让自己留在这里,留下照顾儿子。到后来,连蒋易安都回来了,他们母子一起跪在门口哀求着蒋宏,蒋易安那一声声的“爸”喊的蒋宏心酸极了。

    蒋宏在书房叹了口气,掐灭了最后一颗烟头,打开书房的门。外头跪着的母子两个一夜未睡,蒋夫人眼睛已经哭的核桃一般,毫无形象可言,蒋宏伸手拉她起来。

    蒋夫人面上一喜,但是没等她高兴太久,就听见蒋宏又开口道:“你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拿到书房来,从今天开始咱们分开睡。”

    蒋夫人脸色略微一僵,但是立刻又顺从的点了头,起码蒋宏往后退了一步,不枉费她在书房门口守了一夜。

    蒋宏又冷声道:“易安,今天不是学校里放假的时间,你这么冒冒失失跑回来,就不怕耽误了学习?赶紧给我回去!”

    蒋易安第一次经历父母之间的争执,虽然不满意父亲这样的分居,但是比起来的时候他妈告诉他的“离婚”,这简直好了太多。他也没多问,老实的听了蒋宏的话回学校去了。

    蒋宏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要保全这个残破不全的家。

    蒋宏所谓的保全,不过是牺牲一方罢了。他把蒋夫人关了禁闭,虽然还在小楼里,但是已经被限制了自由,单独辟出来一间小屋黑漆漆的关了人在里面,每天只许保姆按时送饭和水过去,不许家里的人和她说话。蒋宏想教训她一下,让她反应自己的过错,不过他误打误撞把蒋夫人给关进了十几年前苏荷住过的那一间小房间。

    蒋夫人还记得当年自己怎样挺着大肚子来跟苏荷说话,自然也记得苏荷脸色大变之后精神失常的样子,当初苏荷就是由她推进了这间阴冷黑暗的小房间里。她当时日日同苏荷说一些诋毁她和蒋宏感情的话。苏荷在国内无依无靠,又不停的受到迫害,潜意识里把蒋宏当成支柱,她亲手把苏荷的支柱给弄得崩塌了……十几年之后,没想到,竟然她也有一天被强制关到这个阴冷黑暗的小房间里来。

    苏荷当年躲在这里不肯出来,她却是想出去,被人反锁了门关在里面。

    白天的日子还好过,窗户里能透过些光,但是一到了晚上,小楼里安静下来,蒋夫人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想起苏荷,想起她的那些过去,也会想起被她害得几乎丧命的蒋东升……更多的,却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当年是存了心思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换蒋东升一条命的,所以她才那么巧的和蒋东升同时站在楼梯上。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也是知道记仇的,她平日欺辱那个孩子,可等到再次挑衅他,那个小孩竟然当真伸手来推她。每每想到当时年仅五岁的蒋东升那双愤恨的眼睛,她总是一阵心悸。

    那个孩子,是真的恨她,是真的想把她推下楼去摔死。那双眼睛,疯了似的把她当成仇人,喊着让她把他妈妈还回来……

    是了,她闻了他那么多药丸,他又怎么不会疯呢?

    蒋夫人捂住小腹,忽然觉得一阵冰寒,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在喊着疼痛?那孩子还未来到人世间睁眼看一看,便被她狠心的决定了命运,她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要颤抖。不止是心疼,还有恐惧……当年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虽然也带了几分故意的成分,但是那一滩血、那一条命是造不了假的。她失去了和蒋宏的第二个孩子,但是带给了蒋易安无限的宠爱,如果没有那一摔,蒋易安又怎能成为名正言顺的长子?

    她把一切都给了儿子,所以她做的是对的。蒋夫人咬着牙齿,一边蜷缩在黑暗中的床铺上,一边暗暗在心里念着,她迫切需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外面传来一声野猫的叫声,喵喵的声音,细听了让人心里一阵恐惧。

    蒋夫人不知道苏荷这十几年是怎样熬过来的,但是她此刻,却已经快要崩溃了。她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她在这个被黑暗吞噬的小房间里,总觉得四周像是有一头野兽,会随时跑出来杀死她。外面的野猫叫声又响起了,蒋夫人浑身颤抖着打着哆嗦,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来人啊,救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回应她的是一阵静寂,整个小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的话。

    保姆被蒋宏再三警告过,不允许靠近那个禁闭房间,而蒋夫人之前调来的那些警卫员也被蒋宏悉数送回,他只按照自己的级别留了一个警卫员,而那一个,也被他带着去单位了。

    蒋夫人的嘶喊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歇,她喊的生疲力尽,一边喊叫,一边用手指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红着眼睛疲惫的倒下,手指上犹缠着许多被扯下来的发丝。保姆将饭菜从窗口递进去,她也一动不动的躺着,嘴中喃喃的说着什么。

94

    蒋宏再次来到医院探望蒋东升的时候,对这个受了重伤的孩子细致的询问了病情,又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蒋东升精神看着好了很多,只是脑袋上被包扎起了大半,连脸颊都遮挡了一部分,看不太清楚样子。他接过蒋宏的水,也不喝,就半依靠在床头看着他,等父亲说话。

    蒋宏在病房里坐立不安,过了良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东升啊,你这件事情,我知道你是受了大委屈的,只是……只是处理起来很复杂,我希望你可以理解爸爸。”

    蒋东升在纱布后面虚弱的应了一声,这让蒋宏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当初去看过现场,若是再偏一点点,儿子的命都会搭上,即便是现在也是伤的很重,有没有后遗症还是两说。蒋宏心里愧疚,但是又想要挽回这个家,坐在那对蒋东升说了自己已经把蒋夫人关了禁闭,显然是觉得这便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我保证,以后你在的时候,不让她出来,可以吗?”蒋宏拍了拍儿子的手,叹了一句。“说到底她也是在这个家辛苦了十几年,而且易安也离不开她……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蒋东升坐在那半晌没有说话,听见蒋宏最后叹了那么一句才抬起头来,慢声道:“爸,真的是她要害我?你查清楚了?”

    蒋宏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多提这件事,只反复说自己会好好处罚蒋夫人。

    蒋东升看着他,道:“您说的处罚,就是把她关在小楼里吗?”

    他这话问的平静,蒋宏反倒狼狈起来,这样的处罚比起差点丢掉一条性命的儿子来说,简直太轻了。蒋宏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几句,他原本觉得儿子肯定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没想到蒋东升竟然点头认了,并没有再追着他让他惩治蒋夫人。

    蒋宏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他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蒋东升却是有些神色恹恹的,像是体力不支,蒋宏记得医生叮嘱过不要频繁打扰病人休养,忙过去给儿子捏了捏被角便出去了。

    蒋东升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一会,心里反复想着蒋宏来这里说的那些话。如果说之前他和父亲之间是有些矛盾的,那么现在,他和父亲蒋宏之间已经划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鸿沟,他们之间的亲情也不再稳定,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弥补的方式只有一个,蒋宏今天来说的那些话,把唯一弥补的方式也给掐断了。

    霍明他们几个的追查渐渐被人暗中拦住了,有人阻挠,再查下去就不再是暗地里的事儿了,如果折腾的大了很可能几家面上都不好看。拦霍明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宏,霍明心思通透,眨眼间就明白蒋宏这是知道了蒋夫人做的一切事,但是如今拦下来的举动,也说明了他是要保蒋夫人、保蒋家的脸面的。

    霍明跟蒋东升通了信,蒋东升对此没什么意外的,这是蒋宏一贯的风格,做事糊涂,偏又觉得自己保全了家族的脸面,一点都没做错,说白了,蒋宏也是怕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仕途。蒋东升对他这样的心思是明白的,跟霍明他们几个打了招呼,让他们别再追查下去了,只是仍对蒋宏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些心寒。

    夏阳一连几天都偷溜到医院来照顾他,很快就觉察出蒋东升有心事了。蒋东升并不瞒着他,把蒋宏对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夏阳,末了儿笑了道:“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他心里向来就只有他自己。”

    夏阳想安慰他,可是看着蒋东升头上缠绕着层层纱布的模样,忽然就开不了口了。外人并不知道蒋东升是装的,他这样头破血流,蒋宏依旧是没能给出一个交代,有这样一个父亲才是可悲。夏阳犹豫一下,道:“你父亲他……”

    蒋东升淡淡的打断他,道:“他是蒋易安的父亲,不是我的。”这是他用“命”验证出的一个道理,明明至亲尚在,却偏偏凭空多了“众叛亲离”的感觉。

    夏阳不再言语了,他伸手摸了下蒋东升额头上的纱布。如果蒋东升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受伤,跟上一世一样躺在医院里三个月才脱离危险,蒋宏也是要让他委曲求全的吧?霍明曾说过,蒋东升读大学之前并没有这么邪性,那么在他读大学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一件让他改变心性的大事。现在想来,恐怕与蒋宏有关。

    蒋宏是蒋东升的父亲,蒋东升在心里是尊敬他的。可是这样一位在蒋东升心里有特殊地位的至亲之人,都无力维护蒋东升的利益,甚至连儿子的命都不在乎了……巨大反差之下,难怪蒋东升会变成当年那副邪气的样子。当年要不是蒋老一直教导照顾,照这家伙的的心性发展下去,早晚是个被镇压的主儿。

    蒋东升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他现在还有苏荷,所以对于蒋宏也并不是十分在意了。他握着夏阳的手,让他在病床边上坐下,道:“夏阳,我好些天没出去了,也不知道我妈怎么样了,你跟我说说吧?”

    夏阳道:“我前几天刚去看了妈妈,云家专门请了保健医生来私下照顾她,病情倒是稳固了许多。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就是你这段时间没去,她还问你来着。”

    蒋东升嘴角扬起一点,道:“真的?她都问我什么了?”

    夏阳想起苏荷,也忍不住露出些笑意,道:“她问你是不是去读书了,还说你之前那个公式写错了,让你一定要改过来。”

    “你跟她说,我早就改过来了,等我下回去写个对的给她看。”蒋东升拿手指勾了勾夏阳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夏阳,辛苦你了。”

    夏阳难得听见这家伙老老实实的道谢,还没等回一句,就听见蒋东升又哼唧了一声,带着点酸气道:“你老往那边去,是不是也想着去见顾白蕊?我可告诉你,我妈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你也喊‘妈’了,你自己注意着点,别跟顾白蕊走的太近了……”

    夏阳皱眉,道:“怎么又扯到顾白蕊身上了?我去找她也是因为工厂的事儿,锦蝶的那批衣服不是快出厂了吗?而且电影里的戏服也要提前准备好啊。”

    “那前天晚上你怎么就睡在云虎那个小四合院不回来了?你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得大晚上和顾白蕊关上门在一个屋里说啊?”

    夏阳也恼了,瞪着他道:“你派人跟踪我?”

    蒋东升虽然心虚,但还是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盯着夏阳道:“现在这么乱,我能放心吗!我找人跟着你怎么了,要不是让人跟着你,谁知道你大半夜还和顾白蕊在一个屋里不出来!”

    “我……我跟白蕊姐那天晚上是在说化学题,她今年想去复课考试,问我那几个公式怎么写。”

    蒋东升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抓住夏阳的手腕道:“那上回在武城的时候呢,你们俩睡一个屋了对吧?!”

    夏阳瞅着蒋东升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气得脸上发红,道,“对,就是讲题,怎么了!我跟你说了也没用,你一个硫酸镍的合成公式都背不过,能听懂吗!”

    蒋东升一把就把夏阳给扯到怀里来了,按住了不许他挣扎,瞪他一眼道:“这跟公式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你今儿非得跟我说清楚不可,你们在武城的时候……”

    霍明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俩人跟快要打起来似的在床上折腾呢,吓得霍少忙上前去拦着,道:“这是怎么了!哎哎,夏阳他还受伤呢,你留神点他脑袋上的绷带……蒋老二你干嘛呢,快松手!”

    夏阳哪儿是蒋东升的对手,又遇到霍明这个拉偏架的,被蒋东升按在病床上狠狠收拾了一顿,等爬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泛红了。就这样蒋东升还不放手,硬是按着他在自己怀里不许他走,还拿着个手指头在夏阳脸上左戳一下右戳一下的,道:“错了没?啊,说你错了!”

    夏阳气得差点张嘴咬他那根手指头!

    霍明看了个热闹,在一边也觉得可乐,他觉得蒋老二跟夏阳相处的方式挺有意思,这么个亲昵的闹法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看着更像是……父子?霍少打量了一下蒋东升和夏阳的身高差距,越发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对的。

    蒋东升坐在那抱着夏阳,强迫他坐在自己怀里,抬头看了霍明道:“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有什么事没有?”

    霍明也不嫌弃他这跟赶人似的语气,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道:“是有点事情,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先听哪个?”

    蒋东升还在那戳夏阳的脸玩,笑道:“我今天够点儿背的了,你先说好的吧。”

    霍明也乐了,道:“好消息就是蒋爷爷回国了,老爷子一回来就先把你那小后妈从小楼里抓出来发配到翼洲那边的一个小文工团任职去了,说是她水平好,让她去那边带动带动群众。东子,你爷爷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恐怕那女人是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蒋东升沉默了一会,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今天被蒋宏那番委曲求全的话刺激的狠了,这会儿蒋老再做什么事,在他看来也都是在维护蒋易安母子,在维护蒋家的脸面。

    霍明沉吟一下,道:“咱们当初不就是想把你那小后妈给弄出京城吗?现在咱们也做到了,她出了这个圈子,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还怕谁闲着没事折腾你?”

    蒋东升点了点头,道:“也是。比起我爸,还是老爷子公平些。”

    霍明笑了道:“谁不知道蒋爷爷最疼你啊?你以前冒冒失失的,跟你玩儿的这几个小子哪个胳膊腿的没断几回?还不都是老爷子善后处理的。光是我家,一年两回都是少的!”

    夏阳在蒋东升怀里不太自在的动了下,还没等起来,就被蒋东升又按回去了,道:“别听他胡说,我也就是上回不小心把他胳膊弄骨折了。”他看了霍明一眼,又道:“坏消息呢?”

    霍明笑眯眯道:“坏消息就是电影的剧本出了点问题,政审没过,可能要重新修改。”

    蒋东升皱眉,“这有什么,让编剧再改改就是了……”

    霍明摇头,“剧照和海报发出去太多了,你爷爷也瞧见了,这次政审的事儿我拿不准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他可能已经知道你把苏姨带回京城了,只是他刚回来,等他处理完那些事,很快就会亲自来问你了。”

    蒋东升搂着夏阳的胳膊略微紧了紧,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95

    蒋老以前从不插手儿女们家庭内部的事,这是他第一次破例,亲自把王秀琴赶了出去。

    王秀琴虽然名义上她还是蒋家的儿媳,在翼洲那个偏僻的小城也有一份工作,但是这跟在京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被调去翼洲的一个很小的文工团,这份儿工作虽说也是比较正式的,但是没有给她安排任何职务,蒋老也再三强调了不许她去了张扬,更不许说出蒋家当依仗。可她这把年纪去了做基层工作,又唱又跳的像个什么样子?

    王秀琴心情很差,完全没了从那间小屋子里被解救出的心情,她提着包出了蒋家,只觉得自己一辈子努力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她回头看看那栋小楼,这栋小楼跟她当年看到的也不一样了,她当年是那么的羡慕,可是如今再看这也不过是一座十几年前的旧楼,不是她印象中那般炫目。

    她还在仰头看着,蒋易安换了房间,如今窗户是朝阳的,但是却没有丝毫动静。她拿不准自己儿子是不是也受到了训斥,看了一阵,心里酸涩的提着包上车走了。她如今留住的也只有“蒋夫人”这个名号,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蒋易安站在窗户前看了一会,窗户上的反光遮住他略微露出的身影,只要他推开窗户,便能让自己的母亲看到。但是他站在那没有动作,直到蒋夫人走远了他也没有动,他看着那辆载着自己母亲远去的小汽车,心情十分复杂。

    蒋易安这几天也经历了一番挫折,蒋老出手赶走了他母亲,家里的亲戚们对他母亲的指责更是肆无忌惮了,偶尔甚至还捎带上他。他之前那么在学校努力当一个好学生,取得的那些成绩,大家仿佛全都看不到了一样。所有人都在可怜蒋东升,甚至还有人将之前他和蒋东升的那些过节,把那些错误全都推倒他身上来!

    蒋易安握紧了拳头,目光渐渐冷了,他从母亲的离开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一个位置上的,蒋东升不是永远都被他和母亲踩在脚下,而他也不会时时都在高处……他要想保住自己现在的地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失败,如果他失败了,便会和母亲今天一样仓皇落魄地离开。

    蒋宏是个糊涂人,竟然跑来请求蒋老给王秀琴换一个离京城近一些的单位工作。他做事颠三倒四,又容易心软,哪怕蒋老用了几十年来再三教导也是没有分毫长进的,

    蒋老被他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把蒋宏叫来当面训斥了一顿:“你到底是怎么做父亲的?东升出了这样大的事,你竟然还维护那个女人?人命关天的事情,也可以由着你胡乱处理吗!你以为他是你的儿子,就可以由着你随意委屈?我今天就告诉你,她必须得走,而且离着我的孙子远远儿的!”

    蒋宏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只垂着头不吭声,他在内心还是十分畏惧蒋老的。

    蒋老对这个儿子是怒其不争,但是也知道蒋宏的斤两,大骂一顿之后也没对他报什么希望,亲自去了医院看望孙子。蒋老这次出国的任务很匆忙,来回的时间略微长了些,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里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一想到孙子差点丢了命,便一阵窝火。

    蒋宏忙跟在后头一起去了医院,他现在大约知道自己处理错了,但是也不太明白哪里错了,在车上还在为蒋夫人求情,“爸,我知道只这样关着秀琴不对,我那也是没办法了。秀琴以前也没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被东升害得没了的,说到底秀琴她也是受害者。她求我别把她和易安分开,所以我才……”

    蒋老重重哼了一声,道:“所以你就把她放在身边,任由她害死你另一个孩子?简直混账!”

    蒋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了。

    蒋老也是一肚子的气,他看着自己儿子,皱眉想提点他一下但是又被他刚才的蠢话气得手脚发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再跟他多说了。

    蒋老在座位上坐得笔直,但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他十三岁留洋,一生戎马挣得军功赫赫,到头来却偏偏有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一旁的保健给蒋老递了几颗药片,送了水到跟前,小声道:“首长,先吃药吧。”

    蒋老年纪大了,身体总是有些不大好了,听见提醒便接过药片沉默的吃下。保健医生时时刻刻跟着蒋老,他瞧见这位在外和那些洋鬼子谈判也都铁骨铮铮的老人,此刻脸上露出的几分疲惫表情,尤其是蒋老仰头喝水的时候,鬓间的白发更多了,也更显得苍老。

    保健医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蒋老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需要他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时间可以让他倒下休息。但是事实却是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在外为国家拼搏,回来却要为子女操心,他真的老了,身体也在那十年动荡里受到迫害,远没有以前精力充沛,如今只能靠吃药来辅助维持。

    蒋老从小照顾蒋东升,对于这个孩子,他总归是要多疼爱一些的。尤其在医院病房里看到孙子脑袋上层层缠绕着厚纱布,虚弱的卧床不起的时候,老人忍不住又对蒋宏一顿叱责,教训的蒋宏简直要抬不起头来。

    医院的医护人员进来给蒋东升换了针药,又留下一粒小白药片,面有难色道:“首长,这个药服用过后需要休息,而且也有安眠的作用,恐怕不方便让你们长时间探望了。”

    蒋老把随行的人员都支开,连蒋宏也没留下。他坐在病床旁边,亲自喂了蒋东升药,道:“你睡吧,爷爷看你睡着再走。”

    蒋东升冲他眨了眨眼睛,跟以前似的做了一个同意的暗号。爷孙俩以前合伙吭霍老他们下棋的时候,时不时的会做一些这样的暗号,只是这次蒋老看到的时候,差点掉下眼泪来。

    药效发挥的很快,蒋东升呼吸很快就平稳了,躺在那睡着了。

    蒋老却是没有离开,他看着这个受了委屈和磨难的孙子,心里十分难过。老人握着蒋东升的手,低声道:“东升啊,是爷爷不好,没能照顾好你。爷爷当年答应过你外公,可爷爷太没用了,答应的事,竟然一件都没做到……”

    蒋东升躺在病床上依旧在睡着,并没有丝毫反应。

    蒋老坐在一边,思绪也是纷乱的,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那个疯狂的年代他们所失去了太多,可是又无力阻止。他失去了许多老战友,自己也受到打击,苏教授出事时他极力保全,豁出性命送苏家父女坐船离开……他的儿媳为了蒋家腹中的骨肉留下,可他身为长辈,最终却是辜负了老朋友苏教授所托,没能照顾他们母子周全。

    蒋老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要想一想,如果当年儿子没有休妻另娶,这孩子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挽回的,空想这些,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老人伸手轻轻将孙子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那双已经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大的手,有些出神。

    他还记得蒋东升小时候的样子,那么一丁点大的小萝卜头,现在竟然已经长高长大,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他当年抱着五岁的孙子回去亲手抚养,这孩子受了刺激,见血便疯,性格难免有些偏执。刚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一连好久都半夜起来怔怔地看着墙壁发呆,看到红色的液体便要发疯一样叫喊——是了,即使再小,他也知道自己害死了一条人命,精神上几乎崩溃。

    可为什么,有的人竟然会丝毫没有悔意的去出手伤害一个孩子?蒋老拧着眉头,良久没能松开。

    蒋老在病床边默默陪伴了孙子许久,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说,他给这个孩子塞了塞被角,最后做了保证道:“爷爷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蒋东升听着脚步声离开,过了良久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蒋老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跟以前一样,蒋老对他要求严厉,但并不溺爱放任,而且刚才明明有机会询问苏荷的事,老人却没有提起只言片语……蒋东升无意识的盯着阳台上的花瓶看,里面插着一把没有名字的野花,是昨天夏阳来的时候给摆放的,说是多几分生机。

    蒋东升盯着看了很久,好半天才让心里那股浮躁的气息平静下去,或许,关于苏荷的事,他需要找爷爷好好谈谈。如果说他和蒋家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那么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蒋东升渐渐“康复”起来,他身体素质好,很快便能自己坐着在病床上看夏阳送来的新剧本了。夏阳坐在一边给蒋东升削苹果,他对于剧本出问题的事情,还是要负些责任的。

    夏阳之前凭着记忆找了几个以后比较有名的编剧和五代导演,并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硬是把还在大学读书的几个学生挖掘起用了来拍摄电影。电影剧本政审没过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几位新人太过于大胆,部分台词涉及了敏感内容,

    大学生的思想总是活跃一些的,80年初又流行拍摄所谓的伤痕电影,这几位新人大着胆子狠狠地“伤痕”了一把。夏阳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日后在国际上十分出名的大导演,他选用的剧本竟然是《苦恋》。

    《苦恋》是一部在当时十分惹人争议的电影,讲述的是一对侨居海外的画家夫妇在新中国诞生的时候,毅然决定重返祖国的怀抱,他们的孩子也跟着归来,在这个听父母说了十五年恋恋不忘的土地上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双爱国华侨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受尽迫害,他们的女儿也苦难重重,华侨夫妇重病弥留之际,让老友转告女儿,只说他们已经坐船离开,让女儿坚持住等他们回来接她。女主人公坚信父母还在,哪怕受尽磨难,也依旧苦苦等候。她的丈夫胆小懦弱,离开了她;她的朋友心肠狠毒,屡次陷害她;她信以为依靠的家庭,也没有保护好她……

    上面那些跟其他伤痕电影基本类似,并没有什么好争议的,错就错在他们胆子太大,竟然写了下面的结局。女主人的父母凄惨离世,并且在雪地上爬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在那场政治运动结束之后,女主人公执意出国寻找父母,受到挽留时她反问道:你们爱祖国,可是祖国爱你们吗?

    正是这段台词,成为政审不能通过的原因。

    这部《苦恋》在内部放映的时候就没有通过,后来改名为《太阳和人》才在部分地方上映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全国播出。夏阳记得的也是它后来的名字,所以看到《苦恋》这个名字也没有多留意。

    他之前是和蒋东升分工合作的,主要是负责电影里的服装,尤其是蒋东升“受伤”之后,便由那几个大学生全权负责电影的事。而且夏阳太信任那几个年轻编剧和导演在日后的能力,任由他们自己去挑剧本,只求能植入一些苏荷以前生活过的场景。现在想来,幸好在剧本阶段就被人指出错误,如果拍摄好了,在内部放映的时候没引来太大的争议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政治这种事情是很敏感的,这样一部电影,□和中宣部很有可能会认为是路线上出了问题,到时候追查下来,受到批判的可不止那一两个大学生了。夏阳模糊记得当时直到他读大学的时候,这部电影还是禁演,并且报纸上还有批判它的文章出现。

    蒋东升也只负责了前期的海报宣传便“重伤”住院了,他翻完之前的那个剧本,这跟当初那几个大学生跟他说的并不完全一样,内容涉及的太过敏感,如果他当时看了,一定不会答应的。尤其是到结尾部分,看的蒋东升都有些啧啧称奇,“这几个人没接受再教育啊?关了几天才放出来的?”

    夏阳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道:“没有,剧本问题发现的早,没有太多人知道。只是有点奇怪,剧本一般不需要太严格的政审的,一般走过过场,也不知道谁帮了一把……”

    蒋东升愣了下,他忽然想起蒋老那满头斑驳的银发,连他父亲都认出海报上的女演员和苏荷相似,爷爷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呢?能暗中帮他们一把的,也只有蒋老爷子了。他把苹果掰开分给夏阳一半,自己咬了一口,边吃边翻开那本改了内容的新剧本继续看,胡乱岔开话题道:“谁知道呢,不过那帮内部政审的那老头也够烦人的,一堆的毛病,整天取缔这个、取缔那个的。”

    夏阳对此还是心有余悸,皱着眉头道:“这次事情也很麻烦,幸好霍明他们在一边帮着,要不然真有人被关进去接受教育了。”要不是关键时候霍明他们几个拉了一把,估计这些日后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大编剧都得进去轮流住上几天了。

    蒋东升乐了,道:“那等我出去好好谢谢他。对了,我爸不是挺喜欢那个李小瑜的?他没帮把手?”

    夏阳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件事,蒋宏毕竟是长辈,他照实说了,只是语气干巴巴的。

    事情很简单,跟蒋宏以往的作风十分相似。蒋宏原先是十分照顾剧组的,但是他在听李小瑜打电话说了之后,还是迟疑了。蒋宏以前受过罪,现在风气还紧,他并不愿冒险。李小瑜对此很是有几分失望,不过这部电影是她最快的成名机会,哪里舍得放弃,对蒋宏更是主动了几分。

    蒋宏却是怕了,对剧组也不太热衷起来。

    夏阳说的生硬,蒋东升却是眯起眼睛把这事儿当成笑话来听,他对蒋宏这个父亲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听了也只挑了挑眉头,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

    夏阳倒是对李小瑜的表现多留意了几分,最后还对蒋东升道:“我没想到李小瑜还会去找他,这样容易引起争议的电影一般人早就吓跑了,她倒是胆子挺大的,还敢坚持演下去。”

    蒋东升对此不屑一顾,冷哼道:“你看着吧,只怕她胆子大,想要的东西也多。”他显然是不愿意和夏阳多讨论其他女人,抖了抖手里的剧本,随意找了个理由让夏阳过来,“这个新剧本跟以前那个一样吧?真是奇怪,哪里改动了?”

    夏阳过来给他翻道最后一页,道:“这里,结尾改了,台词也改了几句。”

    电影的新剧本剧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依旧是伤痕电影的基调,只是最后的结尾多了几分希望,台词也略微改动了几句。

    结尾是女主角因为要照顾自己重病的儿子,未能出国去寻找父母,但是她带着孩子在海边抛下了一个玻璃瓶,里面写着她给父母的一封信,只希望能隔海传递过去。

    影片的最后用了浪漫的手法,渲染出女主角以后会过得幸福,就像是她亲口说的那句台词一样——

    这里是我生活过的地方。

    有的人,将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寻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

    而那句引起争议的敏感台词,也被夏阳简单修改成了一句话,通过那个被抛向大海的漂流瓶一起问到了大洋彼岸:父亲,您现在还爱着您的祖国吗?我盼望着您能回来相见。

    夏阳把这部电影改名为《乡恋》,他的目的很简单,只为了呼唤远在异国的苏教授,希望他能看到这部电影,能赶来看望他的女儿和外孙。

    12月底,改名为《乡恋》的电影剧本内部政审报告摆放在蒋老的办公桌上。

    1月初,电影剧本通过,正式开拍。于此同时,蒋东升身体逐渐康复,顺利办理了出院手续,并未耽误最后的期末考试,成绩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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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拍摄起来并不太顺利,国内有名的四家大电影制片厂要价不菲,蒋东升前期宣传的投入太多,一时再调动资金有些困难。还是那几个大学生导演提了建议,道:“北影、八一那几家都太贵了,其实还有几个要价比较低的小电影厂,以前是拍纪录片和科教片的,现在也能拍摄故事片……”

    蒋东升拧着眉头不说话,他对那些小电影厂不是十分信任。这好歹是为了母亲和外公拍摄的,小电影厂没有经验,拍摄出的效果让他有点担心。

    夏阳这次全程跟着,生怕再出纰漏,听见那些大学生这么说便详细问了一下那些小电影厂。他对这些小电影厂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当年这些小电影厂倒是火了一把,拍摄的影片里很是出了几部佳作,风头一度盖过大厂。夏阳挑了几个印象里比较深刻的写下来,他这边听的认真,弄的蒋东升也凑过来看。

    蒋东升盯着夏阳写下的那几个小电影厂的名字,还在皱眉头,“这几个我连名字都没听过,能成么?”

    这些小电影厂日后有名,但是现在夏阳也拿不准行不行,只是比起这些拍摄的外在条件,夏阳更担心的是错过电影放映的时间。过年之后,管理的会比现在还要严格,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且他们手里的资金也只有这么多,服装是跟着电影一起宣传的,几乎把手里的余钱全部投到了布料采购上。

    夏阳拿笔尖戳了戳那几个刚写下来的小电影厂名字,有些无奈道:“总不能宣传一年再播出吧?海报都贴出去那么多了,钱也砸进去了,只能先拍,至少先收回成本。”

    蒋东升对收回成本倒是很有信心,笑了道:“也是,先拍,不成再接着多拍几部就是了。”

    旁边那些大学生见金主拍板了,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就去找那家小电影厂负责人约谈去了。他们里头知道蒋东升身份的不多,也就那个领头的巴海强知道这是一个高中生,但是他一直忍着没告诉其他人。一来是他脑子灵活,见蒋东升不乐意把身份说出去,也就帮着一起瞒着,这年头能甩手拿出几十万拍电影的小孩那能是一般人吗?再来就是巴海强同志自己有点憋屈,他在大学里混的也算是有名的了,但是出来跟人家一比,不如蒋东升那几个高中生就算了,怎么如今连夏阳这样的初中的小孩儿都比不上了,丢人啊!

    夏阳见他们都走了,也坐在那盘算了下时间,之前他们陆陆续续拍了一部分,现在大多是一些四合院里的生活场景,抓紧时间的话还能赶在年后播出,也略微安心了些。不过想到前面蒋东升大手笔的拍摄海报,摇头叹了一句:“这绝对是头一个没确定剧本就先确定演员,还没拍摄就海报满天飞的电影。”

    蒋东升拿了一盘蜜浸海棠果,塞了一颗到夏阳嘴里,道:“不是也有点成果吗?”

    夏阳吃了一口,酸的皱起眉头,牙齿都软了,“你,你说的是把小后妈赶走,还是你脑袋上那圈纱布啊,这次只是好运气,能提前防备,往后万一有更厉害的事儿呢……”

    “先把她赶走,往后的事儿再说吧,我多加小心就是。”蒋东升说的轻描淡写的,拿了颗海棠果吃得挺有滋味,这话也就夏阳还能说说,换成别人他早就翻脸了。

    夏阳看了蒋东升一眼,蒋东升身上隐约有了前世的影子,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这家伙如今就跟被人警醒的老虎似的,警惕的很,而且蒋夫人做出这样的事儿,他明面上不吭不响的,心里绝对都嫉恨下了。夏阳吞了吞口水,慢慢道:“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走法律手段?张参谋还关在云虎那边,现在如果把他送到军部法庭上去,加上你那个后妈对你做的这些,也许爷爷他们会帮着你……?”

    蒋东升笑了,这会儿没人,他干脆凑近了跟夏阳挨着坐在一起,捏着他的手道:“你觉得爷爷会维护我,就不会帮着蒋易安了?只要蒋易安还在蒋家,这事儿就不算完。”

    夏阳眼皮跳了一下,蒋东升俩兄弟当初还真的拿枪互相指这着过,不过那会儿蒋易安有蒋夫人帮衬,勉强跟蒋东升斗了个旗鼓相当。

    蒋东升捏了夏阳的手,因为之前拿着海棠果吃,手指上也沾了蜂蜜,蒋东升干脆含住了他手指头,舔了指尖上那点甜丝丝的味道。夏阳哆嗦了下,想要抽出手,但是一时瞧见蒋东升眯起眼睛的样子,又怔住了。蒋东升现在已经有了成年后的几分气势,五官硬朗,却偏偏多了一双略微下垂的眼睛,要是平时半闭着眼看人的时候还能觉出几分慵懒,但是现在却像是一只还没有进食完毕的老虎,眼里多了几分尚未餍足的表情,让夏阳一下僵硬了身体。

    蒋东升咬了下他的指头,道:“夏阳,你在害怕我?”

    他这话听不出什么语气,但是指尖敏感,这会儿被含住了就有一股热气冲上去,让夏阳脸上也红了。他把手抽回来,红着耳尖道:“很痒,不舒服。”蒋东升以前也常一阵阵的情绪不稳定,一般只要转移话题就没事了,这是夏阳用了好些年摸索出来的经验。

    蒋东升对他这样的逃避还挺受用,明显高兴了点儿,又捏了一颗海棠果喂到夏阳嘴里,“再吃点吧,今年孙姨他们收的有点早了,不过这样用蜜腌了才有滋味,一共就凑了两小坛子,一半都让霍明给顺走了。”

    酸甜口儿的东西一般哄小孩还不错,但是夏阳吃不来那个酸味儿,觉得像是跟小苹果那么大个头的白糖山楂一个滋味,吃的颇艰难。

    蒋东升被他吃一口就整个小脸都皱起来的模样逗乐了,自己也凑过去在夏阳嘴边分吃了一口,“真这么酸啊?奇怪,我怎么没尝出来。”

    夏阳躲不及,被他亲了个正着,刚唔了一声就被蒋东升的舌头顶了进去。他手上还有蜂蜜,不敢去推蒋东升,倒是被这家伙按在椅子靠背上亲了个痛快。蒋东升显然觉得夏阳嘴里的滋味更好,纠缠了好久才松开,末了儿还舔了舔夏阳的嘴角,把那点蜂蜜也都吞进肚子里,咂嘴道:“甜的。”

    夏阳歪在椅背上浑身发软,喘气都有点不稳了,早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蒋东升就喜欢他这样被自己欺负的晕乎乎的模样,瞧着就想捏两把,他有点想夏阳快点长高,又有点想夏阳永远就这么大点,自己张开手就能护住。京城圈子里也不见得太平,往常他自己受点委屈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妈和夏阳都在京城里,他脑袋上缠几圈纱布装伤算什么?只要能把那女人弄出京城,就算会真的头破血流了,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往后也不知道还能遇见怎么样难对付的事儿,他得再本事点,能护的住夏阳才成。至少,得保证夏阳在他身边是安全的。

    等几天海棠果被蜜浸润的更甜腻一些,蒋东升捡了半坛子最好的海棠果送去了云家的小四合院,拿给苏荷吃。

    他之前装病装的彻底,当真剃了脑袋,因为想着苏荷以前被剪过半截的头发,觉得堵心,是剃了光头的,现在“伤口”处还包着截白纱布,其他地方已经长出短短的青茬子。冬天在外面的时候带着帽子还看不出,进了屋里,倒是让云虎那几位瞧着有点同情。

    云虎知道点内情,不过也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堵着蒋易安打了几次,算是给蒋东升出了口恶气。

    苏荷现在已经认识蒋东升,见到他这样奇怪的模样,还是跟他打了招呼。她虽然还有点迷糊,但是基本的日常生活已经无碍了,只是依旧记不起蒋家的一切,也还是拿夏阳当亲儿子疼爱。她有什么永远都是第一个拿给夏阳,做对了什么事儿也回头看着夏阳,眼巴巴的求表扬似的。

    夏阳怕蒋东升心里难过,尽量引着苏荷多说话,也多跟她谈蒋东升的事儿。苏荷懵懵懂懂,夏阳说什么她都高兴,在一边点头附和着,只盼着夏阳冲她笑一笑。

    蒋东升对他妈和夏阳这么个相处模式也挺高兴,夏阳早晚都是他的人,他妈现在疼夏阳,等以后也疼夏阳,多好!

    因为电影开拍的场景都是尽量都仿制的当年的地点,这些还需要多向苏荷询问,她在那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夏阳就拿着纸笔画出来给她看。

    夏阳一手素写风景也不错,只是他早些年跟曾老爷子学国画,难免有些白描的习惯,画的格外的细致。他这边画出来,蒋东升和云虎就能大概猜到地点,这都是四九城里长大的,对这里太熟悉了。

    云虎看了夏阳刚画出的那副图,微微皱了眉头,道:“这个四合院在东直门那,好像前几年就拆了,要不我再去找个类似的吧?”

    夏阳也停下笔,略微让手腕缓了缓,道:“四合院不难找,但是带这么大庭院和小花园的可能不太好找到。”

    蒋东升轻手轻脚地给夏阳捏了捏胳膊,夏阳之前骨折,虽然痊愈了,但是出力太多仍然有点疼,还得缓着干才成。他在一边听夏阳说完,捏了小孩的鼻子,笑道:“你傻了?咱们家后头闲着多少地方啊?别说就拍那么一个小庭院,就剧本里写的那些个场景,把咱们后院那十几间房子和小花园收拾一下,也足够拍的了!”

    他突然的亲昵动作,倒是让夏阳有点慌神,这边坐着好多人呢!夏阳躲开他,小心的去看苏荷,却见到苏荷头一次不太高兴地瞪着蒋东升的手,显然是误会蒋东升这是在欺负她的宝宝。

    云虎是个一根筋的,还在那感慨万千,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我妈不疼我,疼别人去了,我肯定也吃醋。”

    顾白蕊把那盘蜜海棠果捡了一小碟端出来,她倒是觉得蒋东升一直很疼夏阳,对夏阳照顾的那可真是无微不至,比亲哥哥还亲呢!

    几个人一起吃了海棠果,夏阳没吃,他上回说了一句酸被蒋东升亲的嘴都有点疼了,这会儿瞧见海棠果一点吃的*都没了。苏荷见夏阳不吃,只得失望的将手里的海棠果转送给蒋东升,蒋东升照样高兴,乐呵呵的一口吃了,道:“谢谢妈!”

    蒋东升又提了他们买下的那套四合院,夏阳这是忙糊涂了,蒋东升一提醒,他才想起来。

    当初买了那套三进的大四合院之后他们也就住了中院的几间房,后院全部闲置,平时也只当库房使用。后院地方大,而且都是以前老式样的房屋,略微收拾一下就能拍摄,尤其是还带着一个花园,按照苏荷陆陆续续讲述的那样改建之后,完全就是把当年的场景还原了,而且还顺便给修葺了后院,一举两得。

    蒋东升显然早就在打这个主意,胳膊搭在夏阳肩膀上,凑近了亲热道:“我都想好了,把后院中间那个小花园好好收拾一下,妈不是喜欢山茶花吗?都给种上山茶,开花的时候多漂亮啊!”

    夏阳身体僵硬了下,他这次没躲,只坐在点头附和几句。

    苏荷依旧是把目光都放在夏阳身上,蒋东升离着夏阳近,她也就多看了蒋东升一会。云虎大大咧咧的,没看出什么情况,倒是顾白蕊多看了两眼,觉得这两位真是要好。

    蒋东升又指着夏阳刚才画出的那几个图,道:“这样的小场景,只拍这么一点地方,完全也可以在后院弄出来,到时候又省时间又节约资金。”

    夏阳刚赶制了一批锦蝶的服装,手头也紧了,听到他这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们把津市那边的经济领和衬衫的分成全都拿来投资电影了,以前存的也没剩下几角钱,还真没想过收拾自家那个四合院。蒋东升说的动听,让夏阳也有点期待起来。

    蒋东升看着他动心了,又道:“我以前就很喜欢姥爷家那棵腊梅,等收拾后院儿的时候,咱们也种一棵呗?到时候接了姥爷过来,白天姥爷摆张桌子在外面写毛笔字,等你放学了就陪他老人家一起去文物局那边淘换东西,多好啊……”

    夏阳听到文物局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顿时就亮了,跟闻见腥味儿的小猫崽子似的蠢蠢欲动。他上回收了不少古墨,但是字画和墨谱还没找齐全呢,四九城里好物件多了去了,他要是能和姥爷一起去文物局淘换一回,以姥爷那样毒辣的眼光,简直比他不知道要效率多少倍!

    “咱们那套房子我早就想收拾了,一直找不到时间,这会儿正好,我就一边收拾房子一边盯着他们拍电影,保证不会再出错!就是我现在得在家养‘伤’,可能进出不太方便,唉……”

    作者有话要说:

    “去你妹的拆台组”篇:

    蒋东升:夏阳,没事的,你回家吧,我可以的!坚强的一个人……

    顾辛:东哥不哭!你还有我啊!

    甘越:东哥我可以留下陪你过年。

    云虎:还有我,我也可以陪你啊!

    霍少:蒋老二你当我是死的啊==!!

    严宇:……我觉得,我还是请警卫员帮我订一张回沪市的机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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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阳目光果然转向蒋东升,微微拧着眉头看着他,这是担心了。

    “能不能,把干妈和姥爷他们都接到京城来?四合院到时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那边地方宽敞,我们一起在那边过年好不好?”蒋东升小心提了建议,他这一年都习惯了每天回去见到夏阳,冷不丁被扔下还真有点不适应。“上次夏叔不是对五金零件挺感兴趣的吗?这次来了,我再陪他去厂子里瞧瞧……”

    夏阳迟疑了,他没想过把家人接到京城来,这里跟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建林镇不一样,即便他可以很快的适应,但是家人未必能接受。

    夏志国是个老实本分的工人,太大的环境转换,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以夏志国的心性,最好的出路应该是从乡镇企业入手,做他熟悉的事情,慢慢发展起来。当然,这一切还要看夏志国本人的意愿。夏志国有自己的工作,他尊重自己的工作,夏阳也尊重父亲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

    夏阳道:“我发电报回去问一下吧,不过我爸他们应该不会来,他们一般过年都要去爷爷家那里的。”夏阳最大的愿望是让母亲健康,再来就是帮蒋东升找到苏荷,这两件事儿都实现了,对其他的并不强求。

    蒋东升跟夏父接触过,对这个朴实的汉子还是了解的,他对京城的繁华很羡慕,但是他也不愿意欠下人情,更多的还是愿意靠着自己的双手从小事慢慢做起。这一点,夏家父子倒是挺像的。蒋东升叹了口气,道:“那你就给干妈发一个电报,说提前回去过年吧,你去年就没回去,今年不能再耽误了。我一个人在京城过年也没事,反正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你顺便告诉干妈,说我也想她,前几天还梦到她做的清蒸鱼……”

    夏阳觉得按照蒋东升这个说法去拍电报,非得拍成长篇大论的家书不可。

    蒋东升还在那装可怜,语气压低了嘟嘟囔囔的说着。云虎听着有点不对劲,挠了挠头道:“不对啊,我记得你以前过年都去蒋爷爷那边吧?我去拜年的时候常看到你啊,霍明他们不也常跟你一起过年的吗?”

    蒋东升默了下,他觉得云虎这还不如甘越,好歹甘越那大个子反应慢,从来不当场拆他台。

    苏荷在一边也听出一些端倪,转头看向夏阳,道:“宝宝要去哪里?”

    夏阳道:“妈,我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回家去看看。不过你别担心,我不在,让东升留在这陪你好不好?”

    苏荷果然紧张起来,夏阳虽然不陪她住在一起,但是她每天都能见着夏阳,这已经让她习惯了。“一段时间”这显然超出了她承受的范围,“宝宝,不陪妈妈过年吗?这里是家呀。”

    这话问的自然,但是却让夏阳鼻子都有点酸了,他一想起苏荷被关了那么多年,心里就格外难受。只是夏妈妈今年刚做了手术,虽然电报里一直都说很好,夏阳还是有点不放心。

    夏阳没有回应,苏荷便有些担心起来,她小心的去拽夏阳的衣袖,叫了一声宝宝。夏阳忙握住她的手,小声的安慰了几句,只说自己回另一个家去看夏妈妈,很快就回京城来。

    苏荷听出他还是要走,急得眼里都泛了泪花儿,她只知道自己的宝宝要离开这不在她身边了,急得指着自己,指着这个小四合院道:“我是妈妈,这里,家……”她还记得夏阳在那个小山洞的承诺,说要和她一起在家里生活,夏阳会来这里陪她,她便认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顾白蕊在一边也帮着劝了两句,道:“苏姨,夏阳走了,你还有我呀!我不回家过年,我在这儿陪你下围棋好不好?上次你教我的那几手我还没学会呢。”

    苏荷不听她的,只是含泪看着夏阳,她还记得夏阳平日里再三告诉的那些,强忍着不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十分犯规了。

    夏阳握着她的手道:“妈,你在这里和白蕊姐作伴,我过一个月就回来了,好不好?”

    一个月就是三十天,苏荷和蒋东升都觉得挺难熬的,俩人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夏阳,虽然没说让他留下的话,但是眼神一个比一个无辜,一个比一个可怜。

    夏阳受不了他们母子这样,觉得是自己狠心把他们给遗弃了似的,顿了一下道:“……那我在家住半个月就回来吧。”

    蒋东升在心里盘算了下,觉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去给夏阳剥瓜子,攒了一小盘子狗腿的递过去。苏荷掰着手指头算了两遍,还是觉得十五天太过漫长,泪汪汪的看着夏阳小声儿叫宝宝,愣是让夏阳再提前了一天,行程缩减为两个礼拜整。

    蒋东升给苏荷倒了一杯花茶,看着苏荷的眼神儿都是佩服的,他打从心里觉出有亲妈在真好,以后媳妇跑了都有人帮着追回来啊。

    夏阳定了回家的时间,便去拍电报,家里很快就有了回信。跟他想的一样,夏志国没有同意过来。不过也巧了,曾老爷子的一个学生来了信,希望曾老能去京城治疗一下腿伤,因为夏阳之前邮寄了不少钱回来,家里十分宽裕,夏志国给曾老收拾了行装,并去信告诉夏阳说曾姥爷过去陪他在京城过年。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夏阳觉得高兴,蒋东升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立刻就找人把四合院重新整顿了一番,围墙翻新加固,几个院子里的房间也都重新收拾,就等曾老来了随便挑着住。后院按照苏荷记忆里的样子也收拾得格外漂亮,因为拍摄电影时更有效果,更是花了大力气去翻修。

    后院那个小花园按照苏荷说的给重建了,里面搭了小凉亭,种了一圈儿的山茶花。只是北方冬天冷,山茶还没抽春梢,为了电影顺利拍摄就在里头摆了些假花,开得一团团的漂亮。

    导演和演员全力以赴,李小瑜做为女主角更是拼了,最后需要补拍几个夏天的镜头,寒冬腊月里愣是穿了裙子咬牙坚持了下来。导演和编剧们对她评价略有出入,不过敬业这一点上大家还是很赞同的,要是只看这姑娘演的电影,还真容易一下就喜欢上她。

    因为就是在自家小院儿里拍的,夏阳也搬着个板凳去围观了,他带着一个厚厚的速写本,看着李小瑜他们拍戏,偶尔会想起一些过去流行的款式,便勾勒下来,等到以后做服装的时候可以用到。

    蒋东升生怕他冷,愣是给套了三件棉大衣,棉衣扣子都差点系不上,勒得夏阳勉强能抬得动手去画画。就这样还不算完,在夏阳脑袋上扣了一顶大栽绒帽子,差点遮住了夏阳半张脸,蒋东升虚了口气,道:“成了,你可千万别感冒。”

    夏阳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他这会儿觉得喘气都憋得慌,这年头的棉大衣可是实打实的棉花,衣服太沉了。

    霍明他们几个也来瞧个新鲜。顾辛上回明显是没表演够,看着戏瘾都上来了,甚至还要了个跑龙套的活计去过了把瘾。初期的电影跑龙套也有讲究,都只允许露半张脸,正面儿都不给,顾辛演了个卖脆梨的小龙套,侧脸都没给就友情出演了一个背影,这样都让他乐了三天。

    严宇只玩了几天,要了几张海报和演员的签名照片,回沪市去了。甘越对拍电影没啥兴趣,他只爱看战争片儿,觉得那才轰轰烈烈的好看,看着男女主角在那大段的念台词差点打瞌睡,干脆找了个暖和的房间睡觉去了。

    霍明很寂寞,他刚才跟甘越说句话那傻大个半天才给个回应,可甘越跑去睡大头觉之后更是没人陪他聊天了。霍明沉吟一下,搬着凳子挪到旁边,去指点蒋老二养小孩去了。

    夏阳画了半个速写本的图,曾老便提着包风尘仆仆的来了京城。老爷子往年也是一个人在家过年,每年最盼着的就是夏阳和他妈妈初二的时候回娘家探门。这次虽然说是来京城治疗腿伤,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夏阳,这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哪儿能不想呢!

    曾老来的太快,蒋东升找的那几株上好的腊梅还没送来,不过幸好他平日里也让人留意打听着去找文房四宝,匆匆忙忙的让送了一套过来。蒋东升这次找的也是熟人,就是帮他们买下四合院的那个老马,老马有点眼力,办事也灵活,揣着一套精心收到的破烂书和古墨便来了。

    蒋东升垫着送到手的那几块缺了边角的墨石,脸比墨还黑,抬头看了老马一眼,“你打发叫花子呢?这找的什么玩意儿,我能送的出去吗!”

    老马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小心解释了,道:“我去了几回交易市场,但是那边动不动就查封,顶多开市三天人就散了,实在找不到。文物局那边上好的古墨……上回都让你们给弄家里来了啊。就这么点东西,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从一个美院老教授那边抢来的。”

    蒋东升不听他罗嗦,皱着眉头道:“我去年还在琉璃厂那边收了一套好的呢,你再去找找,上好的笔墨纸砚放开了收,这才能花几个钱?”他翻了翻那几本破烂的书,别的不太懂,但是上面名字里掺杂的墨谱二字还是认识的,难得的是这还是一套齐全的。“这个不错,老爷子就喜欢这个,上回还找呢!”

    老马见他露了几分笑意这才放心了,忙道:“那先用着这些东西,琉璃厂那边的年会也快开了,我再去找找。”

    蒋东升应了一声,拉着老马躲在墙角,从怀里掏出些散碎的零钱票子塞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找好的、找体面的。老马摸着那一小叠钱,忽然有一种蒋少在偷偷摸摸的拿私房钱买东西的感觉。而且瞅着这么一小叠的散钱,看来蒋少攒了有段时间了。

    蒋东升给那几本破烂似的书重新包了一个盒子,又把古墨摆上,这才去见了曾老。

    曾老对蒋东升还是挺有好感的,当初和夏阳一起卖瓜子,蒋东升没少出力气,不过这会儿蒋东升穿的衣服好了许多,看起来人也帅气了几分,不再是那个穿着他家的旧棉袄蹲在门口的小痞子模样。曾老招呼蒋东升过来,笑道:“夏阳在这边多亏你照顾了,我这次来怕是要住挺长一段时间,也要多麻烦你了。”

    蒋东升一时有些拘谨,挠了挠头,道:“姥爷您别跟我客气,其实我平时是多亏了夏阳照顾才是,夏阳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他把带来的那个盒子推到曾老手边,“这是我偶尔在路边小摊上看到的,我记得夏阳说过您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曾老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到蒋东升手里,道:“夏阳的性子我知道,他年纪小,脾气又冷清,在外面不得罪人就是好的了,以往上学的时候可没少被人欺负呢!我这次来,瞧见他长高了些,气色也好,难为你多照顾他了。这是老头子存了好久的一点小玩意儿,也不值钱,送给你讨个好彩头吧!”

    曾老固执的要送一份见面礼,蒋东升推辞了几次,推却不过,也只好双手接过来收了。不知道小布包里是什么东西,收进口袋的时候还隐约发出两声响声。

98章

    曾老跟蒋东升又聊了几句,蒋东升回答的认真小心,捡着文物局的事儿说了几句,成功引起曾老的兴趣。顺便又指了自己带来的那个盒子,道:“这里面就是古墨,还有几本墨谱。”

    曾老爷子立刻盯向那个盒子,打开一看,又是哎呀叫了一声,满脸的心疼,“这,这真是可惜了,怎么给弄成了这个样子,没事没事,还能修补熨帖一下,真是糟蹋好东西啊……”

    蒋东升坐在那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这哪里算是什么好东西啊,夏阳给曾老准备的那套乾隆御墨才是呢!后院仓库里放着的那些古墨和字画每件都比这几样完整,这么几块断了一截的古墨还有个美院的老教授抢着要,他这都嫌给姥爷当见面礼寒酸……蒋东升摸了摸鼻子,忽然有点想打喷嚏,好像被谁念叨了一样。

    曾老对这些东西明显是非常喜欢的,尤其是那套墨谱,成套的相当少见。蒋东升干脆卖了个关子,笑呵呵道:“姥爷,夏阳可是给您准备了一份儿大礼!等晚上就能见着了。”

    晚饭的时候曾老兴致明显很高,因为收了蒋东升那份古墨和几卷墨谱,明显对他更亲热的,频频夹菜给他,“东升啊,多吃,多吃些!”又回头给夏阳夹了几个鱼肉丸子,叮嘱道:“不许挑食,冬天才要食补,你吃这么少病了可怎么办?”

    夏阳点头应了一声,把那些都吃了,只是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一老一少的突然关系这么好了?夏阳对自己姥爷的喜好最了解,拿腿踢了踢蒋东升,小声问他,“你带姥爷去后面仓库看了?”

    蒋东升摇了摇头,还没等说话,曾老爷子就耳尖的听见了,停下筷子问道:“什么仓库?夏阳,你们要带我看什么?”

    夏阳慢吞吞道:“哦,也没什么,我前几天出去收了几麻袋古墨。”

    曾老差点给饭粒呛着,咳了几声道:“你说几麻袋什么?古、古墨?!”

    “对,我还给你留了一整套乾隆御墨,等吃完饭就带你去看。”夏阳给曾老挑了几片炒洋姜,道:“姥爷你也别挑食,冬天食补么,多吃点这个还御寒呢!”

    曾老一顿饭吃的跟失了魂儿似的,好不容易吃完了,等和夏阳去了后面的仓库,眼睛都瞪大了,盯着眼前的那些宝贝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夏阳啊,我这不是做梦吧?你快掐我一下,天啊,我这真不是眼花了?”

    夏阳虽然已经看了很多回了,但是每次来都是忍不住兴奋的小脸泛红,闻了空气里飘着的墨香,跟喝了陈年佳酿不胜酒力似的有点微醺,“姥爷,这是真的,我挨个数过了,每块都摸了好几遍。”

    曾老爷子咧嘴直笑,往前走了几步,搓着手蹲下来,道:“夏阳去拿纸笔,姥爷今天给你露一手,咱们给这些宝贝分类造册。唔,再拿点宣纸来吧,这几块有点起霜花儿了,不成,得好好保养一下……”

    夏阳看了姥爷的腿一眼,摇头道:“不成,等您去治好了腿再说。”曾老唯一的爱好就是这些玩意儿,把玩起来可不是个有自制力的。

    曾老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夏阳用那套乾隆御墨哄着老人去了卧房,并且答应把那些古墨陆续搬到他房间,这样才哄着老头回去了。

    夏阳冬天需要泡中药澡,等洗好了回到房间,蒋东升早就盘腿坐在床上等他了。蒋东升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轻轻的晃了两下,笑的一脸得意。

    夏阳擦干了头发,凑近了也看了一眼,好奇道:“什么东西?”

    蒋东升把那小包立刻藏到身后去了,眯着眼睛道:“没什么,现在不能给你看,等两天我送给你。”

    夏阳看了他一眼,对那个小布包也没多少兴趣,那么大点的东西,一块拇指粗细的药墨都塞不进去,肯定也藏不了什么宝贝。

    晚上睡觉的时候蒋东升不老实,捏着夏阳的脚腕来回的摩挲,夏阳被他弄得身子发软,气得踢他一脚,道:“大晚上的……你又发什么疯!”

    蒋东升挨挨蹭蹭地凑过来,贴近了夏阳,亲了一口道:“没,我就想摸一下。”

    夏阳挣脱不开他的手腕,感觉像是被老虎钳子给捏住了似的,虽然不疼,但是也逃不掉,再多挣扎几下,就被蒋东升顺着把膝盖太高,差点压到胸口。这是以前蒋东升最常用的姿势,夏阳有点慌了,伸手推他胸口拦了下,道:“别闹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蒋东升手指一点点的量过夏阳的脚腕,半眯着眼睛亲了他的脸颊,继而咬住那张总是不肯服软的小嘴,含糊道:“你哪天不早起,每天起来都去清点一遍仓库里的那堆破石头,天天数也不嫌烦啊?我那天都听到了,你还给它们分别起了名字……”

    夏阳脸上通红,使劲推了他一下,偏开头争辩道:“我,我给它们起名字怎么了!”

    蒋东升量完夏阳的脚腕,松开他,反手搂住夏阳的腰带进怀里,学着夏阳平时数古墨的声音掐着嗓子道:“三粹、小圆、方筝儿、四坂、五小福……我说夏阳,你这给起的也太随意了,你也不问问它们乐意叫这些吗?”

    夏阳私下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又羞又怒的,一指头就戳到了蒋东升的鼻尖,小声儿都气哆嗦了:“你又跟着我!谁让你听的,我那是喊着玩儿的。”

    蒋东升忙去顺毛,握着夏阳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两口,安慰道:“我不是担心你吗,那天晚上我那什么揉的有点狠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再说我也没听到多少,就听见这么几个,我说,你那个五小福长得还挺喜庆的,嘉庆贡墨来着,对吧?那缺角儿的是叫四坂还是三粹来着?”

    夏阳愤愤转过身去,不肯理他。

    蒋东升脸皮厚,照旧把夏阳勾到怀里抱住了一起睡。他刚才捏了半天都量好了,就等着按照尺寸去订做一个。那好歹也是姥爷给的一份礼物,夏阳不会拆下来扔他脸上吧?唔,就算拆下来扔他脸上,他也得试试,给家里这只不听话的猫崽子戴个小铃铛,一定有趣的很!

    曾老来了京城,夏阳陪着他去找了那位曾老以前的学生,跟过去记忆里的一样,那位还是带着厚厚的眼镜片儿,头发也是一撮撮儿的乱翘,带着点傻气的小中医。

    他家是祖传的秘方,专门用针灸医治,早两年破四旧没少挨斗,但是以前救了不少人,好歹家里也没出什么大事。现在风头小了,针灸也慢慢开始进入大医院,他们家里有一位老人也在军区总院当值,这才有了几分把握去请了昔日的老师曾老来京城治疗。

    曾老算是他的启蒙老师,来了自然是受到周全的照顾,腿上的旧伤也渐渐止住了疼痛,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夏阳看在眼里很是欣慰,他之前担心的蝴蝶效应似乎出现了一些效果,□后平反的人越来越多,苏教授回国的希望大了几分,夏妈妈的心脏病及时做了手术,姥爷的腿也提前得到了治疗……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好的事情。

    蒋东升这个年过的也很高兴,除了除夕夜去蒋老那边吃了一顿年夜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着苏荷和夏阳他们,这么多年,头一次守岁的时候打了瞌睡,趴在夏阳肩膀上做了一个美梦。

    80年还没有春节晚会,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上只有一些简单的节目,就这样大家也瞧的津津有味。夏阳换台的时候,瞧见雷达手表的一个广告,大概是程序员没搞好,竟然还是英文的广告介绍,不过这么短短的几秒,也给大家留下了印象。

    蒋东升道:“我们也去电视台投放一个广告?”

    夏阳摇摇头,“不用,我们先用电影吧,这个大家也看的多。”电视机现在还是限量供应的产品,没有票买不到,要等到83年以后才敞开供应,这几年还是电影宣传的力度更大。

    蒋东升揉了夏阳的脑袋一下,笑笑说好。苏荷在一边对那个广告很有些兴趣,蒋东升便给她来回的找那个广告看,哄得苏荷开心起来。

    电影很快拍摄完毕,陆续在各大城市上映。新一轮的电影海报也开始张贴出来,这跟以往的那些电影不同,蒋东升在宣传上可是下了大力气。前期是为了报复蒋夫人,现在倒是认认真真的在宣传,希望能借着这部电影联络到海外的苏教授。

    与此同时,夏阳和顾白蕊也开始上了一批新的冬装,跟电影里男女主角穿的是同款,这次不止是在Z-锦蝶预售,更是同步铺货到京、沪等几个大城市的百货大楼,凡是有经济领的那几个试点,都摆放了一些,女士服装用了金蝶的牌子,男士服装依旧是金虎牌的。

    因为临近年关,销售异常火爆,那年头没什么好期盼的,也就盼着在过年的时候能置办一身新衣服,更何况这名牌的衣服卖的价格只比自己找人加工的价格贵那么一点,还比自己加工做的质量好,算来算去还是这个划算。

    金虎和金蝶的男女服装品牌慢慢被打响了,而有消息灵通的,也慢慢知道了Z-锦蝶这个牌子的衣服,开始试着让京城里的熟人帮忙代买一件来穿。锦蝶的衣服难买,并不是对外销售的,没有门路根本就买不到,一时间想弄到一件锦蝶衣服的人更多了。这可不止是穿着好看的事儿,越难弄到、越小范围人穿的衣服,这代表的可就是一种身份和体面了!

99章

    夏阳在京城的Z-锦蝶也陆续上了几款电影里的改装款式,略有不同,但是依旧精致漂亮。顾白蕊第一次帮着夏阳主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夏阳边善后边指点,比他亲自处理订单的时候还要慢一些。

    顾白蕊很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办事不利落……”

    夏阳觉得这事儿不全怪顾白蕊,她毕竟是一个刚走出来的姑娘家,能有今天这份拼敢闯敢拼的劲头就已经很好了。而且顾白蕊没有什么背景,做起事来难免有些不太方便,他想了想,道:“白蕊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我没考虑周全。我们慢慢来,这事儿不能急。”

    曾老来了京城,夏阳便不着急回家过年,时间宽裕了许多,便放缓了手头的工作,想着法子帮顾白蕊打入四九城里的圈子。顾白蕊在外面代表着锦蝶的形象,夏阳自然下了心思包装她,从衣服到头发,全部给设计了一遍,更显出几分女主管的架势。

    夏阳又利用这几天做了第一批会员卡分发到老顾客手里,并随着定制服装一起送了几件小礼物,Z-锦蝶牌子的围巾、手套和小巧可爱的毛绒帽子。这些也都是不对外卖的,而且数量很少,只有老客户才有。

    四九城圈子里的女人们第一次知道了“限量款”这一说,并且很快就为这些数量稀少的小物件着迷了。光是霍静就来找夏阳拿了五条围巾,霍静也有些不好意思,来的时候总是要给夏阳带些进口糖果或者其他的小礼物。

    夏阳对霍静还是很感激的,当初他的小加工作坊被查封,订做的那批衣服也被王德贵给弄的延期交货,多亏了霍静她们帮忙才宽限了几天,渡过难关。霍静来要,夏阳便给,只是那些厚围巾什么的做的少了,他就拿了一盒丝巾给她。

    霍静打开一看便惊喜的移不开眼睛,这盒子包装素雅,里面放着的更是十二款不同颜色的丝巾,每一条都是素雅别致的。她摸了一下,丝绸柔软顺滑的材质更是让她满意极了,“小夏,这个太漂亮了!颜色也好看,这个什么时候推出?”

    “下个月吧,静姐你手里拿着的是全部的款式,因为布票太难弄到了,找了好久,才弄到些杭城的丝绸。”夏阳拿出一款比较适合霍静的水红色丝巾,亲自给她做了示范,“这样折叠三下,再系一个扣,简单大方,春天戴出去最漂亮了。”

    夏阳手指灵活,几下就让霍静眼花缭乱,忙道:“小夏你慢点,我看不清,要不你给我戴一下试试吧?”年轻姑娘都爱漂亮,霍静也不例外,当下就笑呵呵的坐下了,示意夏阳来给她戴上。“快来快来,小夏你的手最巧,你系上我一天都不舍得摘下来啦!”

    夏阳站在她后面,手把手的教霍静怎么戴丝巾,霍静人聪明,举一反三,很快就琢磨出好几种新的戴法,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给其他女孩儿展示了。

    夏阳道:“静姐,前段时间给你送衣服过去的那个姑娘还会好几种戴丝巾的方法,等下回她再去,你可以问问她。”

    霍静被这个可以千变万化的漂亮丝巾迷住了,连忙点头道:“好呀,她叫顾白蕊是不是?”

    夏阳道:“对,她叫顾白蕊,我过了年考高中,可能学习要忙一些了,以后锦蝶在外面的事儿由她来负责。”

    霍静心思通透,一下就明白了夏阳的意思,这是让她多提点顾白蕊。她跟夏阳熟悉,霍蒋两家也是故交,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没问题,你只管让她来找我,不过她要是不把那几手折叠丝巾的方法都教会我,我可不放她走呢!”

    霍家最近一次举办的文艺沙龙上,果然给顾白蕊发来了一张请帖。顾白蕊也是个有胆色的,带足了新款的丝巾就去了霍家。这次带去的不止是霍静上回看到的丝绸材质的,还有不少颜色鲜亮的化纤丝巾,这些丝巾更美观,团成什么形状也不起皱褶,倒是比娇气的丝绸更受到欢迎。

    顾白蕊说话办事有分寸,进退得体,一双巧手更是灵活地折叠出各种式样的丝巾叠法,给霍静那些朋友们一一试戴,当下便接到了不少订单,这让顾白蕊欣喜不已。这些小玩意儿成本低,利润却是极高,她在武城摆地摊的时候就专门卖过玻璃纱,拇指宽的一条截下来扎头发,颜色鲜亮地人人都喜欢,女同志哪里能抗拒这个?只是当初卖的玻璃纱不过是一毛几分钱一小细条,现在挂了Z-锦蝶牌子的一条丝巾最低也要十元一条了。

    可即便是这样奢侈的价格,也让不少姑娘们动心了,现在穿衣服还是一片黑色蓝色的,谁不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有这么一条彩色的丝巾系着,微微露出领子,那是多美的呀!

    沙龙上的女人们都烫着当下时髦的头发,不少人身上穿着锦蝶当季的新款,在镜子前面照着自己刚带上的丝巾,也有几个围着顾白蕊认真学习折叠丝巾的方法的,俨然把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成了她们的时尚顾问。

    红色和黄色的丝巾订购的人最多,有一位新加入进来锦蝶的会员更是一口气要了十条红色的丝巾,喜滋滋的拿回去送人了。

    真正的高级定制,原本就应该每件不同,但是现在年代特殊,倒是多几个人一起穿,更让人安心。当时也没有撞衫一说,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大家难免还是有一种从众心理。四九城圈子里的女人们也从众,只不过她们跟从的是小众罢了,锦蝶的出现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大家纷纷加入到这个时尚小圈子里来。

    顾白蕊代表着锦蝶,自然也被她们高看一眼,渐渐熟悉以后也不把她当成外人,依旧在沙龙上说着她们平日里聊的话题。顾白蕊很少插话,听到些家族背后隐秘的事儿也只微笑不语,丁点儿不显露出好奇。

    她从来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位好了,她就是来给夏阳推销丝巾、来给锦蝶拉买卖的,可不是跟这些太太小姐们做朋友的。

    也有好奇的跟顾白蕊搭话的,顾白蕊颔首应了几句,对她递过来的曲奇饼干和可口可乐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奇,随手捡了两块吃了。她在云家那个小院儿陪着苏荷,这些外汇券买到的洋玩意儿见的太多了,从当初的傻妞愣是给历练到宠辱不惊。

    顾白蕊是个漂亮姑娘,又是夏阳一手□出来的得力干将,谈吐自然不俗。她和她手里的那些漂亮丝巾很快就受到了这些太太小姐们的欢迎。

    霍静也对她很满意,之后举办的几次沙龙也都请了顾白蕊一起参加。有霍静牵线,顾白蕊慢慢融入了这个圈子,做起事来也顺利了许多。夏阳开始让顾白蕊接手锦蝶的事,由她出面在外面跑动。夏阳手里三个牌子的衣服卖的火爆,只是每次有什么新款式的衣服和小配饰,他总让顾白蕊给霍家和云家送去一份儿。

    交际圈里的事还要多依仗霍静,况且蒋霍两家交情匪浅,送些小东西增进感情也无妨。给云家则是打了蒋东升的名号,除去每次都专门给云家老太太订做几身得体的衣服之外,其他的礼物更是一份儿都不少。云老太太可能用不到这些花里胡哨的丝巾,但是云家的姑娘们是喜欢的,留着送给晚辈也好。

    云家当初肯收留苏荷,也是冒了不小的危险,76年才平定了那场政治运动,短短几年内哪里有人会舍得下大力气维护一个太相关的外人?蒋东升宁可欠下云家天大的情面,也不愿苏荷再回蒋家受罪,夏阳理解蒋东升的心思,更是对能帮苏荷母子一把的云家心存感激。

    顾白蕊送到云家去的那些礼物云老太太都收下了,她让顾白蕊给带回了一句话,只说是昔日老友所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夏阳猜了很久,他以为是苏教授已经联系上了云家,但是问过云虎之后却被云虎吞吞吐吐的告诉道:“师傅,这个,其实是蒋爷爷来过了,他跟我奶奶一起来看了苏姨……师傅你别生气啊,我拦了,没拦住啊!”

    夏阳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又追问道:“蒋东升知道这件事吗?不行,我得去找他回来说一下。”

    “师傅,你别着急,他早就知道了。”云虎虽是有些憨气,但他毕竟跟蒋东升一样,都是从小儿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观念上跟夏阳不一样,倒是跟蒋东升有几分相似。“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不过蒋爷爷这次来也就是看看,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吧。”

    夏阳不懂他们的想法,在他眼里事情都是很简单的,苏荷的事情被发现便要引出王秀琴当年做错的那些事,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受到惩罚才是,什么叫算是过去了?

    云虎心里大概明白,但是他解释不清楚,夏阳干脆回去问了蒋东升。

    蒋东升倒是也坦白,道:“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爷爷回去之后就找了我,他问我找没找到我妈,我告诉他,没找到。”

    夏阳不懂,微微拧着眉头看着蒋东升,道:“可是,他不是看见了吗?”

    蒋东升慢吞吞道:“哦?他看到什么了?”

    “就是在云家那个小四合院里,你爷爷和云家老太太不是一起都看见妈了……”

    蒋东升捏捏他的脸,笑道:“别急,爷爷要是看见了,他就不会那么问我了。他会这么问,就是说他没看见啊。”

    夏阳被他绕糊涂了,他觉得蒋东升现在跟霍明混的都有几分像了,一件事七绕八拐的就是不好好说话。

    “夏阳你放心,我妈在京城算是安全了,爷爷自己心里也有愧吧,所以隔了那么久才去看了我妈。我妈的事儿说到底也是蒋家做的不对……爷爷答应我不把这件事告诉我爸。”蒋老答应的不止这一个条件,其他的蒋东升也没跟夏阳细说,夏阳玩不来这些东西,他宁可夏阳以后就这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懂。蒋东升笑笑,道:“我爷爷在战场上的时候是个好将军,但是他在家里不成,他在乎的事儿太多,想维护的也太多,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夏阳听出端倪,也不再言语了,只是还有些不平,道:“那,王秀琴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她回不来京城,但是这样的惩罚也太……”

    蒋东升挑了下眉毛,道:“谁告诉你这是惩罚啊?要不是爷爷下手快,我绝饶不了她,你以为我脑袋上白挨一下子?”

    夏阳也觉得这家伙是要报仇的,当初那个孙田老师现在被判了刑坐牢去了,蒋夫人这个主谋要不是被发放翼洲,多少也要受些波及。蒋东升不顾及蒋家的利益和颜面,蒋老却是要顾虑的,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门下头可不止蒋宏一个儿子,那些女儿和女婿也没人愿意被王秀琴抹黑。

    夏阳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十分头痛,他是靠着上辈子的记忆才能猜测出一些事情,真要是把他放在这个环境里处理这些糟心事儿,他比蒋东升差得远了。

    蒋东升也不舍得让夏阳为这些事儿拧眉头,搂过来照着小孩脑门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夏阳叹了口气,还是放弃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点点头道:“那好,你千万别冲动,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商量。”想了想又道,“不要胡来,要整治他们有的是办法,没有必要搭上你自己。”上一世蒋易安母子可是没少玩儿心思,用的那些计谋,先在可以全数奉还。

    蒋东升挺乐意瞧夏阳这样维护他的样子,就跟当初夏阳揍蒋易安似的,不大点的小孩站在那护着他,实在是招人疼。他拿额头低着夏阳的,眼神里都是暖暖的笑意,“行,我知道了,我下次有什么事儿一定跟你说。”

    顾白蕊在前面撑住了锦蝶的台面,夏阳则在四合院里做了锦蝶幕后的小老板,每天和曾姥爷一起数数古墨,习字看书,日子顿时悠哉起来。

    蒋东升手里也有钱了,李小瑜主演的电影很是火了一把,电影院场场爆满,其中有不少人是为了去瞧那些新款的衣服的,也有人买了金蝶的新式女装穿着来来电影的,总之这股热度维持了两三个月还没有下去。

    直到春暖花开,夏阳在金蝶也推出了各式的丝巾之后,大家才从衣服转移到了这些小配饰上。纱质的丝巾标价五元,这个价格买下来算是奢侈品,但依旧卖的火爆。

    有脑筋灵活的小贩,跑去沪市也弄来一些丝巾偷着贩卖,这些丝巾的质量比金蝶的差了许多,但是胜在颜色艳丽,价格低廉,一时间京城里的女人几乎人人都有了一条漂亮的丝巾,在深色的外套下羞涩的露出一角,像是人们那颗已经藏不住的爱美的心。

    将近五月,曾老爷的腿伤治疗终于做完了第一个疗程,老爷子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腿脚走路也不见往日的拖沓,有时候兴致好了还能陪着夏阳在公园里小跑一圈锻炼身体。

    不过爷孙两个最重要的日常活动还是去逛文物局,曾老爷子阅历丰富,带着夏阳去了文物局之后那简直就是所向无敌,指着什么都能说出个来历故事来。蒋东升每次来接他们的时候,都能看着那爷俩儿蹲在台阶上,挽着袖子一脸严肃的捧着个破烂讨论着。

    蒋东升喊了夏阳一声,小孩就立刻抬头看过来了,大概是刚才瞧见了什么宝贝,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散发着光彩。蒋东升瞧着他们家夏阳的小模样,觉得这简直跟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似的,就差把这堆破烂都叼回自己家去了,哦,对,叼回去还得挨个起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夏阳: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蒋东升(拍出一打钱):全买了!!

    甘越(低头翻钱包):当然可以。

    以及教育出现偏差的夏小弟——

    夏志飞(指着文物局小职工):快给我哥!

    文物局小职工:……

    夏志飞(认真):不然我爷爷会打断你的腿哦!

    文物局小职工:…〒▽〒!!

    ——————————————————

    【通知】提出章节有重复的大家,先在这里谢谢你们,因为你们是购买正版的好孩子…我修改了97、98章,所以部分剧情挪到了后面,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97、98章,修文给大家带来麻烦了,鞠躬!

    另,*v文的规定是修改章节必须要比原章节的字数多才可以,所以大家可以看一下前面3章,字数只多不少,请大家相信我的人品,不至于贴重复的内容来骗这么几分钱(一千字三分钱,网站和作者是四六分,我为这千字一分八厘钱至于坑大家吗?)前面大幅度调整了章节内容,增加了几个伏笔,重新调整大纲让人物和剧情更丰满更合理,虽然我只是一个小白文写手,但是也是很乐意听大家提出的各种建议和纠正,我是天天,我为自己写的文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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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家与香江联系密切,听到苏教授到来的消息之后,霍明立刻就来告诉蒋东升了。蒋东升脑袋被“砸”了一下,人也谨慎了许多,直到过了几天霍明搞到一张照片他才确信了。

    那是一张苏荷少女时期的照片,她和苏教授一同站在美国一所大学的校门前合照留念。苏教授那时还是一位斯文的中年人,他头发梳理的整齐,胳膊上搭着一件暗色的西装外套,父女两人都微微露出笑容。

    霍明敲了几下桌子,道:“好不容易弄过来的照片,能拿出这个的应该是没错了,来的那位就是你外公。”

    蒋东升还在盯着那张照片看,问道:“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霍明略微迟疑了下,道:“倒是也打听出一点消息,苏教授身体不太好,又一直在美国休养,而且他的事情当年闹的很大,还没平反,不能归国……”

    蒋东升扯了扯嘴角,道:“这我也听说了,听说前几天为了给那些老专家平反,差点在会议室互相扔水杯了都。”

    霍明也乐了,道:“可不是么,那些人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有多固执你也不是不知道!蒋爷爷还说呢,要是这几年身边的枪换成了拐棍儿,他掏枪毙了那几个老家伙的心都有。”

    蒋东升笑笑,这事儿他也听说了,他现在由蒋老带着教导,知道的消息也多了些。霍老这次颇有些无辜受累,他只不过是附和了蒋老的提议,便被人指出这是“蒋霍两家联合搞特权”。蒋老气得当场拍着桌子骂了回去,霍老在一边默默摔了个茶杯助阵,表明了就是一条道儿上的。

    可即便就是这样,两家一起提出的建议还是被搁置了,两边吵得太厉害,简直就要上报去争辩。两个“凡是”被批了,但是那场政治运动留下的旧思想还是有些痕迹的,苏教授当年的事儿太敏感,一时半会当真解决不了。

    霍明道:“我听说,你外公早些年收了一个养子,这次就是让这个人动身来京城找你。那个人从鹏城过来,可能就是这一两天到。”

    “养子?”蒋东升抬头看他一眼,微微皱眉,“他叫什么?”

    “骆启明。”

    骆启明几经辗转,最后以港商的身份来了京城,他一来便向蒋东升发了一张请帖,请他和苏荷一起来住的酒店见面。

    蒋东升凭空多了一个找上门的舅舅,这让夏阳愣了下,他不记得上一世有这样一个人。不过转念一想这位舅舅港商的身份,便有几分明了。这几年港商来投资的很多,未必当初没来找过,只是蒋东升当年差点死在那个破工厂里,光是抢救就用了三个月,陆陆续续修养了大半年,这都是在蒋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找到?蒋东升后来性情大变,大半也是因为那次大病休养,蒋夫人会给年幼的蒋东升灌药,这样好的机会,没有不再次灌药的道理。

    蒋东升让夏阳带着苏荷一起过去,苏荷单独住在那个清静的小四合院还好,一旦见到了人多的地方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有夏阳在一边陪着照顾,苏荷才会胆子大些,敢走出来。

    地点约在饭店单独的一个套间里,夏阳和苏荷坐在那等着,苏荷来了新的环境,总是有些紧张,她握着夏阳的手向夏阳那边挪了挪。夏阳小声鼓励她,不过成效不大。蒋东升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妈,你口渴吗?你要不要喝水?”

    苏荷果然被他说的话引开了注意力,她看了看蒋东升,道:“好的。宝宝也要喝水。”

    蒋东升笑了,道:“好,也给宝宝倒水,你们在这边等我下,我去去就来。”

    夏阳见苏荷还是绷紧了身体不敢放松,便带着她一起翻看带来的书。苏荷在看书的时候比较投入,这样也有利于她情绪稳定。

    骆启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荷带着身边的一个漂亮小孩一起看书的场景,苏荷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身边那个漂亮男孩也冲她笑着说什么,两个人看起来安静又美好。

    苏荷似乎也感觉到有外人进来,她抬头看了下,发现是个陌生高大的男人,顿时有点紧张起来,甚至都有点想抓着夏阳离去。夏阳安抚的拍拍她,起身道:“请问您就是约我们来这里的骆先生吗?”

    骆启明是个高大的混血儿,瞧着也是不怎么露出微笑的模样,这会儿正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他走上前,微微弯下腰跟夏阳打了招呼,“对,我就是,不过你可以叫我舅舅,你就是蒋东升吧?你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呢。”他看了坐在那的苏荷,浅色的眼睛里难得带了几分柔和,“不过你妈妈倒是跟父亲拿给我的照片里一样,还是以前的样子。”

    夏阳有点尴尬,道:“不,我不是……”

    苏荷被陌生的男人盯着看,她有点不安,握住了夏阳的手,小声道:“宝宝,我们回家好不好?”

    夏阳下意识道:“妈,不可以,你答应我要勇敢的。”

    骆启明嘴角扬了下,他对耐心同苏荷说话的这个小孩更添了几分好感。他似乎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苏荷的事情,并没有随意靠近苏荷,只是他和苏教授也一直在努力寻找这边的亲人,对着苏荷的照片看了十五年,第一次见到苏荷本人在自己面前,还是有几分激动的。

    骆启明不方便接近苏荷,但是对苏荷的“儿子”还是表达了一下友好,伸手搂住了夏阳的肩膀,拍了拍他,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妈妈。”

    蒋东升端着两杯果汁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一个穿着暗色西装打扮的跟老外似的陌生男人在强搂着他家夏阳,心里的小火儿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也不拿手关门了,用脚一下把门砰的一下踢上了。“哎!我说,你们这是干吗呢!”

    骆启明抬头看了门口的蒋东升一眼,微微皱起眉头,他是混血儿,身材高大,但是门口的那个大男孩个头也不小,俩人旗鼓相当。

    蒋东升几步走过去,把夏阳挡在一边,递了果汁给他和苏荷,又体贴的给苏荷手边放了个手绢,道:“妈,小心点喝,我特意让他们给加热了下。”

    骆启明眉头皱地更深了,他有些困惑的上下打量了刚进来的高个子男孩。

    夏阳解释道:“他才是苏荷的儿子蒋东升,我是陪着苏妈妈一起过来的,我叫夏阳。”

    蒋东升也站直了打量他,一眼都没少看。这远渡重洋找来的舅舅,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他们家夏阳跟前,就跟站了一颗大树似的。他冲骆启明伸出手,道:“你好,我才是蒋东升。”

    骆启明先开了口,道:“抱歉,我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V章重复订购的事情,请大家登陆*之后,在【我的*】最下面【站内短信】里,发送站短给编辑,来询问一下~~网站对作者提出的可能不太重视,但是很多读者一起去说它就会重视了!=3=!!

    地震知识普及篇:

    夏阳:地震来的时候,如果来不及跑出去,躲在卫生间里最安全。记得不要靠近火,近水比较好,如果被困,可以敲管道求救。

    蒋东升:大家捐款捐物一定要找靠谱的,不要冒然轻信那些傻逼发的言论。还有,没有哪个私人救援会比军队还快,相信我们的军队!

    蒋东升&夏阳:祝福雅安,愿天佑中华!

101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和骆启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

    骆启明一来,就误会夏阳是苏荷的孩子,在他的印象里,苏荷的孩子也应该是像夏阳那样漂亮又有书卷气息的,这会儿看到蒋东升忍不住皱眉,他从这个高大的男孩身上可没瞧见一点苏荷的气质,反倒有一种蒋家人的凶猛,他对蒋家可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蒋东升也不待见这个外姓的舅舅,无论是从骆启明身上修身合体的西服,还是脚上微微泛亮的皮鞋,都给他一种不大自在的陌生感。这个叫骆启明的男人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前卫又得体的打扮,果然十分符合他港商的身份,连那口发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也是——蒋东升最烦的就是讲话舌头都捋不直的人。

    这二位气场不和,是天生的那种不太合适。哪怕是两个人都想尽量亲近,但说不到三五句就尴尬下来。房间里很安静,一时只能听到苏荷和夏阳喝果汁的声音。

    骆启明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我见过你父亲的照片,你和他很像。”这是一句礼节性的话,但是因为历史原因说的很僵硬,同时也无意中戳到蒋东升最难受的地方。

    蒋东升抬头看他一眼,道:“谢谢,我也瞧过几张我外公的照片,不过那上面可没你。”前半句算是暗讽的话,后半句简直就要点名挑衅了,“你跟他老人家长得一点都不像,我说舅舅,你不会是冒牌的吧?”

    夏阳在一边小心捧着果汁喝,听见蒋东升这么说话差点呛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二位是真的不合适见面详谈,这都快打起来了。

    对面坐着的骆启明果然皱起了眉头,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道:“我十七岁的时候被父亲收养,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从外貌看不像也是正常的。”

    骆启明解释比不解释更糟糕,这样平淡无波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跟蒋东升那样的挑衅没什么区别。加上那因蒋东升无礼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更像是在质疑,怎么你这位拥有苏家血脉的人也不像是一位苏家人呢?

    这两位之间气氛紧张,天生的王不见王。

    蒋东升跟骆启明说几句就谈不下去,他以往并没有这样明显的蒋家人的感觉,硬生生被骆启明那干巴巴的语气给逼出一点不服气来。苏荷也在状况外,这会儿还在想劝着她的宝宝多喝点果汁。

    夏阳推开苏荷递过来的果汁,只能在一旁小心的周旋,替蒋东升问出一直想知道的事儿,“请问,苏教授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之前听到一些消息,他生病了吗?我们都很挂念他。”

    骆启明对夏阳的第一印象很好,对他的问题温和耐心的解答了,“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他得的是胃癌,已经到中期了。医生建议及时做手术治疗,但是他不肯做手术。”骆启明把目光移到苏荷身上,他注意提到苏教授的时候,苏荷也看了过来。“父亲这次手术成功率不到60%,很危险,但是如果不尽快手术的话,就算用最好的药物维持也只有几年时间了。他总说只有几年也好,或者还有希望见你一面。”

    骆启明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他的瞳孔颜色很浅,肤色也略显白皙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更透出一种沉重的忧伤。苏荷模糊听得懂一些,她看着骆启明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口中喃喃喊着苏教授的名字。她是单亲家庭,在她的记忆里,也是记挂着那位最疼爱自己的亲人。

    “很抱歉,我来晚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身份问题,从今年开始会在大陆投资钢铁,到时候可以接你们先去鹏城,再辗转去香江那边和父亲团聚。父亲听说了你们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已经答应了香江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学校和其他的事情不要担心,由我来就好。”骆启明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听着他说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遵从。“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蒋东升在一边听着外公的消息很揪心,但是看到这位第一天见到的舅舅张口就要把他和他妈弄到鹏城去,这样不可逆转的语气和架势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刚要张口说话,就被夏阳在手上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

    夏阳经历过一次,虽然对很多事情印象不深,但是还是记得今年下半年开始,政府会有不少项目推迟建设,首当其冲的就是钢铁业。他不好直接说,便把话题往蒋东升身上引,“我记得,顾辛他们说今年首钢要减产,还要封一个什么高炉对不对?”

    骆启明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但是对大陆的政治还很陌生,顿时转向蒋东升,认真听他说。

    蒋东升在心底还是认了这个舅舅是自己人的,他刚才再怎么呛声,肯定也不会瞒着他这个事儿,当下点头道:“对,舅舅,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你这么大规模的投资风险太大。你手里有几份合同了?资金投入了吗?”

    骆启明道:“只拿到一分合同,其他的目前还在商谈。”

    蒋东升道:“哪个单位的合同?”

    骆启明:“首钢。”

    蒋东升乐了,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舅舅你能耐够大的,去年的时候首钢效益最好,因为那边是试点项目,给的优惠条件也多。但是今年它也是减产最多的,顾辛家在财政司任职,他那边的数据可是显示首钢至少要减产小三十万吨。”

    骆启明有点迟疑,他在苏教授之前就一直在香江努力打通关系,好不容易通过鹏城辗转得到京城的一份儿合同,着实是下了不少的力气。而且当时很多官员都热情接待,拿在手里的国企白皮书还有假?这份上千万的合同可是他和美国一位有名的投资家一起来办的,为了这个,那位投资家甚至在纽约股市上拉拢了巨额的资金,如果减产的事儿是真的,那么他们将会血本无归。

    蒋东升再劝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会儿上头还在争吵呢,不过听着风声还是减产的意见多些,物资总局也开口了。舅舅,你趁着还没投资,先撤了吧。”

    骆启明道:“好,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下,谢谢你。”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外公这么多年也多谢你照顾了。”蒋东升听了苏教授的病情之后,还是很担心的。“我外公他病的很严重吧,那边有人照顾他吗?”

    骆启明道:“你放心吧,一直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在照顾。”他看了苏荷一眼,尽量压低声音道,“霍家那边也告诉了我们一些关于你妈妈的消息,目前心理医生正从美国赶去父亲那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快接受治疗。”

    蒋东升沉默了一下,但是在回头看到苏荷在酒店房间里一副胆怯的样子,还是摇头拒绝了,“舅舅,你能不能再等我几天,我马上要高考了,高考完了我带我妈一起去香江看望外公。”

    骆启明愣了下,眼神里露出几分懊恼,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只顾着其他的事,竟然忘记了你今年要高考。七月份对不对?我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京城陪你们。”他看了苏荷一眼,对这个在照片里见了十几年的亲人道,“我留下来代替父亲陪你,好不好?”

    苏荷看了他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紧紧在另一边抓着夏阳的衣袖。

    骆启明有点受伤,蒋东升倒是大笑起来,他摆摆手道:“舅舅,你快放弃吧,我妈只要夏阳‘宝宝’就足够了,连我都比不上夏阳呢!”

    骆启明对夏阳爱屋及乌,跟着苏荷一起喊他“宝宝”,倒是弄得夏阳狼狈起来,连连摆手道:“骆先生,我不是叫这个名字,小名也不是叫这个……”

    骆启明对这件事感到很好奇,他转头去问蒋东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东升似乎也有一些话想同这位舅舅详谈。他支开夏阳,对他道:“你带着妈去隔壁的房间,那边有床,可以休息一会,你给她读读那本书,一会就睡着了。”

    夏阳点头答应了,带着苏荷出去了。蒋东升看着门再次关上,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不少,慢慢道:“我妈的故事说起来有点长,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一个女人……”

    蒋东升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告诉了骆启明,一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这件事远远超过骆启明的认知,他拧着眉头听完,对蒋家和那位恶毒的女士已经无法再容忍了,出声道:“难道你的父亲和爷爷就没有提前去寻找吗?既然你可以去找,那么他们也可以的吧?还是说,是他们先放弃了苏荷?”

    蒋东升对父亲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毕竟是蒋老带大的,老爷子一心抚养他,还是要辩解几句的,“我爷爷找过,但是他没找到,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想到王秀琴那个女人会把我妈藏到武城,她这么做胆子实在太大了些。”

    骆启明一脸的不快,指责道:“那这也是他的失职,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为什么没有用法律的手段来制裁那个女人?请你转告蒋家的人,不要再来探望苏荷了。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爷爷会这样维护他,他当年抛弃妻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抚养不利,简直就是一个懦夫。”

    骆启明多少给了几分面子,没当面说蒋宏是人渣败类,不过一脸不屑的说着蒋宏懦夫,其实更像是在骂蒋宏是废物。

    蒋东升对父亲蒋宏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就是一个左右摇摆不定的人,胆小懦弱,他在被“砸破”脑袋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父亲不是来亲手剪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亲情吗?而且他现在跟蒋老也是互相开出条件,有点做买卖的意思,老实说,他和蒋家的联系已经不是那么密切了。

    两个人倒是头一次有了默契,对蒋家,更甚至是蒋宏这个人十分不满。

    骆启明道:“现在那个女人在哪里,你爷爷把她保护起来了吗?”

    “没有,其实应该算是惩罚吧,让她下乡劳动去了,这事儿对她的精神折磨比较大。”蒋东升笑笑,道:“其实我挺庆幸爷爷没动法律手段制裁她,我可不想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判她坐牢。”

    骆启明觉得蒋东升一个少年人考虑这样血腥的问题不太好,可是看到那个仅比自己矮一点的大男孩,确实也无法再把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如果是夏阳的话,他可能会瞒住夏阳报复蒋家,但是蒋东升这样像是野生虎一般凶悍的……他考虑了下,还是问了蒋东升的计划。“你想怎样去做?告诉我,我来配合你。我会去首钢那边撤掉资金,所以钱的事完全不用担心。”

    蒋东升眼睛微微眯起来,笑道:“那我先谢谢舅舅了,我之前拍了一部电影,效果不错,我想继续多拍几部。”

    骆启明手头资金数额巨大,如果不插手钢铁业,支持蒋东升拍电影就等于给了他一点零花钱一般轻松。他当下答应了,道:“可以,不过剧本不要再写那样悲惨的故事了,我去香江给你找好的器材,也找几个好的编剧过来,试着拍一点女主角幸福的故事吧。”

    骆启明将投资首钢的资金撤出,并且试图劝阻投资的合伙人一起取消这个项目,但是那位对中国市场这块大蛋糕着迷的美国投资商并没有撤离,他坚持铤而走险,注入一千五百万美金。骆启明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巨额资金撤离,他在京城购置了一套四合院,与苏荷当了邻居,并且开始投资蒋东升的电影。

    蒋东升忙着准备高考,夏阳也要复习中考,可是他们所在的四合院被挪用了大半拍摄电影,剩下的一小半全部都在维护补修,实在没有安静的空间,干脆搬去了云家的那个小四合院,一起去陪着苏荷了。

    骆启明闲暇时便过去与苏荷下棋,蒋东升见到他的次数很多,但是两个人还是点点头就过去,并不多交谈。

    夏阳对此很疑惑,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道:“我觉得你舅舅人很好啊,很会照顾人,也体贴,他跟妈说话的时候也很耐心,怎么你就是不喜欢他呢?”

    蒋东升不太自在,含糊道:“我喜欢他干嘛啊?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话夏阳最近听的多了,也有了点免疫力,可是也追问不出这俩不对盘的原因,干脆放弃了。

    其实很简单,蒋东升跟骆启明属于那种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善良人士的家伙。骆启明表面上斯文有礼,但是手腕儿黑着呢,单看他的年纪和手头那大笔的资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骆启明大概也是这么猜蒋东升的,哪里有高中生就能又弄品牌服装,又拍电影的?这货不好惹。

    俩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凑在一起还都是苏荷在的场面,骆启明在那装新好男人,蒋东升在苏荷跟前自然是一派天真如同夏阳那般无害的少年人。两人互看不爽,这能忍住没拆对方的台,就算不错的了。

    蒋东升也不太想多透露,哄着夏阳又学习去了,嘱咐道:“夏阳,你好好考试啊,考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琉璃厂那边的茶宝吗?我带你去,要几只买几只。”

    茶宝其实就是茶宠,大多是紫砂的,做成个小动物的样子摆在茶盘上,偶尔剩下点茶水就在它上头,浇灌的日子久了还能瞧见那小茶宠咕嘟咕嘟吐泡儿。曾老前几天淘换回来一只,夏阳每天都和老爷子往上头浇点剩茶水,就盼着它吐泡泡呢。

    夏阳的确是喜欢那些个紫砂茶宠,刚点了头,就瞧见蒋东升凑过来,挨着他耳朵小声调笑道:“不过,你取名字的时候真得注意了,家里都排到二、三十号开外了吧?”

    夏阳挑了挑眉毛,他垫脚往四周看了看,他们这是在后院的房间,专门腾出来让安静学习的,一般没人打扰。夏阳招了招手,让蒋东升凑近,“过来。”

    蒋东升被夏阳咬过,嘴都差点咬豁了,生怕这次夏阳又报复,绷紧了身子凑近,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夏阳这次还是动嘴了,不过没咬上去,勾着蒋东升的脖子亲了上去。

    蒋东升被他亲的五迷三道的,心想就是被咬一口也值了,眯着眼睛顺着夏阳加深了这个吻。他这边刚一张嘴,夏阳就飞快的把嘴里的含服药片给推过去了,蒋东升被那股甘草的味道刺激地睁大了眼睛,唔了一声,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甘草片了!

    夏阳舌头勾着蒋东升的,让蒋东升那试图反抗的动作又缓下来,含糊道:“不许吐出来,给我含着吃了。”

    蒋东升一边抗议一边哼哼唧唧的继续啃夏阳嘴巴,这还没忘了多要点好处,“真难吃。”

    夏阳微微撤开一点,拿舌尖舔了蒋东升的嘴角一下就退开了,扬了下眉毛道:“我这两天可都吃甘草片呢,你别亲我啊。”他每回到夏天的时候都不太好过,吃什么都没胃口,前两天还有点热感冒,咳嗽了几声,这瓶甘草片就是顾白蕊给塞在他口袋里的。

    蒋东升连忙凑过去讨好,“我开玩笑的,你嘴里的甜啊,就是带着甘草味儿也好吃……”

    夏阳把课本摆在他面前,道:“好了,别闹了,快来把这道公式解开,有三种方法,你都列出来。”

    蒋东升苦了一张脸,含着那大颗的甘草片开始做题,心里在那转着花儿的编排顾白蕊。他那天可都看见了,这破药片可是顾白蕊给塞夏阳兜里的!每个月领着五十多块钱的工资,你就不能多花五分钱给换瓶山楂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吃吗”篇:

    夏阳:甘草片好吃吗?嗯?

    蒋东升:好粗(吃)!QAQ

    夏阳:有多好吃啊?

    蒋东升:好好粗(吃)!!夏阳,我去给你买瓶山楂丸怎么样,咱们换个口味成么QAQ

    ——————————————————————

    100章被人举报了,抽泣,河蟹部分挪到不老歌,章节密码为夏阳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大写哦):XY

    不老歌地址:bulaoge.*/topic.blg?dmn=akt&tid=2680959#Content

    (已经申请了解锁,明天编编上班就可以处理了~挨个虎摸T口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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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东升和骆启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

    骆启明一来,就误会夏阳是苏荷的孩子,在他的印象里,苏荷的孩子也应该是像夏阳那样漂亮又有书卷气息的,这会儿看到蒋东升忍不住皱眉,他从这个高大的男孩身上可没瞧见一点苏荷的气质,反倒有一种蒋家人的凶猛,他对蒋家可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蒋东升也不待见这个外姓的舅舅,无论是从骆启明身上修身合体的西服,还是脚上微微泛亮的皮鞋,都给他一种不大自在的陌生感。这个叫骆启明的男人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前卫又得体的打扮,果然十分符合他港商的身份,连那口发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也是——蒋东升最烦的就是讲话舌头都捋不直的人。

    这二位气场不和,是天生的那种不太合适。哪怕是两个人都想尽量亲近,但说不到三五句就尴尬下来。房间里很安静,一时只能听到苏荷和夏阳喝果汁的声音。

    骆启明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我见过你父亲的照片,你和他很像。”这是一句礼节性的话,但是因为历史原因说的很僵硬,同时也无意中戳到蒋东升最难受的地方。

    蒋东升抬头看他一眼,道:“谢谢,我也瞧过几张我外公的照片,不过那上面可没你。”前半句算是暗讽的话,后半句简直就要点名挑衅了,“你跟他老人家长得一点都不像,我说舅舅,你不会是冒牌的吧?”

    夏阳在一边小心捧着果汁喝,听见蒋东升这么说话差点呛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二位是真的不合适见面详谈,这都快打起来了。

    对面坐着的骆启明果然皱起了眉头,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道:“我十七岁的时候被父亲收养,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从外貌看不像也是正常的。”

    骆启明解释比不解释更糟糕,这样平淡无波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跟蒋东升那样的挑衅没什么区别。加上那因蒋东升无礼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更像是在质疑,怎么你这位拥有苏家血脉的人也不像是一位苏家人呢?

    这两位之间气氛紧张,天生的王不见王。

    蒋东升跟骆启明说几句就谈不下去,他以往并没有这样明显的蒋家人的感觉,硬生生被骆启明那干巴巴的语气给逼出一点不服气来。苏荷也在状况外,这会儿还在想劝着她的宝宝多喝点果汁。

    夏阳推开苏荷递过来的果汁,只能在一旁小心的周旋,替蒋东升问出一直想知道的事儿,“请问,苏教授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之前听到一些消息,他生病了吗?我们都很挂念他。”

    骆启明对夏阳的第一印象很好,对他的问题温和耐心的解答了,“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他得的是胃癌,已经到中期了。医生建议及时做手术治疗,但是他不肯做手术。”骆启明把目光移到苏荷身上,他注意提到苏教授的时候,苏荷也看了过来。“父亲这次手术成功率不到60%,很危险,但是如果不尽快手术的话,就算用最好的药物维持也只有几年时间了。他总说只有几年也好,或者还有希望见你一面。”

    骆启明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他的瞳孔颜色很浅,肤色也略显白皙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更透出一种沉重的忧伤。苏荷模糊听得懂一些,她看着骆启明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口中喃喃喊着苏教授的名字。她是单亲家庭,在她的记忆里,也是记挂着那位最疼爱自己的亲人。

    “很抱歉,我来晚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身份问题,从今年开始会在大陆投资钢铁,到时候可以接你们先去鹏城,再辗转去香江那边和父亲团聚。父亲听说了你们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已经答应了香江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学校和其他的事情不要担心,由我来就好。”骆启明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听着他说便不由自主的想要遵从。“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蒋东升在一边听着外公的消息很揪心,但是看到这位第一天见到的舅舅张口就要把他和他妈弄到鹏城去,这样不可逆转的语气和架势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刚要张口说话,就被夏阳在手上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

    夏阳经历过一次,虽然对很多事情印象不深,但是还是记得今年下半年开始,政府会有不少项目推迟建设,首当其冲的就是钢铁业。他不好直接说,便把话题往蒋东升身上引,“我记得,顾辛他们说今年首钢要减产,还要封一个什么高炉对不对?”

    骆启明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但是对大陆的政治还很陌生,顿时转向蒋东升,认真听他说。

    蒋东升在心底还是认了这个舅舅是自己人的,他刚才再怎么呛声,肯定也不会瞒着他这个事儿,当下点头道:“对,舅舅,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你这么大规模的投资风险太大。你手里有几份合同了?资金投入了吗?”

    骆启明道:“只拿到一分合同,其他的目前还在商谈。”

    蒋东升道:“哪个单位的合同?”

    骆启明:“首钢。”

    蒋东升乐了,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舅舅你能耐够大的,去年的时候首钢效益最好,因为那边是试点项目,给的优惠条件也多。但是今年它也是减产最多的,顾辛家在财政司任职,他那边的数据可是显示首钢至少要减产小三十万吨。”

    骆启明有点迟疑,他在苏教授之前就一直在香江努力打通关系,好不容易通过鹏城辗转得到京城的一份儿合同,着实是下了不少的力气。而且当时很多官员都热情接待,拿在手里的国企白皮书还有假?这份上千万的合同可是他和美国一位有名的投资家一起来办的,为了这个,那位投资家甚至在纽约股市上拉拢了巨额的资金,如果减产的事儿是真的,那么他们将会血本无归。

    蒋东升再劝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会儿上头还在争吵呢,不过听着风声还是减产的意见多些,物资总局也开口了。舅舅,你趁着还没投资,先撤了吧。”

    骆启明道:“好,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下,谢谢你。”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外公这么多年也多谢你照顾了。”蒋东升听了苏教授的病情之后,还是很担心的。“我外公他病的很严重吧,那边有人照顾他吗?”

    骆启明道:“你放心吧,一直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在照顾。”他看了苏荷一眼,尽量压低声音道,“霍家那边也告诉了我们一些关于你妈妈的消息,目前心理医生正从美国赶去父亲那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快接受治疗。”

    蒋东升沉默了一下,但是在回头看到苏荷在酒店房间里一副胆怯的样子,还是摇头拒绝了,“舅舅,你能不能再等我几天,我马上要高考了,高考完了我带我妈一起去香江看望外公。”

    骆启明愣了下,眼神里露出几分懊恼,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只顾着其他的事,竟然忘记了你今年要高考。七月份对不对?我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京城陪你们。”他看了苏荷一眼,对这个在照片里见了十几年的亲人道,“我留下来代替父亲陪你,好不好?”

    苏荷看了他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紧紧在另一边抓着夏阳的衣袖。

    骆启明有点受伤,蒋东升倒是大笑起来,他摆摆手道:“舅舅,你快放弃吧,我妈只要夏阳‘宝宝’就足够了,连我都比不上夏阳呢!”

    骆启明对夏阳爱屋及乌,跟着苏荷一起喊他“宝宝”,倒是弄得夏阳狼狈起来,连连摆手道:“骆先生,我不是叫这个名字,小名也不是叫这个……”

    骆启明对这件事感到很好奇,他转头去问蒋东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东升似乎也有一些话想同这位舅舅详谈。他支开夏阳,对他道:“你带着妈去隔壁的房间,那边有床,可以休息一会,你给她读读那本书,一会就睡着了。”

    夏阳点头答应了,带着苏荷出去了。蒋东升看着门再次关上,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不少,慢慢道:“我妈的故事说起来有点长,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一个女人……”

    蒋东升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告诉了骆启明,一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这件事远远超过骆启明的认知,他拧着眉头听完,对蒋家和那位恶毒的女士已经无法再容忍了,出声道:“难道你的父亲和爷爷就没有提前去寻找吗?既然你可以去找,那么他们也可以的吧?还是说,是他们先放弃了苏荷?”

    蒋东升对父亲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毕竟是蒋老带大的,老爷子一心抚养他,还是要辩解几句的,“我爷爷找过,但是他没找到,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想到王秀琴那个女人会把我妈藏到武城,她这么做胆子实在太大了些。”

    骆启明一脸的不快,指责道:“那这也是他的失职,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为什么没有用法律的手段来制裁那个女人?请你转告蒋家的人,不要再来探望苏荷了。还有你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爷爷会这样维护他,他当年抛弃妻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抚养不利,简直就是一个懦夫。”

    骆启明多少给了几分面子,没当面说蒋宏是人渣败类,不过一脸不屑的说着蒋宏懦夫,其实更像是在骂蒋宏是废物。

    蒋东升对父亲蒋宏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就是一个左右摇摆不定的人,胆小懦弱,他在被“砸破”脑袋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父亲不是来亲手剪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亲情吗?而且他现在跟蒋老也是互相开出条件,有点做买卖的意思,老实说,他和蒋家的联系已经不是那么密切了。

    两个人倒是头一次有了默契,对蒋家,更甚至是蒋宏这个人十分不满。

    骆启明道:“现在那个女人在哪里,你爷爷把她保护起来了吗?”

    “没有,其实应该算是惩罚吧,让她下乡劳动去了,这事儿对她的精神折磨比较大。”蒋东升笑笑,道:“其实我挺庆幸爷爷没动法律手段制裁她,我可不想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判她坐牢。”

    骆启明觉得蒋东升一个少年人考虑这样血腥的问题不太好,可是看到那个仅比自己矮一点的大男孩,确实也无法再把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如果是夏阳的话,他可能会瞒住夏阳报复蒋家,但是蒋东升这样像是野生虎一般凶悍的……他考虑了下,还是问了蒋东升的计划。“你想怎样去做?告诉我,我来配合你。我会去首钢那边撤掉资金,所以钱的事完全不用担心。”

    蒋东升眼睛微微眯起来,笑道:“那我先谢谢舅舅了,我之前拍了一部电影,效果不错,我想继续多拍几部。”

    骆启明手头资金数额巨大,如果不插手钢铁业,支持蒋东升拍电影就等于给了他一点零花钱一般轻松。他当下答应了,道:“可以,不过剧本不要再写那样悲惨的故事了,我去香江给你找好的器材,也找几个好的编剧过来,试着拍一点女主角幸福的故事吧。”

    骆启明将投资首钢的资金撤出,并且试图劝阻投资的合伙人一起取消这个项目,但是那位对中国市场这块大蛋糕着迷的美国投资商并没有撤离,他坚持铤而走险,注入一千五百万美金。骆启明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巨额资金撤离,他在京城购置了一套四合院,与苏荷当了邻居,并且开始投资蒋东升的电影。

    蒋东升忙着准备高考,夏阳也要复习中考,可是他们所在的四合院被挪用了大半拍摄电影,剩下的一小半全部都在维护补修,实在没有安静的空间,干脆搬去了云家的那个小四合院,一起去陪着苏荷了。

    骆启明闲暇时便过去与苏荷下棋,蒋东升见到他的次数很多,但是两个人还是点点头就过去,并不多交谈。

    夏阳对此很疑惑,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道:“我觉得你舅舅人很好啊,很会照顾人,也体贴,他跟妈说话的时候也很耐心,怎么你就是不喜欢他呢?”

    蒋东升不太自在,含糊道:“我喜欢他干嘛啊?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话夏阳最近听的多了,也有了点免疫力,可是也追问不出这俩不对盘的原因,干脆放弃了。

    其实很简单,蒋东升跟骆启明属于那种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善良人士的家伙。骆启明表面上斯文有礼,但是手腕儿黑着呢,单看他的年纪和手头那大笔的资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骆启明大概也是这么猜蒋东升的,哪里有高中生就能又弄品牌服装,又拍电影的?这货不好惹。

    俩人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凑在一起还都是苏荷在的场面,骆启明在那装新好男人,蒋东升在苏荷跟前自然是一派天真如同夏阳那般无害的少年人。两人互看不爽,这能忍住没拆对方的台,就算不错的了。

    蒋东升也不太想多透露,哄着夏阳又学习去了,嘱咐道:“夏阳,你好好考试啊,考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琉璃厂那边的茶宝吗?我带你去,要几只买几只。”

    茶宝其实就是茶宠,大多是紫砂的,做成个小动物的样子摆在茶盘上,偶尔剩下点茶水就在它上头,浇灌的日子久了还能瞧见那小茶宠咕嘟咕嘟吐泡儿。曾老前几天淘换回来一只,夏阳每天都和老爷子往上头浇点剩茶水,就盼着它吐泡泡呢。

    夏阳的确是喜欢那些个紫砂茶宠,刚点了头,就瞧见蒋东升凑过来,挨着他耳朵小声调笑道:“不过,你取名字的时候真得注意了,家里都排到二、三十号开外了吧?”

    夏阳挑了挑眉毛,他垫脚往四周看了看,他们这是在后院的房间,专门腾出来让安静学习的,一般没人打扰。夏阳招了招手,让蒋东升凑近,“过来。”

    蒋东升被夏阳咬过,嘴都差点咬豁了,生怕这次夏阳又报复,绷紧了身子凑近,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夏阳这次还是动嘴了,不过没咬上去,勾着蒋东升的脖子亲了上去。

    蒋东升被他亲的五迷三道的,心想就是被咬一口也值了,眯着眼睛顺着夏阳加深了这个吻。他这边刚一张嘴,夏阳就飞快的把嘴里的含服药片给推过去了,蒋东升被那股甘草的味道刺激地睁大了眼睛,唔了一声,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甘草片了!

    夏阳舌头勾着蒋东升的,让蒋东升那试图反抗的动作又缓下来,含糊道:“不许吐出来,给我含着吃了。”

    蒋东升一边抗议一边哼哼唧唧的继续啃夏阳嘴巴,这还没忘了多要点好处,“真难吃。”

    夏阳微微撤开一点,拿舌尖舔了蒋东升的嘴角一下就退开了,扬了下眉毛道:“我这两天可都吃甘草片呢,你别亲我啊。”他每回到夏天的时候都不太好过,吃什么都没胃口,前两天还有点热感冒,咳嗽了几声,这瓶甘草片就是顾白蕊给塞在他口袋里的。

    蒋东升连忙凑过去讨好,“我开玩笑的,你嘴里的甜啊,就是带着甘草味儿也好吃……”

    夏阳把课本摆在他面前,道:“好了,别闹了,快来把这道公式解开,有三种方法,你都列出来。”

    蒋东升苦了一张脸,含着那大颗的甘草片开始做题,心里在那转着花儿的编排顾白蕊。他那天可都看见了,这破药片可是顾白蕊给塞夏阳兜里的!每个月领着五十多块钱的工资,你就不能多花五分钱给换瓶山楂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吃吗”篇:

    夏阳:甘草片好吃吗?嗯?

    蒋东升:好粗(吃)!QAQ

    夏阳:有多好吃啊?

    蒋东升:好好粗(吃)!!夏阳,我去给你买瓶山楂丸怎么样,咱们换个口味成么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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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章被人举报了,抽泣,河蟹部分挪到不老歌,章节密码为夏阳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大写哦):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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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申请了解锁,明天编编上班就可以处理了~挨个虎摸T口T

103最新更新章节

    81年夏天的炎热未退,改革的局势便开始急转直下。

    京城开始大规模暂停很多主要产业合同,钢铁工业首当其冲,由经委、财政部、物资总局、冶金部等八个单位联合发出通知,对全国钢材实行严格权限,首钢减产36万吨,刚投产不久的二号高炉停产。

    骆启明撤资及时并未受损,同他一起的那位美国投资商则成了倒霉蛋,他手中拿到的订单合同一夜之间变成废纸,黯然离去。面对突然紧张的政治气氛,骆启明心中很是震撼,他不禁庆幸听了蒋东升的劝告,没有再坚持投资。

    骆启明是个沉稳的人,他经历这样一场风向变动,也丝毫没有惊慌,依旧住在小四合院里安心陪伴苏荷。只是有的时候也会收集一些京城圈子里的信息,能打听到的有用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八卦一类却是比较容易的。

    苏荷当年的过往和蒋东升一度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很快都传到了骆启明耳朵里,这让他的愤怒几乎升到了最高点。

    紧接着传来的一个消息,终于耗光了骆启明最后一丝忍耐力。

    □权利暂居上风,关于苏教授最后平反的事情他们给出的结果是:回来可以,但是必须承认错误,道歉。

    骆启明沉默了,这样的沉默便是代表了一个意思:他们不可能道歉。

    蒋老手头的工作此刻已交出去大半,几乎等于撤了一半的职务,连会议室的大门也无法进入,但是在得知平反结果的时候,蒋老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里跟那些人争吵了一番。蒋老力争,却差点被扣了大帽子,改革一派在最初的时候并非事事都顺利,他此刻也有心无力了。

    当年若非批斗的太厉害,实在撑不住了,教授受那样的人哪里会离开?苏教授走的时候带着一口气,如今万幸活着回来了,却得到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简直要凉了那颗赤子心。

    骆启明在电话中同他说明情况的时候,苏教授对自己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他的关注点明显还在苏荷身上。老教授一声就只有苏荷一个女儿,平白被害成了“神经病”,更甚至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忍受十五年的折磨,连外孙都几乎变成了“小疯子”……苏教授对此十分愤慨,即便蒋家为他平反出了大力气,他也并不领情。

    苏教授在电话里关切的问了下外孙的近况,“东升他好些了么?听说他前段时间受伤了,伤的厉害吗?”

    骆启明考虑到苏教授的病情,没有全部说明,只说是出了点意外。可即便是这样,也让苏教授气得不行,责怪蒋家照顾不周。“他还是一个孩子,怎么会在学校出现这样的事呢?唉,启明,你在那边多替我照顾他一些,其实依我看,还不如带他回来,来这边的学校读书……”

    骆启明应了一声,道:“父亲,这些我已经同他说过了,只是蒋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念军校,从军。”

    苏教授听出这是蒋家想大力栽培他外孙的意思,但是还是有点不甘,“万一再出这样的事可怎么办呢?幼楠受了这样多的苦,她的孩子又有谁肯费心照顾呢,我没想他大富大贵一生,只希望他们母子好好儿的就知足了。”幼楠是苏荷的小名,如今也只有苏教授一个人会念叨这个亲昵的名字。

    骆启明道:“我会再劝劝他,不过我听东升的意思,似乎也愿意从军。”

    苏教授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要尊重这孩子的选择,就在别的地方多帮帮他吧。我听说他还弄了一个制衣厂?你是长辈,多教导他一些。”

    骆启明答应下来,又给苏教授讲了一些趣事,并且答应下次让苏荷和蒋东升跟老人聊天,“东升这次模拟考试,化学拿了满分,要的奖励就是希望他妈妈自己从出那个小院子,过来跟您打电话呢……”

    苏教授之前和外孙蒋东升简单的通了几次话,对这个说话办事都沉稳的大男孩很有好感,“呵呵,这孩子有心了,幼楠现在精神还不好吗?她还是不敢走出房间?”

    骆启明在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道:“是,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东升很爱她,不希望我们强迫她做什么事。”

    苏教授在那边声音沙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吧,只要幼楠高兴,多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受了太多苦,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照顾好她啊。如果当年,我不是走的那么仓促……”

    骆启明听到养父哽咽,沉声安慰了几句,道:“父亲,再有一个月东升就考试结束了,到时候我立刻就带他们回去见您。”他在电话里叮嘱几句,直到苏教授的情绪渐渐和缓下来,这才挂了电话。

    骆启明叹了口气,慢慢拿起面前的报纸看起来。他是个商人,但是在来大陆之前,他并不知道经济是要与如此复杂的政治形势挂钩的。不过总归是和以前不同了,中美建交之后,出国也容易了许多。他现在有自信可以保证带苏荷母子顺利离开。当然,前提是蒋东升也愿意跟他们一起走。至于蒋家,他们不是一直愧疚么?那么,把苏荷的孩子还给她吧。以后的时间里他会代替那个叫蒋宏的懦夫照顾她们母子……

    骆启明看着报纸有点愣神,他最近想要带苏荷离开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不止是同情,也不是因为十五年对着照片日夜思念的亲情。见到苏荷本人之后,看到她笑,看到她同那个叫夏阳的孩子讨论化学公式,才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苏荷。他有的时候会感谢上天垂怜苏荷,让她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记忆。每次清晨拜访苏荷的时候,都能瞧见她一边微笑着给院子里挂着的那笼画眉鸟儿添水、一边跟它们说话。

    她笑起来的样子,同父亲给他看的那些照片里一模一样,岁月在她身上并无留下太多痕迹,她仍然是那个快活无忧的苏荷。

    骆启明合上报纸,拿起桌子上的相机起身去了隔壁的四合院,他今天依然要去给苏荷拍照,他答应了父亲要多邮寄一些照片给他看。咳,当然,他这个负责拍照的人,也有权利多留下几张对不对?

    骆启明在打探京城圈子里的消息的时候,蒋东升也在打探他的。因为临近考试,他和霍明那几个的聚会上也都带了课本一起温书,蒋东升是怕夏阳,顾辛和甘越成绩略差,这次是真的好好看书。至于霍明和严宇,他们二位成绩稳定,便由严宇辅导甘越他们,霍少开始偷偷跟蒋东升说些小道消息。

    霍明费了好大的劲才打探出这位骆舅舅的来历,说来简单,但是也不太简单。骆启明是个孤儿,他的父母在他17岁那一年不幸发生坠机意外,便把尚未成年的骆启明交由了骆氏夫妻生前的好友苏教授代为照顾。苏教授在海外声望极高,借由苏教授的照顾,骆启明才在成年后取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据说仅有100万美金。

    顾辛耳朵上夹着支铅笔,正在那苦苦解一道数学题,听见他们说话,抬头插了一句,“这么多钱啊?”

    霍明挑眉道:“错了,这钱给少了。”

    严宇脑筋灵活,一想到“骆”这个姓氏,再联想到香江,立刻道:“该不会是那个什么,东方海外航运公司的骆氏家族吧?”瞧见霍明点头,忍不住叹道,“要是别家也就算了,放在骆家都不够他维修一只小船的花费,这有点太寒酸了。”

    霍明道:“还有人说,骆启明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和他的几个哥哥争夺家产失败,才去了海外,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给一百万还算是有点情分了。”

    蒋东升觉得有点意思了,写完最后一个公式,问道:“骆启明对外怎么说的?”

    “他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解释,这个人似乎天生是个工作狂,从来不见他有任何花边新闻,在美国那边开了几家贸易公司,整天忙着赚钱。”霍明拿了个苹果,放在手里往上抛了几下,懒洋洋道:“我听说,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半工半读的开贸易公司了,大学毕业那会儿,手头的资金就翻了一倍。往后十年,更是一鼓作气成了千万富翁,哦,对了,他甚至忙到还没来得及给你找一位舅妈。”

    顾辛来了精神,立刻转头看向蒋东升道:“东哥,你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要多大年纪的?我家里表姐堂姐的好多个呢,随便挑啊……”

    蒋东升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看着顾辛,道:“怎么,你还想替你表姐堂姐们找门亲事?我说顾辛,要是你表姐要成了我舅妈,那咱俩的备份是不是有点乱啊?”

    “不不不,我就是随后这么一说,东哥你、你别误会。”顾辛立刻转移话题,一脸悲痛的在那儿替骆启明惋惜,只恨不得替他去争份儿家产了,“骆家才给了这么点?我以为至少给几艘船呢,这也太抠门了!”

    蒋东升弹了块橡皮到他脑门上,轻声呵斥,“看你的书,别乱说话啊,今天弄的这几张模拟题卷子谁错的最多谁挨揍!”

    他这话说完,弄得那边喝水的甘越差点呛着,大个子甘越脸皱得比顾辛还难看。他和蒋东升的成绩原本差不多,但是东哥这一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仙丹,成绩一下就拔尖儿了,只剩下他还是这个小团体里面成绩最差的。

    甘越盯着卷子,没一会就由努力奋起做试题,变为一会该如何更好的防御减少*伤害了。他觉得挨打比做题要轻松点,至少不会这样想的头疼。

    京城里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太多,临时征调了几所中学的教室,把中考提前了。夏阳所在的学校也被征用了教室,因此倒是比蒋东升提前结束考试,多了2个礼拜的假期。他怕提前离开会让蒋东升分神,便决定留下等他考完试再走,反正还有近两个月的暑假,也不着急。

    夏阳留下,一边处理锦蝶的事情,一边买些回家要带的礼物,他离开建林镇一年半整,也想家了。曾老也想跟着回去一趟,可是他的腿伤治疗不能中断,只能暂时留在京城。顾白蕊会说话,只说自己还无法替夏阳把制衣厂的事情打理周全,这四合院儿里的东西还要老爷子多照看才行。

    曾老看了看后边那些衣料仓库,又瞅了瞅自己陆续收集来的那些古墨宝贝,觉得自己是应该留下给夏阳照看一二。那些古墨数量不少,听说最近还有一个什么美院的教授到处找这个呢,要不是他和文物商店的那些小伙子们打交道多,真是差一点就抢不到新送来的古墨啊。

    蒋东升最后两个礼拜冲刺复习,他推了蒋老给找来的专门辅导的老师,自己在学校埋头看书,最后一个礼拜天的时候才回来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夏阳夸了他一句还是认真的时候最帅气,倒是让蒋东升盯着瞧了好久,不过时间关系,蒋少拿了衣服便走了。

    满怀希望的学子们涌入考场,为了自己的前程拼搏一次。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异很大,有的甚至都已经结婚生子,但是依旧抱着最热烈的希望,如果考上大学,他们的人生即将发生改变。

    外面的天气热的简直要把柏油马路晒得融化,偌大的考场里安静一片,只能听到刷刷的答题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埋头写着,直到交卷电铃响起的最后一刻。有的人表情轻松,而有的人甚至已经额头冒汗,走了几步便往下滑倒,被人搀扶着送去了医务室。

    蒋东升考得还算轻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试卷上的几道大题跟夏阳前段时间求教他的有点相似。托福,这次的成绩肯定超过军校的分数线,没准儿还能考个高分出来。

    黑色七月终于过去,蒋东升也要开始准备去香江了。

    蒋老对此没说什么,从他开始维护蒋易母子安开始,他在这件事上便再也没有话语权了。

    夏阳趁着这两个礼拜,给蒋东升和苏荷赶制了不少衣服,这都是特别设计的,为了这几件衣服还专门招聘了几个从前做过刺绣的女工来,做了一回真正的高级时装。

    顾白蕊送去的时候,骆启明也在,因为也不是外人,便让骆启明也帮着看了看。给苏荷准备的是十几件旗袍,这是夏阳家传的绝活儿,从居家到户外,甚至连宴会要穿的旗袍也有,淡色的素雅,深色的华贵,材质也分了好几种,还体贴的做了一件小的珠线披肩,为苏荷晚上穿的时候抵挡些许风寒。

    旗袍衬得苏荷的身材玲珑有致,她面容姣好,浅笑起来的样子分外迷人,尤其是穿上那件浅碧色的旗袍更是透着少女与少妇之间的风韵,很是迷人。

    骆启明看的目不转睛,好半天才微笑着夸了一句,“真是名如其人。”

    顾白蕊在一旁笑道:“您这是夸衣服还是夸人呀!”

    骆启明笑笑,他注视着苏荷,并没有回答。

    顾白蕊拿着给蒋东升准备的衣服,环顾了一周,问道:“蒋少呢,他到哪儿去了?”

    骆启明一直在这边陪着苏荷,听见她问便道:“他考完试之后回来放了下书包,又出去了。”

    顾白蕊皱着眉头道:“这又跑哪儿去啦?我还等他来试衣服呢!夏阳给准备了十几套,又是领带又是马甲的,光试就要好多时间呢……”

    骆启明对她手上拿着的那些衣服来了点兴趣,示意顾白蕊拿过来仔细看了,他之前也有去看过那个叫锦蝶的订衣作坊,老实说,那些款式还是有些保守了。但是这次看到的十几套男装,无一不是出彩的,从做工严谨的正式西装,到休闲装,还有几件符合十七八岁男孩子穿的T恤、牛仔裤,甚至还体贴的准备了睡衣。

    骆启明指着那件牛仔裤,对没有看到那样肥大的裤脚很是满意,道:“这个不错,也是夏阳设计的?”

    顾白蕊笑眯眯道:“是呀,这些都是小夏设计的,这件衣服因为大家没见过,都不敢做,还是小夏亲手给缝制出来的呢!你别看他年纪小,小夏知道的东西可多了,没有他不会的。”

    骆启明手头有大量空闲下来的资金,原本还在想做什么比较好,瞧见夏阳这些设计款式,突然觉得这很值得投资一下。这样的衣服只需包装一下,找他在美国的运营团队好好规整一下,完全可以做出一个非常好的品牌。埋藏在这样的小手工作坊里,雇佣十几个人用家庭生产的方式,还是太不正规了。

    骆启明还在想着,就瞧见顾白蕊又递了一个大纸袋过来,道:“骆先生,这个是小夏让我转交给你的,你也试试看吧?”

    骆启明有些意外,“我也有吗?”他之前确实也量身了,但是他以为那只是请他给苏荷做示范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您是长辈呢。”

    夏阳给骆启明准备的是一身休闲西装,衣料并不多高级,但是设计却很巧妙时尚。骆启明身材高大,倒是一个好衣架子,英俊的面庞上配上挺拔的鼻梁,一双浅蓝色眼睛微微眯起来,举手投足都带着绅士的味道。

    顾白蕊眼睛盯在那身休闲西装上,心里有些兴奋起来。起初夏阳拿给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怪模怪样的,但是这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好的不得了,不过这样的衣服还是需要骆先生这样的人穿才好,换了其他人怕是都不好意思穿这样超前的衣服呢。想到这件衣服不能赚钱,顾白蕊又微微有些沮丧。

    骆启明对这件衣服也很满意,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这衣服上有暗纹,倒是跟苏荷那件浅色的旗袍有点相仿,让他满意极了。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手臂上,笑道:“这些衣服很好,等我回来,或许要找夏阳来谈谈开制衣厂的事呢。”

    顾白蕊眼睛亮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撇了一下嘴,道:“你们谈这个,好歹还要等2个月之后,我找蒋少试衣服,怕是2个小时都等不了了。”

    苏荷在一边听的半懂不懂,不过瞧着那些给蒋东升的衣服,也跟着点了头道:“是呀,东升长得太快了,一会又要长高了。”

    蒋东升之前怕苏荷不适应,从最开始的跪着,一直在慢慢的“长高”,最近终于可以直起身子来了,骆启明一来倒是捡了个便宜,并没有这样的适应过程。不过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听见苏荷说便笑笑道,“是啊,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开你身边的。”

    苏荷听不太懂,但是还是有些心慌起来,看着骆启明道:“什么?”

    骆启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拿过旁边的棋盘,道:“没事,慢慢来吧,我陪你下盘棋好不好?”

    顾白蕊在一旁看的都有点愣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但是看骆先生那样磊落的样子又不太像……她纠结的不行,真是想离开,又不敢离开,在小客厅里坐如针毡。

    蒋东升此刻也有点不太好过,他自己溜回四合院里去找夏阳,却没想到先碰上了哭哭啼啼的李小瑜。

    第二部电影已经开拍了,目前依旧是在这个逐渐修复中的三进四合院里选景,先拍摄部分场景。再次回到熟悉的拍摄地点,这让李小瑜发挥的不错,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但是就在刚才一直非常敬业的李小瑜忽然尖叫着哭起来。

    等到大家围拢上去,却发现她坐的马扎下面有一只死老鼠,许是还未死透,在微微蹬着腿,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李小瑜终于忍不住哭了,道:“这已经是第三只了,我之前以为是偶然的,所以才没说,但是现在……现在……”

    导演巴海强也立刻重视起来,弄死老鼠吓人事小,万一这是警告呢?下回可不一定是死老鼠,弄一包老鼠药可是足够能闹死一个李小瑜的!他回头看了剧组里其他的演员,尤其是女演员们,大家都议论纷纷,并看不出什么来。巴海强最担心的就是剧组内部有人捣乱,女人的嫉妒心,或者昨天因为迟到而被李小瑜埋怨的男演员,这些都很有可能是做这件事的人。

    巴海强不敢再拖下去,立刻去找蒋东升,该着他走的巧,没几步就碰见了,立刻就拉着蒋少来了案发现场。

    蒋东升这会儿就站在大太阳底下听李小瑜哭诉,听的他都快不耐烦了,不就是一个破老鼠吗,扔出去不就完了!他不耐烦听李小瑜这边叨叨个没完没了,想走却又被巴海强拉住了衣袖,顿时就冲巴海强来了火气,道:“你不是说去桂林取景吗!你怎么还不走啊,在这拍什么拍!”

    巴海强都快哭了,“蒋少,我也得等放暑假啊!我这不也是学生吗,我明天放假就走!”

    蒋东升心道他自己明天还要去香江呢!就这么会儿跟夏阳呆在一起的功夫,愣是被这帮子人给搅和了。

    这边这么个闹腾劲儿,终于把夏阳给引来了。夏阳带着个手编的宽草叶凉帽,抱着个大速写本走过来,道:“这是怎么了?”

    蒋东升小半个月没见着夏阳,最近的一次还是回来取衣服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这会儿听见夏阳的声音火气立刻就消下去了。他招手让夏阳过来,道:“没什么,就是他们拍电影,老有死老鼠出现,大家都在猜这是怎么回事儿。”

    夏阳眉头微微挑了下,“死老鼠?是不是还带着血的?”

    “怎么,你也看见过?”蒋东升立刻紧张起来,仔细看了夏阳,道:“什么时候看到的,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伤到哪儿没……”

    他这边正检查夏阳,忽然听见脚底下喵呜一声,有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过来,低头一看却是一只灰不溜丢的大猫。这似乎是野猫,它身上太脏,灰扑扑的也看不出什么颜色,这会儿正来回绕着夏阳的脚转圈,不时亲昵的喵喵叫着。

    巴海强认出这是经常来找食吃的野猫,他记得前段时间夏阳一直在这边画风景,还喂过它几次。后来剧组到这个院子里来取景,夏阳换地方画速写去了,这猫才渐渐不大来了。

    因为被夏阳喂过几次,这只大猫似乎也不太怕人,冲夏阳喵呜叫了几声,又飞快的去叼了什么回来,讨好的献给夏阳。夏阳眼疾手快的往后挪了一步,才没让那猫把叼的东西放在鞋上,低头瞧了,果然就是那只还带着血迹的死老鼠。

    大猫用爪子把死老鼠往夏阳那边推了推,蹲坐在那喵呜了一声。夏阳往后又退了一步,淡淡道:“我不吃这个,你带回去吧。”

    灰扑扑的大猫看了夏阳一会,瞧着夏阳确实不要了,这才甩着尾巴叼着自己猎到的老鼠走了。

    巴海强有点崩溃,他记起来了,李小瑜坐的那地儿就是夏阳以前画速写的树荫下边,难怪那猫回回都把死老鼠塞到她马扎下面啊。看了看那猫,又看了看夏阳,道:“这,这是什么?猫的报恩吗?”

    李小瑜这会儿也不哭了,完全看傻了,她起初还以为是有人要陷害她呢,怎么那只脏兮兮的猫是夏阳养的吗?

    蒋东升乐了,挥手让大家解散,“好了,好了,真相大白,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李小瑜含着泪看了蒋东升一眼,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蒋东升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找夏阳去了,“夏阳,我有点事儿跟你说,上次那个扣子你不是挺喜欢的?我还要去那边,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带好不好?哦,对对,还有几个铁皮小货车,我上次写信答应给夏志飞带那个的……”

    李小瑜看着蒋少离去的背景,那位正亲昵的搂着夏阳的肩膀,悄悄话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她咬了咬唇,还是转身去补妆了,目前她还是先安心拍摄电影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报恩也要分人”篇:

    顾白蕊投喂食物完毕——

    大猫叼来老鼠(左图):赏赐给你的!不会捕猎的两脚兽!

    顾白蕊:我谢你大爷==+

    夏阳投喂食物完毕——

    大猫叼来最鲜嫩的老鼠:为您献上我忠诚的爱,我的陛下~~~

    夏阳:拿走,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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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身体不舒服没写完,今天多写了些,挨个么么~~天气忽冷忽热,大家要注意身体^_^

104最新更新章节

    蒋东升连哄带骗的把夏阳弄到卧室的房间,刚进来就把门反手关上了。夏阳耳朵尖,听见他啪嗒一声锁门的声音,立刻回头看着他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非得关上门才告诉我。”

    蒋东升搂着他的肩膀,把夏阳给带到床边,按着他坐下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怕你不好意思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一边拆开一边道,“喏,这就是过年的时候姥爷送我的见面礼,两个镂空金丝球,我查了下,这可是好东西,就这样的做工可是有年份了,而且还保存的这么完好真是难得。你不知道,我费了半年的功夫才找到个银楼的老手艺人编了个配它的链子……”

    夏阳凑过去看了一眼,蒋东升托着的那个绒布小包里两颗精致的镂空小金珠果然被绞股金线编织起来,略微移动下,还能听到点那对小金珠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疑惑道:“这是小铃铛吧?”

    蒋东升托着那对小铃铛,挑眉道:“胡说八道,这是古董!唐宋时期才有的老古董了!”

    “你胡说什么,唐宋两个时期的饰品雕花根本不一样……”

    夏阳正反驳他,还没说完,就被蒋东升提着脚腕子掀到床上去了,一下把被子都撞歪了。蒋东升也不跟他含糊,把夏阳那双胶底凉鞋脱了,利落的就上了金线编的脚链,上头还附赠两个叮铃直响的小铃铛。

    “蒋东升,你干什么——!!”夏阳这次是真的恼了,使劲挣了几下,脸都涨得通红。“我不要这破铃铛,你快给我解下来!”

    “不错,大小正好合适。”蒋东升不为所动,晃了夏阳的脚腕一下,满意的听到铃铛更加清脆的声音。不愧是他费了大半年功夫让人修理的,这小声儿够清亮。

    夏阳被他提起脚腕,只能用手肘支撑着仰躺在那,裤子都滑下去一截,略微动一下便听见小金铃铛的声音,气得满脸通红,“你松手,我不要这个!”

    蒋东升果真松开了手,不过转身就凑到夏阳跟前,亲了他一口,道:“为什么不要?这个挺好玩的。”

    夏阳脚腕上很久没绑上东西了,这会儿不自在的很,他过去的时候也跟蒋东升吵架——怎么能不吵呢,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吵到最后多半是蒋东升让步。但是这个让步也仅仅是蒋东升先离开几天,等他消气了再回来,临走的时候总会给他手腕或脚腕上套一个细长的铁链。蒋东升的解释是担心夏阳跑了不回来了,只是这么强行把人拴住了,更让夏阳气愤难平。

    等到后来,蒋东升那偏执的毛病才好些了,渐渐的不会拿手铐或者铁链子拴着他了。夏阳做梦也没想到,今天蒋东升竟然还敢送他一个带铃铛的!!

    夏阳愤愤把压在身上的家伙推开,自己坐起来去解那个破金链子。金丝编的又细又精致,那个扣又复杂,一时半会还真解不开,倒是晃得那个小铃铛响个不停。

    蒋东升瞧着夏阳这样,活像是一只被主人强迫带上铃铛的猫崽子,浑身都炸毛儿了,他被夏阳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笑起来。

    夏阳转身看着他,果真一脸的不耐烦,“你还笑!”

    “我笑我的,你解你的。”蒋东升躺在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金丝小链编的恰到好处,微微垂在夏阳脚背上衬得那双脚雪白,连脚趾都是粉嫩的。“夏阳,你悠着点啊,这小珠子是镂空的可不怎么结实,你小心别弄坏了,好歹是姥爷送的呢。”

    脚腕上有东西这让夏阳心烦意乱,忍不住用脚踹了蒋东升一下,“你给我解开!”说着,脚腕带金链子一起伸到蒋东升手边,催促道:“快点!”

    蒋东升伸手握住他脚腕,漫不经心道:“我听他们说你下午到那个小池塘里捉鱼去了?”

    夏阳皱着一张脸,眼看着快要忍不住下去了,连往日梳理的服服帖帖的头发也乱了几分,“没,我去那边画写生了,天太热,我就在那泡了泡脚。”

    蒋东升一边在那弹着小金铃铛,让它摇摆几下带起几声脆响,一边嘱咐夏阳道:“池塘还没清理干净,里头可能还有石子和碎玻璃什么的,以后别下去了,当心划着脚。”

    夏阳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了,一心等着蒋东升给他解开,可等了半天,蒋东升从他的脚腕摸到大腿,说这说那的,就是不再提那个小铃铛。夏阳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蒋东升给打断了,这家伙心眼也多,专门挑严肃的话题来谈,弄的夏阳都分神儿了。

    “夏阳你还记得张参谋吗?他还关在云虎那边,我去跟爷爷谈了谈,他的意思是想把张参谋给送军部法庭。”

    夏阳神色也严肃起来,道:“你那小后妈也送军部法庭吗?她怎么处理?”

    蒋东升笑笑,道:“她也跟着处理吧,不过,我听着处理的意思是重判张参谋,王秀琴的话,恐怕也就是关几年进行政治教育吧。”

    夏阳不理解,追问道:“就关几年?爷爷知道她当年做的事了吧,她当年陷害你妈,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怎么才几年政治教育……”

    “爷爷也有难处吧。”蒋东升眼睛眯了眯,道:“不过有难处也不行,别的事儿我可以忍,唯独这件绝对不行。夏阳,我总觉得王秀琴那样的人,再多等些时候,她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夏阳道:“所以,你才一直留着张参谋没动?”

    蒋东升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对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张参谋这个人用的好了,也能起大作用。”他伸手撩开夏阳额前略长的头发,盯着看了一会,那里的伤疤已经消退了大半,夏阳骨折的手臂也好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忘记那些事,不会忘记夏阳曾经为他握紧了的沾血石块。

    他凑近了,在夏阳额头轻轻亲了又亲,呢喃道:“这次你回家,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那个女人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吧?她能使唤一个张参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刘参谋、孙参谋的……”

    夏阳被他亲的发痒,脸上也烫起来,躲了几下道:“她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觉得蒋东升这是多虑了,蒋夫人未必会把他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放在眼里,这会儿只想除掉的也就一个蒋东升。蒋夫人手里的力量也微乎其微,而且她可是巴不得把所有力量都用在蒋东升身上。

    蒋东升想的复杂了,正所谓关心则乱,他怎么想都觉得武城离着夏阳家不远,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甚至开始想着甘越的父亲和华东军区这边关系不错,也许可以跟甘越说一声让他多照顾一些。上次甘越不就是提起一个安置在红星农场的人么?要不是他被小后妈折腾出那么多事儿,早就去找那个人谈涉外酒店的事情了。

    蒋东升对武城的事心有余悸,夏阳和苏荷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哪个出事儿他都不能接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身边最安全,但是他又不能把夏阳随时随刻都揣在怀里。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小金铃铛,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如今有了喜欢的,真是恨不得天天都藏起来、锁起来,谁也不给看。

    夏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立刻道:“你想都别想!”

    蒋东升好奇道:“怎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夏阳脸都红了,吭哧了半天才道:“我不会带着这东西回家的,不可能。”

    蒋东升愣了下,伏在夏阳身上闷笑起来,他其实就是来逗逗夏阳的,这小铃铛晚上给夏阳戴上玩儿还成,大白天的带出去太扎眼了。

    蒋东升按着夏阳的手不许他去解开小金链,又磨磨蹭蹭的跟夏阳腻歪了一会。他们一起聊了很久,都有些担心苏荷在香江不适应治疗——苏荷对夏阳的认知本来就是错的,如果夏阳继续跟她深入接触,只会让她更加混乱。夏阳听了香江那边的心理医生建议,已经慢慢开始减少与苏荷的接触了,这次更是不会跟她一起走。

    夏阳以前看过一些心理书籍,知道苏荷对他的依恋是错误的,所以这些天也很少过去探望苏荷,还是提早纠正他并不是“宝宝”的好。

    蒋东升对这个说法并不是很认可,他总觉得苏荷这样就挺好,糊涂些过的更高兴。对于夏阳那个“宝宝”的称呼,蒋东升大大咧咧道:“反正你以后也叫妈,提前叫又怎么了?”

    夏阳在床上踢了他一脚,却被蒋东升一把搂住了整个儿抱在了怀里。他托着夏阳的屁股往上挪了挪,夏阳自从骨折了他就留了个习惯,总会小心绕过夏阳那边的手臂。“我又没说错,咱们以后在一起了,你妈就是我妈,我妈就是你妈……”

    蒋东升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一边嘟嘟囔囔的说,一边手脚不老实的捏夏阳屁股。

    夏阳被他揉捏的疼了,扭着身子想躲,却被蒋东升按在胸口,他感觉到自己身下贴着大腿的地方一个硬邦邦滚烫的东西紧紧抵在那,一时身体都僵硬了。

    夏阳垂着眼睛,小声道:“我胳膊疼。”

    蒋东升声音都有点哑了,贴在他身上道:“我又没碰你胳膊。”

    蒋东升贴着他动了几下,他体温天生就高,这会儿忍耐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大颗的汗珠。只是瞧着夏阳缩在他怀里睫毛发抖的模样,心里忽然就软了。他不想吓着夏阳,握着夏阳曾经骨折过的手在腕处亲了下,小孩当初为他弄得一身伤他心疼都来不及。

    蒋东升亲了亲夏阳额头,起身出去了。

    夏阳躺在那心跳的还是很厉害,但是更多的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有点甜,有点涨涨的,塞满了胸口。

    他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刚才自己被亲的手腕,蒋东升一直爱惜他,从武城回来到时比以前规矩许多。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如果只是用手帮一下……夏阳忽然耳朵红了,立刻把手塞到枕头底下。他骂了自己一句,不过又想起刚才蒋东升那模样,唇角挑了挑。还是让蒋东升先憋着吧,谁让他上一世的时候拿手铐锁着他,现在又给他戴上个铃铛的?该。

    蒋东升到底还是给夏阳解下了那个小铃铛,顺便吃嫩豆腐若干,夏阳不戴他的小金铃铛回去,他便在夏阳腰侧狠狠嘬了几个红印子出来,让夏阳带着回去留念。

    蒋少把夏阳揉搓的浑身发软了,自己那身好不容易泼冷水降下去的火气也快拱出来了,这才悻悻地松了手。他一下午没离开他和夏阳的那个小屋,顾白蕊抱着那些衣服来回跑了一趟,几乎是砸门才把他给砸出来。

    蒋少当着夏阳的面一一试穿了,他身材不错,夏阳眼光也准,十几套衣服换下来件件合体。

    顾白蕊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骆启明换了新衣服她只是觉得好看,但是蒋少这会儿换了新衣服,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单色老气的衣服一换成牛仔裤和白衬衫,再换成合体的银灰色小西装,完全呈现了另一种气势,就跟外国电影里演的那些一样,蒋少也风度翩翩起来。

    蒋东升本性不改,试穿了西装便觉得衬衫领口有些紧,自己伸手松开了几颗,皱眉道:“这么穿真遭罪,光试就弄我一身汗,也不知道姓骆的一天到晚的穿这种行头怎么坚持下来的……”

    顾白蕊在一边兴奋的脸都红了,别人这么穿可能是邋遢,但是蒋少这么随手松几颗扣子竟然带出点性感的味道。她只恨不得把蒋少这样推到大街上让大家都看看,只要蒋少这个活招牌打的好,钞票肯定滚滚而来啊!

    夏阳托着腮坐在那边看着,时不时的弯起眼睛笑一下。

    蒋东升对这些衣服适应良好,就是觉得那个T恤有点怪,不像衬衣也不像背心的,不过穿起来还真方便。他抬眼看了夏阳,瞧见小孩在笑,这才心里舒坦了点。他怎么穿都可以,只要他家夏阳高兴就行。

    顾白蕊送了衣服来,晚上还要返回云家的小四合院,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她陪伴苏荷的。夏阳没跟着过去,只是给了顾白蕊一个小信封,道:“白蕊姐,这个是我前几天去照相馆拍的照片,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顾白蕊也听夏阳提过几次要纠正苏荷的认知,不过还是有几分不忍,接了照片道:“你真不过去吗?苏姨今天一直在等你,她算了前几天你来的时间,一直跟我说你今天会过来……”

    夏阳知道苏荷去香江之后就要做治疗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摇头小声道:“我就不过去了。”

    蒋东升因为明天要从那边走,他也担心苏荷,便跟着顾白蕊一起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还趁顾白蕊转身的机会偷亲了夏阳一口,眨了眨眼睛道:“等我回来啊!”

    7月,苏荷由骆启明和蒋东升陪伴着,坐船去了一水之隔的香江,她一路都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信封,里面放着几张夏阳的照片。

    她有的时候会看一两眼照片,更多的时候,却是在看着轮船外面。在她已经模糊混乱的记忆里,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跟她说过,要让她赶上一班轮船。她似乎没有答应他,再往后,便是一团模糊不清灰白色的回忆。

    满目的白色,让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的灰白色,她不记得看了多久,去想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悔恨愧疚。她好像,在那个时候……抛弃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苦苦等着她一起坐船离开的亲人。

    苏教授一早就在码头等着他们,他身体不好,是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前来的,满头的白发在江边被风吹得凌乱,更显得老态龙钟。他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在看到苏荷的那一瞬间似乎想奋力站起来,却是踉跄了一下,把盖在腿上的薄羊绒毛毯掀掉了,“幼楠……幼楠!我的女儿啊,我总算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

    苏教授的声音哽咽,苏荷在看到苏教授的一瞬间便忍不住落泪了,哭喊着扑过去,跪在他膝边大声喊着父亲。她哭的停不住,苏教授也跟着掉泪,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爱怜的呢喃:“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不苦了,爸爸来了,你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蒋东升眼眶发红,微微侧过脸去在眼角抹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香港欢迎你”篇:

    门童:先森您好!欢迎您来到自由的香……QAQ

    蒋东升:你拦着我这算哪门子的欢迎!

    门童:可是先森,即便是我们自由的香港,也是不能让您进入的口牙QAQ

    蒋东升:为什么骆启明可以进去!!

    门童:因为骆先生看起来跟您不是一个物种……QAQ

    蒋东升:胡扯!!他就是比我多穿了一件衣服而已啊!!

105章

    苏教授对苏荷的情况十分关心,一来便安排了她去看心理医生。蒋东升原本还担心苏荷无法适应陌生的环境,但是有他和苏教授陪着,倒是也没出现什么乱子。

    苏教授看重女儿,自然也十分疼爱蒋东升这个外孙,他表达关爱的方式跟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买了篮球和其他的一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给蒋东升,更甚至送了一套住宅给外孙,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份儿一口气弥补回来。

    蒋东升不太习惯外公这样的热情,他往常独立惯了,这会儿被人当小孩照顾反而不自在起来。骆启明带他看了那套小公寓,把钥匙交给他道:“这些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很早之前就买好了。”

    蒋东升打量了那个小公寓一眼,里面干净整洁,摆设的也好。尤其是那个贴墙的大书架上,更是摆了满满当当的书籍,都是分类放着,瞧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蒋东升走过去拿手指在成排的书脊上划过,都是些文学类的书,偶尔有几本关于围棋和介绍古玩的书。这大概是苏教授和苏荷喜欢的书,猜着苏荷的孩子应该也喜欢这些,才给准备的吧。至于他,比起围棋,他更喜欢下陆战棋。

    蒋东升的手指在一本介绍古墨的书脊上停留了一下,这书让他想起夏阳,这些如果是给夏阳准备的倒是正合口味。

    骆启明显然也发现了,笑道:“这本书你可以带回去送给夏阳,他应该会很喜欢。”

    蒋东升笑笑,道:“好。”

    骆启明又道:“我再准备别的礼物给你。”

    蒋东升摸了摸鼻子,道:“舅舅,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更热情了,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骆启明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是一家人,当然会对你好。”他像是想起什么,淡蓝色的眼睛里带了点暖意,“走吧,你妈妈也需要再准备一些东西,我开车带你去添置一些。”

    骆启明送的礼物是一辆汽车。蒋东升拿到车钥匙的时候有点错愕,道:“我用不到这个,这又不能开回去……”

    骆启明道:“可以的,轮船下面有仓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联系一下帮你弄到大陆去用。”

    骆启明说的一本正经,蒋东升有些头疼起来,不过比起外公那套公寓,这个舅舅给的也算是件小礼物了。蒋东升推辞不掉,便接过来停放在骆启明的车库里。

    蒋东升在香江住了两天,又觉得没意思了。苏荷现在每天都在接受心理治疗,他很少能单独见到,苏教授工作繁忙,每天回来之后不是去向心理医生询问情况,便是拉着苏荷一起翻看相片,试图让她回忆起更多。老人无法接受自己聪颖的女儿变成这般不健全的样子,经常指着照片,对苏荷说起以前,说着说着便落泪了。

    蒋东升坐在一旁,他刚想递纸巾过去,就瞧见苏荷已经掏出手帕亲自给苏教授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指着那张照片继续说下去。苏荷想起了很多,她现在虽然还有些糊涂,但是她是记得和父亲一起生活的记忆的。她说的很慢,也很详细,甚至连家里哪只碗碟的摆放位置都说出来,更提到了苏教授给她做早餐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弄糊了面包片。

    苏教授听她说着,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流出,但是却无法抑制涌到眼角的酸楚,“是爸爸不好,爸爸没用,没有照顾好你。”

    苏荷的神情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像是顺着照片想起了什么事一样,道:“爸爸,你怎么哭了?烤焦了的也很好吃嘛!对了,学校要举行校庆呀,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新衣服……”苏荷开始认真苦恼起来,“爸爸也要准备新衣服才行,你的衬衫太旧了,会被别的教授笑话的。”

    苏教授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颤着声音跟她接下话去,“不用,爸爸的衣服还能继续穿,我们去给你买那件白色的小洋装好吗?”

    苏荷认真的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还是去买一件新衬衫吧,我把去年穿的那件洋装修补一下,还能穿嘛!”她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舒了口气,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去给爸爸买衬衫,但是你下次做实验绝对不能再把衣服烧掉了,爸爸总是不小心……”

    苏教授听着她说,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口中小声喊着苏荷的乳名把她拥在怀里。他心里苦的厉害,看到女儿这样,更是难受的紧,“幼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当年如果再等等你,如果我再回去找你,怎么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苏荷困惑起来,她推了推苏教授,见老人依旧在痛哭,便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她的记忆还在当年校庆前的时候,苏教授这样一哭,让她有些迷茫起来。她转身想要找人来帮忙,但是在回头看到蒋东升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你是?”

    蒋东升看着苏荷眼神不对,没敢靠近,保持姿势坐在那里,小声道:“我是东升啊。”

    “东升……蒋东升……”苏荷喃喃道,身体都僵硬起来,她的记忆开始有些混乱,那些她一直苦苦遗忘的事情翻涌而出,灰白色的墙壁和她亲手编织的婴儿小鞋子交错出现,简直要把头给涨裂开。

    苏教授也感觉到了苏荷情绪反常,忙擦干了眼泪去看女儿,“幼楠,你怎么了?头又疼了吗,我们去看医生啊……启明!启明快来!”

    苏荷抱紧了手臂,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蒋东升也被吓到了,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妈!妈你怎么了?”

    苏荷似乎被蒋东升喊的那个称呼刺激到了,她睁大了眼睛,痛苦地抱住头使劲摇晃着,口中说着的已经是混乱的听不清意思的话了。她心底最后的一道防线终于裂开了缝隙,那些她认为美好的回忆,也无法再让她安全的呆在那个小小的安全壁垒里。

    苏荷抗拒蒋东升靠近,这让蒋东升站在一旁束手无策起来。

    骆启明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一把将苏荷打横抱起,扭头对蒋东升道:“你去楼上把小医药箱带上,如果路上情绪不稳,先给她吃些药。”

    蒋东升愣了下,立刻上楼去拿上,跟着跑出去。

    苏荷送去医院及时,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记忆出现了混乱。她无法同时面对苏教授和蒋东升两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她抹去了最痛苦的十五年,她坚信自己还是一个等待开学的女学生,是同最疼爱她的父亲生活在一起的。

    蒋家的那些人和事被苏荷封闭起来,那一段被背叛被抛弃的痛苦回忆,让她无法承受。她可以遗忘所有,但是却记得自己的孩子,正是这份母爱,却又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

    心理医生建议将苏荷留在医院治疗,并且委婉的提出,这一阶段可以由苏教授陪同,但是不要与孩子过多的接触,让她先逐步理顺记忆,慢慢适应的比较好。

    蒋东升神情有些黯然,但还是听从了医生的话,强笑道:“也是,我本来就打算开学回去,原本还担心我妈在这边不适应,倒是我在这添乱了。”

    骆启明刚才一路抱着苏荷过来,这会儿身上衬衫的袖子都是折起来的,他过去拍了拍蒋东升的肩膀道:“她很在乎你,所以才会这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这边安排你继续上学……”

    蒋东升摇了摇头,道:“不了,我答应了我爷爷要回去念军校,而且比起这里可能部队更适合我。”

    骆启明没再多劝,他尊重蒋东升的选择,他认为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有足够的权利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苏教授想留下外孙,但是劝不住他,也只好送他回去,叮嘱道:“你舅舅会在大陆办厂,你到时候有事,就去找他,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蒋东升笑着答应了,他临走的时候弯□拥抱了下满头白发的苏教授,学着洋人的礼仪亲了亲他的脸颊,“外公,你也要尽快定下来做手术才好,到时候我还来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教授厚重镜片下满是泪光,点头颤声说好。

    蒋东升又道:“外公,你不要怨恨我爷爷,他对我一直很好,现在我长大了,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爷爷他们在努力让您回去,再等两年,等两年您就可以再看到家乡的那座小石桥了。到时候我妈也好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看……”

    这句话说到了苏教授的心坎里,他一生颠沛流离,最放不下的就是亲人与故土,如今苏荷已经回到他身边,他的心结少了一个,但是对家乡还是难以割舍的。那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一个在海外的游子又如何能忘记那片养育他的故土呢?离开的越远,想念便越深,这种深入血脉的牵挂是无法改变的。

    苏教授抚了抚外孙的头发,含笑答应了他,“外公也会好好爱惜身体,等着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骆启明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道:“父亲,您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他做出一脸受伤的表情,倒是惹得苏教授笑起来,“对对,也带上你,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

    蒋东升对骆启明笑笑,苏荷病发的事之后,他对骆启明的敌意消去了不少。他能感觉到骆启明是真的照顾他外公和他妈,这个人还是挺靠谱的,“舅舅,我妈的事儿,就多劳你费心了。”

    骆启明对他的示好有些意外,不过也高兴起来,点头道:“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

    这次蒋东升是一个人坐船离开,比起来的时候孤独了几分。他把帽檐压低了,坐在位子上闭眼休息,暑假刚开始,他这趟香江之行便匆匆结束了,这会儿孤零零一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船上微微有些颠簸,脚下的小箱子晃动一下,蒋东升用脚抵住了,眼睛微微睁开看了它一眼。那是他在香江的时候给夏阳找的一箱各式各样的纽扣和其他零碎物品,费了不少功夫,但是收获颇丰。

    蒋东升嘴角微微扬了下,也许,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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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介绍:
夏阳重生了,回到那个可以改变人生的交叉路口,他本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蒋东升对他的恩情,却不曾想两人的相遇比前世要提前了四年。四年时间,梢愿谋涠嗌伲 蒋大少的一颗心再清楚不过,他夏阳即便是块石头也被他捂热了。这一回,夏阳不再是蒋东升用钱留住的人,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携手百年暖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暖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暖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