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重生之庶女归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庶女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汶滔滔     重生之庶女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第220章 女人心海底针

    [第6章第6卷]

    第226节第220章女人心海底针

    “你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常诺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那么,你是对我的提议有兴趣了?”

    何当归还是一直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走着瞧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常诺小心翼翼地问:“那么等王爷来扬州的时候,何小姐你愿意陪伴他左右吗?你能保证乖乖听话,不惹他伤心吗?”

    何当归站起身来穿上披风,笑嘻嘻地说:“公子您太多虑了,要是我有能耐让宁王殿下伤心,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来这个世上了,我会站在这里,全是因为我配不上高贵的宁王殿下,又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最后爬得高摔得惨。不过,我倒很有兴趣去见一见宁王,等他到了扬州,风公子你可以到老太太那里下张帖子,以风家几位小姐的名义邀请我去玩耍两天。”

    常诺也捡起地上被何当归撕得破破烂烂的袍服,穿好之后,他从里衬中找到一张墨绿色的印花小帖亮给她看,笑道:“不必等几日之后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走出我的视线之外,天亮之后我就去下帖,跟老太太说我的七妹八妹九妹都想邀请你去我家小住半个月,并且留你在我家过年。”

    “在你家过年?你家的年夜饭上,无端冒出来一个何小姐,这算怎么说的?”何当归觉得不妥,“大过年的做客做到别人家去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无家可归呢。”

    “其实每年过年的时候,你跟‘无家可归’也差不多吧,”常诺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听说罗家过年有个隆重的祭祖仪式,而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你这位外姓小姐就会被剔除在外,我还听说,你年年都跟众人一样往祠堂那边儿去,可是年年都在大门口就被守卫的家丁拦下了,曰‘祠堂重地,外人止步’。我比较纳闷的是,像妹妹你这样聪慧孤高又自尊心强烈的女子,既然年年都被拒之门外,你怎么还年年往祠堂跑呢?”

    何当归笑意不达眼底:“风公子还真看得起我,竟往我一个没地位没威胁的小女子屋里安插眼线,观察我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今年过年我还是要在罗家过,祠堂我还是要去,他们在祠堂里面拜他们的,我在祠堂外拜我的,谁也不影响谁。”

    “为什么?”常诺纳罕,“一个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也懂得在不被欢迎的时候选择自动消失一段时间吧。”没想到何当归这样警醒和聪明,只凭他话中的蛛丝马迹就猜出他在她身边放了线人,他索性也不去否认这一点。

    何当归裹好了披风,往山洞外走去,声音穿过洞连洞的石室产生了回音:“懂得看眼色过日子的聪明人当久了,偶尔扮一回笨人,丢一回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子你不这样认为吗?”

    常诺跟在她身后走,仍然坚持道:“总之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寸步不离,直到把你转交到王爷手上为止,你都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当然,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出格行为,我就不封你的穴道,也不再对你用摧心掌,省得你又发小姐脾气乱动用内力,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可我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毁掉那些人偶,你是嫌王爷把你刻老了吗?真是刁蛮的女子。”

    “刻老了?呵呵,不相干的人做些什么事,又与我何干,”何当归反问,“我四妹成天写你的名字,你会介意她用草书写还是楷书写吗?”

    常诺虎目圆睁:“王爷乃何等人物,你怎能拿他跟罗白芍那种恶女相提并论!我听说当年她火烧水商观的时候,活活烧死了多名道姑对吧?只不过你们罗家用银子压下了这件蓄意纵火案,才让她免于罪责。而我们王爷济世为怀之余,一直都将整颗心搁在你身上,你却把他当成不相干的人?何小姐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知道吗,我曾多次劝止他再为你伤神,直到去年的春天,在一场激烈的苦战中,他为了护住那个装有你头发的香囊而当胸中了一箭,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否则他又怎有时间去玩微雕之类的闲物?”

    “哦,”何当归遥望远处洞穴的一片漆黑,发表感想说,“像他那样的大忙人,偶尔借伤休息一回也不错。”

    “你……”常诺一时气得讲不出话来。

    何当归停下脚步紧了紧披风,回头微笑道:“原来,风公子你从去年开始就不来探望我,其中竟有这么个缘故,唉,让他下次别那样了,只因为他一时犯傻,害得我一整年都没收到礼物,恐怕还被明日明月二人暗暗记恨上了。烦公子你告诉宁王,头发都长在我的头上,下次送他两斤又何妨,就当是他给我的那些夜明珠的回礼了。”

    常诺闻言,握扇的手暴起了两根青筋,这一次他想打的却不是什么榕树,而是眼前少女的脑袋!他努力地召唤出理智,一边大口深呼吸一边说:“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王爷说他最后一次与你见面,你已从了他了,还帮他扎针疗伤,怎么他一离开你就翻脸不认账了?你是否在怪他不守信用,没把正妃的位置留给你?可他当时也是身不由己,而且自从娶了谢巧凤为妃后,所有原本该给王妃的赏赐他全都托我捎给了你,那谢巧凤也被他送入冷宫,整个王府中最好的庭院都给你留着,你难道不为之感动吗?”

    何当归的指尖亮出一枚梅花小针,冲他晃一晃解释道:“针灸是我的课余爱好,我手中随时有针,看见阿猫阿狗都会上去扎一扎,不能算是一针定情。”

    “那何阜呢?”常诺凝目逼视着她,“我不信你对那个欺骗你母亲的男人没有怨恨,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当年他去京城任上当官的时候,虽然没带走你们娘俩,却带走了两个满身绫罗绸缎的俏丫鬟,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女婴,你不替你娘觉得屈得慌吗?那何阜当年跟你娘成亲之前,可是穷得差一点就要带他全家人去乞讨了!他的一切都是你娘给他的,可他却扔下她,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呵,风公子你这样干大事的英雄人物,居然把我家那点针眼大的破事儿打听得如此清楚,真是让我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何当归满面嘲讽,脚下的步伐走得飞快,“何阜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我又怎能为了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人跟你作交易,赔上我的一辈子呢?我不否认我痛恨何阜,不过恨一个人不一定要杀死他,说句由衷的话,我可是盼着继父大人能平安出狱,再回来看望我们娘俩呢。”

    常诺透过伍樱阁把何当归的身世状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以为一切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以为吃定了这个小女子,可以帮王爷顺利拿下她,可他不知道的是,世间万物都可以分析计算,人心却是不能计算的,更何况他面前的这个少女长着一颗异世之心,是这世间最最无法计算的未知之谜……

    “啊!”

    正当常诺狗咬刺猬,对着一个看似单薄柔弱的何当归无处下口的时候,她却突然低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倒。常诺连忙从她身后环腰抱住,同时意识到这深处的洞穴是密不透光的,而她的目力不可能跟他一样好,走路难免被绊倒,于是他摸出火折子掰开,问:“没摔到哪里吧?”

    磷火跳动,照亮了何当归眼前的路,她摇头道:“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不过被你救了,多谢。”目光落在地上时,口中又溢出一声低呼。

    常诺也低头去看,刚刚绊过她的那个东西是……一块半月形的骨头。普通人或许会把那骨头当成兽骨一类,不过常诺却一眼看出,那是一块骨头乃是人类的下颌骨,而且是被整个儿拆下来的下颌骨!再往路的前方看,那里静静躺着一小堆这样的骨头,足有二三十块,甚至更多!方才进洞时没注意脚下的情况,此时登一注意到,常诺也是低叫一声,连续后退了两步。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腥的场景,乍见这么一堆下颌骨,常诺也不禁心头发毛,背冒冷汗,要知道,一个人只有一块下颌骨,所以每一块骨头就代表了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是谁把这么多的人骨丢在这里?这些骨头,是从死人骸骨中取走的,还是从活人身上摘下来的?

    常诺偏头去看何当归,发现她也是惊惧交加,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想什么事,他猜她也一定认出了这堆是什么骨头,连忙一把将她的脸按进自己胸口,沉声道:“闭上眼,别看了,我带你出去!”语毕抱起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这一片星月都照不进的黑暗山穴。

    出来之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何当归尤其是如此,刚一出山洞,便感觉心头松快了不少。她想起青儿说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幽闭恐惧症”,在不透光的密室中呆着,人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最黑暗的回忆,进而被那些回忆深深折磨。往日自许从不怕黑也不惧鬼的她,这一次出奇地相信了青儿的话,刚刚在山洞中的那两个时辰,“幽闭恐惧症”竟把她心底埋藏的最深最痛的回忆全挖出来了。

    常诺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致歉说:“对不起,我上次来的时候山洞里还没有那些东西,否则我不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太可怕了,原本以为罗府竹林里的山洞是个难得的避世之所,却没想到只因人迹罕至,让这里同时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地。

    何当归闻言抬头看他,失声道:“你是说,那些骨头是最近才被人放在那里的?”语调高亢尖细的不似她本人的声音。

    常诺点头,诚实地说道:“我在这里小住疗伤时,一个人闷得发慌就溜达山洞,这片洞穴群中的每一个地方我都曾走过多次,哪里有石沟,哪里拐弯后别有洞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却从未见过那些东西。怎么了,你吓出病了吗?你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想用手指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却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双手已满是冷汗了。

    于是他弯下腰把自己的额头探近,去试她额头的温度,皱眉道:“果然很烫,你呼出的气也烫得厉害,别担心,我城外的别院中住着一位神医,我现在就带你去……”

    “啪!”何当归扬手一掌,用力打在了男子贴近的俊颜上,响脆的声音惊飞竹林中的几只雀鸟。

    “你……”常诺惶然退开,只因他感觉覆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好像裂开了!

    “抱歉,刚好见到一只蚊子落在你脸上,”何当归慢吞吞地道歉说,“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罗府的蚊子比别家的蚊子都毒,咬你一口不得了!”

    ...

21.第221章 按住一枚帅锅

    [第6章第6卷]

    第227节第221章按住一枚帅锅

    常诺捂着腮帮,顾不上恼怒自己的面具被打坏,而是惊慌地盯着何当归的双目说:“何家妹妹,你是不是让罗府的毒蚊子给咬了?你的眼中全是血丝,红成一片!”

    何当归捂着脑门点点头,虚弱地说:“实不相瞒,我最近一直生病,每天只要不洗我房里的温泉水,我就会变成这样,过一会儿我的鼻子、耳朵和眼睛都会一直出血,出血,最后衰竭而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说完,她软趴趴地倒下,斜靠在一棵苦竹上,仿佛陷入了昏迷之中。

    常诺大急,上前检查她的情况,摸了脉息又试了气息,正要再给她输点真气压制病情的时候,仿佛无骨鱼一样的何当归突然抬起头来,双手梅花小针齐出,划过常诺双手的手背,然后连续七掌拍出,迅速地封住对方周身的七大要穴。待对方的身体僵直不动后,她只轻轻一推,就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拂柳剑”风扬推倒在地上。

    常诺这一惊非同小可,嘶吼道:“你诈我!你竟然设计陷害我!”

    何当归大睁着无辜的眼睛蹲在他的身边,柔声道:“风公子你刚吃了烤肉,如今火气这么大,小心上了火嘴上长泡。你刚才还绑架我呢,咱们是彼此彼此了。”

    常诺一面大力冲击穴道,一面冷冷地问:“你为何要封住我的穴道?你打算杀我吗?”

    何当归讶异地看着他:“什么杀不杀的,听着怪吓人的,你是宁王的心腹,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您一根手指头啊。何况我那软绵绵的两掌,还不够给您挠痒痒的呢,这穴道封阻能撑个半盏茶都是我高估自己了……”她从袖中取出帕子,往地上男子的脸上擦去,“我只是看你刚刚被那一地骨头吓得够呛,想给你擦擦汗,可是你太高了,躺下才好擦,莫怕,我来给你擦擦汗吧。”

    常诺左脸的面具已经出现一大片裂痕,眼见她的帕子接近他的脸,不由得大为着急,低叫道:“你别碰我,我才没出汗!”他脸上的面具虽然薄如蝉翼,但面具里侧的汗水轻易是不会往外渗透的,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她是故意打坏他的面具的吗?呼,还好他这种人皮面具取下的方式很特殊,需要用一种特制的洗颜水清洗下颌处的接口,才能将面具整张取下,否则即使面具被打坏了、皲裂了,也不会从面上剥离,此乃道圣大人的独门神技,岂容她这小小女子搞鬼使诈!少时定给她好看!

    “洗颜水,洗颜水……”何当归嘀嘀咕咕地在怀里摸啊摸,然后突然眼前一亮,“啊哈!找到了!”说着真的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来。

    常诺的眼中露出了惊惶之色,本来听见她口中嘟囔着“洗颜水”就已把他吓了一大跳了,没想到她还真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再联想到她跟道圣的亲密关系,对啊,道圣把易容术传给她的可能性也很大!常诺一面加紧突破穴道,一面厉声道:“丫头,你今天要是揭了我这张面具,你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何当归打开“洗颜水”瓶塞的动作顿了顿,犹豫一下说:“如此大好机会,不看看你的真面目实在太可惜了,就算冒着生命危险,我也想看看富甲天下的风少侠的真面目,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么。何况你未必会杀我,你不是还要让我陪宁王在扬州观光旅游吗?你怎么舍得杀了我这个导游?来,乖乖搽我一点洗颜水,让我看看你的真脸什么样。”说着又去拧瓶塞,拧了好几次都拧不开,甩手皱眉道,“好紧,等我歇一口气继续拧。”

    常诺松口气,同时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跟她谈判道:“好妹妹,刚才我虽然对你多有冒犯,可我并不曾伤你分毫,你怎能利用我的同情心设计陷害我呢,这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绝非君子所为!这张脸下的真脸是我与王爷两个人的秘密,就算你是王爷最爱的女人,他也不会留下你这个后患的,我敢保证,一旦你窥得了我的秘密,你就是个死!我的秘密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好处,你何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白白搭上性命呢?”

    何当归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戳着他脸上裂开的那块面具皮,自言自语地考虑着:“嗯,虽然风公子你传我迷踪步法,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平时对我也不坏,可是你跟宁王是一伙的,而宁王又是我讨厌的人。青儿说过,‘敌人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所以公子你也是敌人,兵不厌诈,不用跟你讲什么道义,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本来就只是个阴险毒辣的小女子。你打算绑架了我送给宁王,到时候我也是生不如死,若是那宁王对我有不轨企图,说不定我当场就一头撞死了。反正早晚都是一死,风少侠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在临死之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说着又去拧那“洗颜水”的瓶塞。

    常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丫头,我和王爷对你绝对没有恶意,否则我们明里一顶花轿,或者暗里一条绳子,想把你拘押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王爷若对你有轻薄之念又怎会留待今日?他是真心想对你好,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我让你去陪王爷几天绝非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曾经跟我讲过,你的棋艺之高是他生平仅见,而你的茶艺也让他神往不已,所以想跟你品茗对弈,围炉话话家常。在我们眼中,你不过是个柔弱小女子,我们怎么会欺负你呢?”

    何当归听得还是不甚满意,冷哼道:“这三年中我跟你重复无数次的一句话,就是我配不上宁王殿下,也无意嫁入王府,今晚我更吐露心迹,把我有多么讨厌宁王的事全讲了出来,我跟他有什么家常好聊?而你说什么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寸步不离,还动不动就拿点穴要挟我,还说不是欺负我,不是绑架我?”

    常诺苦着脸,道出了实情:“你对王爷无情无义的事我知道,可王爷却一点都不知道,这三年里每次他问起你的情况,我都是报喜不报忧,说你在罗府住的很开心,只等长大了就入王府,否则他早就等不迭再次私自离藩来看你了。何家妹妹,我的意思是,王爷他这次正大光明赴扬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如此珍视这次机会,全都是因为扬州有个你,而且他这一次来也呆不长,少则十日,多则旬月,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扮成个温顺乖巧的大家闺秀,每日给王爷伺候笔墨,红袖添香,让他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行不行?”

    只因“强弱形式”突然发生逆转,他不仅把实情全部讲出来,而且说话的语气态度好多了,从强迫和命令式的口吻,变成了商量式的口吻。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气人,何当归冷笑:“红袖添香?那是情人之间才做的事,我为何要扮成丫鬟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我依照你的意思做了,最后他满意的走掉了,将来我岂不是更无法逃离他的魔掌。”

    呵,这个带着风扬面具的男人真是一个好说客,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位深情款款的宁王殿下,假如何当归不是从上辈子就认识朱权,从骨子里了解他,她简直误以为这一世的朱权和上一世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不过幸好有上一世的经验,幸好听上官明日提起过朱权对她的看法,他说她是一个“有用的女人”,她才骤然想起,在朱权眼中,周围的人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她只是不幸变成了他眼中的第一种人!

    常诺叹气道:“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也无法强迫你去做什么事,只是这三年来咱们都和和气气,也称得上是朋友。你与我约法三章,第一是不得在你面前提起王爷的名字,第二是在罗老太君面前为你保密,轻易不跟她提亲,第三是有朝一日,王爷来扬州找你,或者王府的花轿来抬你的时候,你让我提前三日告知于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何当归噙笑点头:“记性不错。”

    “这些我全部都做到了,只是这一次我担心你会对王爷避而不见,我才提前准备好了请帖,要于你得知消息后立刻把你接走,或者住风家,或者住我的别院里,先把你留住。”常诺顿了一下又说,“虽然我逼迫你一个弱女子的手段不光彩,可念着我们是朋友,我一直对你礼敬有加,假如把我换成明日,他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何家妹妹,你就当帮朋友一个忙,装几天的乖乖女不可以吗?”

    何当归把玩着青瓷小瓶,慢悠悠地说:“朋友最基本的相交原则有二,一是平等,大老爷和奴才做不得朋友,猛虎和小兔做不成朋友;二是坦诚,你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疑心我会逃走,上来就扣留我,又毫不尊重我的意见,我说了想要在罗家过年,你却对我去祠堂拜祭的行为只有讥讽嘲笑。假如有人嘲笑你给你的亲人祭奠,你还会跟那个人做朋友吗?”

    常诺默然一刻,说:“我道歉,我并非故意笑话你,只是气你对王爷无情,一时不忿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方才不是说,你对王爷也有了兴趣,很想会会他吗?假如你能按我说的做,我还有一般好处送给你,就当是为我的不当言行向你赔罪了。”

    何当归感兴趣地发问:“你有什么好处给我?莫非,你愿意考虑我之前提起的水文情报交易?”

    她的话音刚落,常诺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从地上弹起来盘膝而坐,几下虎虎生风的推掌运功让他的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看起来极有威势,虽然左脸被何当归弄坏了一块,可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见何当归后退两步,露出戒备的神色,常诺冲她和善一笑:“何家妹妹你别怕,之前我对你的态度也不好,咱们俩算是扯平了。你过来坐,我不会伤害你,而且你要是肯答应我的条件,我还会送一份大礼给你——何阜的全部家产,这礼物你可满意?”

    ...

22.第222章 兄妹相恋受阻

    [第6章第6卷]

    第228节第222章兄妹相恋受阻

    “哦?”何当归面上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何阜有多少家产呢?风公子你怎么有本事把它送给我呢?”

    常诺微微一笑,说:“我的字是舟逝,何家妹妹你以后就唤我舟逝吧,只盼你为我谨守住这个秘密,我不是真正风扬的事,你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舟逝,呵,好名字,”何当归轻笑了一声,“可惜跟你的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像你这样翻江倒海的人物,叫个‘江海’才恰如其分吧。至于你的秘密,你根本不必担心我会泄露出去,一则,从各种意义上讲,你都比我强,你掌握着更多关于我的秘密,安插眼线监视着我的生活,你本人又有让我望而生畏的高强武功,我怎么敢揭穿你的底细呢?二则,你易容改扮成风扬多年,风家上下没一个人质疑你的真伪,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立场多嘴呢?谁会相信,谁敢相信?活灵活现的人皮面具,在普通人眼中跟神话故事都没什么区别了。”

    常诺点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还能没想的这样透彻,不过何家妹妹,你把我给你派去的保镖叫做‘眼线’就有点难听了,我的确在你周围放了四个人,可是他们的第一任务不是给我打小报告,而是保护你。你经常溜出罗府,有时又善心发作,仿佛不救人就难受一般,徒给你二舅母孙氏留下陷害你的把柄,你难道没察觉出有人在暗中助你吗?丫头,你的朋友不只有潘景阳,我也是你的朋友。”

    自从他的面具裂开了几道痕隙,他的真实灵魂仿佛就从这道小痕隙中透出来,跟风扬的精明干练不同,真实的常诺沉稳内敛,没了前两年扮风扬时的新鲜有趣,如今的常诺卸下风扬面具的时候,除了疲惫就是苦恼。当年,他曾答应帮真正的风扬报仇,杀了他的嫡母风夫人。据真风扬临死前透露说,他已经查清,杀了他亲生母亲和派人刺杀他的人,全都是那个刻薄寡恩的风夫人孔氏。

    然而在风家几年住下来,常诺一不小心喜欢上了孔氏的女儿——他名义上的十一妹。现在,他既下不了手去杀孔氏,又不能恢复他常府少爷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娶十一妹为妻,因为他和王爷在漕帮的部署刚刚完毕,现在正是收网和打捞胜利果实的时候,他怎么能给王爷拖后腿呢?可是,眼见着十一妹一天天长大,时常会有媒人上门说亲,他心中就又焦急又恼火。而十一妹以为他是她的亲哥哥,虽然对他暗生情愫,却不敢讲出口来,还时常为他身边打转的各色女子而吃醋,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时好时坏的僵持着。

    今晚来找何当归之前。常诺和十一妹又吵了一架,带着一肚子火气来到罗家,因此,从一开始面对何当归的时候就有一点撒气的意思。没想到一晚上折腾下来,他的气没撒出去,还给何当归输气输到体力不支,现在更是一时大意被她揭穿了他不是真正风扬的秘密,真是失策。幸亏没让她看到他的真实面孔,否则,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不把常府牵扯进王爷的皇位之争中去,他将不得不杀死这个聪明得可怕的少女,不管王爷有多喜欢她。

    何当归巧笑嫣然,仿佛浑然不知刚刚她差一点就要去鬼门关报道了,依然玩着她的“洗颜水”瓷瓶,曼声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舟逝你在暗中帮我喽?其实我口中的‘眼线’并不是贬义的,而是实事求是的说,不管那四个人帮过我多少,他们的主子都是你。今日你我关系交好,他们四个就帮我,他日你我反目,他们说不定会拿着刀斧来杀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你一定懂得吧?”居然有四颗钉子?她在心中过滤着那些疑似眼线的人选,可一时却想不到有什么可疑之人。

    常诺运功冲击着被何当归封住的几道腿上的大穴,在他的周围带起一阵烟尘,等烟尘散去之后,常诺方答道:“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过那些人暂时不能撤走,只要你不跟我反目,他们就永远是你的保镖,而且是最忠心的死士。”

    只要不反目成仇?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何当归有些气闷,听对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她猜他一定是彻底解开了穴道,不再受她的钳制了。果然,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大字型躺在地上,望着上方的夜空说:“你的小字是清逸,既然你叫我舟逝,那么礼尚往来,以后我就叫你清逸吧。清逸,我的条件跟被封住穴道时讲的一样,你陪王爷十天,我把何阜名下的所有家产都暗中转给你,如何?那些都是令堂给他的东西,你一定很想收回来吧。”

    何当归转动着手中的小瓶垂首考虑,一时不防,小瓶的瓶塞掉到地上,常诺立刻发现,那瓶塞不想她说得那么“紧”,而且里面盛得明显不是“洗颜水”,而是一种粉末状的药品,

    常诺抬手夺过小瓶看,又闻又尝了半晌,然后把瓶子还给何当归,问:“这是什么东西?尝起来甜甜的,原来你是在吓唬我,你根本没有洗颜水对吧?”

    何当归捡起地上的瓶塞盖回去,微微一笑道:“洗颜水我倒是有不少,可是不曾随身携带,没想到舟逝兄你这么好骗,一下子就上了我的当,不过我们好像也没有在你中招期间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吧。”她把药瓶收回袖笼中,开心地看向对方说,“至于你吃的这瓶药,是我新调配的一种疗效绝佳的壮阳散,我正发愁如何才能找个人帮我试试这药的药效如何,没想到舟逝你自己主动吃了,等过一段时日,你有了什么感想可以告诉我。”

    “壮、阳、药?!”常诺面具下的脸色变绿,“你一个小女儿家怎么随身携带壮阳药?为什么壮阳药的瓶子上写着什么‘滴滴香浓’的字样?”他虽然知道何当归开了一家卖壮阳药的全济堂,可是一见到这个清丽脱俗的少女本人,又有谁会把她和什么壮阳药联系在一起。可恶,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下豌豆粒大的一点药散,竟然不加阻止!这是对他方才那些不逊言行的回敬吗?

    何当归欣赏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瓶身上的字是青儿一时好玩写上去的,没想到只靠四个字,就引得舟逝你乱吃东西,真是抱歉。”她从袖中重新掏出药瓶,把整瓶药都塞进他的手中,安慰他说,“我这瓶是补益的壮阳药,不是上火的春药,吃一口两口也不是立刻就见效的,你不必如此排斥,这药送给你带回去慢慢吃吧,不过记得把食用后的效果记录下来捎给我,这瓶药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好了,旁的咱们也不必赘言了,我答应你陪宁王十天,可我要求这十天里你也必须在场,而且全程陪伴。”药瓶从袖中一收,一取,已然换成了另一瓶药,而对方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常诺手中握着盛着壮阳药的药瓶,像抓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别家小姐赠给的礼物,更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送礼能光明正大的送壮阳药……话说,他的样子看起来外强中干,需要吃壮阳药么……

    如此纠结了一会儿,他方问:“为什么要让我陪着你陪伴王爷?他不会喜欢的。”

    何当归耸肩:“他跟你一样有个坏毛病,喜欢点别人的穴道,然后摆出一副要为所欲为的架势吓唬人,而我一个小女子又不是咬人的狮子老虎,你们动不动就点穴让我很困扰。”

    常诺闻言考虑了一刻,保证道:“以后我不点你穴就是了,至于王爷那里,等他到了扬州之后我去跟他说说,让他不要点你穴道,也尽量守着男女大防,跟你保持一定距离的和谐相处,行不行?”

    何当归点头笑道:“舟逝你真是善解人意,那就先这么说定了。现在,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何阜的家产和他家里人的事,你能详细跟我讲讲吗?何阜他犯的不是普通的醉酒伤人案吗?再加上他是官身,应该不用判刑一年这么长吧?怎会丢了官职,又抄没了家产呢?”

    常诺娓娓道来:“何阜是在闹市中醉酒伤人,当时有两位御史大人正便服逛街,目睹了何阜的嚣张行径,立即感到深恶痛绝,回去后就双双上本参了何阜。你知道的,皇帝最恨贪官恶霸,而那何阜官职不大,官威却不小,在他的那个圈子里早就不得人心,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他的坏话,所以皇帝当场就给他加了五倍的刑罚,两个月的监禁变成一年,原本的官阶降级也变成了革职去官。”

    何当归问:“那家产呢?只有贪官才会被抄家,何阜入的是清水衙门,油水欠缺,他想贪也无从贪起吧?”

    常诺点点头:“一开始确实没人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皇帝虽然想要严处像何阜这样的不法官员,可也不能胡乱给人定罪名。僵持之间,锦衣卫的陆江北却突然拿出了何阜昔年盘剥下层小官吏的证据,让皇帝一下子有了抄没何阜家产的借口,水到渠成的办成了此事。”

    “陆大人?”何当归听到这个名字,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陆江北本人的面孔,而是朱权化名的宁渊扮成的六成像陆江北的脸。虽然有时候她去向高绝讨教武功,也能从他口中听到“陆江北”这个名字,可是毕竟已三年多不见,三年之前接触也寥寥,因此对他的印象已稍有模糊了。

    提起此事来,常诺也感觉有些奇怪,他略有裂痕的俊颜上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半自语地说着:“陆江北乃皇帝心腹,眼里瞄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吏的行为是否有过失,那何阜一个八品芝麻官,在偌大的京城中,像他这样的小官多如牛毛,而陆江北居然在三年前就盯上了他,把他的条条罪状都摸得一清二楚,真是不可思议。我猜,陆江北要么就是一个未卜先知的半仙,几年前就知道何阜的案子要闹到皇帝面前,要么……就是他与何阜私下里有仇怨,早就盘算着要办何阜,只是被两个御史抢了先,于是他就拿出手头的证据,顺水推舟了。”

    ...

23.第223章 小辣椒捅刀子

    [第6章第6卷]

    第229节第223章小辣椒捅刀子

    两年前的某天,就在段晓楼带着凌妙艺离开扬州回京不久后,何当归与廖青儿结伴去上学,一进书院就听见一班千金小姐正叽叽呱呱地议论着什么“亲生的爹不要她娘,也不要她,不知她娘当年做了什么有亏德行之事……”

    “不,我猜着那个何敬先也不是她的亲爹,否则何家为什么不要她……”

    “没错,她娘被打发回罗府后不久就又嫁人了,可见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我二姑在家里寡居十年了,每次一有人来给她说媒,她隔天就悬一回梁,她真是我们女子的典范……”

    何当归和廖青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何敬先”和“罗府”等关键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何当归只做听不见,在众人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中,如常地走进琴舍擦拭她的五弦琴。而廖青儿却压不住火气,跑去众人面前双手叉腰,舌战群儒,把说过何当归闲话的小姐们的鸡毛事抖落一地,甲小姐是小妾之女,母亲在夫家犯过偷盗罪,乙小姐给某公子递信被拒,蹲在河边偷哭,丙小姐,呃,某天上课放过一个屁……

    虽然廖青儿的斗鸡状模样暂时打压了众人的兴奋度,却也不能减慢流言传播的速度,而且“第一金枝身世之诟病”是多么诱人的话题,相比之下那些小姐们的糗事根本不够看。

    这个话题风一样在澄煦书院中吹开,并不断地被罗白琼等人添枝加叶,给众人提供新的谈资,廖青儿愤愤之余,誓要查出散播流言的源头在哪里,把那个阴暗的小人从阴沟里拽出来晒晒太阳。于是,她挂着个黑色披风自称“福尔摩斯”,扯上兴趣缺缺的何当归扮了个医生“华生”,不过此案没有尸体给“华生”检验,“福尔摩斯”的推理水准也欠缺,两人磕磕绊绊地查了几天,瞎猫撞上死耗子地抓住了几个书院中传不良小报的书童,然后,何当归一眼认出小报的原件用纸乃是京城文竹轩的青竹宣纸。

    两人刚得出结论,流言是从京城流过来,然后廖之远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扬州了。他向何当归道歉说,当初段晓楼看上她之后,他和陆江北就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世,并把相关的调查书信收藏于饮马镇的白沙山庄,后来,凌妙艺去山庄里住了几天,盗走了那些书信,才致使消息外泄。

    直到那时,何当归才知道那个最喜欢穿红衣、号称“小辣椒”和“谎话精”的凌妙艺是自己的表姐,而对方明知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还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何当归对这个结果不知该做何感想,而廖之远则塞给她一封陆江北的亲笔信就告辞了。

    那封信用凌乱的狂草写就,与何当归印象中温文尔雅的陆江北大不相符,信中说,对于擅自调查她的身世,并保管不善让消息外泄之事,他感到万分抱歉。只因当初在水商观中段少托他做媒,而他又把段少当成弟弟看待,因此就让探子进京城何府打探了她的身世。如今恶果已经造成,再怎么道歉也于事无补,不过他会设法补偿她,以表心中疚意。

    从那以后,何当归再没见过陆江北捎来书信,更没见过陆江北本人,渐渐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而且她也没太生陆江北或廖之远的气,毕竟他们不是散播流言的罪魁祸首,昔年还曾帮她找过非常重要的金锁。

    流言来得快,去的也快,连何当归自己都记不清是哪一天上学的时候,她失去了众人的注目礼,也没再出现在大家茶余课后的话题中,那件事就那样淡了下去。而此时,突然听见常诺提起陆江北,并跟她继父何阜的案子扯上了关系,让何当归不由得疑心,陆江北顺水推舟的踩了何阜一脚,莫非,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补偿”?

    无怪乎她会这样想,陆江北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又是“好好先生”的那一类,很难想象他本人会跟何阜有什么旧怨。既然陆江北曾调查过她的身世,自然很清楚她母亲跟何阜之间的往事——有钱的大家闺秀找上个穷小子,后来穷小子卷了钱跑了,大家闺秀伤心地去道观中避世去了。

    在这样的故事背景下,那穷小子何阜活脱脱就是个现世的陈世美,而陆江北认定,她也是恨何阜的,所以才会搜集何阜为官不良的各种罪证,叫何阜吃不了兜着走,以补偿当日泄露她身世之后给她带去的麻烦。

    身世没曝光之前,她含含糊糊地被认定为罗家的表小姐,外人只道是她父亲的身份不高,报不出响亮的名号,所以才报了外祖家的名号。身世曝光之后,众人抓得最多的痛脚,就是她母亲失节再嫁,以致她家教不好,以致她在男学子心中跌份儿为“可被包养的小妾”,总是对她纠缠不休。

    如此想来,陆江北确实给她惹来过一些麻烦,如今这样的补偿方法,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可是,何当归仍没大弄明白,问常诺:“既然何阜的家产已经没入官中,你怎么能暗中转给我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舟逝兄,你究竟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多少给我透个底吧,否则那银子我收得忐忑,而且那些犯法的事我断不敢做,我又没有我四妹妹那样的靠山,杀人放火都不怕。”

    常诺失笑道:“你不敢做犯法的事,却敢当着我的面对王爷不敬,我瞧着你胆子比我都大。放心吧,清逸妹妹,我会把此事做得不留痕迹,连天皇老子也查不到你头上来,而且你的靠山比罗白芍大多了,假以时日你就会知道,就算你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有个男人矢志不移地给撑着天堵窟窿。”

    “得了,你不必再无孔不入地为宁王说好话了,”何当归叹气,“看来你还不如我了解宁王,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他离了就过不下去,而且舟逝你真的太高看我了,似我这般平庸的女子,不但对宁王的功业没有帮助,还要扯他后腿,让他追悔莫及。”

    常诺面带柔色,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王爷不要求你为他做任何事,他只是想……”

    “我是顺风的帆还是逆流的水,假以时日你就能见分晓,”听不下去的何当归立刻打断了他的鬼话,他话里讲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朱权,听一百遍都不是,她气鼓鼓地问,“何阜的家产有多少?我给你们做十天的苦工,统共能挣多少银子?我对银子兴趣比较大。”

    “清逸妹妹你很缺银子花吗?”常诺歪头打量她,“不可能吧,且不说王爷赠你的那些‘定情信物’价值不下十万两银子,单是每年年底我附上的银票就有三千两,你为何坚决拒收那些银票呢?”

    何当归绷着唇角说:“我只挣我应得的银子,何阜的银子是从我娘那里骗走的,我能替我娘拿回一两是一两。至于宁王的那些礼物,我生恐搁在我院子里哪天碰坏了,将来偿还不起,所以全都存在齐宝钱庄的藏宝柜里,钥匙保管在我手中,每年五十六两的保管费,真是好贵,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负担一半。”

    常诺听了之后更在心中大呼,女人心,海底针,一个十一妹就够他头疼的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原则性极强的清逸妹妹,真是让他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样的坚持和强硬态度有什么意义。王爷为她捧上一座米山面山她不碰,却要去稻田里一粒一粒衔谷子,满口说着“我对银子兴趣比较大”,却又给人感觉她不为金银所动。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就跟他的十一妹一模一样,口中喊着肚子饿,等他风风火火给她做了一桌子饭菜,才发现她的饭量比麻雀还小,吃两口就停筷子了。

    常诺不明白,女人终其一生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就算她们不像男人那样直截了当,直奔主题,至少也不该绕得太远吧?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却给他一种云深雾绕,快要绕到天上去的感觉。他实在拧不过她,所以只好放弃“给王爷找女人”的主题,顺着她的思路走,算着她的鸡毛小账:“每年五十六两保管费,再加上清逸你来回的车马费,存完东西会口渴的茶水费,我就赔你个整数一百两吧,三年就是三百两,怎么样?”

    何当归微笑:“跟阔人谈买卖就是爽快,原本我不该占你便宜收这么多,不过有来有往,我相信这次绝对不是你我的最后一笔买卖,这一次我挣个开张彩头,下一次你光顾我的时候,我也给你一个好价钱。话说,何阜的家产到底是多少,你是不是还没查到眉目啊?”

    “两万两。”常诺回答道。

    “两万两?”何当归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又在找借口把宁王的银子塞给我?”

    两万两?!她和青儿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乎可以说风靡整个扬州,在壮阳和青楼领域都卷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风,赚了三年,才得了两万多两银子的红利。

    当初的本钱,除了她买香木棺的钱和老太太的传家宝“进献奖金”,还有青儿从廖家带出来的六千两多银票,再后来还加进了珍珠姐的一笔私房钱,有了这些本钱,再加上她和青儿强强联合的生意头脑,加上青儿做房地产生意的前世老豆的生意经,用最少的银子买到了最具发展潜力的几个好店址,生意做得如此大,才有了如今青儿的两万两身家、她的一万五千两身家和珍珠姐的八千两身家。

    而何阜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四年前去京城之前,从她母亲那里连哄带骗弄走近两千两银子,去京城做了个捞不到油水的闲官,才短短四年时间,怎么可能把两千两变成两万两?不可能,从各种意义上讲都不可能。

    “我真没骗你,那两万两都是何阜自己的家资,”常诺沉声道,“我让狱吏严刑拷问何阜,查问他银子的来源,他鬼哭狼嚎地反复说那些钱全是他夫人的嫁妆,还说他夫人是扬州的大家之女。虽然我不知你娘的嫁妆总共有多少,可是像我家那样的门第,在我姑姑出嫁时也只给她备了一万四千两的嫁妆,你娘怎可能大手笔的送人就送出两万两银子?两万两,在我们漕帮都不是可以随意拿出手的数目。”

    何当归抚着袖口的梅花,根据他话中的线索分析道:“舟逝你能随意进出京卫大牢,对狱吏发号施令,而且你出身的门第也比罗府高,却甘愿抛弃原有身份,跑到扬州来经商,这种创业精神委实令人佩服。”

    ...

24.第224章 史上第一贱男

    [第6章第6卷]

    第230节第224章史上第一贱男

    常诺这才想起,风扬的姑姑只有风九姑,是个孀居妇人,而他刚才口中的“在我姑姑出嫁时也只给她备了一万四千两的嫁妆”指的自然就是他真正的姑姑了,可恶,跟何当归这丫头打交道,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不知不觉间竟让她探走这么多底细,还好她不是他的敌人,否则他还要为是否杀她灭口而发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全然不知对方心中的想法,继续分析着:“加上舟逝你之前说的,你能上大殿上参加皇帝的设宴,可见你真的是个身份尊贵的豪门公子呢,”说着兀自松了一口气,“你洞悉了我那么多秘密,还在我身边埋钉子,还好我知道了你这点子底细,否则哪天不幸丧命,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阎王爷告状。”

    常诺敲一下她的脑袋:“我常骂小渊是个小老头,胡乱瞎操心到了杞人忧天的地步,今天我又见着个小老太太,就是你了!无缘无故的干嘛我杀你,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马上就要有两万两银子入袋了。”

    何当归揉着脑门,突然睁大眼睛说:“我知道了,何阜没有撒谎,那两万两就是我母亲的银子!他一定是偷走了我外祖父的古董四珍,所以他才会突然多了将近两万两银子,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恋地抛下仍持有几千两嫁妆的我娘,所以,他走之后的第四天,我娘会突然跪在我外祖父的灵位前大哭!因为何阜偷走了外祖父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而那些东西又是外祖父私下给她的,因此她不能找罗家人出头讨回东西,也不能报官,这该死的何阜,真是坏事做绝!”

    常诺奇怪:“什么古董四珍,竟然值两万两银子?”

    何当归解释道:“我是在外祖父给我的留书中读到的,他说那东西在我母亲处,让我以后可以用那古玉制的珍珑棋局研习棋艺,可我却从未见过母亲有那些东西,现在想来,原来是在我看到外祖父留书前,那代表着‘琴棋书画’的古董四珍已被何阜盗走了。四珍之中,‘琴’是三国焦尾琴,声如寒泉;‘棋’是北宋珍珑棋,棋盘五寸见方,通体用汪绿的翡翠雕成;‘书’乃文房四宝,最难得的是砚台和笔洗都是东坡之物;而‘画’是我外祖父临摹吴道子的画,惟妙惟肖,搞不好被何阜当成真迹,一并盗走了。”

    常诺蹙眉问:“那可怎么办?用不用我再传信去京城,让人到何阜口中敲打出点实情来?”

    何当归犹豫片刻,说:“我猜何阜一定是把东西拿去当铺当了,如此贵重之物,又当到了那般好价钱,必定是‘死当’无疑,拿银子也赎不出来了,再打何阜也没用。要怪就怪我外祖母识人不清吧,当初只见了何阜一面就相中了他这个女婿,才害的我娘第二次受伤,真是冤孽。”提起死去的外祖母,她的牙齿一阵发酸。

    常诺安慰她:“好在银子追回来了,有两万一千四百二十四两之多,再加上我的那三百两,共计两万一千七百二十四两银子,呵,丫头,你可比我所有的妹妹都有钱了。”

    何当归微晒道:“这还多亏我交到了公子你这般仗义的朋友,竟然一点佣金都不抽,直接就把银子转给我,如此有整有零的数目,莫非官府抄家的时候连一两银子都没给何家留下吗?对了,你知不知道,何阜的母亲、姐姐、姐夫和他的小妾们怎么样了?”

    常诺道:“只听说他一进大牢,他的小妾就抛下四岁的女儿跟一个下人跑了,而其他人的情况我倒没注意,”忽而薄唇扬起,又道,“如果清逸妹妹想知道的话就过几天去问王爷吧,他从京城那边过来,又那么上心你的事,肯定会把此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何当归着实无语,开什么玩笑,要是朱权能吃饱了撑的去打听何家那几位大婶的情况,她以后就跟他一个姓,再把名字倒过来写。

    此时,东方天际已然发白,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在这竹林中过了一整夜。

    常诺从袖笼中找出一块狗皮膏药,贴在脸上的裂痕处,又把脸转向何当归,问:“帮我瞧瞧,脸上的伤遮住了吗?我还要去见你家老太君,莫要穿帮了才好。”说着又整一整破破烂烂还沾满了泥巴的衣袍,苦笑道,“这样子见人也太难为情了,看来,我真要去罗大公子房里偷件衣服穿穿了。”

    “你还随身携带膏药,莫非你的面具经常弄坏?”何当归打趣他,“舟逝,莫非你经常被人打耳光?”

    常诺瞪她:“喂,方才你是故意的对吧?你什么时候发觉我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何当归走上通向外界的竹林小道,口中解释着:“在山洞中,你跟我面对面传功的时候,我就发现你面部的肌肤好得惊人,比女子的肌肤更细腻,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我疑心是火光不够亮,让我看走眼了,所以将此事丢在一旁不理。后来,在黑暗的山道中我差点跌倒,你就燃起了火折子,你近在咫尺的面孔被磷火之光映照得纤毫毕现,于是,我见到了最令我讶异的景象——你的脸上除了眉毛,竟然连一根细小的汗毛都见不着。”

    常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光滑无比。他记起曾经见过的道圣的各种扮相,每一种都完美无瑕,脸上的面具堪称艺术品,汗毛和胡须看上去全是从里面长出来的,再锐利的眼光都瞧不出破绽。唉,看来他与道圣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点。

    两人并排往竹林外走去,何当归继续道:“此时,联想到柏炀柏跟你也有交情,我便猜你也学了他的易容术,戴了一张假面。而你的言行举止又确确实实是我认识了三年的风扬,所以我又猜,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风扬这个人,有的只是一个戴着风扬面具的神秘男人。我猜得不错吧,舟逝?”

    常诺点头微笑道:“你虽然很聪明,却不够明智,你把这些话讲与我听,难道不怕我对你动杀机吗?”

    何当归拍着胸口白他一眼:“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实在够吓人,咱们再来个‘约法三章’的第四条吧,哪一天到了你不得不杀我的时候,拜托你把事情办得利索一点,不要雷声大雨点小,还没把我杀死,就先把我吓个半死。”深呼吸一口竹林中带着雾气的晨风,她叹道,“真是个糟糕的夜晚,跟你在一起受到诸多惊吓,还看到了那一地的人骨头,这两天我只怕又要噩梦缠身了。”

    提起那几十块下颌骨,常诺也是心有余悸:“没想到你们罗府还藏有如此可怕之物,别说是丫头你,连我这两天睡觉都要挑白天睡了。清逸,你们罗府潜伏着如此一号凶星,把你放在这里我真的很担心,反正我天亮之后就要用风家小姐的名义约你去风府做客,不如你今天早晨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的别院里还有惊喜给你备着呢,保证你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回罗府来了。”

    “你的惊喜通常都是惊吓,这一点我早有领教,”何当归一边低头看路,一边辞道,“我说了,过年这几天我走不开,就算要去给宁王伺候笔墨也要过了这几日,而且我不打算在你们那里留宿,晚上还是回罗府住。至于那些人骨头,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却突然联想起三年前的一桩灭门案,当时,只因那宗案子太过血腥,所以官府对外隐瞒了不少真情,我也是后来拜访大表兄的时候听说的。”

    常诺放缓脚步,等待走路较慢的何当归,他低头看向她:“你说的是三年前的那一宗女子奸杀案?死的全部都是罗白前养在府外的妾室和子女的那起案子?此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何当归幽幽道:“听说女子的下颌形状略圆,而男子的则偏方,也更宽厚一点,舟逝你方才没注意到吗,那些山洞中的下颌骨无一例外的呈半圆形,边缘却很薄。”

    常诺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你是说……那些全都是……”

    何当归点头:“三年前那宗案子发生之后,我听说大表兄经常被梦魇缠身,在睡梦中惊叫着醒过来,而白日又精神恍惚,茶饭不思。我担心再如此下去,竹哥儿会幼年丧父,因此就去探望大表兄的病情,结果发现他三脉抠涩,乃是极严重的心病,在我反复追问之下,他终于道出了埋藏于心间的黑暗记忆。原来,那一日他听闻了他那些女人发生意外,就要进院子一探究竟,可是院门口守着几个官府的衙役,死活都不让他进。他一怒之下就打倒那几人冲了进去,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那些衙役为何要阻拦于他,更加明白了,官府为何不给那些女子棺椁成殓,而是下命令一把火连人带院子一起烧掉,权当做集体火化了。”

    听到这里,常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官府对于无人认领的尸身,一律都是选择送往义庄,等待死者的亲人来领取或祭拜死者。但是,假如尸体不完整,或者,只有一部分尸体,那么为了早点平息死无全尸者的怨气,通常都是选择火化,寓意着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从头开始。

    何当归沉默片刻说:“大表兄告诉我,他进院之后,发现那些女子的脸上……全都没有下巴和眼睛,而且在现场找不到那些被取走的部位,也就是说,凶手奸杀所有女子后,挨个儿取走了她们的下巴和眼睛,还带走作为留念。他一直收藏着那些东西,直到最近路经过罗府,一时兴起,就把他的‘收藏品’放进了他昔日曾住过的山洞里。”

    常诺闻言,立刻激烈地反驳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小渊怎么可能是凶手!他已经三年没来过扬州了,如今更是人在京城,绝对没再来过那山洞,否则你的人偶怎么还在那里放着!而且据我所知,他从来都不打女人,更不可能杀害那么多女子了!你对他的误解太深了!”

    “哦?”何当归嗤笑了一声,“朱权从来不打女人?你怎么知道的,他打女人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打吧!”

    呵呵,她上一世死之前的那几个月,最有印象的事就是朱权对她的那当胸一脚。当时,她吐血飞出了几丈,又撑着地面爬起来,嘶声对他说,我不恨周菁兰,不恨徐四娘,也不恨谢巧凤,她们的心思我懂……朱权,你知道么,我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好恨,我好悔,为你卖命十几年,为你失去一双儿女,换来的就是你这一脚!而朱权则二话不说,让人用热炭把她的嗓子烧坏,再扔进深秋的酷寒水牢中浸泡至死。

    常诺双眼凸出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从不打女人,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你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所以为了不被你讨厌,他这三年从来都不打女人!”

    ...

25.第225章 王母娘娘附身

    [第6章第6卷]

    第231节第225章王母娘娘附身

    何当归的表情仿佛突然见到了鬼,对着常诺的脸大吼大叫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抑或是天上的神仙全都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你是信口胡说的对吧,我何年何月跟他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跟他讲过这样的话!”

    常诺不明白一向性情平和的何当归为什么突然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诧异道:“他亲口跟我说的还有假么,丫头你不要再误会他了,他绝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么凶残的事情来,我敢以项上人头打包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冷冷地说:“我从来都没有‘误会’他,反而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罗家的围墙虽然高,可是却挡不住会翻墙的武林高手,而且这样的高手不止舟逝你和宁王,还有其他欣赏这片苦竹林和林中山洞的高手,比如三年前那个戴面具的刺客。不知你听宁王和明月提过没有,那刺客在罗府住了多日,从他住进来之后,苦竹林就发生了乌鸦案和僵尸案,而且有人曾亲眼目睹他吸完人血之后,往苦竹林的方向飞去,所以我曾推测,那时候他就藏身于竹林山洞中疗伤。”

    常诺恍然道:“你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戴面具的刺客做下的?”他就说嘛,像小渊那样挑剔的人,怎么可能去碰别人的小妾,原来是他误会了。

    何当归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道:“如此变态残忍的杀人手法,普通人就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都做不出来,何况我从大表兄处问得很明白,他从来没有与人结过这样的仇怨,所以,那凶手绝对是个性情扭曲到极点的人。此类人,我生平仅见也不过寥寥两三人,而那面具刺客虽然修炼邪功,可是言行谈吐还算是个正常人,当日掳劫我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凶狠,所以他会不会做出拆卸死人下巴、剖腹取婴的事,还要画一个问号。之前我所说的那些也都是我的一点猜测,没有任何凭据,舟逝,我问你,宁王究竟何时亲口跟你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她双目死死锁住了他的眼睛,不要吓她,千万不要吓她,朱权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上一世的记忆,难道在他的脑中复活了吗?他究竟记起了多少,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杀死她这个来自前世的讨债者?

    “好像两年前吧,有天晚上我们一起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当时快睡着了,记得也不真切。”常诺做了个深呼吸,催促何当归说,“走快点,难怪都说这片苦竹林闹鬼,如今我也觉得有点邪门了,心头毛毛的简直一刻都呆不下去。走,咱们用轻功跑出去,清逸你哪儿也别去了,直接跟我离开罗府,去别院等王爷驾临。”

    何当归闻言气得够呛:“合着你跟我攀交情攀了半日,又说什么尊重我的意思,最后还是要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常诺连忙安抚她:“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且王爷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到扬州,若是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他会高兴得疯掉的!我绝对尊重你想留在罗府祭祖的心情,等到正式祭祖的那天,我亲自送你回来参加,行不行?”

    何当归指了指自己红通通的眼睛,说:“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得了一种不洗温泉就会死翘翘的病,每天只要不洗我房里的温泉水,我的眼睛就会变得通红,过一会儿我的鼻子、耳朵和眼睛都会一直出血,最后血尽而亡,舟逝,你的别院中有温暖舒适的温泉水吗?”

    有了上次的经验,常诺再也不上她的当了,嗤笑道:“丫头,我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你的那些小把戏,只能在我这里得逞一次,以后都休想再骗到我……”

    这样说着,他骤然间虎目大睁,话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眼前的绝色少女突然一边走路,一边七窍流血了——而且她还一边流血,一边像常人般说着话:“还是后日吧,等后日中午,你再以风家小姐的名义接我走,而这两日你设法去寻一个可以稳定取到温泉水的泉眼,喏,你看到了,我没骗你吧。”她侧过头,把她惊悚的美丽面容展示给他看,“只要一天不泡温泉,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有时候还会发疯乱咬人,你总不想我把宁王给咬伤吧?”

    常诺受到惊吓之余,蹙眉道:“什么都别说了,我先送你回桃夭院去泡温泉!”这究竟是什么怪病,他竟闻所未闻!

    何当归流着血谢绝道:“可是,我还有点儿事没做完,哪有闲情洗澡呢?舟逝你先走吧,过两日再来接我,也给我一些打扮自己的时间,三年不见,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他,你说是吧。”她每说一句话,口中就溢出一点鲜血,看起来分外怖人。

    常诺看得大为焦急,匆匆问道:“你要做什么事?我替你做好了,你立刻回去泡温泉治病吧,等你的病况缓解之后,我就带你去看一位神医,他的医术与你家老太爷在伯仲之间,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第二人了。”

    何当归闻言,好奇之余不禁腹诽道,好像我才是当世第一人吧,那神医排在老太爷之后,应该算是第三人才对。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被形容为能跟老太爷那种古董级的神医并驾齐驱?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问出口:“你说的那位神医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医术及得上老太爷的神医?”

    “他是钦天监监正齐玄余,”常诺简略地介绍道,“道行高深,早年师从茅山老道,星相医卜无一不精,而且医术更是独树一帜,与寻常大夫医病的方法大相径庭,你见了他之后自然明白。只因他很少为人治病,所以他的医名就没传开——清逸,大事不妙了,你的样子看上去太糟糕了,这时候天刚蒙蒙亮,谁见了你都要被吓掉一条魂,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事?就让我代劳吧,你还不放心我吗?”

    何当归闻言,掰着手指数道:“第一,你先去正堂放一把火,把里面一地的粉末统统烧个精光打溜,不要让别人看见你放火。第二,你袖中的那瓶壮阳药,已被我换成了花青粉,这种粉末沾一点儿,脸上就会脱皮,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长好新皮,你去把这药粉洒在我二舅和二舅母共用的东西上,等他们沾上了,你再将那东西盗走扔掉,这样他们沾过我的‘毒石粉’留一点后遗症,也好间接证明我的清白。第三,你趴到我二舅妾室花姨娘的房顶上监视一会儿,看看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打探清楚后你直接去找小游,把答案告诉他就行了,不要来打扰我泡温泉。第四……”

    听到这里,常诺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喂,你是一早就打算利用我为你做事了对吧?你竟然偷换了给我的壮阳药,你什么时候换的?”

    “干嘛说利用那么严重?”何当归流着血泪微笑道,“不过一点举手之劳,何况我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让你帮我两个小忙也是合情合理。至于壮阳药,假如你喜欢,下次我多送你两瓶补身。嗯,我的第四件事是,你去跟老太太下请帖的时候,顺便跟她解释一下咱们俩的关系,是义兄妹而非情人,让她千万不要找风夫人乱谈亲事。你不知道,昨晚柏炀柏扮成你在罗府惹出一大堆麻烦,既然你那么崇拜他,就当是替他扫尾巴吧。”

    常诺觉得自己一晚上都被何当归这丫头耍得团团转,不由得义愤之极,可是看她那副七窍流血的惨烈样子,又生出一些歉意,于是他嘱咐了她多多保重,就按照她的吩咐跑去为她和道圣昨晚闹出的那些事情善后了。常诺心道,反正她三年前就被王爷预订下了,早晚要做他的王妃,也算是他的半个主子,偶尔听她一回吩咐也没什么。

    哄走了常诺之后,何当归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晚上的高度紧张和激烈情绪,严重透支了她的体力,不过由于从那个戴风扬面具的男人那里收来了大量的真气,所以此刻她感觉血脉贲张。按着三年前那次七窍流血的经验,她用银针封住了身上的几处穴道,造成了跟那次倒在宁王面前的情况差不多的效果,顺利骗到了那个戴风扬面具的男人。好险,她差一点就被他掳劫了,在不能通知任何人,向任何人求助之前!

    解开自己的穴道,又擦净脸上的血迹之后,她悄悄避开已经起床,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开始一天劳作的人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桃夭院。此时院中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般,不过何当归走近自己闺房的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人的呼吸声,她把门戳开一条缝隙,看清里面的人是蝉衣,方松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又把门仔细掩好。

    不等蝉衣对她一身血衣、灰头土脸的样子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何当归把左手食指竖成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没受一点点伤,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告诉你,快给我倒洗澡水去,好蝉衣!”

    可是蝉衣却奔上来抓着何当归的手,上火地说道:“出事了小姐,刚才我见到槐花,她说马神婆自称王母娘娘附了她的身,信她就能治百病!我们都知道她是冒牌的神婆,可是卢知州却相信了她的话,现在怎么办啊,我好担心大师姐,她本来大龄怀孕就很危险,快想想办法吧,小姐!”

    何当归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开口问:“槐花?你说的是哪个槐花?”

    蝉衣顿足道:“槐花就是槐花,小姐你撞坏脑袋啦,才三个月不见你就把她给忘了,她不是去照顾怀孕的大师姐了吗?”

    何当归试探性地问:“你能确定那个人是槐花?她的声音是槐花的声音吗?”

    蝉衣气得原地大跳脚:“都什么时候了,小姐你还在这里开玩笑,”说着她咬牙狠心道,“我实话跟你招了吧,那个马神婆不是别人,而是我师父太善!她这次找上我大师姐,还带来了大师姐从前的丈夫一家人,我师父她准没打什么好主意!小姐怎么办,大师姐全靠你了,你边洗澡边帮她想想办法吧!”

    ...

26.第226章 温泉水滑沐浴

    [第6章第6卷]

    第232节第226章温泉水滑沐浴

    “太善,她改行做神婆了?槐花跟你说的?”何当归解下自己的披风和外裙掷于地上,快速走进内室的淋洒间,从火炉上煨的热水中舀出一瓢洗手洗脸,稍稍洗去了些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血腥气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蝉衣像大力士一般从房外拎来两桶凉水,呼一口气说:“其实吧,两年多前的一天,我出角门去药堂给你送饭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叫花婆子,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扑上来大叫‘真静!真静!’我一看她不是别人,而是我师父太善,我很奇怪她为什么变成了叫花子,她说是怀冬那忘恩负义的人害了她,再问别的她就不肯多说了。”

    何当归以最快的速度宽衣解带,先用温水简单冲洗了一遍身子,然后走进浴池中,拨开浴池与温泉池之间的小水闸,一面点头示意蝉衣往浴池中加冷水,一面问:“你碰见过太善,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她跑到罗府的角门上做什么?要饭吗?”

    蝉衣根据温泉水流入的速度,抬桶缓缓往浴池中注入凉水。她期期艾艾地开口说:“小姐,当时我把你发给我的银子全送了她,一共是三十二两,你不会怪我吧?”

    去年初春,扬州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地震,等地震过去后,桃夭院的后院中裂开了一道地缝,缝隙中烟雾蒸腾,渐渐形成一口小型的温泉眼。罗府本来就有三口温泉眼,不过都是第二等的甘玖温泉,桃夭院新形成的这一口却是第一等的朱砂温泉,汤色呈奶白色,有道是,“鲁山皇女汤,可以熟米,饮之愈百病,道士清身沐浴,一日三次,四十日后,身中百病愈”。

    罗府中人人艳羡于桃夭院的朱砂泉,只是这口泉出水极小,每日只能攒得两三桶,所以想分一杯羹也无从分起。董氏闻讯后更是火冒三丈,这几年来,老太太一直把她的那口甘玖泉的水独独往一个桃夭院送,董氏就已经够窝火的了,现在连老天爷也偏心,不偏不倚长眼睛一般,往何当归的闺房之后打了一口温泉眼。听说那口朱砂泉之水与开水无异,桃夭院经常舀了泉水煮火锅、煮汤圆、煮茶叶蛋,董氏又不由暗骂他们那群人太浪费。

    “三十二两银子送给太善?”何当归挑眉,“这也太浪费了,依我看,给她三两都多。”看着羞赧垂头的蝉衣,她叹气道,“真是傻丫头,那个太善可不是你的什么师父,当年她是对你父母放高利贷,又把你骗去道观当童工,她非但不是你的师长,还是你的仇人!喂,抬起头来,听清我的话没有,这次我不怪你了,下次你可不许瞒着我偷偷送银子给她了。咱们把银子送给真正的乞丐和穷人,还能积个福荫,给了太善那种人,只能助她继续为恶。”

    “不是,”蝉衣面颊红红地斜了一下眼角,嗫嚅说,“小姐你生得太好看了,我都不好意思看你了,你……比天上的仙女都好看……”

    何当归笑责道:“说什么胡话,跟你说正经的呢,以后你见到太善,离她远一点,小心她把你拐带走了!”此时,浴池中的水渐渐注满,

    蝉衣嘟嘴:“喂小姐,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老拿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本来我看到师父她样子落魄,心中不忍就把我的荷包和打算给你送去的一提篮饭菜都给了她,谁知师父一瞧荷包中只有几两碎银,张口便嫌少,问我还有没有。我一见她这样贪心,心中也略有不悦,我虽然攒了一些银子,可是还等着有空时送回家里去呢,师父她昔年为人刻薄,待我们所有徒弟连下人都不如,还那般贪心不足。于是,我就把脸一板,告诉她我只那些银子。”

    何当归用手指沾一些青儿送她的洗面盐匀面,问:“那她后来怎么从你那里敲走的三十两银子呢?”

    蝉衣解释道:“前些年,四小姐不是把道观烧了么,连观主太息都受到惊吓,不久就病死了,而众道姑们接了罗家发的银子各奔东西了,水商观也就败了。我听说,当时四小姐把厨房里的油偷出来泼了一地,所以失火时火势奇大,观中财物没抢出一点,去抢救财物的几个姑子也烧死了。被烧毁的东西中最贵重的,就是山下百亩良田的田契,没了田契,那些田虽然不是立刻就变成租户的田,可只要连续种上三年,就能去官府申请占田了。”

    “没错,无田契的土地可以算做‘荒地’,按照土地开垦条例,的确可以在种上三年之后占为己有。”何当归掬一把热水,拍打在面颊上,热气在室内蒸腾。

    蝉衣苦着脸说:“我家里也种着道观的四亩田,于是,师父就拿出这个来说事儿,指责我家占了道观的大便宜,直摇头骂我没良心,说一看我的穿着就知道我如今过的是上等人的日子,在她面前哭什么穷,又说把我从个小娃娃养成大姑娘,花了她好多钱。我辩不过她,想到当时的良田市价在八两银子左右,四亩田就是三十二两,所以又折回来拿了银子,加上之前给她的碎银,总共凑齐了三十二两银子给她,只当是我家买下了道观的那几块地。师父她拿了银子和装着饭菜的提篮就走掉了,我也不曾再见过她,直到今天傍晚,槐花急急火火地来找我,说是有个马神婆去卢府跳大神,而她定睛一看,分明就是师父太善!”

    何当归撩起一朵水花,摇头叹气道:“要不我怎么说你傻,你居然拿银子跟太善买地?你上了她的当了,蝉衣!就算你要买地,也该揣着银子去官府的田亩司,以买荒地的价格,每亩地二两银子的均价购买,前手交钱,后手拿到地契,那些田就是你家的了。那个太善不只没有田契,而且我听人说,她早就不是水商观的人了——早在失火前的几个月,她就因为私通男人,触犯观规,被太息逐出道观去了!你跟她买的哪门子农田?”

    “师父……私通男人,还上门诈骗……骗走我攒了一年多的工钱?”蝉衣呆愣愣地拎着空水桶,消化着这个惊人的讯息。

    瞧她这样,何当归忍不住安慰她:“别悔青肠子了,太善骗走的那些钱,我回头补给你,不过你以后真的要学机灵一点了。她从你这里得银子得的容易,以后保不齐还要来骗你,你瞧,她现在不是找上珍珠姐了吗?跳大神好巧不巧地跳到她家里去,还带上了珍珠姐从前夫家的人,看来太善真是有备而来啊。”

    “我自己犯傻被骗走了银子,却来小姐你这里找补,这算怎么个说的,”蝉衣把脸皱成包子状,“原本我的工钱就赶上府里一个主事的管事多了,还都是你自掏腰包给我的。”她现在的确是悔青了肠子,就算不为那些银子,单试想一下,师父会摇身一变,成了方圆几里有名的神婆,全都是靠那些银子起的家,如今还跑去破坏大师姐和她夫君卢知州的夫妻关系了,她更是悔不当初。

    何当归微笑:“你家小姐我彻夜不归,不过却赚了一大票银子回来,别说只养一个傻蝉衣,就是十个二十个,我也养得轻轻松松。你再跟我讲讲,槐花她是怎么说的?”

    蝉衣蹲下身子,用指尖点着水花,汇报道:“大师姐怀着孕,本来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大夫说她的胎息弱一些,不过表面上看起来跟一般的孕妇也没什么两样,前几次槐花回来都说大师姐很好,但今天槐花来找我时,却告诉我说大师姐从昨天就开始发烧,渐渐就一睡不醒了。每次槐花拍打她的面颊,生生将她拍醒,大师姐都是坐起来喝杯水就又睡着了,如此反复几次,就怎么拍也拍不醒了。”

    何当归蹙眉:“发烧?还嗜睡?是突然间出现这种症状的吗?”

    蝉衣点头:“据说是白天还请了大街上的散戏班子,听了两出戏,大师姐赏了那个班主两吊钱,可转身的工夫,她整个人就栽倒了,把那个班主吓了一大跳!”

    “那个戏班子呢,扣留了吗?”何当归听得觉着不对劲,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走掉了。”

    “走掉了?”何当归沉思片刻道,“嗯,你继续说吧,太善怎么找上的卢府?她露出真面目了吗?”

    蝉衣摊摊手说:“大师姐变成那样子,最着急的当然就是卢知州了,他请了一大帮大夫去看,可没有一个人能瞧出问题,不像是急病,也不似染了风寒。后来有个大夫说,发病发得这样急,保不齐是时疫吧,听说北直隶那边的几个村子都有人感染了时疫,症状也类似。”

    何当归摇头否决:“千山万水的阻隔,时疫怎么可能飞进知州府邸?珍珠姐在孕中,卢知州百般呵护,怎么会让她沾到脏东西?而且北直隶的时疫我不光知道,前些日子还托人取了病邪样本来看,发现是一种热病,感染的人多有红疹,珍珠姐身上可起疹子了吗?”

    “这倒没听槐花说起,”蝉衣揪着衣角,焦心地说,“自从听说了大师姐感染的有可能是时疫,卢知州整个人六神无主,又跑出去寻名医良方去了,三清堂也去了几次,可马吴两位神医今天都不坐堂,他就病急乱投医,带回家一个神婆,还有一群脸上画着鬼符的道士道姑,说要把邪神给跳走。那个神婆自然就是我师父了,她是半路出家的道姑,从前出家前她俗家姓马,如今就被人称为马神婆,在北大街那边是小有名气的神婆,很多人都说王母娘娘附了她的身,信她就能治百病。”

    何当归一边听着,一边整个人沉没进水中,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渐渐过惯了平和日子的她一时适应不过来。她把整颗头都浸在水中,感觉脑中过满的思绪,全都扩散出来,溶解在温热而包容的泉水中。

    她顿时觉得全身舒畅,心中道,其实,她也不算是欺骗舟逝,温泉水果然能治她的病呢,她好像得了一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病。

    而蝉衣没发觉到她家小姐的困倦和疲累,还在忠实地做着汇报:“最糟糕的是,蓟老夫人听说大师姐得的是时疫,二话不说就把大师姐住的院子给隔离了,除了槐花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守卫放行,其他的人,就连卢知州都不能放行。也就是说,大师姐他们夫妻现在被蓟老夫人分开了,连面都见不着了!”

    ...

27.第227章 女人怀孕易伤

    [第6章第6卷]

    第233节第227章女人怀孕易伤

    何当归像美人鱼一样,忽而从水面下跃出,在水幕之中眯眼看向蝉衣,问:“蓟老夫人是什么人?卢知州不是父母双亡,也没娶过别的女人吗?”什么时候卢府中又多出了这么一号能发号施令的人物,连卢知州都得听她的,不能见怀孕中的妻子?

    蝉衣解释道:“我也是今天刚听槐花说的,卢知州虽没有父母,可他的老家却有一个寡居的姑姑蓟老夫人,带着个十六岁的女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蓟老夫人在他们老家也是有田有产,衣食无忧的贵妇,一个多月前,卢府里就收到她的家书,说听闻侄媳妇怀了孕,要来扬州探亲,照看照看卢家的这一脉子息。可是几天后,蓟老夫人她们母女到卢府做客,隔天就夺了大师姐主理家事的权力,而且喧宾夺主,夺得很不客气。”

    正闭目养神的何当归睁开眼:“卢知州怎么说?”

    “没怎么说,听槐花话里的意思,似乎那卢知州是个不通家事的二愣子,早年没有妻妾的时候,他连管家和厨子都没有,吃饭时都穿着件紫红官袍挤路边摊,人家都把他当成个穿戏服的戏子,他也只笑一笑不争辩。”蝉衣拿起浴巾,绕道何当归身后给她擦背,娓娓道,“大师姐嫁给他之后,把卢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过得舒适,就更撒手不理家事,什么都交给大师姐管了。而蓟老夫人一来到就夺了当家钥匙,话语中的意思,是说大师姐出身低,突然走大运当上了官太太,难免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因此她老人家要管几天家,做出个榜样来给大师姐瞧瞧。”

    何当归也用一条鱼鳞巾擦洗着胸口,笑得双肩微微颤抖:“这位老太太有点意思,一只母鸡管到鸭子窝里来了,她既然看重卢家的血脉,又怎么会专门挑侄媳妇怀孕的时候让她心里不痛快?珍珠姐虽然是一个豁达宽容的人,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尤其怀孕中的女人更比往日脆弱,受点子委屈就立刻在心里埋下种子,绝对不利于安养胎息。”这一点何当归是最有经验的,再想得开的人,也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蝉衣把青茶盐均匀地涂在她的雪背上,又在其上涂了一层果蜜,用轻柔的手法为她按摩,然后郁郁地说道:“小姐你讲得一点不错,槐花说了,当时大师姐心中立刻就有些憋闷,连嘴唇都发白了,可一想到这蓟老夫人是她夫君唯一的长辈,况且对方也是有家业的人,能在卢府住多久呢?最多过完年就该走了吧。于是,大师姐忍下了这口气,安心在自己房中将养着。”

    “先避其锋锐,再以不变应万变,很明智的做法,”何当归用脚背拍打着水花,突然问,“那个戏班子是谁请到府里的?唱的是什么戏?”

    蝉衣回忆道:“戏班子……好像是蓟老夫人请到府里去的吧,至于唱了什么戏目,槐花就没提起了,她来得急走得更急,就是专门来向小姐你求助的。她说,她瞧着大师姐虽则一直昏睡不醒,倒也没什么大毛病,肚里的孩子也安分,可是,如今不安分的人,一个是府外的马神婆,另一个就是府里的蓟老夫人!”

    何当归略有不解:“怪哉,那太善联合了珍珠姐的前夫闹事,无非为了敲诈银子,那蓟老夫人就算看不惯珍珠姐的出身,也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啊。”

    蝉衣为何当归洗好了背,又拔下簪子,打散她的发髻,用宽齿的梳子给她梳洗头发。

    关于太善的事,蝉衣提起来就上火:“师父从我这里骗走了三十多两银子,哪怕做个茶水小买卖,后半生都有着落了,可她又跑去骗人。我猜着,她早就听说大师姐成了知州夫人,所以一早就跟大师姐的前夫约好了等待时机,上门敲诈,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接上头的。怪只怪大师姐当年那一场官司打得太招摇,镇江和扬州这边没有不知道的,唉,如今再说这些也太晚了,听槐花的口气是,现在连卢知州和大师姐他们之间都产生了点误会,槐花很怕这两个人会出什么问题,让外人得了逞。”

    这时,外间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何当归蹲进水中,示意蝉衣去应门。蝉衣放下淋洒间的帘子走出去,开门后跟外面的人一通嘀嘀咕咕,少顷,她回来说:“老太太那边遣人来说,家里将有贵客临门,对方已下了帖子,说今天不来就明天来,让小姐你也做好准备,等家里设宴的时候去陪个座。我问了来报信的人贵客是谁,可她说她也不知,只是看到老太太脸上乐呵呵的,仿佛出了什么喜事一般。”

    何当归暂时也懒得考虑更多,只说:“希望不是今天来客,我今天只想睡觉。”忽而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姝琴呢?关家二公子来没来过咱们桃夭院?”

    “姝琴?哦,差点忘了跟你汇报了,”蝉衣掩口笑道,“昨晚关二公子突然跑进咱们院里来,四下找着什么,然后看到了林子里正在收集落花的姝琴,上去抱起她就亲……亲嘴……我和我旁边站的几个人都惊呆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手拉手的离开了。”

    何当归扬眉:“姝琴走掉了?她什么话都没留下?”

    蝉衣点头:“因为小姐你曾说过,那姝琴在咱们院子里是个特别的人,不用她干任何活儿,而且去留自由,放任自流,所以我也没上去问,就那么干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了,而且我瞧着,那两个人眼神中还有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奇怪啊,姝琴什么时候跟关二公子好上的?往日那个关二公子来桃夭院,找的可都是小姐你啊。”

    何当归嗤笑道:“听你的形容,他们俩就是苦恋多年却不能相见的牛郎织女,而我大约就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王母娘娘,要不是我今晚成了关墨眼中的‘死人’,他还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放在我院子里养着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更奇的事还有呢,”蝉衣接着方才的话说,“卢知州不是带了马神婆和几个道士道姑,去大师姐房里跳大神吗?卢知州被蓟老夫人拦着不让进,于是马神婆和道士道姑自发跑到大师姐床前跳了一通,等他们走了之后,大师姐居然立马睁开了眼睛,全身发抖地跟槐花说,那些道士道姑中有她从前的丈夫、小叔子和小姑子,说完就又睡过去了。小姐你看,他们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变装后跑到大师姐的跟前?大师姐的前夫来找她,卢知州会不会因此跟她闹什么矛盾?”

    何当归的肌肤已浸泡成粉红色,又涤了几下长发,她就踩着台阶上来,披上一件寝衣向内室走去。往绣榻上一坐,她边轻擦发梢的水,边质疑道:“当年的‘告夫案’就是卢知州本人审理的,珍珠姐跟她前夫的情况,卢知州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介意,从一开始就不会娶珍珠姐了。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珍珠姐和槐花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卢知州,把那几个跳梁小丑给扣押下来呀。”

    蝉衣用力地摇了两下头说:“问题就是现在家里多出了个蓟老夫人,让大师姐三缄其口啊,当初卢知州怕老家的姑母和其他远亲有什么不好的说辞,就没跟他们提到大师姐曾嫁过人的事,只说她是个商人之女,殷实之家的小姐。而且大师姐瞒着蓟老夫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蓟老夫人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也就是卢知州的表妹,闺名樱桃,这位樱桃小姐也跟着她娘住进了卢府,反正是跟卢知州有点牵扯不清的意思,让大师姐心中起了疙瘩。加上这一个月来,她心中一直都有点憋气,有什么事渐渐也不爱跟卢知州商量了,不少话都只跟槐花一个人说,槐花也无力给她出什么好主意。”

    何当归卧倒在绣榻上半眯了眼,头发未干是不宜躺下的,不过这个姿势可以让她更好地思考。

    当初看到卢知州对珍珠姐的深情,不在段晓楼对自己的那份心意之下,她还以为似卢知州那样痴愚的人是永远不会改变心意的。跟青儿一起撮合了他们之后,这两人神仙眷侣一般的逍遥日子,让她和青儿都看到了希望,觉得世间自有真情在,坚贞的爱情可以冲破世俗的阻碍,开出别样美的一树花藤。可是没想到,这样完美的一对伴侣,这样的不渝真情,也在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中低下了高贵的头。

    珍珠姐昔年第一次嫁人后的遭遇,跟自己母亲上一世在青州被何阜一家陷害的经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夫家为了夺走她们价值不菲的嫁妆,而设了局陷害她们。不同的是,母亲被斗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的竖起了白旗,而珍珠姐却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虽然她读书不多,却能在满腹冤屈的时候不平则鸣,堂堂正正地拿回了她应得的东西,也让她前夫一家的丑陋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何当归心道,她上一世在道观听闻珍珠姐的告夫经历,当时还未觉得怎样,可是几年之后,等母亲也遇上了同样的事却变得那样惨,自己就忍不住在心中把珍珠姐假想成母亲,想着要是母亲是珍珠姐那样的人该有多好,很多的不幸都可以避免。要是自己有一个珍珠姐那样性子的母亲,或许从小到大都能在母亲的荫庇之下长大吧,那种坚强的慈母的爱,是她一生中最向往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那般欣赏珍珠姐,把她树为偶像和明灯。

    而珍珠姐的坚强也博得了卢知州的欣赏和爱慕,当初,珍珠姐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或许也意识到了倘若两人真的在一起,可能就会出现今日这样的问题,因此她选择了逃避。她逃避追求者,卢知州求而不得,爱慕不止没被浇灭,反而烧成了更炽烈的执念,年近三十都不娶妻妾不生子,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着一个他梦中的女子。

    或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让他们这么不容易的又遇上了,这么曲折的做了夫妻。难道是人性使然,得到之后就会变得不珍惜了么,连犟牛脾气的卢知州都不能免俗,有了珍珠姐,有了他和她二人的家,还想有个十六岁的表妹。

    何当归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珍珠姐今年是三十二岁,正好是那位樱桃小姐的两倍啊。卢知州错过了她最好的年华。

    ...

28.第228章 小姐一帘幽梦

    [第6章第6卷]

    第234节第228章小姐一帘幽梦

    当初珍珠跟卢知州成亲前,何当归和廖青儿去探望她,打趣她问,有没有跟卢知州在婚书上约定,不能再娶别的女人,一生一代一双人?

    珍珠微笑道,男人和家庭都是用心经营的,而不是用一纸约定束缚住的,从前她不懂这个道理,还道是上天不公,亏待了她,才让她的男人变了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从前的那个丈夫一开始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惯坏了他,把很多本该让他做的事都替他做完了,让他习惯了不劳而获。而他渴望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柔情,在她那里没有得到,他就去别处找了。

    揣着这样的经验,珍珠坐上了卢知州的花轿,从此做了卢知州小鸟依人的娘子,两个人着实甜甜蜜蜜了一阵子。

    可现在问题突然来了,当有另一只更加依人的小鸟出现,而男人想要两者得兼怎么办?

    何当归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这样的事在她这里也是个死结。打走一只两只外来的鸟儿固然容易,可所有的关键点都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他是否值得他的妻子为了他而进行这样的战斗?

    不过,珍珠姐的忙,自己是一定要帮的,虽然没看到她的病况,不过自己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呢?站在珍珠姐的角度想一想,家里进驻了外人,老的霸占了当家之权,小的缠上了自家夫君,自己夫君态度不明朗,肚里怀着孩子心中堵得慌,听了一出戏之后,突然就病倒了……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姐,小姐……”蝉衣轻轻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就给她添了一床薄被,然后悄悄地掩上门出去了。这三年的相处让蝉衣清楚,她的小姐是这世上最有办法的人,什么棘手的事情,只要在小姐那里报备下了,就跟解决了也没什么两样。不管小姐她之后是去睡觉,还是去吃饭,只要她心里揣进这件事了,就比其他人上蹿下跳的忙活半天还管用。这就是她家的神奇无限的小姐。

    何当归走在自己冗长的梦里,这一次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江北,他戴着一张遮住半边面孔的精美银制面具,脚下不沾地的直直飘过来。

    虽然平时醒着的时候,她回忆他的面容时脑中已模糊一片,甚至把宁渊的脸跟他弄混了,可是在这个奇异的梦境里,遮住了上半边脸的陆江北的容颜却出奇地清晰,而且她没有任何疑虑地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陆江北。通过他的眼神辨认出来的。

    陆江北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直飘过来,而双目直盯着她的……胸口?她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在梦中竟然也穿着睡前随意披上的菲薄寝衣,薄得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她低呼一声,掩住胸口并背转了身体,背朝着陆江北说:“好久不见,陆大人,怎么你到罗府来了?”

    咦,不对啊,她这么问法有误。这里也不一定是罗府吧,这里只是她的梦境而已。多奇怪的感觉啊,明明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她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意,与她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多奇怪的寒冷感觉啊,她进入梦乡之前最后的意识就是,蝉衣给她加了一床棉被,怎么现在她还有一种站在冷水里的战栗感觉呢。

    她想要环紧自己的双臂,可是梦中的四肢不如平时那样听话,胳膊抬了几次都抬不高。她想了想,又问:“陆大人,那个……段大人的近况如何?我听说他也要来扬州?”

    咦,不对,人睡觉做梦,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进行两个人的对话,而不是一个人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对话。所以,她不可能从这个梦里的陆江北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只是一个假人,一个幻物。肯定是今天跟舟逝突然谈到了陆江北,她才会梦到这位第一个为她传功的“陆师父”。

    果然,假人陆江北无法回答她咨询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何小姐,三年不见兮使我生忧,三年不见兮使我心苦,三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窈窕动人,而我也突然发现,我比我自己以为的更加思念你。”这样说着,他又靠近了她一些。

    一方面她感觉到身后的热源更近了一些,另一方面,在这个古怪的梦里,她好像还分出了一个分身,漂浮在半空中,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俯视着这一幕情景——

    不等地上的少女做出什么反应,那带着银面具的男子已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一只手臂从后面探去,扣住了少女的下颚,另一只手臂则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然后他手下使力,迫使她回过头,然后……他俯下身子……骤然含住了她的唇。

    半空中的何当归旁观这一幕的同时,她自己也感觉到唇上有热意在辗转。不过,由于她不是地上的那个何当归,所以,她并没有被人用唇堵住呼吸的窒息感,空中的她呼吸还是很顺畅的,而且她没有一丝被人轻薄的愤怒,只是如同看戏一样,看着地上的陆江北深深吻着那个跟自己一般容貌的“何当归”。多奇怪的一场梦,陆江北吻了何当归?而身为何当归本人的她,还能在一旁观看?

    渐渐的,陆江北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他的手开始从怀中少女的腰部往上探索,一寸一寸地往上探着,最后覆上了少女胸口柔美的曲线,开始用纤长白净的手指反复地描绘着那片美好的柔软。而他怀中的少女在他的深吻中化成了一滩水,发出闷闷的低哼声,不止不反抗,两只白玉似的小手还紧紧揪住了身后男子的衣袍。于是,两人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纠缠着。

    空中的何当归略有羞赧,却没有生气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陆江北是个几近陌生的男人,看着地上的他抱着“何当归”肆意轻薄,身为何当归本人的她,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冲上去把两个人分开,再狠狠揍扁陆江北才对吗?

    何当归苦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第一,陆江北是个正人君子的男人,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第二,喜欢她的人是段晓楼,又不是陆江北,既然陆江北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吻她呢?

    呼,镇静点,镇静一点,这些都是一场梦而已……梦么,全都是假的,所以陆江北吻何当归是假的……仔细回想一下,刚才陆江北说话的语气也很怪,虽然声音是他本人的声音,但语调分明就是柏炀柏的那种油滑腔调,说不定,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陆江北吧……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和声音酷似陆江北的男人……

    此时,地上的男子已经把少女的身子翻转过来,更深入地品尝她的全部,空中何当归的唇间还是一片热意,仿佛真的有人在吻着她一般。同时,地上的何当归紧闭着双眼,双手揪着男子胸口的衣料,任由对方把手探进她薄薄的寝衣中,抚上她刚刚沐浴过的柔软肌肤。

    空中的何当归终于看不下去了,不管那个男人是陆江北或者别的什么人,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那个温顺少女的面容跟她一模一样,不就是她本人吗?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事继续发展下去,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肆意轻薄她呢?

    “停!喂,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空中的她大叫着,“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说着这话,她的手中突然间就真的有了一块大石头。

    可地上的一对男女依然如胶似漆,少女的寝衣已渐渐滑下肩头,把她美玉一般生辉的肌肤暴露在男子的视线下。那男子看得呼吸一窒,哑声问:“何小姐,你想好了么,你真的愿意么?我可以吗?”少女双颊生霞,垂着长长的眼睫点了点头,并自己抬手去解胸口的系绳。

    于是,空中的何当归再也等不下去了,拿着石头,漂浮着冲过去给了那男人的后脑勺狠狠一下子。可那个人目前扮演的“角色”是陆江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江北那种级别的高手是不怕石头砸的,所以,那男人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倒下去,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空中的她,而是用炽烈的目光探索着他身前少女的胸前曲线。而那少女也丝毫不受“刺客”的影响,羞涩地解开了胸口的系绳,又去解束腰的缎带,解开缎带之后丢在地上,最后,她玉白的小手缓缓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何当归双目喷火,咬牙狠心,又一石头砸上了少女何当归的脑袋,还好她自己没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地上少女的额头立刻就被打出了血,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捂着额头哭了起来。

    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银面具,焦虑地问:“妙艺,你没事吧?别怕,我送你回家!”

    空中的何当归闻言,诧异地去看地上的少女,不是凌妙艺又是谁?奇怪啊,怎么她突然就变成凌妙艺了呢,刚才分明就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啊,而且那个男人亲吻少女的时候,空中的她的分身也是有一点感觉的。何当归见自己砸错了人,只好道歉说:“对不起,搅了你们的好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她找点止血的白药,你们继续吧。”

    可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她,低叫道:“何妹妹,怎么是你?你又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每天每刻,一呼一吸都在想你,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何当归哑然地看着地上男子转过头来,那脸居然是段晓楼的脸,而且左耳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为她受伤而留下的一道疤痕。奇怪啊,方才戴面具时还没有疤痕,摘下面具不只变成了另一个人,耳下还多了一道伤疤?尽管如今是在梦中,何当归还是很理智地拒绝道:“你我已然错过,再多想也是枉然,还是掠过这一段旧事往前看吧。段公子,错过了我,并不是你的损失,因为我不够好也太自私,我只会让你伤心。”可是,错过了你,却是我最大的损失,对不对?

    段晓楼激烈地摇头,想把她从天上拉下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满目痛楚地说:“何妹妹,我爱你,怜你,惜你,懂你,我会耐心等你长大,你不要嫁给别人,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我不要关筠了,也不要莲儿了,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额头流着血的凌妙艺冲上来大叫道:“她是我舅舅家的弃女,她娘贱得偷情去找乞丐,才被我舅舅轰出家门去,连她都一并扔了,晓楼哥哥,你喜欢她你会后悔的,这种女人配不上你!”

    ...

29.第229章 春梦留下痕迹

    [第6章第6卷]

    第235节第229章春梦留下痕迹

    “小姐,小姐!”何当归听得头顶上方传来蝉衣的声音,勉强睁大眼睛抬头去看,于是这个怪异的梦境抖了两抖,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从口子里挤进了蝉衣圆圆的脸庞。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蝉衣举着一个荷叶沿的浅水碗凑近,说:“喝药了,喝了再睡,一口气喝完!”

    何当归从小口子的里侧眺望着蝉衣,不解地问:“好端端的喝什么药?是什么药?”正说着,药碗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里,所以她只好被迫咽下了碗中酸酸甜甜的药汤,然后又有盛着漱口盐水的小碗递过来,她也依样漱过。

    蝉衣一边扶着她挪了位置,给她换过床单和小衣,一边中气十足地洪亮道:“刚才青小姐来过一趟,奴婢把大师姐的事讲给她听,她说没关系,包在她身上了。然后她来看你睡觉,发现你不大对劲儿,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话,还撅着嘴巴扭来扭去。我们把你按住了,你就大叫什么‘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吓了我们一跳。”

    何当归脑中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迟钝地说了一句:“刚才我喝的是,黄芪枸杞生姜汤?”

    “对啊,”蝉衣点头继续道,“后来正当我们对你没有法子的时候,二少爷来了,本来他听说你在睡觉就要走,可奴婢记得他也在药庐看了不少医书,还经常跑来跟你借书,想必也懂点医术,于是就请他来给你瞧瞧病。”

    “二表兄……罗白及?”何当归依旧迟钝着。

    蝉衣铺好床单,把何当归重新扶回床上,微笑道:“二少爷真是有本事,一摸脉就知道小姐你是染上了风寒,还来了月事,扭曲是痛经所致,我们一瞧你身下面,果然见床单被弄脏了。二少爷熬好药就走了,嘱咐说要连吃十帖药去一去寒气,还说他刚学会做一种食补药膳,专门治风寒的,晚上再给你送来,让你留点肚子吃药膳——话说小姐,你这回的月事提前了四天呢,往日都极准时的,难道是因为今天早晨温泉泡多了?”

    何当归原本还不觉得身体有异样,可此时一听说自己染了风寒,立刻就觉得身子深重,目滞口涩。她深深蹙眉,心道,自从有了内力,自己的身体非常强健,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自己一旦生病,周围总伴随着不好的事发生。

    上上次自己染了喉疾,连着咳嗽了半个月之久,忽而就听说了母亲从道观回来路遇劫匪之事,虽然她本人没事,不过却折了一个奶娘,让她着实伤心了一场。再上次自己也是染了风寒,不病则已,一病就来势汹汹,整个人变得虚弱之极,结果就在龙舟会上被一支冷箭偷袭,穿着水靠的青儿帮她挡了一箭,惊险地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也就是这一次,让她和青儿的关系有了质的进展,互道出了彼此最深的秘密。

    总之,她渐渐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法,自己的病就是一种讯号,厄运降临的讯号。无力地倒在菊花枕上,由着蝉衣一层一层给她加被子,她想了片刻,问:“老太太的贵客到了吗?宴会开始了吗?”

    蝉衣笑道:“可问着了呢,小姐你猜老太太的贵客是谁?”得不到对方的配合,于是蝉衣揭谜道,“你还记得保定伯吗?保定伯孟善!”

    “保定伯又来罗府做客?”何当归的鼻端溢满了来自枕头上的菊花幽香,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围弥散着点点的清茶香,那是孟瑄的专属味道,昨天她才刚刚温习过的。

    蝉衣给她掖着被角,兴奋地说:“不是保定伯,而是保定伯家的三公子和七公子,小姐你还记得那个俊得不像话的瑄七公子吗?他几年前曾在咱们府上短住过两次,那时候他经常去旁边的洗畅园找彭家公子玩耍,从咱们门口路过,引得咱们院子里的丫头都趴在门上偷看他。这次他又来罗府做客,我听旁人说,他所到之处,咱们府里的丫鬟没有不停下手里的活儿跑去瞧他的。”

    何当归双眼发涩,打个哈欠闭上眼问:“旁人还流传了什么八卦?孟家这两位公子来扬州做什么?”

    蝉衣摇头:“那倒没听说,不过两位公子都提到了小姐你,还一起提出要找你呢,于是老太太就让石榴来喊你,可一看你发烧烧得不省人事,就空着手去回话了。”

    何当归蹙眉:“孟瑄和……孟瑛都找我?找我干嘛?”

    蝉衣孜孜不倦地作答:“听石榴说,三年前七公子来罗府做客,曾跟小姐你下过一盘棋,还喝过小姐你泡的一杯茶,这一次旧地重游,他立刻怀念起你的棋和茶来。而老太太想到你昨天肩膀受伤,不便见客,就婉言推拒了,七公子倒也还罢了,可那位三公子是个有名的棋痴,喜欢跟各种下棋高手对弈。三公子说他大多数时候都难从七公子手中求得一胜,此刻听闻小姐你曾跟七公子下过棋,有过一胜一平的战绩,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讨教几盘。”

    何当归又打一个哈欠,召唤着刚刚被驱走的瞌睡虫,朦朦胧胧地问:“石榴空着手去回话,老太太的客人被打发走了吗?”

    “嗯嗯,”蝉衣一边放下纱帐,一边否定道,“后来石榴又过来传话说,那三公子听说你病了,当即就说,不急在这一两日,他可以等你病好了再下。不过石榴透露说,听他话中之意,是不相信你有真才实学,而现在是怯战所以装病。”

    何当归哼笑一声:“不愧是骁勇善战的保定伯的嫡长子,天生就是斗鸡嘛,连见都没见过我,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我干嘛怯战,我一个不学无术的深闺小姐,输给他那样的饱学之士也不算丢脸吧。唔,那个七公子有没有说什么?”孟瑄为何带着他哥哥来罗府做客?反正不会是专门探望她的吧。

    蝉衣答道:“七公子倒没坚持找小姐你下棋,不过他转着个茶杯,抱怨那茶没有味道。于是,老太太就把府上教二小姐茶艺的两个师傅召来重泡了茶,可他喝了还是不满意,说上一次扬州之行最难忘的就是在罗府喝的那一杯茶,这一次喝不到就离开真是遗憾。”

    何当归无声一笑,问:“那么,好客的老太太听了之后一定吃不下饭了吧?”

    “小姐你真聪明,”蝉衣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分外生动,捂嘴偷笑着说,“两位孟公子觉得今日来拜访的实在不尽兴,于是说,虽然他们在扬州郊外也有别院,不过每日进城逛街路程遥远,所以在他们滞留扬州期间,想在咱们府上借住两天。老太太自然无不应允,唯恐怠慢了两位孟公子,要把老太爷的听竹院收拾出来让他们住,可是七公子说他更喜欢从前彭家公子住过的洗畅园,于是老太太又满口答应着让人把洗畅园打扫利索,给两位公子下榻。”蝉衣的表情仿佛捡到了金子,“小姐!洗畅园就在咱家隔壁,以后咱们就可以经常看见两位孟公子进进出出了!听说那三公子比七公子还好看呢!”

    蝉衣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何当归的反应,还以为她已睡着了,正要点了安神香退出去,却忽而听得她问:“今天咱们院子里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又或者,咱们自家院里的人,有没有谁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蝉衣听得大为糊涂:“不一样?不一样的只有小姐你了,你突然生了这场大病,连嘴巴都病肿了。”

    “嗯?”何当归的手指抚过唇瓣,双眼也应声睁开,“你说什么?我的嘴肿了?”

    蝉衣从床头柜中取出玻璃镜子递给她看,说:“我和青小姐进门看你的时候,就见你撅着嘴巴,嘴唇红红肿肿的,青小姐还怪叫说,你是不是让人亲了。我让她不要乱说,我告诉她你睡觉之前还是好好的,嘴肿肯定是生病病肿的。”

    在蝉衣脆生生的话音中,那一面冷光晶然的水镜照出了一张樱红的小嘴,红通通的肿胀着,若不是刚吃了几斤辣椒,似乎就是之前被人狠狠允吸过了……难道是吃太多烤肉上了火?何当归只照了两下,就将镜子收于枕头下,说:“我困得厉害,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都不要来吵醒我,我要睡个够。”想了一下又说,“我白天不惯一个人睡觉,蝉衣你在外间屋里打珠络陪着我吧。”

    蝉衣答应着走去外间的木几旁,从簸箩中拿出打到一半的水晶珠络接着打起来,然后又兀自低声抱怨了一句:“小姐你睡觉真不老实,方才来看时,你不光把被子蹬了,连寝衣都挣开了一半儿,屋里还敞着半扇窗子,一不仔细吹了肩膀,回头又要嚷嚷肩肋疼的。冬天的风就是大,之前我出去时明明插好了窗栓……”话音未落,只见她家小姐从床上弹了起来。蝉衣吓了一跳,捂嘴道歉说:“我吵到你睡觉了?你别急,我闭嘴就是了。”

    何当归摇摇晃晃地爬出床帐,匆匆蹬上软鞋说:“我去如厕,你忙你的吧,不用理我。”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淋洒间,关好门又放下门帘,摊开手心中的水镜,细细照着自己红肿的唇瓣,然后又去照她看不到的其他地方。水镜停在她背后的腰的位置,那里印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手掌形状的印子,她试着把自己的手放在那个印子上……那印子的手指部分比她的手足足长了一寸,那是一只比她的手大得多的手留下的痕迹!

    ……什么样的情况下,别人会把手用力按在她的腰上?

    被高热的病痛折磨着的头脑一个冷激,她连忙丢开了镜子,迅速脱下小裤细看,反复确认了她是真的来了月事,方长舒了一口气。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回身体,确定除了那个手印,再没有别的类似痕迹,而且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才慢慢穿好了衣物,慢吞吞地重回内室的绣榻上躺好。

    裹紧了被子,隔着床幔和重重珠帘遥望打珠络的蝉衣,何当归暗道是自己烧坏了脑子,才会冒出那等荒诞不经的念头,守卫森严的罗府,怎么会有采花贼光顾?怎么能熟门熟路地摸到宅子深处的桃夭院?方才那个戴银面具的男人与跟她相同容貌的少女之间发生的事,不过就是一场春梦罢了,梦醒之后了无痕迹,如此而已。所有的痕迹都是梦魇压身所致,一定是这样。

    ...

30.第230章 抚平他的情殇

    [第6章第6卷]

    第236节第230章抚平他的情殇

    俗语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细想起来,她梦中所见之物,不过就是往日中遇见的人和事在她的心间留下了一点模糊痕迹,当时虽不觉得怎样,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揣着那些事,才会在这个病累交加之际幻化出那样一个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着宁渊此人,是在乱糟糟的大街上,当时他就是头戴斗笠,斗笠的重纱下还戴了遮着上半边脸的面具,与梦中陆江北的面具差不多的那种。她向来很少关注男子的容貌,可是那一次看见宁渊时,她心中却突然浮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看那张面具之下的脸,最后却不能如愿,苦竹林再见时,宁渊已经易容成了陆江北的模样。

    这种疑惑的感觉深埋于心底,一直都未淡去,所以她的梦中才会出现一个带着面具的陆江北。而陆江北会突然吻她,她还陶醉在他的吻之中,就更容易解释了,因为昨天孟瑄突然抱着她亲吻,当时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她,鬼迷心窍地告诉自己,那个吻是不带男女之情的“友谊之吻”。后来跟孟瑄闹翻,她一直都在心中暗悔,恼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在梦游,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嘴对嘴的友谊之吻?难怪孟瑄也又生气又大呼不可思议,假如她对他无意,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他才对。

    这种懊悔和自责的感觉,也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又在她的梦中重现,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几近陌生的男人,陆江北,对跟她同样容貌的少女又亲又抱,而她却像一个漂浮的幽灵一样只能干看着,什么事都阻止不了。这一段梦境,只是她的理智对她与孟瑄间亲密举动的惩罚,没错,这是她的自我惩罚。

    至于戴面具的男人突然变成了段晓楼,而少女突然变成凌妙艺,都是源于三年前开学仪式上段晓楼跟她告白之后的一段心伤。

    多少次午夜梦回记起这一节的时候,她总有些难过,想着若是当时她顺着自己的心意,一口答应了他该有多好,这样她就能抚平他的情殇,而他也可以救赎她的孤独,他们两个人可以彼此做个伴,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其实只要控制自己不爱上他,他拥吻关筠那一幕也不是太刺心。男人么,终究不能像女人这样天生带着点洁癖,带着点唯一独一的归属感。

    再说什么都晚了,她到底是负了段晓楼,也不能再回头。她还有自己的生活,她要更踏实安稳地活下去,就要消除朱权这个隐患,让他对她彻底死心。所以不管她有多厌恶此人,她都必须要去见他,她不能只日日夜夜跟自己心头的一个影子作战……

    话说回来,柏炀柏昨晚离开又跑去闯什么祸了没有?她一定要在去见朱权之前,跟柏炀柏通好气,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一起对付朱权……

    青儿大包大揽地跑去帮珍珠姐的忙,希望不会越帮越忙才好……

    怀着这些纷杂的思绪,被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何当归进入了黑甜的梦乡,大概是因为梦神见她这般聪明,几下思索就识破了他排演的那出好戏,所以这一次的深眠中,对自身智商感到羞惭的梦神没有再光顾她。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又吃了两回药,还吃了罗白及送来的药膳,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不过嘴巴淡淡的,也尝不出是什么味道。最后,她就不受打扰地继续睡下去,不知道睡过了几天几夜,只觉得从舟逝那里收来的真气都适应了它们的新家了,也安安分分地自动归入丹田了,她的突如其来的一场病就突然痊愈了,连一点大病后的虚弱憔悴都没有。

    何当归问了一下日子,原来已是五日之后,她和舟逝约定的“做工日”已过去三天了,连忙问蝉衣风公子可曾来过,蝉衣摇头说没有,说只是老太太天天催人来问,让她病好些时就多出门走走,跟客人们下下棋。

    何当归惦记着珍珠那一头的事,没心情去跟孟三少下棋玩,也暂时不想跟孟瑄见面,所以就一直装病关在房里了。她急欲跟柏炀柏见面商谈一下对策,所以就按照柏炀柏提供的“联络方法”,抓起地上正在吃肉的小白狼,又揪耳朵又拽尾巴,毫不留情地蹂躏了一番,让这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东西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凄厉狼叫。蝉衣瞧得不忍,连忙把小白狼夺回,多多喂肉以作补偿。

    如此又等了两日,眼看着年关将近,而柏炀柏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却始终没露过面,何当归暗恼他不守信用,又见这两日里老太太也没打发人来察看她的情况,于是,她就结束了连续几日的闭关,坐到人迹罕至的桃花林中晒冬天早晨的太阳。

    蝉衣偷偷摸摸地端来一盅银耳龙眼羹端给何当归,看她开吃后,蝉衣压低声音问:“小姐,你为什么不去跟孟三公子下棋啊,你是不是棋下得不好,怕被他们嘲笑啊?”

    何当归享受着美食,轻笑道:“连老太太都不催着我去了,你这丫头怎么还惦记这一碴?说不定他们只是找一个借口住在罗家,而并没打算跟我这个低手下棋,毕竟罗家的景致好,照料殷勤,而且交通便利,想去溜达街市再方便不过。”

    蝉衣悻悻地说:“可是,小姐都没兴趣去看看孟家那两位公子吗?那两个人一起从院子里走出来,比什么风景都好看,不看绝对会终身遗憾。大家都说,从前住洗畅园的彭家公子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可比起如今的孟家公子,却只能叹一句弗如。小姐啊,这洗畅园跟咱家院子只不到百步的路,只隔着咱们的围墙和他们的围墙,这样的便利条件你都不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吧,就算你不想捞月亮,你至少也去赏一回月吧。”

    何当归解决掉银耳羹,嗤声道:“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独男子有,连女子也不能出其右。从前读书读到古代几位美男子被女子疯狂追逐,最后他们竟吓得生病死掉的故事,我还以为是那些写书的人太夸张了,现在想来,可能还真有其事。”说罢白了蝉衣一眼,道,“好啦,别嘟着嘴了,赏月也分时候,咱们现在哪有那个闲情?青儿和槐花这几天都没再来过吗?”

    蝉衣收拾杯盏,摇了摇头说:“没有人,也没有个口讯,还真是有点急人哪,是好是歹,都该给小姐你来个信吧。”

    何当归这两日不出家门的守在房里,等的就是柏炀柏来找,可到头还是没等着,心头略有焦虑之余,又跟消息灵通的薄荷打听过,这几日里,罗府有没有惊现“二太太的姘头”。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何当归又想,会不会是那一日她拒绝了柏炀柏的成亲和双修的邀请之后,他失望之余就不理她的事,跑去别的地方逍遥快活了?

    前世她知道好几种特殊渠道可以联络柏炀柏,可那些渠道全都是伍樱阁的东西,平时悄悄借用一下也没什么,不过按照舟逝提供的信息,朱权如今已人在扬州了,她怎敢在这个时候擅用他的东西。现在别的事都可以慢慢图之,唯一是朱权的事,她一刻都不想拖延处理,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大的变数,可如今的朱权却成了凌驾于她之上的更大变数。

    “对了,蝉衣,”何当归用手心接住一片桃花,吩咐道,“你去问问小游,他这两日出府可曾碰见过风公子,假如碰见过,你问问他风公子有没有提过花姨娘的病况。”那日分别的时候,她曾要求他帮忙探一探花姨娘的情况,再把结果告诉小游,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一个结果了吧。

    何当归昨天听说,正堂的那些“毒石粉”已全部被焚化,而前两日罗川谷与孙氏的脸和四肢开始脱皮,把老太太吓得够呛,也顾不上监督她去跟孟三少下棋的事了,成日守在宝芹阁看顾着罗川谷。

    何当归还听说,孙氏这一胎的胎象倒是很稳当,如果好好保持下去,几个月后就能生下一个男婴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前世这个时候,孙氏可从没怀过孕。

    虽然闹出了个姘头事件,不过孙氏到底还是吃定她的小丈夫罗川谷的。

    那一晚他们两口子回房后一通私房官司,正应了那句“床头打架床尾和”,第二天早晨,刚刚大展雄风、爷们儿了一回的罗川谷,重新变回了孙氏的小丈夫,一点脾气都没了,也绝口不提孙氏的姘头和打胎之事,不论老太太怎么问,他都信奉沉默是金,一句孙氏的坏话也不说。那一晚闹得鸡飞狗跳的花姨娘见红的官司,也被暂时丢置一旁。

    当然,最最冤枉而且无处伸冤的,当属孙氏的大丫鬟润香。原本,润香她也有个情郎,在府外做着个倒卖私盐的买卖,很能捞到一票银子,只是风险极大,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刀口生意。那情郎每月来跟润香私会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外跑买卖,只等赚满荷包就接润香出府双宿双飞。

    可是从几个月前开始,润香的情郎就人间蒸发了,没有人影也没有一丝消息。润香不知她的情郎是抛弃她了,还是做买卖做丢了脑袋,总之,不见情郎的那个月里,她整天过得跟丢了魂似的,不防就被罗川谷钻了空子,一掩口鼻就拖到无人处霸王硬上弓了。只因润香心中惦记的还是她的情郎,所以**之后还是不从罗川谷,对他避如蛇蝎。

    而这股劲头却激发了罗川谷的征服欲,对只有中人之姿的润香格外上心。毕竟女子视节操重于一切,一般第一次得手之后,以后都是顺从的了,可润香却跟罗川谷别扭着,每次办事都跟第一次一样挣扎得死去活来,事后痛哭不止。动静闹得太大,被别的丫鬟察觉,刚好又是个跟润香有嫌隙的,于是就跑去跟孙氏告状了。之后,孙氏表面不动声色,转身却趁罗川谷不在家的时候办了润香。

    润香最冤枉的就是,她肚里的孩子根本不是罗川谷的,而是她的情郎的。可是,孙氏不容她分辩就拔了她的一口牙齿,而后将她剥光衣服吊到柴房中吹寒风,大人孩子都眼见活不成了。

    而适逢何当归飞檐走壁走到宝芹阁的柴房,从润香处了解了实情,又受了润香的状子,只是不知如今还能不能打出这一场官司来。看罗川谷的态度,他对润香和她的孩子都是不放在心上的,难道他也大概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何当归遣走蝉衣之后就开始思忖这些问题,而蝉衣端着杯盏下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慌慌张张地尖着嗓门说:“小姐你看,两位孟公子往这边走过来了!你要不要回避片刻,进屋好好打扮打扮?”

    ...

31.第231章 倾国倾城蓝颜

    [第6章第6卷]

    第237节第231章倾国倾城蓝颜

    何当归抬头看向那两个不速之客,不由得暗叹孟家人个个都是好皮相,从五十多岁的保定伯孟善,到他的儿子孟瑛和孟瑄,个个都是人中之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过,眼前的这两条大龙怎么不在天上飞,却跑到她家的院子里闲溜达?

    看得二人走近了,何当归吩咐蝉衣去端茶来,自己也站起身,从襟前摘下丝帕,拈成一朵花儿,朝两人轻盈一礼,微笑道:“早听说两位公子赏光住进了罗府,没想到今日更贵风临门,把二位吹到了桃夭院。两位公子是来桃夭院赏桃花的吗?用不用我给二位腾空?”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何当归坐的石桌边,孟瑛撩开袍摆坐下,而孟瑄则负手立于一旁。两人穿着款式差相仿佛的月白圆领袍,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孟瑄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青莲,而他大概是常年住在规规整整的军中的关系,清闲和忙碌的时候都是差不多的节奏,以致在旁人看来,他清闲的时候过于严整了,整个人站如松,坐如钟;而忙碌的时候又过于松弛了,仿佛什么都拿捏在手的自信气度呈现于别人眼中。

    保定伯孟善有十一个儿子,嫡子四人,庶子七人,最大的两个儿子都是庶子,第三子孟瑛是嫡长子,第七子孟瑄是嫡次子。尽管何当归没见过其他的孟家子弟,却也能猜得到,孟瑄一定是保定伯最出色的儿子,不比别人,只跟眼前的这个孟瑛相比,就能立刻分出高下。

    蝉衣之前说过,许多丫鬟都暗中评价孟瑛比孟瑄更俊俏,此话倒是不假,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金线菊绣边长袍的少年人,简直是何当归两世为人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而且英姿勃勃,不带一点胭脂味儿。

    可是跟他弟弟孟瑄一比,从气度上已差了一截,旁的不论,孟瑄的双目光华内敛,一望便知是高手,但是具体有多高就是一个谜了。而孟瑛的眼瞳虽然炯炯有神,但只给何当归一点散漫不羁的印象,可见他的武功好的有限。当然了,这也是拿来跟孟瑄做比较的结果,若是单独拎出去和别家的贵公子比,仍然可以被烘托成太阳。

    何当归不由得腹诽道,孟家的男儿真是个个出类拔萃,难怪女子们都对孟家的苛刻家训浑然不惧,前赴后继地去做他家的媳妇。听青儿说,上孟家提亲的媒人多得能踏平了他家的门槛,而孟家选媳妇的标准也是与日俱增,考验着应征小姐们的种种品德学问,只要能通过考验的人,去当个女进士大约都绰绰有余了。

    何当归在心中品评孟瑄和孟瑛之余,这二人也一坐一站地直望着她的脸瞧。坐在对面的孟瑛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咧嘴笑道:“三小姐不光生得好看,而且还很面善,似妹妹这般容貌的女子,我在某位王爷的府邸见过七八个呢。”

    何当归听得心头一突,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孟瑛知道了什么,所以说这样的话来讥讽她?他说的“某位王爷的府邸”,指的不就是宁王府了吗?她正在疑虑之间,却见孟瑛倾国倾城的俊颜张大了嘴巴,正对着她的方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极度变形的面孔让这个美男子在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孟瑛打完哈欠,蕴出了两汪晶莹的泪来,摸遍全身都摸不到一块帕子,突然长臂一展,探向石桌对面何当归的胸口,不客气地揪走了她纽扣上别的帕子,擦了两下眼泪又还给她,道谢并称赞说:“你的帕子真香,跟我弟的帕子上的味道差不多。”声音瓮声瓮气的,有点儿小游的那种傻兮兮的味道。这是他的本相,还是他在守拙,弄出了迷惑人的假相?

    何当归接过帕子收进袖中,同时抬眼去看孟瑄,却不能从他欠缺表情的脸上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再看向已从“神仙哥哥”降级成“傻大哥”的孟三公子孟瑛,她微笑道:“我让丫鬟给二位沏壶香片,再端些茶点来,二位请慢慢赏花吧。”说完起身就欲走。如今诸事繁杂,她可没闲工夫在这里陪两位小少爷打哑谜。

    而孟瑛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毫不避嫌地单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又按回座位上去。他粲然笑道:“我瞧着三小姐的精神尚好,不像有病的样子,索性今日闲得发慌,不如咱们下他个二三十盘棋,决一决高下。”

    何当归对这孟瑛的逾矩举动有些不悦,他对陌生女子都是如此没规矩吗?听得他说什么“闲得发慌”,她更是不悦到在心中拿棒槌猛敲他的头,他清闲无事,就要拉她来作陪,而且言行之间好生过分,这算是怎么说的?何当归抬目去看孟瑄,指望他能正常一点,带着他家的问题儿童到别处玩耍,孟瑄的表情显示着他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可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桌上的一个浮雕图案,瞧得目不转睛,明显不打算跟她有什么眼神沟通。

    何当归心头一阵火起,他无视她?

    他在闹什么脾气?她何尝不为那一日的“竹林事件”而懊恼尴尬,所以日日都躲在院子里避免见到孟瑄本人,不想温习起她一时想岔之后做的荒唐事。可孟瑄带着个哥哥自发跑到罗府来,又进一步住到她隔壁来,现在又不请自来地跑到她脸跟前来了,若说他不是刻意出现在她面前的,打死她都不相信。既然他都主动到这个地步了,很明显是想跟她重修旧好,重新做回师徒,怎么眼下又拿着乔,扮起高高在上的冰山大王来了!要扮大王去别处扮,她本来就满心烦恼,他还给她添堵!而且竹林里那次,虽然她接受他的吻是她不对,可主动的一方明明是他!

    何当归嘟着嘴巴告诉孟瑛:“小女子前几日发烧,把脑袋烧得不大灵光了,连围棋怎么下都记不起了,恐怕扫了瑛公子你的兴致,万不敢不懂装懂,乱下一气的。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令弟才是一位真正的弈棋高手,你不找他比试高低,却找上我这样的低手,你可真是舍近求远了。”

    孟瑛双手撑着下巴,端详着她的神色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就凭你的这副架势,我瞧着就像个弈棋高手,何况瑄弟对你的棋艺赞不绝口,说你是他生平仅见的下棋天才,生来就带着弈棋的天赋。”

    “哦?”何当归冷晒一下,仰望站在孟瑛身后的孟瑄,满面困惑道,“我记得某人曾说过,这世上是没有天才的,所谓的天才鬼才,都是用比别人多几十倍的汗水和辛劳堆积起来的光鲜,怎么瑄公子又突然自打嘴巴,承认我是个天才棋手了呢?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了。”他不看她的眼睛,把她当成空气,如今把问话直接丢给他了,他总不能再避而不答了吧。真是个别扭的人,假如他要避着她,又做什么巴巴地杵到她跟前来,让她瞧着碍眼?

    岂料孟瑄还是无话,反而是孟瑛帮他答道:“三小姐你太过谦了,我们的意思是,别的天赋就算能称之为天赋,也要通过高强度的训练和努力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空谈。可下棋就不同了,下棋讲究的是拐来绕去,心思越缜密,心计越深沉的人,下起棋来就越得心应手。”

    她有拐来绕去的天赋?她的心计深沉?何当归又笑了,合着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来找她下棋的,而是专程上门跟她吵架的?

    这可真是奇了,她虽然小小得罪了孟瑄一回,可是跟眼前这位说话瓮声瓮气的三公子孟瑛却是素昧平生,怎么他朝自己说话的时候总夹枪带棒的呢?很难想象,孟瑄那个少年老成的家伙会回家跟他的哥哥撒娇,把她和他之间的事讲出去,让他哥哥帮忙找回场子。孟瑄三十好几的实际年龄,应该早就出离了这种幼稚阶段了吧。

    孟瑛抬高左边的眉毛,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何当归的脸,咄咄逼人道:“三小姐觉得我的话很好笑吗?不知你有什么高见?瑛洗耳恭听。”

    “两位真是谬赞了,”何当归转着手腕上的白玉镯,不紧不慢地说道,“提起下棋,小女子不敢自认精通,不过勉强有些心得,我觉得,这世上有两种人能下好棋,第一种是博闻强识,能记忆千万棋谱和棋局的人,有道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想不变弈棋高手都难。另一种人,就是瑛公子身后的那位公子那种人,他就是天生的下棋高手,因为他想收就收,想放就放,而且什么都不写在脸上,让对手无从琢磨他的心思。所以,他本人就是他口中的那种‘下棋天才,生来就带着弈棋的天赋’的人了,至于我,大概还是偏向于第一种类型吧。”

    孟瑛眯眼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我记错了,说三小姐是‘下棋天才,生来就带着弈棋的天赋’的人,不是我弟弟孟瑄,而是宁王朱权,他不只称赞三小姐的棋艺高超,还说三小姐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就像月宫中的嫦娥一样可望而不可求。听了他的话,我原本只信了一成,不过今日见了三小姐你本人,我又相信了两成,旁的不论,宁王真的是把你当成了他的女神,他找女人都照着你的标准去找的,还给她们取了与你相似的名字呢。”

    何当归听得刺心,更听得心如火燎,噙着冷笑说:“公子你真会开玩笑,我世居扬州,养在深闺,哪辈子见过王爷一类的大人物,就似公子你这样的伯府世子,在我们罗家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贵宾。而我对宁王虽然不熟,却也知道他的封地在大宁,北方军事重镇,距此十万八千里,过去几年间都未曾听闻扬州府衙摆开仪仗,迎接过哪位藩王驾临,可见宁王是没来过扬州的——既然他没来过扬州也没见过我,我又怎可能得到宁王的夸赞?而且,我跟瑛公子你今日乃第一次见面,你跟我东拉西扯一通没头没脑的怪话,是否有点交浅言深呢?”

    “交浅言深?怎么会交浅言深?”孟瑛歪头看她,“你要进我孟家的门,以后一家人亲密无间,今日自然要把该说的话都摊开讲明——我说的是不是怪话,是不是胡言,三小姐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人见人爱,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你我都心知肚明。”

    ...

32.第232章 调教下你媳妇

    [第6章第6卷]

    第238节第232章调教下你媳妇

    何当归笑不露齿:“三公子莫不是前几日蹲大牢时中了毒鼠之毒,大白天的就说起胡话来,贵府的门槛比我的脑门儿还高,我就是会飞也飞不过去吧,而且今日初见,我就瞧着三公子您不大顺眼,更遑论以后做一家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甚累,不耐烦招待贵客,不知贵客还有何训教,如果没有我就要撵人了。”这孟瑛究竟在发什么邪,说她人见人爱,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是在暗示,她玩弄了他的弟弟孟瑄?

    不等孟瑛和孟瑄做出回答,蝉衣从远处吱吱呀呀地推了个小推车过来,快乐地把茶水点心和棋盘棋篓等东西摆了满满一桌,然后垂手站在何当归身后,近距离地参观两位孟公子的绝代风华。

    孟瑛无视了主人的逐客令,自顾自地斟茶喝,拿点心吃,把桃酥咬得嘎嘣脆,边吃边抱怨道:“这么甜的东西,只有女孩子才爱吃,茶色也普通,哪有瑄弟说得那样好。”

    何当归回头看一眼略显局促的蝉衣,说道:“我不是让你去找小游问‘那件事’吗?快去吧,再把后院的四十斤大门闩搬出来,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过年的时候热闹虽热闹,可说到底都是别人家的热闹,咱们瞧着干眼红,还不如关上门过个清清静静的年节。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净了,咱们就关门上闩。”

    蝉衣不解小姐的脸色怎么沉得仿佛有三重乌云罩顶,她张了张嘴,小小声的说:“可是,两位公子过来玩的事,老太太那里已知道了,说让三公子跟小姐你多下两局棋,还替小姐你留三公子在桃夭院用晚膳,老太太已吩咐大厨房给咱们加菜了……”

    何当归瞟一眼孟瑛那张写着“我早就知道了”的得意的脸,磨牙吩咐蝉衣:“照我说的去办,我猜三公子绝对呆不到晚上,他贵人事忙。”蝉衣迟疑地推着小车走了。

    围着石桌的三个人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消灭半桌点心的孟瑛又开口了:“何小姐,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何对你如此熟悉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的两位仰慕者,朱权和段晓楼,碰巧都是我的朋友,所以对于你和他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你一定在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对吧?原本别的男女间的情情爱爱,的确跟我毫不相干,可是前几日我突然惊悉,瑄弟竟然也思慕上了大名鼎鼎的何小姐,还要娶回家做娘子,所以别人的事变成了自家的事,我少不得要插手管一管。”

    何当归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摆棋盘,淡淡问:“三公子,你身边的人是否曾跟你提过,你有个偏听偏信的毛病呢?你确定你听来的那些话就是事实真相么?”

    孟瑛居然点头了:“宁王曾责备过我好几次,说我办事没脑子,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可是关于你的事,我不光是听来的,我还亲眼看见过,”他啜一口香片,道,“两个月前在宁王府做客,我瞧见王爷抱着个美人在梅林中欢好,口中不断叫着‘逸逸’,后来我更知道,‘逸逸’乃是他心爱女子的闺名,而且他的一众宠姬的名字中全都带个‘逸’字。像王爷那样的冷人,能挂心一个女子到这般,我直疑心是天上下红雨。然后等月前去段府做客时,我瞧见往日欣欣向荣的宅子里外竟挂满了白幔,一打听才知道,那也是何小姐的杰作,我才明白,原来王爷口中的仙子是一位狐仙,能勾人性命的。”说着拿过盛白子的棋篓,下了第一颗子。

    那不紧不慢的男声听在何当归耳中只觉得分外刺耳,“啪”地将一颗黑子拍在棋盘上,冷笑道:“既然三公子已经识破了我的真面目,那还携着你的好弟弟上罗府来做什么,你若是担心我勾他的性命,你应该牵着他绕开罗府大门走才对,三公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迟了我可能又忍不住要出手多害一条性命。”

    双方你来我往的下了二三十子,孟瑛方慢吞吞道:“我弟弟身边的好女子多得很,她们不会让你得逞的。”此话一落,他身后一直扮演背景装饰的孟瑄终于开口说话了:“哥你别胡说。”

    何当归烦恼着朱权的口中的“逸逸”是他自己发情乱起的名字,还是又被前世的记忆侵袭了,前世朱权最中意她的才干时确曾这么唤过她,直到后来他开始忌讳她太能干,知道他太多秘密时,他又改口唤她“何嫔”了。该死的朱权,真是阴魂不散……孟瑄身边好女子多得很?

    何当归“啪”地一颗黑子吃掉了对方的一大片白子,微笑道:“三公子你的棋艺真稀松,连我这不学无术的小女子都能赢你,假如我是你,一定好好蹲在家里埋头读书看棋谱,没事儿少去别人家里做客,也省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孟瑛看着棋盘呆了一瞬,不对啊,三步之前,他的白子还占尽优势,怎么转眼就一败涂地了呢?他不服道:“我刚才只顾着说话所以没用心下,再来,看我杀你个片甲不留!”他身后的孟瑄又说话了:“哥,你不是她的对手,还有,你讲话客气点,她是女孩子。”

    孟瑛又哼哼唧唧地重摆棋盘,还是厚脸皮地自发占了个先手,不等何当归下子,他又无耻地多放了三个白子在棋盘上,然后对何当归点头示意道:“这下公平了,轮到你下了。”

    何当归从善如流地在四颗白子中间放下一枚黑子,然后含笑道:“没想到三公子的人看上去虽粗鲁不文,却这般交游广阔,不光认得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还认得手握重兵,权掌西北边陲的宁王殿下。听说令尊保定伯是四十年如一日的保皇派,从不结党营私,更不与诸皇子私下往来,因此被当今圣上倚为腹心,成为朝堂上罕见的万年常青树……不晓得圣上的密探会不会去驾前告一状,说保定伯嫡长子与宁王交好,是保定伯暗中授意的呢?不晓得圣上会不会疑心,保定伯嫌他老迈而抛弃了他,另找了个有前途的新主子呢?”

    孟瑛闻言面色铁青,下了几个回合都不讲话,然后突然回头看孟瑄,语带抱怨道:“你媳妇嘴皮子好厉害,我说不过她,你回头仔细调教调教她吧。”孟瑄低斥:“不许胡说。”

    何当归攥紧手中的琉璃棋子,压下想把这枚棋子砸上对面那张俊颜的脑门的冲动,这厮简直是个无赖,他自认占理的时候就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不占理的时候竟然张口说浑话,比女人还会耍赖皮!她气冲冲地连下三子,直入对方的白子阵营,打碎了他尚未完备的布局,第二次完败他的棋艺。

    孟瑛气哼哼地重摆着棋局,口中嘟嘟囔囔:“丫头,你对付段少的那一招,在我家是行不通的,孟家家训中有规定,孟家子弟至少要娶三妻四妾以繁荣子息,瑄弟的小妾也为他生了个儿子,你嫁过来之后要好好待他们,可不能耍心机……”话音戛然而止,他眼皮一翻不省人事,冠玉般的脸庞印在一盘南瓜瓤酥糖上,右臂垂下去的时候把半盘棋子拂到了地上,噼噼啪啪的四散乱滚。

    孟瑄收回行凶的手刀,向何当归致歉道:“对不起,他早膳时多喝了两杯,然后就嚷嚷着要来桃夭院拜访你,我也拦他不住。”

    何当归倒杯茶,端在手中却不喝,只是对着那一泓茶水微笑道:“我还有点纳闷,怎么传说中最有家教的孟家公子如此大失方寸,原来是被酒乱了心性,跑我这儿撒酒疯来了,这疯撒的真是好没道理,孟瑄,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

    孟瑄把他哥哥的脸从盘子中捡出来,一边用帕子简单掸了两下,一边低声解释道:“我让熠彤去准备彩礼和媒婆,好按照你我的约定上罗家假提亲,可是不小心被我哥听到了,他平时都不会这样的,只是刚从京城段府过来,目睹了那里的萧条景象,一时激愤才说出刚才那些话来……我代他向你道歉。”

    何当归抬起眼皮瞧了孟瑄一眼,忍不住问:“段府的萧条景象?为什么……会萧条了呢,不是从伯府变成侯府了么……”难道先后两场丧事就让一个公侯府第一蹶不振了吗?

    孟瑄把昏迷中的兄长孟瑛打横抱起,摇头道:“我所知也不是太多,似乎是段晓楼把府中人员都遣散了,人稀少了自然就萧条了。”看到何当归紧握茶杯的纤纤擢素手,他不由劝道,“那些都不关你的事,你别挂在心上,你跟段晓楼已分开两年,他出什么状况你都不必负责,也无须太过内疚。我哥他这些日子脑子都有点犯糊涂,我会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

    等了半天,等不到何当归再开口,孟瑄冲她点一下头,道句“走了”,抱着尸体样直挺挺的孟瑛就走了。走出几步,不闻何当归的道别声,他又刹住脚步,回头道:“其实我这次住进罗府,是为了更好地操办提亲一事,你放心,我一定办妥此事,让你免受‘仇家’困扰。”

    何当归心中百绪陈杂,一时既没拒绝他自作主张的好意,也没对他的友情赞助表示感谢,只是盯着手中茶杯里的明亮茶汤发愣。原来不知不觉间,她这个来自前世的索债者也欠下了巨债,瞧吧,那个孟瑛都讨上门来了。

    孟瑄静默地原地站了一会儿,依然等不到她的回答,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的……‘仇家’,该不会是宁王朱权吧?”

    何当归抬眸看他,平静道:“算是吧,我将那人当做仇人,可我在对方眼中微如蝼蚁,配不上做他的敌手。七公子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你是否对宁王有所忌惮,不肯再对我施以援手?”

    ...

33.第233章 你是他的女人

    [第6章第6卷]

    第239节第233章你是他的女人

    孟瑄静静望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坦然微笑道:“对手是宁王的话,大概没有人会不忌惮,不过如果帮的人是你,我猜不独我,还有几个人都肯搭把手帮你这个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何当归淡淡问:“我那天跟你说清了我对你的感觉,你都不恼我吗?你还愿意帮我对付宁王?”

    孟瑄掂了一下怀中人,垂眸忆道:“前几日我和兄长来罗府探望你,听说你病了,于是我们要求在罗府住下,而我更是第一时间赶来看你。我路过院子时,瞧见廖小姐和你的丫鬟在聊天,于是避开她们直往后堂而去,像从前一样从西侧的窗子接近你的睡房。你知道的,那扇窗子直对着你的床榻,所以……我都已看到了。”

    “青儿来的那天,我生了重病在睡觉,醒了一下吃了药又是睡觉,”何当归不解,“你看到什么了?”

    孟瑄的眼眸暗沉得透不进光,轻轻叹息道:“你不必介怀,我嘴巴很严,绝不会跟人乱讲的。丫头,宁王乃人中龙凤,的确是能配得上你的男人,我也很为你欢喜,只是他是做大事的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能给你的说多也多,说寡也寡,只盼你好自为之,收敛自己的小脾气,学一学如何为人妇。”

    何当归越听越惊奇,睁目斥道:“孟瑄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已经说过了宁王是我的仇人,所以请你来帮我摆脱他,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何必说这样的风凉话?”怎么孟瑄和柏炀柏都是同样反应,一听说朱权是她的仇人,立刻就理解成她和此人有什么暧昧牵扯?都道女子喜欢胡思乱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没想到男子却有牵强附会的通病,仇人=情人?这是什么逻辑!

    孟瑄别开头去看一树稀落落的桃花,难过地说:“虽然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已经是他的女人,没有反悔的余地,你总要学着去适应王府的复杂环境才好。当然,你嫁人之后,我还当你是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只管吩咐就好了。”他闪闪躲躲地瞄了她一眼,猜测道,“你让我来提亲,又说不是要真的嫁给我,一定是打算让宁王着急一回,对你多上点心对不对。你不必如此惊讶,我也只是结合我哥的一番话才猜出一些,你莫急,我不生你的气,我……祝你找到你想要的幸福。”

    何当归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冷道:“我听不懂你的鬼话,一句都听不懂,难道你我之间有语言障碍吗?你凭什么认定,我和宁王有暧昧,什么叫我‘已经是他的女人’?这也是你的好兄长跟你讲的吗?他又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她的语速又急又冲,说完之后就大喘了两口气。

    孟瑄蹙眉看向她,不明白她怎么还在嘴硬:“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站在窗外瞧见了一切,宁王和你……”咬牙说下去,在一片刮心的痛楚中,“在床上缠绵拥吻,他紧压着你的身子,而你衣衫半褪地在他身下扭动。你们都已发展到那一步了,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你放心,我不会因此瞧不起你,也不会跟任何人讲出这件事。”

    他望着呆若木鸡的何当归,摇头叹息道:“我先带我哥回去醒酒了,你有何吩咐只管传唤便是,你放心,如今的我还跟三年前一样听你的话,直到元宵节的武林大会前,我兄弟二人都住在你隔壁的洗畅园,你要找我时,就——”他略一考虑,说,“就放一个蓝色礼花吧,我瞧罗府正在挨个儿院子派送那种礼花。”

    说完,他抱着兄长离开了桃夭院,这一座曾让他痴迷留恋,让他懂得什么是爱,又让他品尝到嫉妒滋味的桃花庭院。

    这一次他走得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回头再看那个被揭穿了秘密后哑口无言的少女,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的围墙后,把一地心伤全抖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攥紧拳头,反复安慰自己,其实她也没多好,他三年前就不喜欢她了,又或者,他可以学着宁王那样,去寻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女子,取个跟她一样的名字,小逸,小逸……

    何当归听得围墙后的脚步声行远,挥袖将石桌上的东西呼啦一下全扫到地上,又搬起地上七八十斤的石凳砸向身前的桃树,砸倒后又上去捡起石凳砸歪了石桌,直到把现场弄得一片凌乱才罢手。

    朱权!

    我与你不共戴天!

    ※※※

    大年三十,元月初一,元月初二,罗府最热闹的这几日里,桃夭院却像一潭腊月的井水一样,点不起一朵水花,不光没有过年的气氛,连往日的欢快和吵闹都沉入井底了。只因为小姐她病了,小姐她又生病了!

    蝉衣坐在正堂里纳鞋底,边纳边叹气,这几日里小姐生了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一种怪病,一个人都不肯见,把她自己关在房里,每日只进一小碗清粥,还让从窗子里把粥递进去,一递进去立刻就插上窗户,把屋子封得严严实实。蝉衣在门外说破了嘴皮子,小姐她也不肯开门让大夫进去瞧瞧,老太太打发人来问了几次,让她去吃年夜饭,小姐她从屋里隔着门说,她患上了和二老爷一样的脱皮症,不能吹一点风,也不能出来见人。

    二少爷罗白及听闻此事后颇为焦急,拎着个小药箱来给小姐瞧病,敲了一阵门敲不开,又跑去“咚咚咚”敲窗户,把小姐睡房的八扇窗户挨个儿敲了三四遍,小姐就是不肯露个面。二少爷端了个小马扎,坐在小姐门前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有病就要看大夫,不能讳疾忌医,昔日扁鹊见齐桓公时曾说过,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现在她只是脱皮,疾在肌肤,不该这么早就放弃希望。

    大年初一的早晨,蝉衣左手牵着竹哥儿,右手牵着小白狼来给小姐拜年,这两个平时能让小姐笑逐颜开的小家伙,这一次连小姐的门槛都迈不进去了。竹哥儿的嗓门哭得高亮,小白狼的嚎叫声立马吓死了厨房两只短命鸡,却都不能让小姐的房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要不是还能偶尔隔着门听见小姐的声音,蝉衣真要喊人拿斧凿开门进去了。她跟了小姐三年,虽然觉得小姐是个高深莫测的高人,但又跟她相处得亲密无间,从来没有沟通障碍,这一次,她却实在搞不懂小姐的心思了。又或者说,她已经揣测出几个版本的小姐的心思了。

    蝉衣送粥时瞧得分明,小姐她脸上一点儿皮都没掉,而且人看上去精神得很,也就是说,小姐她在装病!

    小姐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病的呢?从那一日两位孟公子下完棋走了之后,小姐就闷着头扎进房里,再也没冒过头。而不久之后,隔壁的洗畅园中,丫鬟们也传出惊人的消息来,孟三公子直着出门去找三小姐下棋,却横着下棋归来!他们究竟下了一场什么样的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激烈的对抗,以致造成一病一昏的下场?众人在一地狼藉的桃林中寻找答案,衍生着各种缠绵悱恻的联想。

    蝉衣叹口气,青小姐自从那日答应了去帮大师姐的忙,就再也没来桃夭院串过门子,这也是件不寻常的事,因为往日青小姐三日里有两日都是在桃夭院蹭吃蹭喝。而卢府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大师姐的病好了么,上门敲诈的师父太善被打发走了么,大师姐和卢知州和好如初了么?

    往日里就算天上落冰雹,下刀子,蝉衣都在屋里稳如泰山,因为她家小姐在那里;这一回只是有点暴风雨降临前的压抑,就让蝉衣坐立不安了,因为她家的万能小姐也有了无能为力,疲于应付的时候了。

    洪武三十一年元月初二,一个不大顺利的开头呢。

    纳了大半夜的鞋底,蝉衣又隔着门问了小姐的情况,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作为回答,仿佛只是昭示一下房中还有个能喘气的活物。蝉衣满心困惑地去睡觉,小姐她怎么突然如此消沉?难道真的如下人们私下议论的那样,她对孟三少爷一见钟情,然后学着二小姐对付彭时少爷的法子,对孟三少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现在和二小姐一样,羞愧得不敢见人了……

    胡思乱想的蝉衣朦朦胧胧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石榴给摇晃醒了。蝉衣见天色只是蒙蒙亮,不由得诧异地问鼻尖被冻得通红的石榴:“这才五更天吧,怎么这样早?老太太又让你来看小姐的病况了?”

    石榴对着冻僵的手指呵出暖气,急匆匆地说:“不好了,我今日整理老太太收的一叠拜帖时,发现了一张很考究的镶铜边的帖子,打开一看,上面说什么‘对澄煦名才女何当归心仪已久,希望娶她为正妻,详情面谈,’署名是洪武二十九年进士,福州白杨!”

    “白杨?”蝉衣扯过火炉旁烤得热乎乎的棉袄穿上,蹙眉道,“小姐和青小姐经常聊天聊起书院中的趣事,也对那一班给小姐写信的公子哥儿们评头论足,可我从没听过有个姓白的公子追求小姐啊。石榴姐你先在这里烤火等着,我去问问小姐。”边说边蹬上棉裤,又搬个小凳子放到火炉边上,用火钩把炉火拨旺。

    石榴走近火炉烤手,却并不坐下,还是语带焦急地说:“这还不算完,一个没来往的陌生男人白杨来提亲也就罢了,如今风家少爷风扬也带着大大小小的铆钉箱子过府,现就在大门口指挥人一个个往里抬着呢,别提多热闹了!你快去问问三小姐的心意吧!”

    蝉衣奇道:“风少爷抬他的箱子,干我们小姐什么事?”

    石榴的眼珠子鼓得溜圆:“嘿!他抬的都是彩礼啊!向三小姐下定的彩礼!”

    ...

34.第234章 雪肤纤手剥橙

    [第6章第6卷]

    第240节第234章雪肤纤手剥橙

    蝉衣掩口惊叫道:“风公子也要娶我家小姐?不可能吧,小姐她好像很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风公子,每次一提起来她就皱眉头!”

    石榴摇头说:“具体的不知,不过风公子好像不是给他自己提亲,而是帮他的一个朋友来说媒,他的那张拜帖上写的是‘愿为大媒,撮合一段绝世良缘’,不知他的朋友是什么来头,还没说成亲事就送来那么多彩礼,还给接待的那群小厮们散铜钱,一箩一箩的随便人去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大家都说,三小姐走了大运,被贵人给相中了!”

    蝉衣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满怀忧虑地说:“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肯定不愿意老太太不经她同意,就胡乱给她定一门亲。石榴姐你先在这里烤火,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转身时却见小姐穿着件浅绿袄裙,披着个羽翎毛大氅,就那么无声地立在门口,冷不防吓了蝉衣一大跳。若只是闷不吭声地露面,倒也不至于吓到蝉衣,蝉衣突然惊掉了下巴。是因为——

    “小姐!你的脸!”

    石榴也大惊道:“三小姐!你怎么突然间变这么白,变这么漂亮了!”

    何当归静静望着二人,问:“那风扬都说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来送礼吗?他的朋友没来吗?”

    石榴摇头道:“大门口里三重外三重,围得全都是人,我个子小,瞧不清具体的情况,只是依稀听人议论着什么‘贵客临门’,什么‘三小姐交了好运了,说不定比二小姐和四小姐嫁得还好’之类的。”

    蝉衣有好几日未得见小姐尊面,此刻甫一见她,立刻扑上去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不搽美容粉扮丑了?你穿这么隆重,是不是要出去见客?”

    何当归垂睫一勾唇畔,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动人的阴影,她曼声道:“自从三年前被晒黑之后,我一直巴望着有一天能变白,却始终不能如愿,没想到这两日只是饮食不当导致上火,脱了一层皮,我就旧貌换新颜,变得跟从前一样白了,正好出去见客。”

    蝉衣见到恢复精神的何当归,略感放心后,又问:“那,小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用温泉水给你煮一锅芝麻汤圆吧?我昨天包了好多汤圆。”

    何当归颔首笑道:“北方饺子南方汤圆,过年吃不到汤圆,总觉得没气氛。”

    于是,蝉衣匆匆跑去厨房张罗做饭,而石榴问候了何当归的身体状况后也去厨房帮把手,只留何当归一人在火炉边闲闲地拨火玩。何当归瞧见蝉衣的枕边有个大橙子,于是抓过来在火上烤至温热,纤手破新橙,欺霜赛雪的素手灵巧地剥下橙衣,一片一片地把橙皮丢进火中,又一瓣一瓣地把橙肉也丢进去,顿时满室都有了馨香的橙子味道。

    只片刻工夫,蝉衣和石榴就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走进来,双双笑道:“过年吃一碗汤圆,一整年都团团圆圆,心想事成,小姐你吃了这碗汤圆就长大了一岁——十四岁,及笄之年的小姐,可就成了真正的大人了。”

    何当归手执火钩,把炉子中的橙肉戳扁,也笑道:“那我也借花献佛,把你们的吉祥词还给你们,来,咱们一起吃顿延迟的新年饭吧。”

    三人当下摆开碗碟,就着一碟渍杨梅,一盏酸陈皮,热火朝天地吃了顿温泉汤圆,在甜糯的美食中憧憬着未来一年的日子,有了这个甜甜的开始,那么接下来的过程和结局想必也不会苦。十四岁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篇章的伊始,而小姐的路走得愈加锦绣时,底下的丫鬟也能跟着受益多多。

    蝉衣看着她家小姐令满室生辉的玉雪清颜,笑问道:“小姐,那位下帖子要娶你做正妻的白杨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没听你和青小姐议论过这么一号人物?”

    议论小姐何当归的夫婿人选,是蝉衣、槐花和薄荷等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每次何当归和廖青儿在闲谈中提到了哪位公子,而蝉衣等又知道此人,那她们接下来一整天的话题都会围绕这个来展开。

    通常情况下,大户小姐最贴身的一两个丫鬟,是最关心小姐的婚嫁情况的,因为小姐嫁的那人,基本上也就是那两个贴身丫鬟的夫君了。这是一个不成文的定例,这几年间在南方尤其盛行,陪嫁丫头就等同于通房丫头。

    早年还没兴起这个规矩的时候,不少跟着小姐出嫁的丫鬟们对于自家小姐的倜傥夫君,常常也会暗生情愫,可又恐怕小姐拈酸发怒,因此十有**都是藏在心间不敢吐露的。豁达点的小姐就顺水推舟了,让自己的心腹之人分点宠,也就间接打压了下面的妾室。而多数新嫁人的小姐们参不透这一点,倘或发现自己的丫头有了喜欢自己夫君的苗头,都会立马寻个小厮把丫头嫁了,给自己减少一个情敌。

    老太太当年带着汤嬷嬷嫁过来时就是这种情况,汤嬷嬷对姑爷罗杜仲暗暗生情,让老太太心中别扭,于是就开始给汤嬷嬷物色配偶。不过老太太和汤嬷嬷两人是超出主仆关系,接近姐妹关系的那种,倒也没因一个男人而翻脸,可汤嬷嬷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思,坚决不肯找个平庸男子嫁了,既然她生来就是个低贱的下人命,那就索性一生孤独,在下面仰望她家小姐和姑爷的美满情缘。

    而董氏当年嫁给罗白前时也带了几个贴身丫鬟,那时候,陪嫁丫鬟就是通房丫鬟的习俗已经流传起来了,可董氏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见自己的丫鬟中有个出挑的沁儿,跟罗白前有了两次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董氏就立刻感受到了威胁,用沁儿在娘家董家的几个亲人做要挟,生生逼得沁儿投了荷花池,也立马吓住了其他丫鬟,不敢再对俊美的姑爷罗白前产生什么绮念。

    而到了何当归这里,两个贴身丫鬟之中,蝉衣是全然没有这些心思的傻大姐,关心小姐的议亲之事就只是单纯的热心,而槐花就不同了。三年前槐花十七岁时,何当归给她物色了个不错的小厮,可槐花考虑了两天没应下来,往后的日子里,何当归又连续给她推荐了几个不错的丈夫人选,好多都是何当归有印象以后将会发达的人,可槐花都一一推拒了。

    直到去年,何当归满了十三岁,槐花对她的议亲之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对每位向何当归示好的公子都是跟旁人一通打听,再跑来跟何当归详细汇报。于是,何当归渐渐弄清楚了槐花的心事——槐花等了三年不嫁,一直等到了二十岁“大龄”,恐怕是在等着跟自己一同出嫁,好做个通房丫头呢。

    彼时,何当归虽然还没把议亲提上日程,不过一想到,一条鲈鱼还没钓上来,就已经有人在旁守候,等着分一杯羹了,她的心中就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前世她嫁得匆忙,一个陪嫁丫头都没有,所以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而今世遇到了槐花的这种情况后,她开始有点明白老太太和汤嬷嬷那么坚固不催、一生扶持的关系,却为何不能分享同一个丈夫的原因了。

    因为不管情浓还是情淡,在女子眼中,所有跟自己分享丈夫的女人全都是敌人,不管是亲如姐妹,还是真姐妹,只要被牵扯进这样的关系中来,那姐妹就做不成了。这是任谁都无法挣脱的怪圈,哪怕是有着两世积攒下的生活智慧的何当归,她也不敢确定,将来自己嫁人后,会不会生出董氏那种独我为尊,把所有威胁扼杀在摇篮里的残忍想法。

    槐花本性纯善,自从出了水商观跟了她之后,一直兢兢业业地做着她的丫鬟,顺风顺水的日子也过,暴风骤雨的日子也过,从未有过什么差错和背叛。如此忠心又勤劳的一个槐花,冒出了跟她一起嫁个好夫君,当个通房丫鬟,再进一步当个姨娘的想法,也不算是槐花的错,只能叹一句环境使然,影响了她的择偶观念。俗语道,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说的是在择业时,当个穷小姐的大丫鬟,比当个富小姐的烧火丫头更有出息,只因为将来两者嫁的不一样。

    女子做工也就做上几年,可嫁人却是一辈子的大事,出身贫贱的女子,只好找同样贫贱的男子,将来生一群贫贱的子女,继续做着贫贱的工作,伺候着富贵的上等人。而当个小姐的大丫鬟,只要小姐嫁得好,就跟她自己嫁得好没什么两样了。小姐找个出色的贵公子,不管是为正妻还是为妾,只要小姐得了宠,吃上了鲜美的鱼肉,那下面的陪嫁丫鬟,自然也可以跟着喝点鱼汤。过个三五年,只要运气不差,必然可以生下一男半女,抬个身份做姨娘,就摇身一变成了半个主子了,而自己生的子女更是货真价实的主子,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的富贵命。

    何当归猜着,槐花应该就是这般想法吧。她想的不算过分,她的这个私心也不算多么自私,可何当归却由衷地感到不舒服,打从心底的觉着别扭。就算她将来嫁的不是她的爱人,而是她的仇人朱权,她都不会喜欢跟自己丫鬟共享夫君的感觉。几年相处下来,蝉衣、槐花和薄荷这几个丫头就是她的家人,亲人,朋友,和战友,这样的关系是多么温馨甘甜,她实在不想让这样的关系变质。

    所以,一听说珍珠姐怀了孕,她就立刻打发了槐花去照顾珍珠姐,然后又渐渐把短工提成长工,不着痕迹地把槐花塞给了珍珠姐。

    一开始时,槐花去卢府照料珍珠,只是单纯出于对她大师姐的思念和情谊,仅仅是把这差事当成走亲戚,打算照顾珍珠到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就功德圆满,功成身退了。可是在珍珠身边伺候着,眼瞧着卢知州对珍珠无微不至的关怀,槐花感动和羡慕之余,也产生了新的想法。

    既然她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通房丫鬟,那么与其跟着个美貌小姐何当归,还不如跟着昔日的大师姐珍珠。小姐何当归年纪尚轻,出嫁还要再等个一两年,一两年之后小姐她必然出挑得更美貌了,而自己却又老了两岁,姿容也将褪色两分,就算不褪色,跟小姐一比,自己的光芒比明月下的萤火虫更黯淡。而且小姐她虽然年纪不大,却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跟小姐站在同一边,对抗二太太等人时,小姐是最让人安心的依靠和“不败”的代名词,可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跟小姐共事一夫了,像小姐那样厉害的人物,她能容得下自己么?

    而大师姐就不同了,大师姐她性情宽容平和,待自己也好,再加上自己比大师姐小十几岁,有着天然的优势,等大师姐生完了这一胎,她的青春年华已差不多走到头了。而卢知州一个年不满三十岁的优秀男人,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大师姐和一个孩子过一辈子?若那孩子是个女孩儿,岂不是连香火都断了?

    卢知州与大师姐伉俪情深,卢知州大概不会主动提起纳妾之事,可大师姐一定不忍心让丈夫家里绝后吧?到时候,延续香火一事被提上日程,那么与其从外面找,还不如在身边挑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而自己如今二十多岁,是最好生养的年纪……

    经过这样一番思虑,槐花就不再惦记着回罗府,而是把卢府彻底当成了她的新家,安安心心地住下,把大师姐当成她的新主子,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最后,她还把卢知州当成了未来夫君,虽则恪守礼节,没有在大师姐孕中夺她丈夫的意思,可终究眼底眉梢有了掩饰不住的春意,偶尔一个递东西时碰到彼此手指的动作,脸颊总会飞过一阵红霞。

    珍珠三十年来阅尽世间百态,何等通透之人,几次这种情形瞧下来,心底早已一片透亮,更是一片冰凉。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888/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 作者:汶滔滔所写的《重生之庶女归来》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庶女归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庶女归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庶女归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庶女归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庶女归来介绍:
查看章节目录重生之庶女归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庶女归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庶女归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