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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全文阅读

作者:牛角弓     冬至的秘密txt下载     冬至的秘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章 回家

    坐落在大山深处名不见经传的的偏远小镇,常住人口不足十万,周围没有农田、没有矿藏、没有大型国企也没有旅游景点、甚至连一家像样的百货商场都没有。就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偏远小镇,却因为某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亮相的生意所支撑起的庞大市场而显露出了畸形的繁荣。

    凌冬至呆呆看着窗外彩色斑斓的霓虹灯,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庄洲铺好床,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摇了摇,“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冬至,别钻牛角尖。这些事不是凭你的意愿就能改变的。”

    “我知道。”凌冬至靠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心里难受。”

    庄洲犹豫了一下,“你别被这个老猴子给耍了。我觉得他在骗你,而且他还有不少事情瞒着你。”

    凌冬至诧异地回头,“为什么这么说?”

    庄洲捏了捏他的下巴,笑着说:“他跟这个族全无关系,为什么会对这一族的事情这么上心?他有那个跟你一样的挂件,还四处收集那种石材做的东西。你不觉得古怪吗?就因为人家给他包扎过伤口,还送了他一瓶烧酒?”

    凌冬至垂眸不语。

    “也有可能是他压根不相信你。”庄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或许以后有机会他会跟你再多吐露一些什么。”

    凌冬至抿着嘴角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再来?”

    庄洲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低声说:“直觉。或者说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

    凌冬至侧过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正要深入,就听一旁的小样儿喵的一声叫了起来,“你爹地讨厌死了,总是拿冬至当点心吃。我记得冬至的嘴巴以前长得肉嘟嘟的,被他咬的都变薄了!”

    凌冬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庄洲,“……”

    庄洲很悲摧地看着他,心说自己的技术真有这么烂吗?

    凌冬至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听那边猫猫狗狗吵架。

    西崽在床沿上跳着脚喊,“就是,就是,我都看见好几回了!他咬的可使劲了,冬至的嘴巴都被咬肿了!”

    小灰也有点儿困惑,不过它毕竟老成,考虑问题也更加尊重科学,“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会不会因为冬至的嘴巴里有鱼味儿?从市集上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买了好大一包鱼干。”

    小样儿在桌面上磨了磨爪子,“你爹地为什么不自己去吃鱼干?!非要抢人家嘴巴里的,太过分了!”

    黑糖可怜巴巴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吭哧吭哧地试图维护自己爹地的形象,“我爹地其实是好意。真的。那个……那个……你看我吃完饭就自己舔嘴巴,你们也是的,对吧?我爹地其实是在帮冬至的忙。要不然他还得自己舔。”

    凌冬至靠在庄洲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庄洲看看那边喵喵喵汪汪汪的几只,再看看怀里笑软了的凌冬至,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它们在说什么?”

    “说你拿我当点心吃,还咬我的嘴,讨厌死了!”

    庄洲,“……”

    “黑糖说你是在帮我的忙,还说它吃完饭都是自己舔嘴巴。”

    庄洲回过头,看见一屋子的宠物都囧着脸一起看着他们俩——大概是没想到凌冬至突然间把它们出卖了,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庄洲跟这几个小东西囧囧有神地对视片刻,心里诡异的感觉几乎上升到顶点,“你们居然当着我的面就说我坏话?!这也太嚣张了。欺负我不懂外语吗?这个礼拜的酸奶和牛肉干都没有了!”

    “喵喵喵!”

    “汪汪汪!”

    猫猫狗狗不干了,一起上蹿下跳地闹腾起来。

    凌冬至笑倒在大床上。

    如此这般闹腾了几次,庄洲终于看清了形势:有这几只猫猫狗狗跟在身边,他就别想跟凌冬至有什么亲热的举动。这帮小东西太能捣乱。它们几个凑在一边喵喵喵汪汪汪的,他是无所谓,反正也听不懂,可凌冬至每次都会笑场。一次两次还能坚持,可再要这么发展下去,他非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可。到时候再对生理机能造成什么损伤,那就真要命了。

    虽然有了这点儿缺憾,庄洲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来之前一直担心凌冬至会不会原谅他,来了之后又被他失踪的事闹得提心吊胆,与之前那段时间相比,返程的这一路简直就像度蜜月一样了。

    一家子一路走一路玩,回到滨海的时候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两天。

    凌冬至本来想让庄洲跟他一起上楼吃了晚饭再回去,庄洲却说他一跑就是大半个月,好容易回来了还是好好在爹妈面前卖卖乖吧,他就不打扰了。再说他已经跟庄爸打过电话,说好了要回老宅吃晚饭。

    凌冬至这边还跟庄洲在楼下唧唧歪歪,凌立冬已经在阳台上看见了,大衣也没穿就急匆匆地下楼来接人。一路上还琢磨怎么抢白庄洲,结果等他下楼庄洲已经走了,让他觉得扫兴的不行。

    凌冬至买了不少东西,兄弟俩来回搬了两三趟才都搬完,等凌冬至背着自己的背包进了门,看见凌宝儿正缠着凌爸凌妈要剥石榴吃,老两口被小孙子缠着,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精力来骂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除了凌妈喜欢的大石榴,凌冬至还买了几样玉器,给凌爸的摆件,给凌妈和韩敏的首饰,再加上村子里带出来的大包小包的山货,别人没怎样,凌宝儿先兴奋得不得了,什么都要翻一翻,看一看,连凌冬至给家里两位女士买的玉镯子他也要先戴上玩一会儿。还好有这么个小玩意儿满屋子闹腾,凌爸和凌妈也真没顾上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凌冬至趁着一屋子的人都乐乐呵呵的,拐弯抹角地提了提自己上山看望姨姥一家的事。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凌爸和凌妈的神色,凌爸果然脸色大变,凌妈却是一味的高兴,连连招呼他把拍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看。

    凌冬至心中百味陈杂,只得先取了笔记本出来,播放在山上录的视频给凌妈他们看。又翻出路上搜集的几株稀罕的花苗给凌爸,说要陪着他一起把花苗移种到花盆里。他知道石榴村必然是凌爸心中的一根刺,一辈子都拔不出来的。他不想做什么事都瞒着凌爸,但也不打算把事情挑明了去刺他的心。他们辛苦养育了他二十多年,如今都已经老了。凌冬至只想让他们都乐乐呵呵地过完下半辈子,不要再为任何事情悬心。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上了阳台,凌爸从角落里取出两个小板凳递给凌冬至,又取了空花盆和几包花土,就一门心思地摆弄起花苗来。

    凌冬至却知道他的父亲绝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他现在是在担心凌冬至有可能察觉自己的身世?还是在难过那个一出生就夭亡的孩子?

    凌冬至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他在凌爸身边坐下,轻声说:“爸,你别生我的气。”

    凌爸没出声。

    凌冬至又往他身边蹭了蹭,“你让哥跟我说不许上山的时候,我已经在半道上了。再说妈挺惦记那边的亲戚的,毕竟离开这么多年了。我不替她看一眼,也挺遗憾的。”

    凌爸摇摇头,叹了口气,“顺利吗?”

    凌冬至开始装可怜,“我在山上遇见偷猎的了,还被他们抓起来当了两天的人质。”

    凌爸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儿?怎么没听你说?”

    “我不是平安回来了么。”凌冬至揉揉鼻子,他本来不想把这一段糟心事告诉家里的,但他更受不了凌爸心事重重的样子,能拿这个事儿挑破他身上那一层沉默的硬壳,凌冬至觉得还是划算的,“脚扭伤了,在姨姥家躺了几天。”

    凌爸上上下下打量儿子,不放心地追问他,“没有别的问题?我明天带你去做个全面检查。别年纪轻轻的什么都不在意,万一留下点儿后遗症可就是一辈子的麻烦……”

    凌冬至把脑袋枕到他肩上,轻声说:“爸,别担心。没事儿。”

    凌爸似乎有点儿不适应已经成年的儿子突然间跟他这么黏糊。不过并没有躲开,只是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就好。你也不小了,别再莽莽撞撞的,真出了事儿,我和你妈怎么办?”

    凌冬至眼眶微微一热,“爸,我以后寒假都不出去了。陪你和妈过年。”

    凌爸无奈了,“你这话说了好多遍了。”

    “这一次最认真。”

    凌爸还是不信他,“等你明年做到了再跟我说嘴吧。”说着抬手推他,“好好帮我干活儿,别又靠我身上躲懒。”

    凌冬至却没起来,反而黏的越紧,“爸,我被人关在破窑洞里的时候可想你了。脚也疼,还不给我烤火。我可是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了。”

    凌爸被他说的也心酸起来,不过他在儿子面前摆谱摆习惯了,学不来凌妈软语安慰那一套,只是板着脸继续训他,“我以前就说过你,别总往荒凉的地方跑。你总不听,现在自己受了教训,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儿记性。”

    “能,能,一定能。”凌冬至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凌爸跟凌立冬身架子相仿,都是宽肩腿长的大高个,凌冬至也一直觉得凌爸是个特别壮实的人。可是这会儿靠在他肩膀上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一具曾经让他觉得像山一样的身躯已经变得干瘪起来了。

    凌冬至抬起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爸,我以后好好孝顺你。”

    凌爸被他磨的没招,哭笑不得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拨拉下来,“你这是在外头吃了亏了,想起爹妈的好来了?少跟我面前卖乖,干活!”

    凌冬至含泪点头。

    凌爸不放心地瞟了一眼客厅里正围着笔记本看视频的几个人,压低了声音嘱咐凌冬至,“刚才跟我说的事儿别告诉你妈。”

    凌冬至忙说:“我知道。我这不是避开他们悄悄告诉你么。”

    凌爸看着凌冬至,觉得这个儿子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反倒越发依恋人了,越活越小了似的。他都多少年没蹭到自己身上撒娇了?看来还是被外面遇到的糟心事给吓着了。凌爸这样想着,又有点儿心软。觉得孩子已经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家里人还是少说为妙。也就没有再疑心其他的事。至于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的那桩往事,凌爸想着,应该只是自己上了岁数,闲的没事做疑神疑鬼闹的。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捡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夜深人静的,雪又下的那么大,别说人影了,连老鼠麻雀都没有一只,同住一个院子的姨姥一家都丝毫没有察觉,没理由凌冬至回去一趟就能知道什么。

    凌爸扫一眼身边老老实实帮他刨土的凌冬至,再扫一眼客厅里笑得眉花眼笑的老伴儿,心中的感觉既难过又有种奇异的释然。

    他这一辈子就瞒了凌妈这一件事,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瞒下去。

    一直瞒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到家了~

    感谢姑娘们头的地雷,谢谢支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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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私人恩怨

    凌立冬憋了一肚子的心事等着问凌冬至,结果见了面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被老爹带去阳台上种花。凌立冬心神不定地坐在沙发上,一边陪着凌妈他们看视频,一边不时地扫一眼阳台的方向。

    看凌冬至的架势是不打算瞒着凌爸了。事到如今,单看凌妈的反应这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凌立冬有点儿担心凌冬至,这傻孩子没看见之前老爹发了多大的火,一回来也不先跟自己通通气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凑上去坦白,回头老爹发飙再按着他揍一顿就糟了。

    凌爸一定会知道是自己跟凌冬至通风报信,又跟他串通起来一起哄弄他。等他发作完了凌冬至,一定会找自己算账的。凌妈这会儿全部心思都在凌冬至的电脑上,连凌宝儿抓着她的手指去抢他妈妈手里的石榴都没注意到,估计让她给说情是有点儿指望不上了。

    凌立冬忍了半天没忍住,悄悄摸了过去听壁角。

    韩敏坐在沙发上斜了他一眼,觉得这厮纯粹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她公公婆婆什么时候跟凌冬至生过气?就算真有气,看见他全手全脚的回来也只会觉得高兴。有时候韩敏都觉得说不定二老看凌冬至跟看凌宝儿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上幼儿园需要接送,另一个可以自己去上班。

    凌宝儿看见屏幕上出现一堆小动物,并且还跟凌冬至那么亲近,惊讶的尖声叫。韩敏一边敷衍他,一边偷眼看凌立冬那边的动静。结果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凌立冬的脸色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韩敏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看见凌冬至红着眼圈从阳台上走了过来,她正想过去问问,就见凌立冬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看着凌宝儿,自己揪着凌冬至的领子走了。

    凌冬至在卫生间洗手,凌立冬就靠在门框上审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被抓起来当人质?”

    凌冬至没想到他躲在外面偷听,神色略有些无奈,“是遇见偷猎的了。”

    凌立冬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庄洲没跟你在一起?”

    “他找到村子里的时候,我已经被抓走了。”凌冬至安慰他哥,“后来他帮了不少忙。”

    凌立冬阴着脸点评,“废物。”

    凌冬至给他大致讲了一遍山里遭遇的事儿,又嘱咐他说:“我不想跟妈说这事儿。你小心点儿,别说漏嘴了。”

    凌立冬哼了一声,“说起庄洲,他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没事了。”凌冬至也不想看见庄洲跟家里人闹别扭,“哥,相信我,我不会把自己送上门去吃亏的。”

    凌立冬斜了他一眼,眼神明显的不怎么信得过他。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句,“明天怎么安排的?”

    凌冬至想了想,“去看个朋友。”

    凌立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朋友?”

    凌冬至拿湿漉漉的爪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哥,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是你家凌宝儿。”

    凌立冬捏着他的脖子发狠,“你要真是凌宝儿,老子这会儿拿皮带抽死你。”

    凌冬至痒的笑了起来。

    凌立冬拿他没办法,晃了几下甩到一边,“记得晚上早点儿回来,等你吃饭!”

    凌冬至指天画地,“一定,一定。”

    凌冬至说的这位朋友就是桐心爱之家的负责人陈林夏。

    凌冬至是大学毕业刚回滨海的那一年认识他的,当时两个人都拎着猫食在街边的灌木丛里喂流浪猫,就这么碰上了。后来又在不同的地方碰上两次,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陈林夏那时正在筹备建救助站的事儿,凌冬至还自告奋勇帮他拉来了几笔赞助。桐心爱之家建起来之后,凌冬至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帮忙。不过年前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两个人一直没怎么见过面。

    凌冬至把车停在桐心爱之家的门口,按了几下喇叭,就见陈林夏脑袋乱蓬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身上连件大衣也没穿。看见凌冬至正从后备箱里一袋一袋的往外拎猫粮狗粮,忙又折回去喊了两个帮手。

    凌冬至看见跟在陈林夏身后一起出来的涂小北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涂小北会在这里,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了,这位大少爷不是应该回家去过团圆节么。不过就算心里有疑问凌冬至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儿问出这种问题来,他和涂小北没那么熟。再说他想在哪里过节也跟自己没关系。

    搬完了猫粮狗粮,凌冬至又从车里搬出一个纸箱子。里面是送给陈林夏的两块木雕和一些土特产:石榴、腊牛肉腊羊肉、水晶饼、大枣什么的。凌冬至自己不怎么爱吃零食,但是这些东西买回来不少。一方面凌妈和韩敏都喜欢,另外他也是预备着带回一些分给同事。

    陈林夏把凌冬至带进自己的房间,随手撕开一袋腊牛肉嚼了嚼,点头,“嗯,就是这个味儿。”

    凌冬至举着木雕四下看了看,替他挂在了书柜旁边的木架上,“挂这儿吧。”

    陈林夏一边嚼着牛肉一边点头,“嗯,挺好。也是在西安买的?”

    “不是西安。是在陕甘边界的一个小镇上买的。”凌冬至说着,从领口拽出了自己的那块宝贝石头,“对了,你给看看这个。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凌冬至之所以这么急着跑来看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陈林夏曾经做过翡翠生意,对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懂得比较多。

    陈林夏放下手里的腊牛肉,拽了张纸巾擦擦手,接过凌冬至的石头走到窗边细细查看,又从抽屉里取出放大镜之类的工具,翻来覆去地摆弄,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一些凌冬至听不懂的术语。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陈林夏也是两眼蚊香圈,“我以前没见过。”

    凌冬至稍稍有点儿失望。不过转念想想青石镇上的那个老头子二十多年来搜集了那么多的东西,也没搞明白到底叫什么。陈林夏不知道也正常。

    凌冬至把石头接过来挂回脖子上,“等下出去吃饭?”

    陈林夏抓抓头发,“我打算中午带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的。要不你一起来吧。”

    凌冬至一想到要跟涂小北坐在一起就觉得没胃口,“算了。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陈林夏心里多少也明白,“要不……”话没说完,有人在外面敲门,陈林夏忙说:“进来。”

    门推开,站在门口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冲着他点点头,“陈哥,我有点事儿,想单独跟凌先生谈谈。”

    陈林夏转头看凌冬至。凌冬至却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你没搞错吧,涂小北,咱们俩能有什么事儿需要单独谈?”他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个涂小北缠上,马马虎虎冲着陈林夏摆了摆手,“行了,我先走了,有时间了联系。”

    涂小北连忙跟了上去,“凌冬至,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谈。”

    凌冬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个想开车撞死你的人跟你说他没恶意,你信不信?”

    涂小北追上去按住了凌冬至的车门,“凌冬至,就算我撞过你,那也是咱们俩的私人恩怨。你能不能别再对付涂家了?”

    凌冬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要是有能力对付涂家,当时一定把你送去吃两年牢饭。你当我真是善心大发才饶过你吗?!涂小北,你脑子有病吧?”

    涂小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庄家已经开始收购涂氏的股票了。算我求你,你能不能……”

    凌冬至听到庄家两个字,愣了一下,随即就乐了,“你大概不知道。庄洲已经停职了,现在都不算是庄氏的员工。你说的那事儿,我们俩谁也不知道。”

    “不可能。”涂小北压根不信,“要不是因为我得罪了你,庄洲为什么要跟我哥对着干?”

    凌冬至反问他,“原来你也知道是因为你得罪了我?!”

    涂小北的脸色变了。

    “自作自受没听说过吗?”凌冬至觉得一看见他这张脸就没什么耐心了,“我跟庄家是说不上话。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解决吧。你哥不是厉害的很吗?有他那么一尊大神在前面挡着,你简直瞎操心。”

    涂小北从后面拉住他的袖子,语气里透着隐忍的味道,“因为庄氏捣乱,我哥连着丢了好几个大单,我爷爷发火了,已经从他手里收回了决策权……”

    “做生意又不是办慈善,还需要对手放水……我说涂小北,你哥需要你来求情吗?如果他知道你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会不会直接气死了?还是说你的智力一直停留在幼儿园的水平,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你的照顾,却从来没想过你惹出的麻烦最终会害死他?”

    涂小北垂下头,嘴唇紧紧咬了起来。

    “我不会管你们的事儿,我也没那个能力去管。”凌冬至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有能力管我也不会管。我又不是什么圣人,挨了你的打还要扑上来替你挡子弹。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摆平。”

    涂小北追着他跑了两步,“凌冬至,我向你道歉。”

    凌冬至拉开车门,微微皱起眉头回头看他,“你不觉得你的道歉来的太晚了吗?再说你的道歉是用来跟我讨价还价的。不值钱。我觉得吧,你与其来我这里撞钟,不如好好回去跟你哥商量商量,看看事情还有没有什么转机。”

    涂小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灰败的神色。

    凌冬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怪我幸灾乐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公平的法则。圣人不是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作者有话要说:庄洲做的手脚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感谢姑娘们投的地雷,2姑娘是不是手一抖,点多了啊,一下子扔出好几个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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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老婆永远是对的

    庄洲把自己家的小院划分出几个区域,沿着栏杆一圈要留出来种绿萝、爬山虎一类的东西,等它们都长出了长长的藤蔓,爬到栏杆上去,这院子就有了一道漂亮的植物墙。再往里一圈要种树,树坑之间的距离不能太疏,也不能太密。他还在西安的时候就考虑好了,要多种些开花的树,西府海棠什么的。剩下的地方除了种上花花草草之外,要得留出停车的地方。后园要架起葡萄藤来,还要种些小葱、青椒之类的纯天然蔬菜,或者种些薄荷、金银花一类的中草药也不错。还有露台,露台上也要收拾起来,夏天的晚上可以坐在那里乘个凉,喝个小酒什么的。

    庄洲很纳闷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自己的小院子光秃秃的很难看呢。似乎出门一趟,很多想法都悄悄的变了。自己的小家也变得重要起来,不再是以前那个可有可无的、被他当成私人旅馆一样的存在。

    庄洲干劲十足地施肥、翻地,忙的不亦乐乎。三只猫没见过他翻地,都坐在一边看热闹,黑糖在石榴村的时候已经看过他干农活了,倒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它还是陪着家里的猫伙伴儿蹲在一边看热闹。

    黑糖觉得这段时间小日子过得特别滋润,它爹地白天黑夜都陪在自己身边不说,还有这几只猫伙伴儿,而且冬至也回来了。有他们在,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热闹。而且家里好吃的东西也变得更多了,因为现在有两个人给它们买。黑糖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看到它爹地挖树坑,它兴高采烈的在一旁帮忙,跟着刨两爪子,或者帮他爹地叼个铲子什么的,玩的不亦乐乎。

    于是,当庄城言带着程安妮来到庄洲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身是土玩的正欢的一人一狗,旁边还有三只上蹿下跳的猫。庄洲看见停在门口的车和车里下来的两个人,刚要过来开门,就被那条大狗从背后一扑,脚底下绊住了铁锨,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冲着他老爹来了个标标准在的五体投地式。傻狗得意洋洋地站在它爹地的背上冲着观众吐舌头,三只猫见来了外人,一溜烟跑到后园去了,只留给他们三条晃来晃去的猫尾巴。

    庄城言,“……”

    程安妮见庄城言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欢乐啊。老二怎么想起来要刨地了,打算自己种粮食吗?想吃放心粮?”

    庄洲把疯闹的傻狗推到一边费力地爬起来一边拿袖子擦嘴上的泥,给老爹开门的时候表情有点儿讪讪的,“爸,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庄城言还没回过神来。他儿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程安妮笑着说:“你爸爸刚去市里开了个会,正好我在附近,就一起过来看看你。怎么刚回来就忙活上了?”

    “正好有时间,想把地翻出来。”庄洲指了指空荡荡的院子说:“种几棵树,再种点儿花花草草。后园我还想搭个架子,种点儿金银花什么的。”说着脸上流露出几分得色,“过段时间你们再来,我这里就大变样了。包你们谁都认不出来。”

    庄城言不以为然。他觉得这种事情找人来做就行,没必要把自己折腾的一身泥。大概是女人对装饰自己的家有种天生的热情吧,程安妮倒是显得挺兴奋,拉着庄洲问了不少有关种花种树的问题。

    庄城言在庄洲家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看着已经挖好的几个树坑,不得不承认他儿子说的自己收拾院子,似乎是来真的了。这种变化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庄老爹的观念中,术业有专攻,他一个学金融的非要抢人家学园艺的饭碗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能证明他确实比学园艺的人干活还地道,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看看程安妮,程安妮满脸都是赞叹的神色,还拉着他的胳膊发感慨,“亲手布置自己的家,真是太浪漫了。”

    庄城言没觉得浪漫。不过他经常觉得自己的思维跟老婆不在同一个次元,所以早早就学会了在没听懂的时候对她宽容地笑一笑。反正她也不需要他给出什么回答,只要表明他还在认真地听她讲话就足够了。

    程安妮自然熟知他这套把戏,不过她也不指望一个榆木脑袋理解什么叫浪漫。于是又追着问庄洲,“光种西府海棠啊,要不要种点儿苹果树樱桃树的?看完花开还能吃点儿自己种的纯天然水果。要不种枇杷吧,冬天开花,多好,一年四季都有花看。”

    “我得先找个专家打听打听能不能种活。”庄洲也有些无奈了,“不过我打算在后园种几株葡萄,回头再搭个葡萄架。”

    程安妮连忙配合,“多的葡萄还能酿点儿葡萄酒。这个我拿手,到时候我来做。”

    庄洲怀疑她的用意,“你是想拿我家不要钱的葡萄练手艺的吧?以前做过吗?”

    程安妮不干了,“练手艺怎么啦?跟你要点儿葡萄不行啊,我白给你出了那么多好主意啦?我白支持你啦?”

    庄城言咳嗽了两声,试着把话题拉开,“凌冬至不在?”

    庄洲很小心地瞄了他一眼,“他回自己家了。”

    庄城言板着脸又不说话了。

    庄洲看出他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开口,稍稍有些疑惑地看程安妮。

    “是这样,”程安妮无奈,只能继续充当老公的发言人,“你爸爸跟我说,你们出去也快半个月了,好容易回来……嗯,让你自己选个时间,带小凌回老宅吃个饭。”

    庄洲怔了一下,不怎相信地看着他爸。

    庄城言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有问题?”

    庄洲傻乎乎地摇头。

    程安妮笑着拍了拍手,“那就说定了,你们商量好日子,我们在家等你们。”

    庄洲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以他老爹这个别扭的性格,能退到这一步已经出乎他的想象了。在回来的路上,他以为顶破天就是他爹不再过问他的私事,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他还能再退一步,试着接受他们。

    庄洲揉了揉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庄城言的角度看过去,却很明显地看出儿子的眼底微微有点儿发红。这让庄城言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这是自己的儿子,不管他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才能管,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指手画脚呢。他没有以家族的发展为重?没有跟势均力敌的家族联姻?他为个男人连家族生意都放弃了?

    好吧,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他这个当爹的还没表态呢,轮得到别人炸刺吗?!

    他们也配?!

    何况老婆也是站在他这边的,临出门之前程安妮还揪着他的耳朵反复地嘱咐他,“上阵父子兵。父子齐心,其利断金。什么时候都是儿子最重要,别人的意见都是屁!咱们自己日子过得不痛快,就为了让别人看着好看?让别人看着舒心?他们配吗?为了不相干的人的看法跟儿子闹矛盾,那才是脑子有病!”

    庄城言从鼻子里哼了两声,“等小凌过来了,咱们跟他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选个时间跟亲家那边见个面。”

    庄洲张着嘴,傻了。

    程安妮笑着说:“你都见过那边的家长了,咱们要是还不表态的话,会让人家误会的。还以为咱们怎么挑剔冬至呢。这多不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是一家人,得处理好互相沟通的问题。”

    庄洲看看他,再看看她,扔下手里的铁锨跑进屋里去找电话。

    程安妮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了又笑得不行。

    庄城言心里却有点儿感慨,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少年老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心事重重的。似乎在遇见了这个凌冬至之后,他才慢慢地展现出了性格中与他年龄相符的活力。而在他和儿子之间一直存着的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融。

    庄城言回头看看程安妮,微微叹了口气,“老婆,你之前一直劝我,说孩子们有权自己选择生活方式。我心里对你这个说法一直是很抵触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是你想的太少,而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我想了那么多的问题,社会的看法、家族的意见,却唯独忽略了我自己的儿子能不能过的高兴。”

    程安妮趁着周围没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早跟你说过,老婆永远是对的。”

    庄城言捏住她的手,笑着说:“是,你是对的。老二是成年人,我应该尊重他的决定。我现在对那个孩子很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发现老二跟他在一起之后,变得越来越有人味儿,这里也越来越像个家了。”

    “这是好事儿。”程安妮说:“以前老二过的像个苦行僧一样,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放在眼里。那么规矩刻板地过一辈子有什么乐趣呢?完全成了给你们庄家赚钱工作的机器了。我是希望孩子们能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还要顾及自己的家庭、在生活中真正的喜好。老二能想着自己种花种树,布置自己的家,这就是个很好的转变。”

    庄城言板起脸,“难道你也希望我回家挖树坑吗?”

    程安妮歪着头想了想,“挖树坑就算了,不过等下我去上厨艺课,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庄城言额头滴下一滴冷汗,“我也去的话咱家晚饭就没有惊喜了。再说我下午还有个会。”

    程安妮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庄城言知道她看出自己还有话要说,也就不再卖关子,“不过我可以把开会的时间提前,等你下课之后带你去吃一个冰淇淋。不带老三。”

    程安妮笑着说:“要哈密瓜味儿的。”

    庄城言握住她的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庄爸爸也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明天就是冬至哦,就是冬至在大雪夜被捡回家的日子~

    据说冬至这天要包饺子,祝姑娘们都有香喷喷的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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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初次见面

    商议的结果还是把见面的地点从庄家老宅换成了庄洲的家。他老爹和程安妮可以假装是过来做客的。这样安排不会显得他是特意带人见家长,而且庄洲觉得这里是凌冬至很熟悉的地方,而且家里还有猫猫狗狗陪着他,他应该会不那么紧张。

    对于儿子煞费苦心的安排,庄城言抚额叹气,“果然儿大不中留,娶了媳妇忘了……呃,忘了爹。”

    程安妮则安慰他,“这说明老二是个体贴细心的好男人。”

    庄城言摇摇头,“那把老三也带上吧。他不是也认识凌冬至?人多一点儿,气氛也不会那么尴尬。”

    程安妮笑着答应。

    庄洲安排好了家里这边,给凌冬至打电话只说让他过来看他挖树坑。凌冬至觉得他非要自己种花种树,纯属吃饱了撑的。不过转念想到他现在是个失业人员,没有工作要忙,生活难免空虚,没事儿干挖挖地也可以当做是打发时间。

    话虽如此,他过来的时候还是带来了自己打印的几张单子,上面列出了滨海附近的几家花木批发市场的商品明细。学校过了正月十五就正式开学了,凌冬至没课的时候就上网替他搜罗需要的信息。

    庄洲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两口,“真贴心。”

    凌冬至嫌弃地拍开他,“你让我一下班就过来吃饭,结果你光焖了米饭。菜呢?你是把我诳来给你当厨师的吧?”

    庄洲带他看炉灶上的砂锅,“酸菜鱼。酸菜和汤料都是和宽店里自己做的,特别香。包你一吃就停不下来。排骨和鸡翅我也都化冻了,再搭配几个素菜,应该就够了。”

    “应该够了?”凌冬至狐疑地看着他,“咱们两个人需要做这么多菜吗?”

    庄洲嘿嘿嘿笑了两声,“我爸刚打电话,说要过来吃饭。”

    凌冬至愣了一下,“他们过来吃饭,那我……”

    “既然碰上了,那就见个面呗。”庄洲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劝他,“一家人,总会碰上的。”

    凌冬至心中忐忑,随即又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庄洲刻意安排。但是庄洲的样子太过自然,又让他疑心不起来。

    庄洲把他搂进怀里,像抱个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后背,“随遇而安么,别想那么多。再说还有我呢,我还能让你受委屈吗?”

    凌冬至默然不语。

    庄洲想起上一次夏末的事,蓦的有些心疼,“相信我。”

    凌冬至吁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庄洲望着他那双孩子似的清澈的眼睛,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客厅里,黑糖把脑袋收了回来,跟小灰嘀咕自己的新发现,“冬至还没吃饭呢,其实我爹地不用这么急着帮他舔嘴巴。”

    小灰趴在窗台上,眨巴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深思地看着厨房门口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西崽趴在它身边,嘀嘀咕咕地抱怨,“我觉得他们俩好像都很享受舔嘴巴的过程。我觉得冬至以前没有这么懒的,好奇怪啊……”

    小样儿跳过来,磨着爪子数落黑糖,“什么舔嘴巴,我看你是瞎说的吧。舔嘴巴需要把手伸进冬至的衣服里面去吗?你爹地缠着冬至,明明就是想交/配!”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有种终于发现了真相的不可置信。良久之后,小灰甩甩尾巴,若有所思地说:“咱们都被黑糖误导了,所以才会以为他们俩还停留在互相舔舔嘴巴的阶段……原来已经发展到交/配这个程度了吗?!”

    黑糖挨了数落,有点儿不服气,“冬至住在这里的时候,我爹地一直住在他隔壁。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什么……那什么……”

    小样儿反驳他,“反正不止是舔嘴巴那么简单啦。”

    “都别吵。”小灰制止了几个小家伙吵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等下黑糖它爹地的爸妈要过来看冬至,黑糖它爹地还故意瞒着冬至,我看这里面有古怪。”

    小样儿跳着脚喊,“反正不能让冬至挨欺负!上次那个大个子跑来欺负冬至的时候,咱们就该跳过去挠他!”

    小灰斜他一眼,“挠他容易,可是挠完了怎么办?黑糖它爹地又不在家,还不是全算到冬至头上了?闹到最后还是冬至吃亏。不能那么莽撞。”

    西崽越听越不放心,问黑糖,“要是你爷爷奶奶还像上次那个大个子似的不喜欢冬至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也赶冬至走?”

    黑糖听见“爷爷奶奶”的称呼,顿时囧了,“我就认我爹地……”它是狗狗,虽然也有追溯血统一说,但是对它们来说,爷爷奶奶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小样儿跳到它脑袋上拍了一爪子,“抓住重点!”

    黑糖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你们别瞎担心了,我听爹地说,他们……呃,就是我爹地的爸爸,他们是不会为难冬至的。”

    小灰想了想,“要不这样,我们三个藏起来,把黑糖留在客厅里看情况。”

    西崽和小样儿一起看着它,“为什么要藏起来?”

    小灰一脸深沉地看着它们,“这应该是很正式的见面。他们一定会对冬至进行各种各样的评估。你们想啊,咱们几个都是冬至带来的,他们会不会觉得冬至多管闲事什么的?”

    经常看电视剧的黑糖一听就明白了,“你们是怕被当成拖油瓶?”

    西崽和小样儿一起看着他,“什么是拖油瓶?”

    黑糖摇头晃脑地跟他们解释,“就是跟后妈一起嫁进来的孩子。”

    三只猫猫囧着脸看它,“为什么是后妈?!”

    黑糖,“……”

    是啊,为什么是后妈呢?

    初次的见面要比凌冬至预想的更加自然。庄爸爸是个挺严肃的人,但是神色很温和。看见他凌冬至就会想起庄临之前对他说的话,“我爸那个人就是爱装,他就是爱摆架子,就算他心里不生气了也要装的很生气的样子……”然后凌冬至就会在心里反复地猜疑庄爸爸现在的样子到底是不是在装。

    这种猜疑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凌冬至的紧张情绪。

    庄洲的后妈看起来很年轻,也很开朗,跟庄临坐在一起活像姐弟俩似的。他们过来的时候,庄洲和凌冬至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程安妮自告奋勇要给他们露一手,还很豪迈地把他们都赶到了客厅。庄城言瞟了一眼厨房拉上的玻璃门,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开始含蓄的给几个孩子提前打预防针,“安妮最近上了个厨艺培训班。授课的大厨讲究中西合璧,所以做出来的菜色都比较……比较奇怪。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尽量不要打击她的积极性。”

    几个孩子心领神会。

    程安妮端出来的几道菜分别是:红酒煨鸡腿、培根酸菜、咖喱炒杂菜和玉米三鲜汤。味道出人意料的居然还不错。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水果端上来的时候,程安妮咳嗽了两声,开始试探着点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冬至啊,我和你伯父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凌冬至连忙坐直身体,“您说。”

    “是这样。”程安妮说:“我们呢,想找个机会跟你家里人见见面。你看看什么时间方便,或者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行不行。”

    凌冬至怔住,下意识地看了庄洲一眼。庄洲的表情也显得很意外。

    凌冬至点点头,“好的,我回去会跟他们商量一下。”

    程安妮满意地点头,“你应该也能看出我和庄洲爸爸对你们的态度。我们呢,是希望你们都能幸福。家族那边的态度,你们不要考虑太多,还有我们顶着呢。至于社会认可度的问题,你们想必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要说的是,不管外人怎么看,家里人是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凌冬至被感动了,声音微微发颤,“谢谢伯父伯母。”

    庄洲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心里也被程安妮的话给感动了。尤其她清楚地表示家族那边施加的压力他们会解决。

    庄城言看老婆说的差不多了,补充说:“等两家家长见了面,咱们就算是正式的一家人了。以后你们是打算去国外结婚,还是在家里请亲友吃饭,这个我们就不表态了,你们自己决定。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冬至,我知道之前夏末找过你。据说闹得还挺不愉快……我想说的是,只要你们俩的日子好好过,他迟早会接受这件事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凌冬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如果他现在说几句过往不究的漂亮话,大家都会很高兴。但他并不愿意违心地表态,那样的态度对长辈来说,未免太过轻慢。凌冬至迟疑了一下,淡淡说道:“我这个人不是特别会体谅人,但是也不会太钻牛角尖。我不会说些口不对心的漂亮话敷衍长辈……我想说的是,如果他对我们的私生活感兴趣,可以找庄洲去谈,至于庄洲爱不爱跟他说,那是他的事儿。但是他不能来找我。”

    庄城言也没想到这小孩儿说话这么实在。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都是一家人了,如果还用场面话来互相敷衍,那样反而不好。于是点点头说:“他确实不应该找你。这一点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他也是成年人了,应该会注意分寸,不插手别人的私事。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凌冬至忙说:“谢谢伯父。”

    庄城言又说:“至于老二,你们毕竟还是兄弟。你们俩的矛盾自己去解决。”

    庄洲点头,“我知道。爸爸。”

    “之所以说起这个,”庄城言犹豫了一下,“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夏末正在滨海市看地皮,据说是想在这里开分厂。如果传言属实的话,以后碰面的机会只怕不少,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凌冬至和庒洲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那时凌冬至还没想到,他会在庄家的人和夏末碰头之前,先一步见到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冬至,双更没赶出来,不过在这里加上一篇小番外,算是送给姑娘们的节日礼物吧~

    大家节日快乐哦~

    番外小鱼,小鱼(一)

    小鱼出生的那天,族长老武叔正好带着人从村后的水潭里捕到了好大的一网鱼。

    天气冷了,鱼儿们都聚在最温暖的水潭里过冬。潭水很深,色泽幽绿,鱼儿们鬼精鬼精的,都躲在潭水深处的岩石附近,站在岸边的人连一条鱼尾巴也看不见。山神族里的人讲究过山不涉水,因此没有几个人懂水性,自然也就没有舢板小船一类的东西。所以这样的季节,能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网到这么一大群鱼,简直就是山神的赏赐。

    村里人都很高兴,每一家都分到了好几条鱼。小鱼爸就抱着新出生的儿子说:“干脆就叫小鱼吧。”山外那些村子里的人都说小孩子要有个不值钱的名字,这样才能养得活。小鱼爸跟这些山外人打过交道,对这样的说法略有耳闻。小鱼妈却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他们家分到的几尾鱼都很肥壮,养在水缸里扑腾扑腾的,特别有活力。

    小鱼妈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小鱼一出生就像他们家养在水缸里的那几条鱼一样壮实,小鱼妈奶水又足,才出生两三天的功夫,他身上那些皱皱巴巴的褶子都舒展开来,皮肤也越来越白嫩。村里人都说这是村子里最漂亮的男孩子。

    小鱼妈靠在枕头上,拿着小鱼爸磨的小石球逗儿子玩,看小鱼张着肉嘟嘟的小手掌,抓了抓去也抓不到,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小鱼也喜欢爸爸磨的小石球吗,”小鱼妈亲亲儿子的小胖脸,“以后长大让爸爸教你。我的小鱼一定比爸爸还手巧。”

    小鱼爸坐在一边看着儿子,眉目之间带着一抹沉思的神色,“等他长大一些,我想送他去山外人的学校里读书识字。”

    小鱼妈大吃一惊,“去山外?”

    小鱼爸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挣扎的神色,“我不想让他一辈子困在山里。”

    小鱼妈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要出山,结果被爹娘给拦住了。她能理解想做一件事却做不成的烦恼,但是去山外的想法,却让她感到惶恐,“他爸,去山外的话,小孩子会不会……”

    小鱼爸怜爱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语气却显得十分坚定,“风险肯定是有的,咱们好好嘱咐孩子,应该能瞒得住。”

    小鱼妈还是不放心,“万一……”

    小鱼爸叹了口气,安慰惶惑不安的妻子,“别担心,就算要去也得六七岁呢。到时候再看看。再说,要出去也得老武叔同意才行。”

    小鱼妈挣扎良久,握住了他的手,“让我再想想。”

    小鱼爸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是急不来的,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山里人的观念总会一点一点转变过来的。山神一族就这么些人,要是一直困在这个山沟里,迟早会把自己困死。他一直有个想法,想要走出大山看一看,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山神族的子民。如果有的话,他们又是怎样生活的?

    小鱼爸不希望他的儿子像他一样,从出生到老死,就只看见头顶上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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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挡路

    凌冬至一直觉得客厅里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庄城言和程安妮跟他的谈话上,无暇旁顾。等到庄城言夫妇带着庄临离开,凌冬至在客厅里里里外外转悠了两圈,忽然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小样儿它们上哪儿去了?!”

    黑糖甩给他一个“你终于想起来了”的眼神,带着他一溜小跑地奔着厨房旁边的储藏间去了。储藏室的门半开着,小灰趴在一个旧的沙发垫子上睡着了,小样儿和西崽正在它旁边百无聊赖地咬尾巴玩儿,看见凌冬至过来,西崽惊喜地窜了过来,拨拉着他的袖子不太放心地问他,“冬至,黑糖它爹地的家人对你好不好?”

    凌冬至蹲下来把它抱进怀里摸了摸,“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小样儿顺着他的膝盖窜了上来,跟西崽挤在一起,“到底怎么样嘛,我们躲在这里,客厅里的说话声听的不清楚,又不敢过去看,急都急死了。”

    “为什么不过去?”凌冬至觉得奇怪,“我还在厨房里给你们留了鱼肉。”

    西崽蹭蹭他的掌心,喵喵地说:“你第一次见他家的长辈,我们出去不太好。”

    凌冬至摇摇头笑了,“你们还想的挺多。”

    “不是想的多,”小样儿反驳他,“人家是长辈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讨厌家里有猫猫狗狗的。万一因为嫌弃我们……再不喜欢你怎么办?”

    凌冬至愣了一下。

    旧垫子上的小灰抻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哎呀,冬至,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只是觉得外面人太多了,所以在这里躲躲清静。”

    凌冬至的感觉稍稍有些复杂,他把猫猫们挨个揉了揉,“起来吧,我给你们拌鱼肉米饭饭吃,好不好?”

    小样儿喵的一声叫了起来,“好!”

    “太好啦,”西崽也兴高采烈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我早就饿了。我今天能吃两大碗!”

    凌冬至把小灰抱了起来,轻轻蹭了蹭它的额头,“你们以后别这样,我心里会难过的。”

    小灰顶了顶他,“冬至,我们其实帮不了你什么忙。这你也知道的。不过,虽然没起什么作用,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哦。”

    凌冬至点点头,“会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小灰舔舔他的指头,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怀里不动了。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冬天的时候出了一趟远门,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来。哪怕凌冬至天天换着花样给它补充营养,它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疲态,总是恹恹的。

    凌冬至暗自祈祷,希望它可以活得久一些。

    新学期开学不久,凌冬至就接到了师范大学的校友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学校的领导有邀请凌冬至过去讲课。凌冬至想了想,觉得跟师范大学挂上钩的话,虽然以后会忙一些,但是对于南山中学那些有意要报考师范大学的学生来说还是比较有利的。于是当师范大学美术系的主任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凌冬至很爽快就答应了。

    系主任姓董,早年一直在西北某高校任职,后来才跟随家里人搬回了滨海市。他对于凌冬至作品中表露出的质朴风格十分欣赏,从不久前刚获奖的《过年》到凌冬至的其他作品,董老都谈的头头是道。凌冬至本来是存着给自己学生谋福利的动机来见董老的,结果见了面才发现他对自己作品的了解远远超出了预料,这让凌冬至生出了一种知遇之感。

    两个人吃饭的地方是董老选的,是在师范大学附近一家新开的粤菜馆。不是特别高级的地方,但是环境不错,味道也地道,要不是董老提前订座,只怕两个人来了还要排号。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就谈妥了凌冬至上课的问题:凌冬至的工作时间还是以南山中学为主,每周抽时间过来上两节课。时间允许的话再考虑带学生的问题。当然,凌冬至也可以带自己的学生过来旁听,这对南山中学的孩子们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凌冬至自己也觉得今天的见面特别顺利,于是在他去了趟洗手间之后,终于深刻领会了古人说福祸相倚是什么意思:他在靠窗的那张桌边看见了一张熟人的脸。这是一张他恨不得一辈子都看不见的脸。前两天庄爸爸刚刚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说夏末要来滨海这边建分厂,他今天就见到这个人。

    这是他运气太差的缘故吗?

    凌冬至嫌弃地扭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夏末当然也看见了凌冬至。他心里同样不爽,但不可否认的是,凌冬至确实是个十分醒目的人,无论出现在什么样的场合,总会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个持才傲物的艺术家。

    他弟弟选中的人,同时也是他和庄洲之间矛盾的导火索。

    或许是夏末看他的时间太长,让他的生意伙伴产生了某种误会,于是他别有深意地笑着给他做介绍,“那边正在打电话的是师范大学的董老,跟他一起吃饭的是咱们滨海市有名的画家凌冬至。”

    夏末按捺着心里的反感问他,“这人很出名?”

    生意伙伴想了想,笑着说:“这个该怎么说呢。他只是私立中学的美术老师,并没有什么背景。不过这人牛就牛在几乎每年都会在国家级的比赛上得奖。要说咱们滨海市的文化名人,绝对是数得着的人物。”

    夏末微微怔了一下。他只知道他是南山中学的美术老师,倒没想过原来这人这么风光。

    “画协那边我也有几个朋友,”生活伙伴笑着说:“他们对凌冬至这人倒是服气得很,说他博采众长,又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画家,能被前辈们这么赞叹,很了不起了。”

    夏末瞟一眼侃侃而谈的凌冬至,沉默不语。他应该能想到的,能被庄洲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的人,不会是庸庸无能之辈。

    “董老会请他吃饭,难道是想挖墙脚?”生意伙伴略有些疑惑,“董老这人有些本事,一向眼高于顶。不过凌冬至这两年风头太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末再瞟一眼凌冬至,心里还是不大爽。这样一个人,性格不够和软,跟庄洲在一起的话,岂不是处处都会压着他一头?哪里是找老婆,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直系领导。尤其为了这个人,庄洲竟然还说要跟自己断绝关系……

    夏末忍不住问道:“这人风评如何?”

    “这人不怎么爱出席公众活动,比较低调吧。”生意伙伴想了想,“听说学校方面对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年年给他们拿奖。”

    这一点还勉强合格。夏末想,要是找来个爱出风头的孔雀男,那就要了命了。

    “也不知董老这墙角挖得动不,这人脾气好像不太好。”生意伙伴笑着说:“年轻人么,有才华,性格难免傲气一些。”

    夏末敷衍地哼哼两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专门打听过。”生意伙伴挺感慨地叹了口气,“去年我伯父拜托我打听这方面的事儿,他们家的老幺想考美院,到处打听辅导老师。后来画协那边有个熟人就推荐了这位凌老师。不过等我们托人找到凌老师的时候人家没答应。他说自己已经带着几个毕业生了,收得多了怕顾不过来,反而耽误了孩子。当时我伯父还挺遗憾,直说打听的晚了。后来那孩子考了外省的美院,成绩虽然一般,但好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夏末不怎么真诚地附和一句,“挺有性格。”

    “艺术家么。”生意伙伴也察觉了话题跑偏,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今天咱们看的这两块地皮,你觉得哪一块比较合意?”

    凌冬至送走了董老,低着头朝自己的车子走过去的时候,离老远就看见夏末正靠在他的车门上出神。

    凌冬至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掉头就走,回头再过来取车。随即又觉得这样做了的话,难免会有种示弱的感觉。

    凭什么要躲着他呀?!路又不是他修的。凌冬至赌气似的走了过去,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这位先生你挡着我的路了。”

    “是吗?”夏末靠在车上,神色淡淡,“我怎么觉得是你挡了我的路呢?”

    凌冬至斜着眼看他,“是你自己走到别人的路上了吧?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不管别人的闲事你就活不了?”

    夏末脸色转冷,“看来你已经忘了我的警告了。”

    “警告?”凌冬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可以利用你在意的人来对付你了?你别以为你有钱有势,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办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办法,你家人身边总要有陪护吧,总有搞卫生的勤杂工吧,总有厨师保姆吧,也不可能永远关在家里不出门吧……你真的确定要试一试?”

    夏末的脸色变了,“你敢?!”

    凌冬至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敢?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小老百姓被你这种有钱有势的王八欺负了就只能躲起来哭?听没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连家人都护不住了,还要命干嘛?”

    夏末冷笑,“你不是艺术家?怎么像疯子一样?”

    凌冬至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要真诚许多,“你这人真是孤陋寡闻。其实呢,艺术家跟疯子是同类。如果你不敢惹疯子,那最好也别惹艺术家。”

    夏末摇摇头,对自己的想法忽然有些不确定。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他还要在滨海立足,就算看在庄洲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现在动这个人。但是看见这个人他就忍不住生气,还有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你现在拿捏着庄洲,我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夏末伸出手指朝他点了点,“你最好祈祷他能多护着你几天吧。”

    凌冬至反唇相讥,“那你可要有点儿耐性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刚回来,更新晚了,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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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善良的孩子

    凌冬至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用凌妈的话说“要顺毛捋”。如果没有碰见夏末,或者夏末态度不是这么张狂,或许凌冬至就顺着目前的生活方式过下去了。但就是因为有了夏末这个变数的存在,凌冬至的逆鳞再一次被触碰,于是他心里的小恶魔再一次狂化了,刺激的他非得做出点儿什么事儿,好让夏末之类的人不痛快才行。

    凌冬至离开饭店就直接找了搬家公司,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打包之后统统搬去了庄洲家。自己的小窝只留下家具和一些不便移动的东西,都拿防尘罩细细罩好。这里是完全属于他的第一个小窝,也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万一将来出现什么变故,总不至于让自己无处可去。

    凌冬至的车跟在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后面开出小区的时候,楼后的鹩哥扯着嗓子喊:“冬至,冬至,上课去呀?”随即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说鸟语,“怎么这么大的车啊,你这是要搬到哪里去住啊?”

    凌冬至看着它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心里微微有点儿发软。虽然自己从没给它好脸色,但这小家伙每次看见他都是那么的热情洋溢,从来没有抱怨过他的冷淡。这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于是摇下车窗悄悄说:“我搬到别处去住,御景苑二十二号楼。小样儿它们也都在那里,有空来玩啊。”

    鹩哥很不给面子的往下吐了一口口水,“老子疯了才去找猫玩!”

    凌冬至,“……”

    好吧,在亲眼看过了小灰和蛋蛋和睦相处之后,他确实忘了猫猫们跟这些小东西是天生的对头。

    “那有空来找我玩吧。”

    鹩哥呼扇呼扇翅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等老子自由了再说吧。”

    凌冬至忽然觉得停车听它废话纯属吃饱了撑的,一踩油门,飞快地窜了出去。鹩哥发现好容易跟它搭话的人就这么跑了,在笼子里跳着脚喊,“有空回来……看看啊……”

    凌冬至手一抖,开的更快了。

    庄洲回家的时候,凌冬至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摆弄手里的几个存折。家里的猫猫狗狗都窝在他身边,沙发旁边还堆着几个大纸箱,一楼那间给凌冬至当画室的房间门开着,里面也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庄洲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

    凌冬至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头,“大爷决定搬你这里住了。”

    庄洲顿时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的感觉,“已经……搬来了?”

    凌冬至点头,“常用的东西都搬来了。”

    庄洲愣了一会儿,咧开嘴乐了,“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帮你搬啊。”他把狗儿子拨拉到一边,自己在凌冬至身边坐了下来。黑糖在一边哼哼两声,偎着它爹地的腿躺倒了接着睡。庄洲敷衍了事地在它脑袋上揉了两把,接过凌冬至手里的存折看了看,“你这是干嘛?没事儿干了数钱玩?不少啊,一、二、三……七位数呐?我家冬至真厉害。”

    “你赞美的好假。”凌冬至不怎么高兴地斜了他一眼,“我每年都有作品卖出去,除了旅游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开销,攒点儿钱不是很正常吗?”

    庄洲连连点头,“对,对,你这会儿是要干什么?”

    “数钱。”凌冬至辣气壮地弹了弹手里的存折,“本来想给爸妈换房子的,不过我爸妈不乐意搬,说他们小区也不错,邻居也都处的很熟了。我呢,给他们买了几份保险,剩下的钱我想给老家那帮孩子建个助学基金。”

    庄洲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些事,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敬佩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

    “在山上的时候。”凌冬至琢磨着自己折子上的钱,有点儿心不在焉。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基金建起来之后的运作,他又觉得十分头疼。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去处理琐碎事务的人。

    庄洲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他说:“我知道有一些专业的基金管理公司,具体情况我帮你打听一下吧。”

    凌冬至果然高兴起来了,“好!”

    庄洲摸摸他的脑袋,“我的冬至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凌冬至瞥了他一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全是想做善事。我呢,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寻找一下族人的消息。我觉得我的那些族人应该都没有走远,很有可能还在大雁山附近。有了这个基金,他们当中的小孩子就能顺顺利利地上学。而且他们要是听说了山神基金的名字,就一定能猜到我的身份。”

    庄洲心说这名字的乡土味儿可真够足的。他看看凌冬至的表情,觉得他在说这么富有煽动性的话题时,神情并不怎么愉快,于是试探地问:“还有……什么事儿?”

    凌冬至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庄洲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很明显你看起来不高兴啊。”

    凌冬至沉默了一霎,忽然就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他为什么不能告状?为什么要自己受委屈?他叫凌冬至,又不叫白莲花凌,凭什么在外面挨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我今天跟师范大学的董老一起吃午饭。”

    庄洲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在饭店遇到你家夏末了。我很不爽。”

    庄洲了然地看着他,“他又欺负你了?”

    凌冬至忿忿点头,“简直像疯狗一样。”

    庄洲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不禁莞尔,“你没骂回去?”

    “当然骂了!但我还是不爽。”

    庄洲安慰地亲亲他,“你没告诉他,以后看见你了都绕道走,有事儿让他找我谈?”

    凌冬至脑补了一下自己冲着夏末做财大气粗状,摆摆手说“去跟庄洲谈”的画面,顿时有些沮丧,“我气忘了。”

    庄洲大笑,“以后不要怕他。你想啊,他要在滨海建分厂,正是要依靠庄家的时候,怎么会因为忍不下一口气就得罪我?就算我不在庄氏任职,人脉也在那儿摆着呢,随便给他穿穿小鞋就够他喝一壶的。他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窝里斗,然后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情。顶破天也就是跟你打打嘴仗。”

    “原来是个纸老虎啊。”凌冬至顿时爽了,“你不早说。”

    庄洲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可爱,捏捏他的下巴,“除了夏末,还遇到别的糟心事儿吗?”

    凌冬至想了想,“被一只傻鹩哥调戏算不算?”

    庄洲开始卷袖子,“哪只傻鹩哥?我去给你捉了来拔毛炖了!”

    凌冬至想起哪只鹩哥跳着脚喊他名字的样子,忽然就想笑,“算了,它也是闲的,一天到枉人不在家,只能趴在阳台上拿过路的人逗闷子。”

    庄洲摇摇头,表示不理解鸟儿的世界,“真是恶趣味。”

    凌冬至跟他笑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也没有那么憋屈了。

    庄周又问他,“我爸他们想跟你们家长辈见面的事,你跟他们商量了没?”

    凌冬至本想这两天抽空回趟家,亲口跟爸妈谈谈的。他没想到庄洲还挺紧张这件事,一直追着问,干脆摸出手机直接打了过去。这个时间凌爸和凌妈刚刚午睡起来,凌妈接到儿子电话还有点儿纳闷,“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你今天没有课吗?”

    “今天我跟学校请假了,要跟师范学院那边的系主任谈谈代课的事儿。”凌冬至老老实实地跟凌妈汇报,“我这会儿在庄洲这儿呢。”

    凌妈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凌冬至小心翼翼地问她,“妈,我前天见庄洲爸妈了,他们说想跟你和爸见个面。让我问问方便不方便?”

    凌妈沉默了一霎,“你和庄洲现在到底怎么样?我听你哥哥说你们前一阵儿闹吵架,庄洲还追到西安去了?”

    “这个……”凌冬至支吾了一下,“现在没事儿了。”

    凌妈不放心,“你把电话给庄洲,我问他。”

    “妈,”凌冬至讨饶了,“真没事儿。”

    “谁让你总跟妈妈玩花样的,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凌妈想了想,“要不你带他回来,我亲自问他。”

    凌冬至,“……啊?”

    “啊什么啊,”凌妈不满他的态度,“我不问清楚,你们俩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怎么能答应见他爸妈?”

    凌冬至觉得凌妈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凌妈说:“你今天不是没事?小庄什么时候下班,你带他过来吃个饭,让你爸爸先见见他。我是见过人了,你爸爸还没见过呢。我们总要先审核通过了庄洲,才好去见他家的家长呀。”

    离得近,庄洲把他们的通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轻轻压了压凌冬至的手背,冲着他点点头。

    凌冬至说:“好吧,我们等下过去。家里还有菜吗?我们买点儿什么带回去?”

    “什么都不用买,”凌妈说:“人过来就行。”

    听到她这么说,庄洲反而紧张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一个劲地问凌冬至,“咱爸咱妈都喜欢什么?”

    凌冬至哭笑不得,“你没听见我妈在电话里说什么都不用买?你就别跟她假客气了,回头再惹她不高兴。”

    “怎么假客气呢,”庄洲紧张地看着他,“我是头一次上门,哪能空手去?”

    凌冬至无奈,“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买两斤苹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庄二要见家长咯~

    今天平安夜啊,姑娘们都要快快乐乐地过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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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初次上门

    凌妈让庄洲过来的最初目的是想亲口问问他家里人的情况,尤其是庄爸庄妈对待凌冬至的态度问题。但是等两个孩子答应了晚上过来吃饭之后,她又反应过来庄洲这可是第一次上凌家的门。就算他不是自己特别满意的儿媳妇,那也是儿子自己挑中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简慢了也是不行的。

    于是凌妈开始翻冰箱,琢磨晚饭的菜谱。

    庄洲和凌冬至还没有回来,上幼儿园的凌宝宝先被凌爸接回来了。他一听有个姓庄的叔叔要来家里吃饭,立刻缠着凌妈问是不是家里有大狗的那一个,又吵吵要和大狗玩。凌妈被他闹腾的不行,只能给凌冬至打电话,问庄洲家里是不是有大狗。于是,黑糖也成了凌家的客人,跟它爹地一起施施然赴宴来了。

    凌宝宝简直要乐疯了,抱着黑糖的脖子就不舍得撒手。凌爸和凌妈刚看见这么大的狗的时候还有点儿担心,怕一人一狗疯起来伤着凌宝宝,后来发现凌宝宝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黑糖原来是一只特别斯文特别有气质的狗狗,一直慢条斯理地跟在庄洲身边踱着优雅的小方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凌妈自然不知道进门之前凌冬至揪着黑糖的耳朵嘱咐过它,“不许在家里乱蹦乱跳!不许跟凌宝宝发疯!不许在屋里大声叫唤!不许拨拉我爸放在阳台上的花盆!不许……”

    黑糖很是淡定地舔了舔他的下巴,“你就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出身名门,高富帅该有的风度礼仪我是一样都不缺的。等下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奇幻贵公子。”

    凌冬至,“……”

    眨巴眨巴满眼的蚊香圈,凌冬至一脸郁卒地问狗爹,“奇幻贵公子是啥?”

    庄洲看看自己的囧货儿子,再看看明显被刺激了凌冬至,很无奈地摊开手说:“我也不知道。”

    凌冬至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被时代给淘汰了。连一条狗都能随口道来的东东,他居然从来没听说过。还好庄洲也不知道,十有八/九是黑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他刚舒了口气,就听庄洲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这没什么,孩子们知道的东西总是跟我们有差异的。这个不是就叫做代沟么?”

    凌冬至,“……”

    好吧,他说错了,他不是被时代淘汰了。他是被这两只囧货给打败了。

    他们的脑电波根本就不是一个频率的。

    庄洲自然不是空手过来的,除了一条专门来卖萌的狗,他还带来了两盆盆景。他听凌冬至说起过凌爸喜欢种花养草,所以投其所好。至于凌妈,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了,就买了一盒无糖的点心。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凌妈虽然至始至终都面带微笑,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庄洲每次想起这位……呃,丈母娘?婆婆?心里都会有种发虚的感觉。

    凌爸看到庄洲带来的盆景果然很高兴,立刻就将一盆蝴蝶兰放在客厅的窗台上,另一盆红豆杉搬去了书房。庄洲是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向他虚心求教各种种花种草的问题。凌爸一听,这孩子自己把院子翻了一遍,还打算自己种树种花,这爱好简直跟他太一致了,简直揍是知音啊。哪像家里两个小崽子,每次陪他给花盆换个土都敷衍了事的。

    凌冬至在一边听的直翻白眼,觉得这人太能顺杆爬,三言两语就把他老爹给拿下了。他认识庄洲这么久,总算见识到了他强大的社交手腕,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么。

    凌宝宝正拿着他妈妈的檀木梳子给黑糖梳毛,听见爷爷说种地,也跟着凑热闹,“我也种地!我帮爷爷种地!”

    凌冬至想起南山中学后山的试验田,对凌宝宝说:“庄叔叔家的院子很大,让他给你留一小块地,你自己照顾,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好不好?”

    凌宝宝欢叫一声跑去厨房告诉奶奶,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纠结着小脸问凌爸,“爷爷,你说我种什么呀?”

    凌爸对这个小孙子可是特别有耐心,听见他问就柔声细气地说:“宝宝喜欢什么呀?喇叭花?灯笼花?小西红柿,都可以呀。”

    凌宝宝斗争了一下,冲着凌爸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头,“那我能种两种吗?”

    凌爸笑着说:“当然可以呀。”

    凌宝宝高兴了,“我要种小西红柿和灯笼花!”

    庄洲对凌宝宝说:“叔叔家的地下室里正好有一套小铲子,特别好看,等你来种地的时候叔叔给你取出来。”说着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这么长,正好适合你用。”这套东西还是他爸妈刚离婚的那年夏末给他寄来的新年礼物。他那时候满心都是被家人抛弃的愤懑委屈,自然不会领夏末的情,更不会动这套东西。后来庄临长大一些的时候,他的心境又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不舍得拿出来让人用了。前两天要翻地找工具的时候看见了,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沉甸甸的心事,现在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屋子人正说笑的时候韩敏和凌立冬回来了。凌宝宝立刻扑了过去,兴高采烈地跟他们俩显摆,“庄叔叔要种地,还要给我留一块地,让我随便种什么都行,我跟爷爷商量要种灯笼花和小西红柿呢。”

    凌立冬看着儿子兴奋的发红的小脸儿,神色稍稍有些复杂地瞟了庄洲一眼,“怎么想起种地了?新爱好?”

    庄洲解释说:“这次跟着冬至去大雁山的时候,跟两个表舅学了不少农活儿。回来看自己的院子都荒着,就有点儿手痒。这两天刚把地翻完,上了肥,等清明的时候就下种。”

    凌立冬点点头。他看得出庄洲已经俘获了一家老小的欢心,也就不再说什么扫兴的话。

    凌宝宝在旁边拽拽庄洲的衣角,“庄叔叔,种地的时候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哦。”

    “不会忘。”庄洲笑着说:“到时候咱们选个周末,大家都来。就当是家庭活动呗。”

    韩敏听了也挺高兴,“那我先谢谢你了。前两天我们几个同事还说呢,现在城里的小孩儿都没有接触大自然的机会,怪可怜的。我还想着过几天买几个花盆,给宝宝种点儿什么东西看看呢。能让他自己去地里种花种草就更好了。”

    “回头让你爸爸妈妈帮你再种几棵树,”庄洲摸摸凌宝宝的脑袋,“就种年龄跟你一样大的。咱们看看是你长得高还是小树苗长得高。”

    凌宝宝更兴奋了。

    韩敏跟着乐呵了半天才发现她儿子拿来给狗狗梳毛的是她的梳子,顿时哭笑不得。正好凌妈喊吃饭,赶紧哄着凌宝宝去洗手。黑糖也跟着慢条斯理地进了卫生间,于是凌宝宝也捎带着给它洗了洗爪子,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让它坐在自己旁边。凌妈一开始看着这么大个的狗狗有点儿犯憱,后来见它一直乖乖的,又觉得喜欢的不行。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它的食盆里夹排骨。庄洲觉得凌妈做的排骨调料放得不重,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没反对。黑糖尝到了装十三的好处,越发的文质彬彬起来。

    凌家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白天一家人各忙各的,也只有到了晚饭桌上才有机会碰面,所以对凌家人来说,这是一家人沟通的最好时机。凌妈问了庄洲家里的情况,庄洲也都如实说了。凌妈听他说八岁多的时候亲妈就带着他哥走了,顿时觉得这是个苦孩子,眉眼之间就带出了温和怜悯的神色。庄洲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却聪明的没有解释。只说自己的继母也是非常好的人。凌妈觉得继母再好,那也不是亲妈。不过这层意思她是不能当着晚辈的面儿表露出来的。

    “这样吧,”凌妈想了想对庄洲说:“你们负责给我们联系见面的时间地点,见面的时候你们就别去了,我们当长辈们凑在一起聊聊天。”

    凌冬至刚想说什么,就被庄洲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

    庄洲笑着说:“好。”

    凌冬至想了想,也干脆地闭嘴了。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偷偷摸出手机给庄洲发了条短信:定好地点了提前去装个摄像头吧。

    庄洲嘴角抽了抽,回了条短信:我不敢。

    凌冬至无奈。转念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两家长辈都不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他们凑一块儿也就不可能有什么调解不开的矛盾。

    他还是别跟着瞎操心了。

    两家家长见面的情况凌冬至到底也没打听出来,不过从那之后凌冬至却发现凌妈的生活变得丰富了起来。她报了个专为中老年人开办的书画班,每天一早凌宝宝上幼儿园之后,她就背着画夹去上课。她年轻时候也喜欢涂涂画画,但是家里单位两头忙,从来没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学学。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每天都过得喜气洋洋的。周末凌冬至带着庄洲回家吃饭的时候,她还拿出自己画的花鸟图给他看。笔**力虽然还不成气候,但是在凌冬至看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进步了。凌冬至把她大大地赞美了一番,还主动讨要了一副牡丹图,准备拿回去装裱了挂在自己的画室里。

    短短几天的功夫,画案上已经堆起了厚厚一叠练习稿。其中有一张水墨山水,旁边的署名是程安妮。凌冬至于是明白了凌妈这一番变化所为何来,原来是跟程安妮当同班同学去了。

    引导凌妈重新捡起年轻时爱好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这让他心里十分愧疚。但是有时候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做儿女的往往只能看到作为“母亲”的那个凌妈,只有与她平辈相交的朋友,才能引导她发现更为本质的那个自己。

    凌冬至挺感慨的对庄洲说:“我很少真心佩服什么人。但是庄洲,我是真心觉得你继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特别会生活,不但会经营自己的生活,而且她身上还有一种感染力,能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很舒服,很幸福。”

    庄洲捏捏他的下巴,“我早说过,她是很好的人。”

    “是很好。”凌冬至笑着叹了口气,“可是只有接触了,才能知道她到底有多好。庄洲,能成为你的家人,我真是很幸运。”

    “我也是。”庄洲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基金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二顺利地跟他的……公婆?丈人丈母娘?总之顺利见面了

    我打算好好努把力,争取新年的时候来个二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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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沉睡的老猫

    基金的事情终于步入正轨是在两个月之后。名字是凌冬至一早就起好的,就叫山神助学基金。凌冬至迫切想要通过这个名字寻找分散在外的族人,如果山神一族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未免也太孤单了。

    凌冬至不希望自己是最后的山神族人。

    即使他真能像其他男人一样娶妻生子,也不可能诞下属于山神一族的孩子。他们的人数太少,骨子里那种神秘的血脉会被一代一代稀释,或谢有这样的发展才符合人类的进化要求,但事实就是这个神秘的族群最终将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三月份的时候,凌冬至出版了自己的第二本画册。画册的封面是凌冬至的一副获奖作品,这是出版方定的。封底则是凌冬至自己选的,是一副名叫《家乡》的风景画,画的是一片废墟。是山神族人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庄,坡下两株合抱的栗树,一片荒弃的茶园。断瓦残桓之间还能看出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副画让出版社的编辑纠结了很久。出于商业目的的考量,他自然希望凌冬至能拿出一些更迎合大众审美的作品。但是这幅画又充斥着一种神秘主义的写实风格,有一种让他移不开视线的魔力。仿佛他能通过画面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作为画者的凌冬至心头激荡的悲伤与怀恋。那么浓烈的感情,看得久了,甚至会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凌冬至不知道这本画册能被多少人看到,更无法估计会不会被山神族的人看到。如果他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那么这一点希望将是非常渺茫的。

    就目前的条件而言,凌冬至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凌冬至给大表舅打电话的时候很详细的说了这个事,村里人也都特别的高兴。这可是积功德的大好事,虽然基金是凌冬至张罗办起来的,但是作为他的亲戚,姨姥一家也在村子里得到了更多的尊敬。

    凌冬至最后还是把基金的管理委托给了程安妮。他不懂金融管理方面的东西,但是这么一大笔钱,又不能随意委托给不信任的人。程安妮在美国的时候曾经接手过相关工作,也有一些从事基金管理工作的朋友,很高兴的接受了这个委托。为了确定申请救助的具体情况,她还特意带着几个工作人员飞了一趟西北。

    凌冬至在她出门之前特意给她看了看自己挂在胸前的那个小石球,拜托她多多留意找找看有没有一样的东西。

    程安妮自然满口答应。

    凌冬至没想到的是,这一去,还真让她找到了一点儿东西。

    程安妮离开一周之后,打来电话要求跟他们视频,还特意让庄洲告诉凌冬至,她有惊喜给他。

    凌冬至正在一楼的画室里,听见庄洲的话连忙放下手里的画笔,跟着他一起去了书房。电脑屏幕上,程安妮盘腿坐在酒店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根三寸长的……袖珍擀面杖冲着电脑屏幕笑得一脸灿烂,“是不是一样的?”

    凌冬至胸口砰砰乱跳,“别晃,别晃,安妮阿姨,麻烦你再那近一些。”

    程安妮低头按了几个键,很利落地发过来一张照片。看得出是手机拍的照片,背景是酒店米色的餐巾,那个东西静静躺在上面,大概三寸长短,两头略粗,用十分利落的线条雕刻成了石榴花花蕾的形状,中间略细,十分适合抓手。石材整体呈墨绿色,被阳光穿透的部分透出深邃而迷人的绿。

    凌冬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程安妮在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有点儿遗憾地说:“古玩店的老板说这是别人放在他那里寄卖的,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材质。应该还有一支。他已经设法联系卖家了。如果是真的,我给你凑一对。嗯,有关卖家的情况店家也会打听的。”

    凌冬至的声音不由在的有些沙哑起来,“谢谢安妮阿姨。”

    “不客气。”程安妮小心地把东西放进盒子里,又举起几分文件给他们看,“我们已经和大雁山附近的几所小学联系过了,工作已经慢慢展开,有什么进展会随时告诉你们。”

    简单聊了几句,凌冬至心情复杂地挂了电话。在经历了青石镇狼牙老人的事之后,他不太敢让自己抱有太多的希望。毕竟东西是死的,谁拿到就是谁的,而凌冬至真正要寻找的,并不是这些死物。

    庄洲安慰他,“这些事要慢慢来,急不得的。”

    凌冬至揉揉脸,眼中流露出一丝倦意,“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

    庄洲能理解凌冬至的感受,但毕竟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他无法体会凌冬至那种焦虑的心情。但是他觉得凌冬至的状态不是很对劲儿,他现在就像一个参加寻宝比赛的孩子,急迫的想要赶在其他选手的前面找到那个决定成败的宝箱。

    庄洲很像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施加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他知道从西北回来之后,凌冬至就在准备一组新作品。庄洲看过他的底稿,那副被选作画册封底的《家乡》就是其中之一。这一组作品到目前为止只完工了这一幅。凌冬至现在正在画的是《山神庙》。底色已经涂了上去,庄洲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画面上的视角是从庙后的山坡上俯瞰山神庙,庙后荒弃了的菜园和菜园旁边搭建的小窝棚都很清楚,远处则是连绵不绝的骊山支脉。和《家乡》一样,《山神庙》的画面也萦绕着悲伤的情愫,仿佛作画的人正在通过这副破败的画面回忆昔时繁盛的烟火。

    庄洲知道凌冬至并不是想要追溯一段已经逝去的时光,他所做的更多的是在为这个族群的未来着想,这一点从助学基金的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但是他情绪中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压抑而伤感的东西,却让他有些不安。

    “等学校放暑假了,我和你一起回大雁山去。”庄洲觉得再一次回到那个地方,或许凌冬至心里躁动的情绪才能够真正平静下来。

    凌冬至却只是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他其实没有信心再一次面对那一片废墟,狼牙讲述的故事太过惨烈,让他不愿意去臆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至的夜晚发生在他身边的那一场灾难。

    “要是能找到我的族人……”凌冬至叹了口气。

    要是真的能找到就好了。

    庄洲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会好的。相信我,会好的。”

    和清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植树节,白天的时候凌冬至跟着学校里的学生们在后山挖了一整天的树坑,回到家的时候满身是土,骨头都是酸痛的。

    凌冬至洗了澡,换了衣服,抱着小灰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庄洲白天出去办点儿事,回来的有点儿晚了,直接在外面酒店打包了饭菜。一进门看见凌冬至窝在沙发上一副饿得奄奄一息等投喂的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顾不上跟狗儿子亲热,先拎着东西进厨房,打算加热一下赶紧吃晚饭。

    和清就是这个时候很没有眼力价的跑来按门铃的。去开门的自然还是庄洲。

    凌冬至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不过他实在太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动,也就没想着起身。小灰懒洋洋地趴在他肚皮上,脑袋还搭在他的胸口上,睡得比凌冬至还沉。那块石头就被它压在脖子下面,它居然也不嫌硌得慌。

    “呀,你倒是舒服啊,”和清的声音从客厅门口传来,带着揶揄的笑音,“这是被欺负的狠了?庄二你个不懂体贴的货!”

    凌冬至望着他翻个白眼。

    庄洲满手提着东西,在背后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冬至白天带着学生挖树坑来着。”

    和清大笑,“哦,哦,植树节么,我懂的。当老师真是太有趣啦。”

    凌冬至懒得理他,觉得两个月不见,这人变得更猥琐了。

    和清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拨拉了一下睡得人事不知的小灰,“怎么睡这么香?身边来人了都不知道。”另外两只正在地毯上玩的小猫看见他进来都跑到厨房后面去了。

    说起这个,凌冬至也觉得有些纳闷,“它这段时间好像特别能睡觉。你给看看。”

    和清捏了捏小灰的小肉爪子,拨拉拨拉眼皮,再全身上下捏一捏,笑着说:“这会儿没法子做检查,不过我看着好像比原来壮实一点儿。”

    凌冬至看着胸前睡死过去的小灰,很无语地反问他,“这叫壮实?”

    和清的表情变得稍稍正经了一些,“猫老了之后毛皮会比年轻时候干涩,你看看这个小家伙,上次送到我诊所来的时候,毛皮也有些松弛了,我看它至少有j□j岁。这会儿捏捏它身上的皮肉,觉得比之前紧实不少,毛也油滑了。让我现在说,最多有六七岁吧。”

    凌冬至呆了一下,随即心头狂喜,“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和清很不屑地看着他,“我犯得着跟你胡说八道么。对了,你这段时间都怎么照顾它的?”

    凌冬至想了想,“它跟着我们去了一趟西北,在大山里疯了几天。回来才半个月,光睡觉了,而且特别爱粘人,就喜欢趴在我怀里睡。”

    和清笑着说:“那一定是你身上的能量过渡到它身上去了。”

    凌冬至跟着笑了两声,笑声猛然顿住。

    和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凌冬至的脸色变幻不定,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又有些不能肯定似的,“明天我抽时间带它去你诊所,你给它做一个全面检查行不行?不光是它,还有其他两只猫也一起给检查检查。”

    和清苦着脸抱怨,“帅哥,我长途跋涉的刚回来,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两天?”

    “这又不用很长时间,”凌冬至翻他一眼,“我白天还有课,晚上过去怎么样?不妨碍你白天睡懒觉。”

    和清看看他,再看看他胸口沉睡的老猫,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慢慢地发现了石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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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芽糖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2609:55:35

第85章 石头的猜想

    和清摘掉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洗手,眼睛却一直盯着不锈钢检查台上几只扭成一团儿玩耍的小猫,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带着不解,“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是错觉,它们是真的变得更健康了。两个小的还不太明显,但这只灰猫的各项指数……”

    凌冬至心里着急,连忙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别说数据,我又不懂。你就直说它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吧。”

    “比之前好。”和清肯定地点头,然后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很生动的解释,“你也知道,它的年纪相当于咱们人类当中的中老年人了。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退化,脏器也开始慢慢衰竭。这种变化从常识上来说是不可逆的。可是它的情况……我这么说吧,就好像它身体里的健康细胞开始增加,把那些病弱的细胞陆陆续续代谢掉了似的。它这么嗜睡,或许也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呃,能量代谢?”

    他看着凌冬至,像要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凌冬至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么提问才能从他这里得到更科学的解释,“我放寒假的时候去了一趟西安,在那边的老家住了半个多月。庄洲带着它们几个也跟着来了。会是因为吃了农家人自己种的粮食么?没上过化肥农药的那种纯天然的蔬菜粮食?”

    和清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只是纯天然的食物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它接触什么放射性的物体了吗?”

    凌冬至顿时紧张了,“它身上有辐射的痕迹吗?”

    和清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个纯属我自己瞎猜的。”

    凌冬至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和清解释说:“它身上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我只是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不觉得这个猜想是很有可能的吗?当然我这里说的辐射并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照一下就让人得了白血病的玩意儿,而是……类似于陨石、或者某种特殊的矿石一类的东西,它们散发出的射线能对动物的代谢机能产生一定的刺激作用,但是并不会产生恶性的病变。”

    凌冬至彻底呆住。这个颜色古怪的石球,会是深山里的一种矿质,还是像和清猜测的这样是来自天外的神秘陨石?那有没有可能山神一族能与动物沟通的神秘能力也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射线的影响呢?

    凌冬至魂游天外,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太离奇了。

    和清目光炯炯地盯着凌冬至,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

    凌冬至隔着衣服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那块石头,“没。没什么特别的。”

    和清轻轻摇了摇头,挺感慨地叹了口气,“大自然真是处处都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啊。哦,对了,你要是想起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哦。”

    凌冬至满腹心事,胡乱答应了就抱着几只猫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庄洲还没回来。这些天庄洲天天早出晚归的,忙得不见人影,问他他还不说。凌冬至猜他是在张罗自己办公司的事情。只有黑糖自己在家,百无聊赖地趴在地毯上看电视。它知道凌冬至带着猫猫们去和清的诊所了,但是不了解具体情况,心里一直挺担心的。这会儿听说它们的身体都挺好,黑糖觉得特别高兴。

    凌冬至把冰箱里的炸小鱼取出来热了热给三只猫当晚饭,自己煮了一碗面。至于黑糖,庄洲都是晚上散步回来了才给它吃晚饭,凌冬至也就暂时不管它。反正这位阔少爷白天的时候还会自己找零食吃,饿不着。

    吃饭的时候凌冬至留神观察几只猫猫的动静。果然小灰的胃口要比过年前的那段时间好。那时候无论吃什么东西,小灰总是有点儿恹恹的,没精神,像没力气似的。现在却是劲头十足地跟小样儿和西崽抢食吃。

    凌冬至觉得对于和清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他心中隐隐的有一个猜想,但是没有其他证据,他无法全然肯定。

    这种半真半假的疑惑当真是百爪挠心。

    小灰吃饱了,踱着小方步溜达到了沙发旁边,冲着窝在沙发上出神的凌冬至喵的叫了一声。凌冬至回过神来,拎着它的两条前腿将它抱了起来,不太放心地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肚子,“不觉得肚子胀?我看你今天吃的比西崽多呢。”

    小灰舔舔嘴巴,“好像这两天特别容易饿。”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小灰摇摇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凌冬至的怀里卧了下来。

    凌冬至哭笑不得,“刚吃饱就睡觉?”

    “困了。”小灰闭着眼在他胸前蹭了蹭,“睡在你怀里特别舒服。”

    小灰蹭的就是他坠着石球的地方。凌冬至待它睡着后摘下胸前的石球放到了腿上。小灰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扭了两扭,脑袋朝着石球的方向转了过去。凌冬至又把石球拿起来放到了身旁的沙发上。小灰在熟睡中蠕动了几下,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沙发上,手脚并用的将石球抱进怀里,喉咙中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凌冬至心头激跳,拽着绳子将石球从小灰的四只毛爪子中间抽出来,拿在手心里细细看。

    难道这个谁也叫不出名字的石头就像故事里的魔药一样,可以补充流失的生命力?或者生命力本身也是一种神秘的能量,而这种石头当中正好蕴藏着这种能量?可是他戴了它这么久,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异常的感觉,也没有像小灰一样觉得特别爱睡觉,或者这种能量的补充仅限于动物?

    凌冬至的思维不由得飘远,由小灰的嗜睡联想到了人类自身的情况。众所周知,在人类患感冒的时候,大夫给出的最好的建议就是多喝开水、服用维生素和卧床休息。抛开前面两条,多睡觉据说是为了在睡眠中获取对病菌的抵抗力——同样都是在睡眠之中恢复健康,这与小灰的情况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或者说,动物们喜欢山神一族的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听得懂动物们的谈话,可以与它们沟通,更重要的是他们能让生病动物们变得更加健康。所以它们对山神族的人除了友爱之外,更抱有一种敬畏的感情,就好像他们是它们的——神。

    凌冬至越想越兴奋。

    那只送还山神族遗物的老耗子米团,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二十多年与石球朝夕相处,所以身体才会那么健康,才会一年一年健康地活下来?

    那是不是说小灰也有可能活的和米团一样久呢?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凌冬至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了所有问题的原点:他想要找到他的族人。

    他必须找到他的族人。

    只有找到了他们,才能够解开那些压他心头的所有的疑惑。

    植树节之后的周末被庄洲和凌冬至定为第一个两家一起参与的家庭活动日。程安妮人还在西北,庄城言带着庄临、凌爸凌妈带着凌立冬一家三口都来了。因为人多的缘故,庄洲头一天特意让管家七伯跑了一趟腿,从老宅那边送了一堆工具过来。

    庄洲和凌冬至负责种树,凌立冬夫妇俩负责给他们的宝贝儿子凌宝宝打下手,照顾他的那块自留地。长辈们负责在规划好的地里播种、浇水。为了厨房后门到底是种菜还是种花的问题,凌爸和凌妈还吵了一架,后来还是凌妈获胜了,菜地被规划在了厨房后门正对着的那片空地上——从厨房推门出来就是菜园子,这多方便呐。

    男人们就是不会料理家务事。

    凌宝宝发现他的自留地要比想象中的样子大了很多,于是改变主意又增加了一包绣球花和一包鸡冠花的种子。凌宝宝刚在幼儿园里学了一首有关鸡冠花的儿歌,觉得它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植物。

    沿着院墙种好了西府海棠和绿萝,花园菜园也都一片一片整理出来之后,小院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让所有的人都油然生出了一种成就感。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黑糖了。

    这个院子本来所有的地盘都是它的,它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想在哪里埋骨头就在哪里埋骨头。现在倒好,所有那些它记得不记得的骨头统统都被刨出来了不说,它还被大家伙儿好一通取笑。

    院子里被划分出了许多块单独的小区域,每一块小园子的外面还围上了的白色栅栏。虽然栅栏的高度还不到它爹地的小腿,以它的高度抬脚就能迈过去。但是它爹地就像是猜到了它的想法一样,很严肃地警告它不许跑进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去乱踩,还不许对着栅栏和树坑撒尿!

    这简直太过分了!

    黑糖觉得作为一名高富帅的尊严遭遇了严重的挑战。

    它要抗议!

    黑糖决定先去厨房里摸点儿牛肉干垫垫肚子,今晚不吃饭了!绝食!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秘密都会一点一点揭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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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琐碎事

    程安妮回来的时候除了那个视频聊天的时候给他们展示过的小棒槌,还带回来两只水杯,其中一只的底部还刻着一朵半开的石榴花。

    凌冬至拿着这几样东西爱不释手,程安妮曾经向珠宝界的朋友求教,但遗憾的是没有人认出它的材质。其中有一位从事翡翠买卖的商人猜测这可能是某个偏远地区出产的特殊石材,由于产量稀少的缘故并没有得到公众的认可,没能在市面上流通起来,因此也不具备收藏或者升值的价值。

    “总而言之,就是很便宜。”程安妮摆摆手,示意凌冬至不用翻钱包,“从店里买回来也没花几个钱。那地方出蓝田玉,蓝田玉本身就不贵,这个比蓝田玉便宜。就当是旅游回来带给你们的礼物好了,条件是等你家葡萄熟了分给我几斤让我酿酒。”

    凌冬至和庄洲相视一笑,庄洲作无奈状,“那就等着吧。花卉批发市场的那个老爷子告诉我说这几株都是五六年的葡萄树,今年肯定能结果。”

    “那太好了。”程安妮眉开眼笑,“我本来还打算亲手种下一颗葡萄树呢,就像那首歌里唱的那样,”程安妮哼唱了一段新疆民歌,笑着说:“结果你们搞的家庭活动我居然没赶上,真是太遗憾了。老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口沫横飞的,还说他亲手种了一棵苹果树。”

    庄洲反问凌冬至,“咱们买苹果树苗了吗?”

    凌冬至回忆了一下,神色稍稍有些为难,“我也不认识啊,那些树苗看外表好像都差不多,或者是不小心混在里面的?”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嗳,苹果树到底长什么样?”

    庄洲,“……”

    程安妮,“……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凌冬至有点儿讪讪的,“我以前画过苹果树,不过离得老远呢,画村子远处的苹果园。离近了真没看过……”

    “行了,不用解释了。”程安妮觉得好笑,“还有个事儿我跟你提一下,不一定是要紧事儿,但是因为跟你有关系,所以我还是说一下的好。我买的这个杯子和那个小棒子,都是同一个卖家出手的,当时那个店家跟我说,卖主就托他问一句话:以前见过这东西没有?”

    凌冬至心头一跳。

    程安妮说:“我跟他说,家里人有一个挂件就是这个材质的。别的,人家就没问了。”她看看凌冬至略显紧张的脸色,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没关系吧?”

    “没有,没有。”凌冬至忙说:“我其实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刚才那样说,我还以为卖家知道呢。”说完跟庄洲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统一的想法:如果单纯的只是寄卖东西,应该不会问这么暧昧不清的问题。这个卖家说不定真的跟山神一族有什么瓜葛。

    凌冬至眼巴巴地看着程安妮,“那个店……你留电话了吗?”

    “我把我的电话留给他了。”程安妮说:“那个老板说了,如果以后再碰上一样的东西就跟我联系。”

    “太好了。”凌冬至忍不住跳了起来,冲过去拥抱了一下程安妮,“谢谢阿姨。”

    程安妮笑着说:“行了,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秘密,你们不说我也懒得打听。”说着拎起皮包往外走,“我等下还有一节书画课呢,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凌冬至听她说起书画课,忙说:“多亏了阿姨,要不我妈还不知道有这样的班呢。我也疏忽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程安妮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冬至,不要自责。你想啊,如果凌大姐前几年就知道有这样的班,可是那个时候她要照顾小孙子又去不了,她心里不是很煎熬吗?现在刚好知道,刚好她也有时间去上课,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吗?”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才能够实现。”程安妮笑着说:“冬至,你母亲不需要你的内疚。”

    凌冬至点点头,“谢谢阿姨。”

    下了一场小雨之后,滨海市的天气慢慢暖和了起来。到了三月末的时候,凌冬至和他的同事们接到了副校长霍晴的喜帖。这个情路颇为坎坷的姑娘终于要订婚了。

    凌冬至捏着喜帖问同一个教研组的陆行,“准新郎官是谁啊?”

    陆行指了指喜帖右下角,“叫程辉。呐,这儿写着呢。”

    凌冬至哭笑不得,“我谢谢你了,陆大爷。我小学真的毕业了,认识字的。我是想问这位准新郎官到底什么人啊?”

    陆行想了想,“我也没见过,听说是霍老以前教过的学生,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就落入了霍副校长的魔爪。嗳,明晚你去么?”

    “当然去啊。”凌冬至扬了扬手里的喜帖,“小霍终于嫁出去了,同事一场,怎么也得过去敬一杯酒,说一声百年好合啊。”

    陆行眨眨眼,“哥儿们,那是结婚时说的喜庆话吧?”

    “有区别么?”

    “大概没有吧。”陆行放弃了对语言文字的追究,凑近凌冬至笑着打趣他,“听说她有主儿了,你是不是松了口气?老实交代。”

    霍晴当初放□段倒追凌冬至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陆行跟凌冬至关系很近,平时没少拿这个跟他开玩笑。

    凌冬至斜了他一眼,有样学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陆公子,节哀啊。”

    陆行气得要踢他,凌冬至笑着躲过。

    打归打,转天晚上两个人还是结伴去了鑫海大酒店。霍家程家定了三楼的百合厅,两个人一出电梯就看见霍晴穿着一袭白色晚装,挽着准新郎的手臂站在宴会厅门口迎客。准新郎官是个身材瘦高的青年,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见到霍晴的同事自然笑脸相迎。两人送上礼封,说了几句吉利话便进了宴会厅。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先到了,陆行和凌冬至两人跟自己同事坐在一起,抬头四下打量时,很意外的竟然在主桌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涂盛北涂大少。涂盛北看上去气色很好,跟同桌的贵客侃侃而谈,脸上仍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张狂模样。

    凌冬至回想起刚回滨海市涂小北对他说的那番话,心里十分疑惑。他不清楚涂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涂小北那天的神情明显不是做戏——再说也没有跟他做戏的必要。难道说涂小北没事儿瞎操心?涂盛北已经翻过身来了?

    凌冬至突然又想起了一个细节。涂小北那天跟他提了自己哥哥的事,但是对郑辞却只字未提。这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到底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或者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论旁人过的如何,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与其他人本来也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凌冬至虽说不愿理会旁人的事,但心里存着疑惑,等散席回家,忍不住找庄洲打听,“涂家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家老爷子要收权?我怎么看涂盛北还是那副鼻孔长在脑门子上的做派呢?”

    庄洲听他问起这个,心中了然,“涂氏的代表去的人是涂盛北?”他自然知道南山中学跟滨海市的几个大企业都有关系,这些商业上的人情也是需要维护的。他女儿的订婚宴自然是一个互相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凌冬至点头,“还坐在主桌上呢。”

    庄洲把切好的苹果插上水果叉推到凌冬至的面前,“涂家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人物,老了老了就有点儿糊涂,成了个老小孩儿的性子,就喜欢别人都顺着他。涂盛北的脾气太倔,老爷子不怎么看得上他,反而喜欢涂小北的小孩子心性。我听说前段时间涂小北买了件古董送给他家老爷子,应该是替他哥哥说情去了。既然涂盛北没倒,说不定是涂小北的法子见效了呢。”

    凌冬至随口问道:“古董可不便宜,涂小北有那么多钱吗?”

    “或者是涂盛北买的,托了他弟弟出面呢。”庄洲说道这里又笑了起来,“不过涂小北这段时间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车、珠宝什么的都折现了,打算自己开一家酒吧。”

    凌冬至愣了一下,“他自己的店?”

    “他自己的,与涂家无关。”庄洲笑着说:“我看这一次他倒像是开窍了。”

    凌冬至沉默了一霎,缓缓摇头,“但愿如此吧。”

    转天上午凌冬至直接去了师范大学上课,两节课再加上去画室上了一节辅导课,回南山中学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凌冬至便在校门口找了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上课,正好可以回画室里去休息一会儿。

    凌冬至端着一杯热奶茶推开画室的门,钥匙还没收进口袋里就看见了盘旋在画室上空的两只胖鸟。他的视线顺着这两只无法无天的胖鸟扫向留了一条缝隙的窗口,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灰白色的一小坨不明物上。

    凌冬至抓狂了,“小八!小九!老子这次非把你们俩炖了不可!”

    小九惊慌失措地从窗户缝里挤了出去,小八也想挤出去的时候被凌冬至一巴掌拍在爪子上,吓了一大跳,歪歪扭扭地飞上了窗帘杆,嘴里叽叽呱呱的替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哎呀,冬至,你想咱们都这么熟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凌冬至不依不饶地瞪着它。

    小八招架不住他的眼神攻势,灰溜溜地在窗帘杆上踱了几步,缩了缩肩膀说:“对不起啊冬至。我……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凌冬至瞪着它,愤怒地指责,“你还说瞎话骗我,打算蒙混过关!”

    “我是怕你生气么,”小八飞起来,绕着他的脑袋转了一圈,轻巧地落在了他面前半人多高的画架上,“其实呢,我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出场的两只胖鸟终于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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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情不为因果

    凌冬至一边找纸巾抹布收拾他的窗台,一边不怎么相信的随口问了它一句,“什么信,鸡毛信,”

    小八傻乎乎的歪着脑袋看他,“什么是鸡毛信,为什么是鸡毛,有别的毛吗,喜鹊毛,或者鸽子毛……”

    “打住,打住,”凌冬至又要抓狂了,“说正事,”

    “哦,好,正事。小八说着挺了挺脖子,像是要让自己显得正经一些似的,“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有人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就说当然认识啦,我的窝就搭在他窗户外面,每天都能看到他啊……”

    “你等等,”凌冬至看着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有个人跟你打听我的情况?”

    “是呀。”小八眨巴这它圆豆似的眼睛,一脸求表扬的得瑟样儿,“我可什么都没瞎说。像你躲在画室里吃西瓜啊、夏天的时候光着脚丫子啊……”小八看看他的脸色,识趣地闭上嘴,随即又讨好的一笑,“我都没告诉他!”

    “什么样的人?”凌冬至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像刚挨了一棒子似的,“他是直接问你?还是说他当时在问门卫或者其他什么人,然后你刚好在旁边……”

    小八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带着小九到学校外面的公园里去串门,呃,你知道的,我们俩的姑妈就住在公园湖边的那个木头亭子里。她去年孵了两个蛋……”

    凌冬至抓狂,“说重点!”

    “好吧,好吧,”小八被他吼得一缩脖子,老老实实说道:“我和小九刚从公园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哦,是个男人,个子高高的。他冲着我们俩吹了一声口哨。因为你有时候也吹口哨喊我们俩,所以我就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凌冬至,“……”

    这厮是王天后的脑残粉吧,一定是的。

    “然后他就跟我说:嗨,小胖子,问你们点儿事儿,这个学校里有个教美术的老师姓凌,叫凌冬至,你们俩认识不?”小八看看凌冬至有点儿呆滞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扳回一局的得意感,“然后我就说认识啊,我的窝就搭在他窗户外面,每天都能看到……”

    凌冬至木着脸提醒它,“这一段你已经说过了。”

    小八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抱怨一句,又说:“然后我就告诉他,你现在去别的学校上课去了,要过了午饭的时间才会回来呢。他就说那可真不巧啊。我说我可以帮他传话呀。他说传话就不用了,他反正还会再来的。”

    “就这些?”

    “就这些。”小八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他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要谢谢它的意思。

    凌冬至木着脸与它对视片刻,“他真的是……跟你说的?”

    小八顿时怒了,“你以为旁边有没有别人我看不见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八气势汹汹地反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凌冬至揉了揉脸,“你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你说话吗?”

    “那又怎么啦?你不是也经常跟我……”小八突然间反应了过来,顿时吓得自己跳了起来,“天啊,天啊,他是在跟我说话啊……啊……”

    凌冬至,“……”

    小八兴奋的腔调都变了,张着翅膀在画室里来回扑腾,“他真的跟我说话了!天啊,他也会跟我们说话!冬至,冬至,他跟你一样啊!你发现没?!发现没?!”

    凌冬至,“……”

    这反射弧跟它的身高可真不成比例。

    凌冬至正想再问的细些,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大门口的传达室过来的,凌冬至顿时心跳如捣,“喂?”

    “是美术教研组的凌老师吗?这里有位先生找你。”

    “好,”凌冬至的声音都拐调了,“我马上过去。”

    小八在他身后跳着脚喊,“一定是他!肯定是!”

    在校门前低着头来回踱步的男人是郑辞。

    凌冬至与他四目相对,心头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身后被细雨润湿了的街道,头顶泛着新绿的枝叶,甚至枝叶间丝丝缕缕漏下的阳光都仿佛重叠了记忆中某个久远的画面,令他一霎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然而曾经的时光终究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只留下些许褪色的回忆。

    “郑辞。”凌冬至轻轻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郑辞冲着他微微一笑,微微沉郁的眉眼舒展开来,宛然便是昔时那个风姿翩然的英俊青年,“冬至,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凌冬至心头微微一痛。

    眼前这人留给他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疼痛的一幕,便是他的道别。他要离开他了,要和一个他自称不喜欢,然而却对他的事业极有助力的人一起远赴异国,为将来的前程铺路,积累资本。

    凌冬至蓦然醒过神来,“你要去哪里?郑家不要了吗?”

    郑辞看着他,目光温润,像极了数年前站在银杏树下那个冲着他微笑的青年。然而凌冬至心中清楚,当年那个拉着他的手,在雨天的画布后面亲吻他的青年,终究是不见了。

    “走走吧,”郑辞轻轻叹了口气,“以后只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凌冬至跟上他的脚步,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郑辞像没听见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冬至,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学校东门外那家甜品店的水果刨冰。”

    凌冬至微怔,随即摇摇头,“很久不吃了。”

    郑辞好奇地问:“为什么?”

    凌冬至淡淡说道:“不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了。”郑辞离开的那天晚上,他自己在校外溜达,买了一碗刨冰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回来之后不知怎么上吐下泻的,夜里就发起烧来了,一直折腾了一个礼拜才慢慢好起来。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吃过冰。

    郑辞想不到这些,只是有些感概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校门口的这条马路前后有没有商铺,因此路上没什么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才听郑辞说了句,“冬至你有信仰吗?佛?道?基督或者天主?”

    凌冬至想了想,神色反而迷惑了起来,“我觉得我是有的。但是往细了说,我又好像没有信仰。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高于人心的东西,但这东西却并不是佛祖或者某个具体的神明。我大概是相信这大自然本身吧,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神。”

    郑辞笑了笑,“我其实没想问那么深奥。年前我母亲的一个朋友带她一起去了峨眉山,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就开始信佛。果然宗教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她现在吃斋,很多事情上都比以前看得开,我觉得这也是好事。”

    凌冬至不知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郑辞又说:“她会跟我一起去英国。我在那边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以后大概不会回来了。”

    凌冬至惊讶地看着他。

    郑辞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冬至,你说为什么年轻时犯的错总要等时间过去了才会觉得后悔呢?”

    他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凌冬至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也慢慢浮起一丝沧然。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郑辞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地晃着走,好像他们还是两个大学生,下了课正一起去操场、去图书馆、去所有他们觉得有趣的地方,“我母亲跟我说过执成魔,她让我想开一些。还让我看佛经。你看过佛经吗?”

    凌冬至摇摇头,心中难过,眼睛却觉得干涩的厉害。

    “佛经里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家讲缘,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不论什么都逃不出这样的规则,生死亦如之。就算有再深的情,可是没有缘分也是聚不到一起的。”郑辞看着他,嘴边噙着一丝微嘲的笑,“冬至,我不相信我们是没有缘分的。只是……是我不好,再好的缘分也被我弄没了。”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呢。”凌冬至推开他。

    “我不知道。你看你就站在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眉毛、眼睛、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可是我们之间却偏偏变得什么都不一样了。”郑辞停顿了一下,困难地说:“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凌冬至摇摇头,“这是你自己选的,郑辞。”

    “是的,所以我谁都不能怨。再深的悔恨也只能自己背着。”

    “郑家呢?不要了?”

    “得到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个泥潭,呆的久了,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淹死在里头。我这一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夜的觉,很累,很糟心。就算是这样,仍有人不满意。”郑辞停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我母亲也说想开了,不会再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她说只想陪着我,清清静静的过几年舒心日子。”

    凌冬至知道郑辞在郑家并没有什么根基,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要巴结涂氏兄弟了。就算如此,坐上家主之位也不会太舒心,必然会有人不服。听说郑家这一辈好几个优秀的孙辈,老辈的人只怕都在观望,家主之位并不是非郑辞不可的。

    郑辞笑了笑,“别想那么多,我现在什么都好,就是……”

    他没说下去,凌冬至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已经决定了?”

    “机票已经订好了。”他迟疑地看着凌冬至,“冬至,我能……我能抱抱你吗?”

    凌冬至看着他,点了点头。

    郑辞眼前倏地一亮,随即上前一步,像捧着什么珍稀物件一样轻轻将他揽进怀里。

    时间的脚步一分一秒地从他们耳边走过,流沙一般,从初恋时懵懂的喜悦,到分手时的黯然神伤,再到重逢时的无奈心酸,直至再一次的分离。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那终究不是随着人心境的流转便能改变的事。

    郑辞将手中一个小小的布袋悄悄放进了凌冬至风衣的口袋里,又抱了抱他,退开一步,笑着冲他摆摆手,走了。

    凌冬至摸出口袋里那个灰绿色的布袋,轻轻一倒,一个冰凉的东西滑落在了他的掌心里。一块小小的玉牌,上面刻着一朵迎风摇曳的花。

    彼岸花。

    凌冬至抬起头,郑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转弯的地方。阳光从头顶的枝叶间丝丝缕缕落下来,满地清寂。

    春日的午后温暖而安静,却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彼岸花是故事里虚构出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且还很漂亮,又纯真又妖异的感觉,真是很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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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你的名字

    郑辞走后,凌冬至莫名的有些消沉。*******$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他的伤感无关爱情,只是单纯的被离别二字勾起了满腹心事。

    缘起则聚,缘灭则散,时光的脚步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而聚散流转中的世俗人,仍要一天一天继续过他们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凌冬至把那块刻着彼岸花的玉牌和西安带回来的玉器一起放在了画室斗柜的抽屉里。每隔几天,他会把那件像支棒槌似的东西取出来放进猫窝里,让它陪着猫猫们睡觉。每逢这样的夜晚,小家伙们总是睡得特别沉。

    然而这样的做法却让凌冬至心存不安。他只知道小灰由于经常挨着它睡觉的缘故身体变得强壮了起来,但是将这东西用于某个动物的时候应该掌握怎样的量,凌冬至却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米团都是怎样使用它的。如果早知道这奇怪的石头具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他真应该问一声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跟姨姥说,请她喊村里那只老耗子过来接电话吧。

    凌冬至叹了口气。

    至于小八告诉他的那件事,他白白激动了几天之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既没人到学校找他,也没人来家里找他,更没有陌生人打来的询问电话,让他十分的泄气。他昨天中午趁着大家在食堂吃饭的功夫拐弯抹角的问同事这几天有没有陌生人打听他,还被陆行按着取笑了一通,问他是不是又招惹了什么烂桃花。

    凌冬至坐在沙发上慢慢想的出了神,三只猫在他身边窜来窜去地躲猫猫玩,一只狗趴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打盹儿,也不知做了什么梦,睡得一条后腿都抽搐了起来。

    今天师范大学有课,他在南山中学吃了午饭之后就开车过去上课了,下了课之后懒得往回跑,再加上心情又不好,就直接回家来了。庄洲还没回来,他陪着家里的猫猫狗狗疯玩了一阵,又觉得无聊了。

    “要不我做饭吧?”凌冬至自言自语,“他在外面跑工作,回来一看,哎呀,饭也做好了,还煲了营养汤。还有超级可爱的动物朋友们一起等着他,于是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宠物们自顾自地玩着,没人搭理他。

    凌冬至想了想,站起身来开始挽袖子,“说做就做,今晚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黑糖懒洋洋的在地毯上打了个滚,闭着眼睛嘟囔,“拌个水果沙拉都能把沙拉酱跟千岛酱搞混了,你说你有什么好厉害的?就会炸个鱼,还炸的外焦里生的,幸好这几只傻猫不嫌弃你,我爹地不舍得嫌弃你,我是……”

    “你今晚没饭吃!”凌冬至气得磨牙,“继续绝食好了!”

    还记得种树那天晚上,这货很高调地宣布绝食。凌冬至坏心眼的怂恿凌妈做了烧排骨和炖牛肉,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这个囧货一边馋的直舔嘴唇,一边在旁边假装自己意志坚定。后来狗爹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好吃的肉肉拌了饭端到儿子面前,还生怕它死鸭子嘴硬不肯下台阶,于是板着脸做出生气的样子命令它非吃不可,这才算解了它的围。

    “你这就叫恼羞成怒。”黑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得意洋洋地斜了他一眼,“我懂的。”

    凌冬至冲着他比划了一下开枪的姿势,“你懂的太多了,少年!”

    黑糖嗷呜一声,倒回地毯上四肢抽搐,“……我躺着中枪了。啊,亲爱的同志们,永别了。一定要把革命事业坚持下去……”

    三只猫喵喵喵的笑成一团。

    凌冬至哭笑不得,在它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转身朝厨房走去。

    庄洲到家的时候,凌冬至正带着家里的猫猫狗狗在院子里跑圈。

    跑圈是黑糖新琢磨出来的游戏,因为种花种树占去了那么多的地方,它们在院子里不能像以前那样撒开了疯跑,黑糖就把房屋周围的那一圈通道充分的利用了起来,围着房前屋后来回跑,跑着跑着还允许藏起来,看起来有点儿像藏猫猫。具体规则凌冬至还没闹明白,不过看它们几个玩的开心也就够了。

    凌冬至跑累了,在客厅外面的台阶上铺了一块毯子,坐在上面懒洋洋地一边晒太阳一边在速写本上画几只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地里的小苗苗们都已经探出了头,绿茸茸的一片。西府海棠褐色的枝干上已经看得出花蕾的形状了。日已西斜,光线里都带着一抹暖融融的颜色。庄洲坐在车里远远看着这一幕,觉得虽然和脑子里曾经臆想过的坐在葡萄架下画画的画面有那么一点儿出入,但看着已经是十二分的赏心悦目了。他正想按一下喇叭示意自己回来了,凌冬至就像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庄洲忽然就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累了。

    进了门,停好车,推门出来先把人抱进怀里。身边有只大狗左扑右扑的跟它后妈争宠,三只猫跳来跳去的凑热闹。

    庄洲闭着眼在凌冬至肩膀上蹭了蹭,嘀嘀咕咕地说:“我闻到香味了。你在炖鸡?”

    凌冬至嗯了一声,“你狗儿子说想吃鸡汤泡饭。”

    庄洲伸手揉了揉黑糖的脑袋,它正煞费苦心的想从庄洲和凌冬至的胳膊之间钻进去。冷不防被它爹地摸了一把,吓了一跳。

    庄洲笑着说:“原来是沾了儿子的光。”

    黑糖终于把凌冬至挤到一边去了,自己霸占了它爹地,两只爪子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搭才好,在庄洲身上来回换地方。看上去像要把它爹地从头到脚都拍打一遍才能放心似的。凌冬至被它气得笑了,在它屁股上又踢了一脚,“你们俩黏糊吧,黏糊完了进去洗洗手,咱们要开饭了。”

    黑糖嗷呜嗷呜的告状,“他虐待我!还趁你不在家踢我屁/股!”

    庄洲看它委屈的小眼神就猜到它在说什么,连忙安慰它,“等下给你肉吃!最大份的!”

    黑糖放心了。原来它爹地还是那么滴爱它,一点儿也没有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被邪恶的后妈所蒙蔽。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等庄洲他们闹够了,凌冬至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猫猫狗狗们跑去找自己的食盆,庄洲也舒舒服服地洗了手坐到了餐桌边上,喝了两口汤对凌冬至说:“周末咱们去泡温泉吧。”凌冬至点点头,“我周末没事,你安排吧。”

    庄洲帮他盛了一碗汤,眼中流露出几分歉意,“我这段时间太忙,没顾上你。对不住了。”

    听他说的这么正式,凌冬至不由得笑了起来,“还客气上了?”

    庄洲笑着说:“这些天光带着李贺到处跑了,把那小孩儿累得眼圈都是黑的。”说着停顿了一下,试探地问:“冬至,我们几个在莲花山看中了一块地,想在那里起一个楼盘。你觉得怎么样?”

    凌冬至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他会有意转行做地产,“我不太懂这个,但是别人都说地产利润最厚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庄洲笑着说:“滨海市最好的房子都在莲花山上,山下就是东湖公园,有山有水,从多少年前开始,滨海市的人就知道莲花山风水最好,想住到那里去的人总还是有的。莲花山又不是在郊区,从山上到市区也不会超过半小时车程。不存在生活不方便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只是怎么拿到那里的地皮。

    凌冬至笑着摇摇头,“我不懂商业上的事。庄伯伯怎么看?”

    “还没跟他说。现在只是考察阶段,等有眉目了再跟他商量。”

    凌冬至也就不再问了。

    庄洲又说:“对了,以后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听说最近治安不太好。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两个保安正拦着一个人不让进小区呢。”

    凌冬至心中微微一动,“什么样的人?”

    庄洲想了想,“年龄不大,只看见个侧脸。不像是这个小区的人。”

    凌冬至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都是小八的那一席话说得自己疑神疑鬼,也就不再问了。没想到晚饭刚吃完,门卫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人要找一位姓凌名叫凌冬至的先生,他们听着这人的描述,觉得很像是住在这里的凌先生,所以冒昧打个电话问一问。

    凌冬至当下就跳了起来,“是什么人?”

    门卫说:“他说他从西安来的。”

    凌冬至忙说:“我马上出来!”

    庄洲多少猜到一些,在旁边悄声提醒他,“直接让人进来就行,不用跑一趟腿。”

    凌冬至摇摇头,“我等不及了。”

    凌冬至走到小区门口,站在大门外路灯下的男人恰恰回过头来,四目交投,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这人的面目与凌冬至竟有三五分的相似。

    片刻后,陌生的男人垂下眼眸低声笑了起来,“凌冬至?你现在叫做凌冬至?”

    陌生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这男人年龄要比他略大一些,眉梢眼角已经染了淡淡尘霜,然而笑起来的时候神情中却有种落拓不羁的风流意味,十分迷人。

    凌冬至着了魔似的望着眼前这双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茶褐色眼睛,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想也不想地问道:“我应该叫做什么?”

    男人的大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凌冬至闻到了一种清幽的味道,像远处雪地上吹来的一缕沁凉的微风,像大山深处的溪流,像记忆深处曾经闻到过而醒来时却偏偏无法想起的、烙印在灵魂里的熟悉的味道。

    “小鱼。”

    “你的名字叫小鱼。”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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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红痣

    凌冬至被带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他是陌生人,然而他又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最亲近的人。那种血缘上相互呼应的悸动,甚至不需要用什么证据来证明。凌冬至傻傻地由他抱着,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夹杂着沉重的悲恸,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轻而易举地便拍碎了他所有的狼。

    多日来压抑在心头的焦虑与期待,在这个瞬间终于爆发了出来,甚至还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凌冬至把脸埋在他的肩上,不可自抑地哭出了声。

    庄洲很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替凌冬至高兴的同时又有种轻微的沮丧。他知道,有些东西注定是他无法给予的。

    但他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他从长裤的口袋里摸出烟盒给几个看热闹的保安一人敬了一支烟,含糊地解释说,“失散好久的亲戚。”

    保安们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庄洲看他们哭的差不多了,走过去拍了拍凌冬至的肩膀,“有话回家说。”

    凌冬至放开了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很温和地看着他,“我叫青树。按年龄算的话……你出生的时候我刚满七岁。”

    凌冬至呆呆看着他,七岁的孩子已经能记住很多事了。他会记得自己的父母家庭,并且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曾经发生过的事都会留有记忆。甚至他还会记得凌冬至出生时的情形和他的父母家人……

    凌冬至心中的急切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然而紧接着,他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心疼。他懵然无知地度过了二十多年的岁月,而眼前的青年则是带着一份沉甸甸的记忆长大成人。灭族之恨,骨肉离散之痛,一日一日都压在他的肩上。

    “青树……”

    青树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像一个温和的兄长。

    庄洲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硬忍着把凌冬至从他身边拽开的冲动说:“回家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青树刚才就注意到了他,见他站在凌冬至的身边摆着一副主人的姿态,神色稍稍有些疑惑,“这位是……”

    凌冬至不想站在马路边上跟自己乍然相逢的族人介绍说“这是我男人”,便拉着青树往里走,“回去再说。你来多久了?吃了晚饭没有?”

    青树莞尔,“吃过了。”

    庄洲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有话回家说!”

    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亲亲热热,还扑进别的男人怀里哭,还拉他的手,还让他摸自己的脑袋……真当他是个死人么?!

    庄洲在心里阴暗地想,要是家里有泻药就好了,下点儿药在他的茶水里……

    家里的猫猫狗狗没想到会来客人,一起蹲在客厅门口好奇地张望。

    黑糖伸着鼻子闻了闻青树的腿脚,悄悄对三只猫说:“这个人去过菜市场,我在他身上闻到菜市场的味道了。”

    三只猫还没顾上接话,就听这个陌生的客人笑着说:“是啊,我确实去过菜市场。因为我要买菜做饭啊。你们有没有闻出我买了什么菜?”

    黑糖又嗅了嗅,不太肯定地嘀咕,“青椒?还有西红柿吧?嗯,菜还不是都一个味儿……”

    青树笑了起来,转头问凌冬至,“都是你养的?”

    凌冬至摇摇头,“这个是黑糖,是他养的。三只猫眼前是流浪猫,我搬过来的时候它们就跟着过来了。”

    凌冬至看出了青树眼里的疑问,迟疑了一下,解释说:“他是我的……爱人。”

    青树怔住。他一开始就觉得凌冬至和这男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的关系。青树微微皱了皱眉,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在见面之前猜到凌冬至有可能已经成家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跟个男人在一起。

    与他相反的是,庄洲听到爱人两个字心里总算是舒坦一些了。他冲着青树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叫庄洲。”

    “青树,”青树与他握手,眼里带着审视的神色,“如果我们都没有搞错彼此的身份,我应该算是他的堂哥。”

    凌冬至眨眨眼,觉得好容易擦干的眼泪又有要泛滥的趋势。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堂哥,那么青树应该是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上与他血缘最近的亲人了。

    庄洲也觉得动容,表情顿时变得正经了起来,“很高兴你们能见面。”

    “我也很高兴。”青树抿了抿嘴角,“而且我觉得庄先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如果凌冬至在村里长大的话,以他们一族那少的可怜的人口来考虑,小鱼的父母和族人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两个大男人生活在一起的。

    庄洲自然猜不出他的想法,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迅速领会了青树话里那一丝微妙的不甘心。他觉得这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一族里还没有出现过凌冬至这样的先例,而作为平辈来说,青树是没有资格对凌冬至的生活指手画脚的。

    “我一向这么觉得。”庄洲松开他的手,“都坐吧,我给你们泡茶。”

    凌冬至心急的拉着他坐下,“我们族里的人,是不是真的都不在了?”

    青树的脸色微微有点儿发僵,沉默了一霎,缓缓说道:“冬至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凌冬至点点头,“我听狼牙讲过。”

    庄洲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给他们泡茶。他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凌冬至的情绪起伏太剧烈,这不是他乐见的情况。

    青树淡淡说道:“事实上,他给你们讲的应该是不完全版的,你想听听完整版的么?”

    凌冬至和庄洲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惊讶。当初听狼牙讲故事的时候,他们俩都觉得这老头有什么事情还瞒着没说,没想到他居然只讲了个删节版的故事。

    “他跟你们说过他跟偷猎的人一起上山?”

    凌冬至点点头,“两次。”

    青树笑了笑,眼神中略略带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其实不止。他和两三个漏网的小喽啰逃出来之后,又自己偷偷摸上去了。你们猜猜他是做什么去了?”

    庄洲莞尔,却不作声。

    凌冬至想了想,忿忿说道:“捡漏去了吧?”

    说的青树也笑了,“这个大概是原因之一吧。主要是他心里不安,想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定定心的。本质上讲,这人就是个混日子的地痞,但是心眼并不坏。”

    “那时候余震已经过去了,他一路摸进村子也没有再遇见什么人。多一半的村子都被埋在山石下面了,连他那帮子匪徒也没看见几个。狼牙在村外挖了坑,把他找见的尸身一个一个都埋了。他觉得这样做是积功德的。然后他开始挖那些埋起来的房子,找了些东西,后来都卷着带下山了。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天,这期间他又挖出来几个被压死的村民,也都分开埋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挖到了我家,把我和村里的一个叫青豆的女孩子挖了出来,那时候距离地震已经过去快二十个小时了。”

    凌冬至倒吸一口凉气。

    “狼牙把我们带下山,请了大夫给我们看病,后来他卖了村子里带出来的一些东西,在青石镇上摆了个小摊子。”青树接过庄洲递来的茶杯,润了润口又继续说道:“我和青豆上中学的时候,那附近的山里有人开矿,镇子上出入的人很多,他就和一个认识的人做起了旅馆的生意。我和青豆上大学的钱就是这么挣出来的。你也知道,咱们村子里带出来的那些水草石是不值钱的,根本卖不上价钱。”

    凌冬至喃喃念道:“水草石?”

    青树微微一笑,“是从村外的水潭里摸出来的,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它。”

    凌冬至很想问一问水草石的功效什么的,但是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青树,村子里,还有别的人活下来吗?”

    青树沉默了一下,“我只知道刚刚乱起来的时候,村长就带着人把比较小的孩子送出去了。但是送去了哪里,是不是都平安送出去了,我已经没印象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实在太混乱了。就连你,我也是听狼牙说起之后,才慢慢想起来的。狼牙说你跟我长得很像,在我的记忆里,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你一个。我记得我娘还跟我说过,阿慧婶婶家的小鱼跟我长得像亲兄弟。”

    凌冬至眼眶骤然一热,“我妈妈叫……阿慧?”

    青树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长辈的名字,我是叫不上来的。我只记得当时的小孩子都叫他们阿慧婶婶和长山叔叔。小鱼,你左脚的小脚趾上是不是有一粒小红痣?”

    凌冬至的脚趾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他把脚抬起来,拽掉袜子,左脚的脚趾上果然有米粒大小的一粒红痣。

    青树很留神地看着,似乎在通过眼前所见的画面回忆记忆中曾经看到过的东西。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小红痣。那时候你躺在炕上腿脚乱蹬,还踢了我一脚。我在这里,”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头凌冬至脚丫上的小红痣,“我还在这里咬过一口。”

    凌冬至想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庄洲坐在一旁,看着那只轻薄的手指,犹如百爪挠心一般。他真的很想把那只爪子挥到一边去。可是他真那样做了的话,凌冬至一定会生气的。

    庄洲悲摧地叹气,伸手在狗儿子的脑袋上死命地揉了两把。

    “我毕业之后开始在大雁山附近寻找咱们族里的孩子,”青树说:“后来狼牙提醒我可以试一试水草石。如果是咱们村里出去的人,就算村里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身边也应该带着这个东西。所以我就拿了两样东西在狼牙朋友的店里寄卖。”

    凌冬至恍然大悟,“安妮阿姨买的那两个杯子还有那个……”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名字,伸手比划了一下形状。

    青树点点头,“药杵。都是我放在那里的。”

    “你跟着安妮阿姨来滨海的?”

    青树摇摇头,神色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不。我只是根据她留下的名片打听到了你们的那个基金。基金的名字让我心里十分疑惑。我很想找这位女士详细问问,又有点儿举棋不定,因为她看起来不像是山神一族的人。”

    凌冬至点点头,“她确实不是。”

    “后来我查了一下基金的情况,找到了你的名字。网上有一些关于你的作品的介绍,你知道吗,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副《家乡》画的就是我们的村子……”青树轻轻吁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就是根据这些信息顺藤摸瓜找到南山中学的。正好单位有点儿公事要到滨海出差,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帅哥是冬至的哥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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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青树

    “你这两天一直跟着我,”

    青树点点头,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样一声不吭地跟踪别人有什么不对,“我想在见面之前从侧面了解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凌冬至好奇地问,“那你了解了多少,”

    青树想了想,眼中微微流露出狡黠的神色,“你不是每天都去中学上班,还有另外一个上课的地方,每周要去两到三次。中午如果没赶回学校吃饭的话,就会去学校侧门对面的快餐店吃饭,饭后会带着一杯奶茶离开。还有,你非常喜欢穿短靴子,我盯着你的这几天你每天都换衣服,但是脚下只换过两双鞋,一双黄褐色、一双灰绿色,都是短靴。”

    凌冬至从没被别人这样细致地观察过,不由得稍稍有些尴尬,“这些说明什么?”

    “说明你是一个适应城市生活、但是有很喜欢出门的人。”青树觉得自己的话有一种讲冷笑话的感觉,耸了耸肩笑着说:“事实上我没看出什么来,所以觉得直接来找你比较好。但是这里我从来没跟进来过,不知道你到底住哪一栋……”

    凌冬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青树,你能多讲讲你自己的情况吗?你知道我很多事,可是我对你还一无所知。还有那个跟你一起被带走的孩子,叫青豆的。”

    青树反问他,“哪方面?”

    “全部。”凌冬至说:“我想了解你们。”

    青树想了想,“我和青豆被狼牙带到青石镇的时候,是第一次离开大雁山。青豆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很长时间都不开口说话。后来狼牙带我们回山里一趟,他跟我们俩说:地震了,村子都被埋在山里了。说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但是活着的人还要背负着死者的期望,努力地活下去。”

    “青豆大哭了一场,下山的时候趴在狼牙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开始跟我们说话了。狼牙带着我们去小学报名,说我们是他捡来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小镇上的学校,本来也没那么多规矩,有孩子来报名,家长又是镇上的人,就都收了。不过那时候狼牙也很穷,我们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当然,后来就慢慢好起来了。”

    “我小的时候一直想当兽医,”青树微微一笑,“利用水草石的能量解除动物们的病痛,延长他们的寿命。但是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我的想法改变了。我觉得这世上的人是比病痛更加可怕的存在,抓捕一个偷猎者,就等于救了十几、几十甚至几百条动物的性命。所以后来我去读警校。”

    凌冬至大吃一惊,“你是……警察吗?!”

    青树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不像吗?”

    凌冬至觉得又被刺激了,“那你来滨海的主要原因是?”

    “有一个跨省的案子,过来了解点儿情况。”

    看得出青树并不想细谈自己的工作,凌冬至也没打算细问,但是听到警察两个字,脑子里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就追问了一句,“那你认识左队长吗?”

    青树反问他,“你是说左鹤?”

    凌冬至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庄洲,“我们俩都认识他。不过不熟。”

    青树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精明能干,经验丰富。”

    凌冬至想起上次见左鹤的时候,他说他在查涂氏,也不知到底查的怎么样了。不过这种j□j作为外人来说是不方便追问的。

    凌冬至又换了个话题,“那青豆呢?”

    青树抿嘴一笑,“她在甘城。离这里不太远,前一段时间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工作,现在好像自己折腾要开店。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不过她要是知道我们找到了同族的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凌冬至也觉得高兴,“有时间让她来滨海,我带她到处玩一玩。”

    青树想了想,“最近一段时间大概不行,狼牙的胃不好,她打算回去带他做个检查。看看下个月吧。或者等你放暑假的时候,那时候滨海这边有个培训,正好我也可以申请一下,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呢。”

    凌冬至大喜过望,“能申请到吗?”

    青树抿嘴一笑,茶褐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笃定的味道,“问题不大。”

    “那太好了。”

    凌冬至简直要跳起来了,不等他再说什么,手机的声音就从画室里传了出来。庄洲忙说:“你去接电话,我陪着客人。”

    凌冬至兴冲冲地跑去接电话。

    他的人影刚刚消失在画室的门里,庄洲嘴边弯起的弧度就耷拉下来一点,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青树,眼神若有所思,“青树,我能看看你的证件么?”

    青树眨眨眼,笑了,“你能忍到这时候,真不容易。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吧?”说着从夹克的口袋里摸出警官证递了过来。

    庄洲接过他的证件,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彼此彼此。”

    青树弯了弯嘴角,没出声。

    庄洲仔仔细细看这本证件,照片上的人确实是青树,更年轻一些,眉目英挺,满眼正气。从正面的角度看,庄洲觉得他和凌冬至又不怎么相像了。凌冬至的五官线条要柔和一些,看人的时候带着淡漠的神气,而他的五官显得更有棱角,眼神都比凌冬至多了几分锐利的味道。

    “真是你?”庄洲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

    “如假包换。”

    庄洲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很是遗憾地递了回去。

    青树觉得他的表情很有趣,“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可靠吗?”

    “不是你不可靠,”庄洲摇摇头,“而是你看上去太可靠了。冬至这孩子长了个艺术家的脑子,有时候做事特别冲动。”

    “怕他受骗?”青树莞尔,“我们一族的男人不会轻易受骗的。人才会骗人,动物不会。”

    庄洲对这人的话不以为然,“动物也有恶趣味的。”比如他家黑糖,当初就把凌冬至耍得一愣一愣的。

    青树摇摇头,“别把他当小孩子。”

    庄洲不客气地说:“我们怎么相处的问题就不劳你操心了。”

    青树对于凌冬至找了个男人的事多少有些看法,但是又不想当着凌冬至的面儿表现出来。这会儿凌冬至不在场,他也就懒得再摆出和气的面孔,“听说你离开家族企业了?能说说原因吗?”

    庄洲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青树笑着说:“这样的事情打听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庄洲并不是忘了,而是真心没想拿他当警察,“既然很容易打听到,你还问我干吗?涮人玩儿吗?!”

    青树想笑又忍住了,他忽然想起接下来要办的事情还要得到这个人的同意才行,现在还是别把人惹毛了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跟一个男人过日子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庄洲对这一句类似于解释的话很是不屑,“跟一个人过日子是不需要决心这种东西的,小伙儿,我猜你一定还是个单身。”

    青树又笑了,“我是。怎么猜到的?”

    “根本不用猜。”庄洲心想,根本都在脸上写着呢。这么一个龟毛的、还爱装十三的男人,不单身都没天理。

    青树飞快地瞟了一眼虚掩着的画室,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尽可以去查我的底细。不过庄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担心小鱼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或许你父亲和继母对你的感情生活采取了比较支持的态度,但是也你别忘了你家还有其他人,他们对小鱼的存在抱有一种什么态度?小鱼不知道,不代表你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你说的是谁?”庄洲顿时警觉,他注意到眼前的男人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青树淡淡一笑,眼神显得意味深长,“你应该清楚的。”

    庄洲不吭声了。

    青树又说:“你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不要牵累无辜。”

    庄洲正要反驳他,不远处画室的门被拉开,凌冬至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青树,你在滨海会呆多久?现在住在哪里?”

    青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似乎从看见凌冬至开始,他的眼神就变得温和了起来,“我住单位安排的招待所,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吧。”

    凌冬至很诧异地看着他,“住招待所还要自己做饭吗?”

    “不,不,”青树又笑了,“我是逗那个黑胖子玩的,其实是去菜市场了解一些情况。”

    无辜躺枪的黑糖表情呆滞了一下,转过头可怜地看着它爹地,“他管我叫黑胖子?!”

    凌冬至忍住笑安慰它,“他随口说的。黑糖,你其实身材很标准,真的。就像你自己说的……呃,高富帅什么的。”

    被打击的黑糖可怜巴巴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的话才好了。

    凌冬至向他保证,“真的,相信我,你真的很帅。”

    庄洲似乎反应过来了,一双利眼顿时望向青树,“你说我儿子坏话了?”

    青树摇头,“我随口说的。我没想到它的神经这么纤细。”

    庄洲想起刚才凌冬至说身材什么的,大概猜到了黑糖在沮丧什么,连忙把黑糖搂进怀里揉了揉,小孩子的自尊心最娇贵了,可不能随便打击,会留下可怕的心理阴影的,“我儿子最帅了!天下第一帅!”

    黑糖舔舔它爹地的手背,自豪地说:“我爹地也最帅了!天下第……第二帅!”

    凌冬至,“……”

    青树,“……”

    凌冬至受不了这对狗父子肉麻的相互吹捧,果断地转移话题,“对了,青树,水草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村后水潭里养出来的一种矿石,别处大概是没有。至于它的具体成分……”青树想了想,“说实话,就算我有条件也不敢拿出去请人化验。”

    凌冬至表示理解。如果它的成分跟山神一族的秘密挂钩的话,那样做确实不妥。

    “对人的影响应该是很小的,但是对动物来说,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并且帮助它们保持旺盛的精力。我记得小时候看到过村长把石球绑在受伤的鹿角上。”

    这个解释和凌冬至的猜测相差不远。凌冬至从衣领里拽出那个小石球,“这样的东西到底要怎么用才合适?小灰有一段时间总是喜欢卧在我怀里睡觉,大夫说它的身体素质比以前要好。”

    青树看了看他手指的那只灰猫,正跟另外两只小猫滚在地毯上嬉戏,看起来确实很精神。

    “我知道的不多,”青树想了想,“我只记得村里人会把这个东西挂在动物身上治疗外伤,如果只是想慢慢改变它的体质,不用离它太近。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动物们都是有所感应的。所以那时候咱们村子附近总是有很多动物出没。”

    青树轻轻叹了口气,“或者,这也是招来偷猎者的原因之一吧。”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姑娘们,新年快乐~

    今天两更哦,这是第一更~

第91章 庄洲的麻烦

    庄洲睡了一觉醒来,旁边的床铺还是空的。******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两点钟了。

    庄洲拽了件睡衣披在身上,下楼去看凌冬至还在干什么。

    从这个名叫青树的家伙出现开始,凌冬至就变得不对劲了。他的冬至应该一直都是淡漠随性的,偶尔会有点儿小淘气,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优哉游哉。可是这个讨厌家伙出现之后,他的冬至就变了个样儿,不但心事重重的,而且还表现的那么情绪化。专家早都说过了,情绪起伏太大对健康是很不利的。

    楼梯转角处的壁灯亮着,昏黄的一团,模模糊糊可以看见黑糖正蜷缩在楼梯口睡觉。大概睡得不熟,肉呼呼的身体蜷在一起,鼻子压在尾巴上,眼睛半睁半闭的。它的狗窝被挪到了画室的门口,三只猫在狗窝附近窜来窜去,猫眼在昏暗的光线里闪闪发亮。

    画室的门虚掩着,灯光泻出来,像在门外画下了一道极明亮的界线。界线之内,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任何人也无法进入的世界。

    庄洲悄悄地顺着门缝往里看,凌冬至身上穿着一件连身的围裙,正拿着画笔往画布上涂涂抹抹。比他人还高的画布上画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太阳照着林梢和大片的草坡。深深浅浅的绿色让整幅画面充满了勃勃生机。

    庄洲不懂画,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到凌冬至的心境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他之前画的都是废墟、破败的山神庙、以及被山坡上滑下的石块泥土掩埋的房屋,画面充满了沉重的思念与悲伤的气息。而这些阴郁伤感的东西,在他现在的UU小说似乎统统都不见了。

    庄洲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下又悄悄缩了回来,然后踮着脚尖悄悄回楼上去了。

    他知道,他的冬至已经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庄洲起床的时候凌冬至才刚睡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蓬乱的头发挡住了眉毛,只露出两弯浓密的睫毛。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呼吸之间带着静谧的、甜蜜的意味,仿佛看着他的睡颜,就能知道他正在做一个美梦。

    庄洲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起床穿衣,洗漱的时候水龙头都不敢开大,生怕发出的动静会惊动了他。

    楼下的几只早已醒来,正在院子里不厌其烦地玩着跑圈的游戏。庄洲晚上会把客厅的门虚掩着,如果黑糖想去院子里玩儿,只消拿鼻子一顶就能顶开。反正院子的大门是锁着的,它也不可能跑到外面去。

    庄洲熬了粥,把七伯送来的包子蒸一蒸当早饭。最近凌冬至太忙,炸小鱼的工作都被庄洲委托给了老宅的厨娘。猫猫们表示,虽然它们一如既往的爱着冬至,但是作为专业人士,陈阿姨做的炸小鱼更好吃一些。黑糖不怎么爱吃炸鱼,它的早饭一向都是狗粮,零食之类的东西等凌冬至起床之后会给它们拿。

    庄洲把凌冬至的早饭盖好,又嘱咐了猫猫狗狗不要太闹腾,自己开着车去了工地。

    和宽已经到了,正带着几个人围着他们商量的那块地转悠,庄洲看见他身边的那个穿着浅蓝色套装的年轻女人,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这女人叫艾米丽,中文名字叫什么他不记得了,是庄氏在英国那边的区域经理。大概是老爷子听说了庄洲的事情,非把这么个人调过来给他添乱,好像生怕他离开庄氏之后日子会过舒服似的。

    和宽已经看见他了,远远地冲他招招手。庄洲看得出和宽也对这个女人很不耐烦,但他习惯了对谁都笑得假模假式的,所以艾米丽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很不招人待见了。其实若单说这女人自身的条件,也算是个漂亮精干的女人,可惜看见她的时候,和宽看见的是一只要跟他抢钱的手,庄洲想的是他家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也死抓着不肯放权的老爷子,于是都没了欣赏美女的心气。

    艾米丽笑着跟他打招呼,“庄少,今天来的有点儿晚啊。”

    庄洲对上一旁和宽揶揄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跟他们点点头,“不好意思,早上起的有点儿晚,又给老婆做早饭耽误了一会儿工夫。让你们久等了。”

    艾米丽的表情不易觉察的僵了一下,随即又笑,“庄少真喜欢开玩笑。”谁不知道庄家二少的婚事可是要老爷子点头才算数的。老爷子没点头,不管是哪一路神通广大的狐狸精也别想进庄家的大门。

    庄洲也不理他,朝着和宽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艾米丽说:“你今天不用再跟着我们了,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事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艾米丽没想到庄洲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而且这还是当着一堆人的面儿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儿难看,“庄少,是老爷子让我……”

    庄洲不在意地说:“你回去跟他说,这是我和和宽两个人的买卖,不是和家和庄家的买卖。不够的资金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艾米丽觉得找到了切入的契机,连忙说:“资金的问题……”

    “我说了,资金的问题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庄洲看着她,神情淡漠,“你跟他说,如果这一单生意他再给我搅黄,那我就彻底放弃在这里创业的计划,带着老婆出国定居,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你替我问问他,是不是真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他才会死心?”

    艾米丽忙说:“庄少你误会老爷子了。”

    庄洲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们庄家的私事不需要外人解释。你只需要替我把话传过去就可以了。还有一句话请你别忘了说:我已经退出了庄氏,他不再是我的上司。至于我的私生活,抱歉,我是一个成年人,无论是父亲,还是父亲的父亲,都没有权利过问。”

    艾米丽想要说话的意图再一次被庄洲的手势给制止了,庄洲的神色带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原话转告。不要自作聪明的篡改我的措辞。”

    艾米丽不死心地劝道:“老爷子也是为庄少考虑……”

    庄洲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这一带的山里有一种很肥的老鼠,据说吃了这种老鼠的肉不但可以美容养颜,还能丰胸。等下我一定让人弄几只给你尝尝。”

    艾米丽的脸色刷的变白了,“老……老鼠?!”

    “我想你是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我这也是为你考虑。”庄洲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和煦了起来,“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一个特别愿意领会别人好意的人。真是……通情达理啊。”

    和宽不怎么忍心看美女被他作弄,拉着他往前走,一边低声抱怨,“你有那个时间找老爷子抱怨去了,为难个小丫头有什么意思。”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庄洲忿忿,“这帮子爪牙可比他们头头难缠。你说我家老爷子也是,我爸他们找他谈的时候他做出大度的样子,表示对我不闻不问;转过头又在暗地里搞鬼,还弄这么个女人天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过来,你说他图什么啊。真是的,越老越烦人。”

    和宽笑着说:“大概是老人家闲得无聊了吧。老了么,儿孙都忙自己的事,老人家自己再不找点儿乐子,日子怎么过?嗳,你说,他不会去找你家那位的麻烦吧?”

    “应该不会的。”庄洲想了想,“他不怎么看得上那种手段。他总觉得只要把自己家孩子按住,外面的人就蹦跶不起风浪来。”

    “也对。”和宽点点头,挺忧虑地看着他,“告诉你家那位不?”

    庄洲心有戚戚,“告诉他的话,他又要把我给踹了!”

    和宽顿时笑喷。

    庄洲搭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咱俩要是这次再搭不起伙来,我就干脆盘个店开饭馆子算了。”

    和宽笑着安慰他,“正好跟我一起干。”说着他不露痕迹的向后瞟了一眼,艾米利正靠在车边打电话,眉毛皱着,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神色。

    和宽摇摇头,心说怎么有的人就这么看不开呢?人家都表明态度了,她这边还觉得只要自己出马,哪怕是变形金刚也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这自信,真不知道让人夸她什么好了。庄老爷子能找来这么个人跟他孙子打擂台,也算是煞费苦心。

    果然庄洲和宽俩转悠一圈回来,艾米丽还在停车场等着他们呢,看见他们过来,老远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庄洲悄悄问和宽,“我是不是表达的不够清楚?”

    “不。”和宽同情地说:“她根本就已经屏蔽了你发送的一切拒绝的信号。相信我,你说的任何她不想听的话,都已经被她自己过滤掉了。而且你越是打击她,她越是会斗志昂扬。我说,你家老爷子到底从哪儿找出这么个难缠的主儿?”

    庄洲苦笑,“她爹当年当过老爷子的助理,有段时间经常出入我们家。后来出国,就在英国分部工作,上个月才被老爷子召回来的。”

    “老爷子觉得这个类型的能把你给勾搭上?”

    “大概吧。”庄洲觉得头疼,“我一开始觉得老爷子想掺和咱俩的买卖,现在看起来又不太像。你说他这么折腾,不会就是为了把我跟冬至俩搅和黄了吧?!”

    “我看像。”和宽猛点头,“他一直想把庄氏交给你,还能看上咱们俩小打小闹的买卖?肯定有别的原因啊。”

    “那怎么办?”庄洲发愁了,他真没遇到过这种牛皮糖。以前遇到的女孩子,他一瞪眼睛,她们就捂着脸哭着跑开了。从来没像眼前这一个似的百折不挠。

    和宽捏着下巴想了想,“要不干脆把你家凌老师叫出来让她看看,这女人说不定就能彻底死心了。”

    庄洲很无语地看着他,“我已经跟你说了,老子不敢。”

    和宽安慰他,“现在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么?你想啊,你们两边也都算见过父母了,差不多就是固定下来的关系了,这女的是在撬他的墙角,他能无动于衷?再者说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让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就更不好解释了。”

    庄洲被他说的有些心动。

    和宽再接再厉,“而且我跟你说,你家老爷子不会去对付冬至,这种女人搞不好会去。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到时候她胡说八道一通,比如说她怀孕了啊啥的,你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那才是真惨了!”

    庄洲脑补了一下那种场面,顿时毛骨悚然,摸出手机调出冬至的号码打了过去。不等那边开口就急匆匆的求救,“老婆,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新的一年开始咯,祝福姑娘们每一天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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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935/ 第一时间欣赏冬至的秘密最新章节! 作者:牛角弓所写的《冬至的秘密》为转载作品,冬至的秘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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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介绍:
冬至有一个秘密,他能听懂动物们说话~冬至的秘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冬至的秘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冬至的秘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