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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太湖上的奇兵(上)

    1934年12月17日,浙江北部,天目山北麓,湖州府,安吉县

    在这个灾难的日子里,刚刚赶到此地“围剿赤匪”的国民党第四十九师,遭到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先是一片映红了苍穹的107火箭炮,犹如燃烧的飓风一般横扫过他们的营地。然后刚刚连滚带爬地逃出火海,就看到几架武装直升机在空中朝他们不断喷吐致命的弹雨……偏偏此时的国民党第四十九师不要说高射炮,连高射机枪都没有一挺——谁能想到在围剿那些泥腿子赤匪的时候,居然还要防空啊!

    虽然对于拥有上万兵马的第四十九师来说,几架武装直升机的轰击和扫射,并不能造成很大比例的伤亡,但这对部队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在追打一群衣衫褴褛的小瘪三,没想到对方却是武装到牙齿的霸王龙!而且自己还只能光挨打不还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伤士气的吗?

    尽管如此,作为党国的正规军,四十九师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努力地完成了集结和整队,并且在一片干燥结实的田野上,与红十九师的先头部队正面相撞,然后不出意外地被铺天盖地的子弹、手榴弹和rpg所淹没——这个时代的国民党军队还很少装备有冲锋枪,而机枪火力点则是武装直升机的重点打击对象。

    在最初的几分钟里,红十九师发射出来的子弹。比目瞪口呆的国民党士兵这辈子见到过的还要多。

    当然,那些伴随着尖啸与火光倾泻出来的rpg火箭弹,更是国民党士兵们闻所未闻的恐怖玩意儿。

    诸多刚刚得到超大威力新玩具的红军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拿起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疯狂而激烈的向着对手开火射击。让对面举着单发步枪迎战的国民党士兵,在第一时间就失去了自己的某样东西——眼睛,鼻子,耳朵,腿,胳膊。手指头……或者在身上某个部位被子弹捅开了若干个通气孔。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应该趴下来寻找掩护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团被打得彻底崩溃,另一个团也是摇摇欲坠了。

    但这对于国民党第四十九师来说。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为了在一片兵败如山倒的颓势之中稳住阵脚,四十九师的配属炮兵推出仅有的几门山炮,用高爆弹对红军进行了炮击。但是这些勇敢的炮兵仅仅发射了一轮,就让穿越者们用雷达锁定。随即更是被107火箭炮制造出的火海给彻底吞没……当焦头烂额的炮兵逃出阵地之时。还遭到了武装直升机的尾随扫射。

    因此,在完全失去远程火力支援之后,四十九师的官兵们就开始失去信心了——敌人的武器技术更先进、性能更优秀、火力更强大;敌人的兵力更多,斗志更旺盛;敌人牢牢地掌握着制空权,一刻不停地在自己头顶上狂轰滥炸……当两支部队面对面互相交换子弹和生命的时候,吃亏的只能是倒霉的国民党士兵。

    事实上,这些国民党官兵们能够长时间地承受武装直升机的机炮扫射和火箭弹轰击,而一直都没有一哄而散或竖起白旗。就足够让他们在那些对着美国飞机投降的伊拉克地面部队面前自夸勇武了。

    最后,当红十军团的主力部队。伴随着宛如铁流一般的“赤匪坦克集群”,隆隆轰鸣着猛冲过来之际,全军上下没有装备任何一件反坦克武器,也没来得及挖掘任何工事和掩体的国民党第四十九师,终于在坦克履带的碾压之下彻底崩溃了——在同室操戈的内战中,他们可不具备抱着炸药包扑上去当肉弹的勇气。

    由于红军派出的一支别动队,此时已经轻易驱散了县里的警察和民团,占领了安吉县城。所以,四十九师的一部分溃兵,只好在师长的率领下逃到了不远处的湖州,大部分人则是被俘或下落不明……

    至于跟四十九师协同作战的三个浙江保安团,则表现得还要更加不堪。仅仅是被几架武装直升机一通狂轰滥炸,就已经逃得没剩下几个人。等到红军战士冲上来的时候,干脆全都投降了。

    在持续了半天的战斗期间,杭州和南京方面硬着头皮再次先后派来十二架飞机助战,又被穿越者们用导弹尽数击落……按照王秋的估计,中央空军此时恐怕已经快要被打光了。如果蒋介石不想让他的空军变成未来的“蒙古国海军”,就必须抓紧时间进口飞机——当然,此外恐怕还得要进口足够的飞行员才行。

    通过这场摧枯拉朽的安吉之战,红十军团以自身伤亡不足一百人的轻微代价,不仅打垮了堵住前方去路的最后一股顽敌,还抓获了超过六千名接受过完整军事训练的青壮俘虏。

    经过红军政工人员的教育和转化,在这批俘虏之中,有三千多人就地加入了红军,“去打蒋介石不敢打的日本鬼子”。而从国民党部队手中缴获的大量军械弹药,则正好用来武装刚刚草创的安吉县红军游击队。

    另一方面,在此战过后,整个浙江省上下都是一派风声鹤唳——在经历了昌化和安吉的几次惨败之后,国民党在整个浙江省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机动兵力。很多地方干脆连保安团都被抽光了……

    眼看着红十军团向北翻越了天目山,湖州城危在旦夕,浙江保安处长俞济时只得一边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打电报求救告急,一边在省会杭州勉强凑了两个营的杂牌军,走大运河的水路,赶往湖州增援。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昌化的红军游击队又大张旗鼓地发动东征,一路打到距离杭州不足五十公里的临安县城脚下,并且用穿越者遗留的矿山炸药轰开了城墙……由于县里的保安团早已在之前进剿昌化的战斗中被打光。县长和警察局长在唱了半天空城计之后,不得不易容改装、弃职潜逃。

    紧接着,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游击队战士似乎还嫌打得不够尽兴,居然在临安县就地狂撒钞票,组织斗地主打土豪,大规模发动群众。然后咋咋呼呼地拉起了上万队伍直扑杭州,在西湖岸边竖起了红旗!

    (当时的杭州市区仅仅局限在西湖东边和北边。西湖的西侧沿岸还是农村、森林和荒野。)

    到了这一步,俞济时再也没法装作缩头乌龟,只能硬着头皮派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精锐的保安团出城迎战……然后才小半天功夫。那位被寄予厚望的保安团长就穿着伙夫的油腻衣服,蓬头垢面地逃回来哭诉:

    “……长官,不是我无能,这仗实在是没法打了!这哪儿是什么赤匪的游击队啊!火力比德械师和日本师团都要厉害!子弹打得跟下雨一样!天晓得苏联人给赤匪送了多少机关枪!还有掷弹筒和迫击炮也是不要钱地乱放!弟兄们的血都把西湖给染红了……看来国府只能借日本兵来剿匪啦!”

    从此。兵微将寡、缺枪少弹的俞济时主任。只得困守省会杭州城,再也不敢轻易出战——杭州眼下没有兵工厂,铁路和公路又被切断——坐视红军游击队在余杭、临安、富阳、桐庐等地纵横驰骋,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一部分红军游击队还渡过了钱塘江,在萧山、绍兴一带屡战屡胜,与浙江西南部原有的几个红军游击区连成一片,把整个浙江省给“赤化”得支离破碎……

    ※※※※※※※※※※※※※※※※※※※※※※

    1934年12月20日。湖州城外

    作为浙江北部的名城之一,湖州坐落在富饶的杭嘉湖平原北端。西邻巍峨的天目山,北临浩瀚的太湖,堪称是一等一的鱼米之乡。在整个太湖周边地区,它是唯一以“湖”为名的古老名城。

    早在春秋时期,湖州就是吴国的重镇之一。到了战国时期,湖州又和上海一样,都成为了楚国春申君的封地。而秦汉之交的一代霸王,江东项羽也是起兵于此,从此确立了吴地的习战之风。

    悠悠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这座东吴之地的历史名城,相继诞生了无数名垂史册的勇将豪士,也将金戈铁马、沙场争雄的赫赫战功,镌刻到了这个古老城市的血脉之中。

    然而,此时驻守湖州的国民党第四十九师残部和湖州当地保安团,却全无昔日霸王项羽一骑当千的勇武豪情,只是心惊胆战地趴在城墙上,瑟瑟发抖地看着无数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从冬日的荒芜原野间开过。

    ——虽然很奇怪为啥今天一直没看见铁甲车,同时更好奇之前这帮赤匪究竟是怎么让笨重的铁甲车翻过天目山的,但光是那么多寒光闪闪的枪口,就足以让城里的残兵败将噤若寒蝉,根本不敢乱说乱动。

    事实上,当城里的官吏士绅们,看到这些兵强马壮的赤匪并没有前来攻打湖州,而是从城外折向西北的长兴县方向而去,似乎是要沿着太湖西岸直扑南京的时候,一个个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呼,谢天谢地,这帮赤匪似乎是看不上湖州这个小地方,要到北边去打国都南京了……甚好甚好,慢走不送!

    ——虽然这么想似乎有点对不起蒋委员长和汪院长(行政院长)的栽培,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也自古就是人之常情嘛!咱们一定会在精神上支持其它那些党国勇士们力拒赤匪、奋勇守卫南京的!

    然而,湖州城内这些弹冠相庆的官吏士绅们,在此时并不知道的是,红十军团虽然没顾得上攻城就走了,但被大批缴获自四十九师的枪械武装起来的安吉县红军游击队,依旧会把湖州给搅得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在太湖的西岸,浙江与江苏两省交界处的长兴县夹浦港。一场激战之后的硝烟,刚刚从芦苇荡的上空徐徐散去,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仍然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不时响起。

    残破的青天白日旗在烈火中缓缓燃烧,举着双手被押过来的国民党战俘排成了长龙。望着眼前一架威武不凡的“机动战士高达”隆隆走过,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震骇和迷茫……

    对于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的国民党第二十一旅来说,灾难是从三个小时之前开始发生的。

    那个时候,这支中央军的嫡系部队,正带着两个杂牌师奉命从首都南京开拔,沿着太湖西岸的道路南下进入浙江省。增援第四十九师“围剿昌化赤匪”——很不幸的是,这个旅在进入浙江省之前,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第四十九师或浙江保安团的溃兵。或者前来通报“匪情”的地方官员。而全旅仅有的一台号称是原装进口的无线电台,也在部队刚刚开拔之后,就做了这个时代所有军用电台最喜欢的事情:它罢工了。

    所以,当他们刚刚走到浙江与江苏两省交界处的夹浦港。还在盘算着今天能不能赶到长兴县城。好好地休息一下的时候,恐怖的厄运降临了——根本不用进入长兴县,很多人就开始休息了……永远的休息!

    在短暂的交火和滚雷般的炮击之后,猬集在狭窄道路上排成紧凑队形的国民党第二十一旅,就被各种最新型人员杀伤弹的钢珠和破片给打成了一片血海。

    等到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第二十一旅的整个旅部都已经被送到了地藏王菩萨那里,所以几乎没能做出什么有效抵抗,就被“鸟枪换炮”的红十军团轻易歼灭了——很多人一看到隆隆作响的轻型坦克车和庞然大物的机动战士高达出现在地平线上。碾过放干了水的冬季稻田迎面杀来,就被这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可怕兵器给吓得思维瘫痪、行动不能。除了投降之外再也无法可想。

    而眼看着“老头子”的嫡系部队一个照面就被打垮,跟着后面的杂牌部队自然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夹浦港战斗爆发的期间,这些来源混乱的杂牌军,就很干脆地发扬了他们的优良传统,将“风林火山”四字真言中的“风”和“山”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我们都知道,那是“战事不利转进如风”、“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没办法,他们手中的“汉阳造”和“老套筒”,又哪里打得过红军手中的“花机关”?

    更何况,这两个原本出身于西北军,在中原大战时期被蒋介石收买过来的杂牌师,从一开始就没有为蒋委员长拼死卖力的打算——在那场持续了七个月的中原大战之中,对于彪悍难敌的西北军,屡战屡败的蒋介石广泛采用了银弹攻势,用少则十几万元、多则几十万元的巨款,来收买那些穷怕了的西北军高级将领,硬是用钞票买到了中央军在战场上打不出来的胜利,却也从此给自己的阵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蒋介石本人出身上海金融圈,并不是传统的行伍出身,因此对于耍这种阴私手段没有什么心里障碍,对这一招用起来最是得心应手。可殊不知在战场上用金钱收买敌人,是乃最为军人所不齿的事情……如此一来,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之辈,纵使在战败之后也无一人对蒋介石服气,都躲在暗处加紧活动,策划再次反蒋。而被收买的将领在归顺蒋介石后,因为不是嫡系难以得到重用,很快就普遍怨气十足。

    在这些叛将的心目中,蒋介石这个总司令就是一个完全不会打仗的小混混,若非自己及时倒戈,这个光脑壳哪里能爬得上全国领袖的宝座?偏偏自己如今获得的待遇,与投靠蒋介石时听到的花言巧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见蒋氏的忘恩负义。而昔日的老主子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钱,却是诚心待人……

    因此,绝大多数的杂牌部队,在蒋介石的麾下都习惯于出工不出力,工作态度跟清末绿营兵有的一拼:“闻敌而逃为下勇,见敌而逃为中勇,接战而溃为上勇……”眼下没给二十一旅捅一刀就算是有节操了!

    到了黄昏时分,夹浦港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意犹未尽的红军士兵们得到了解散休整的命令。因为磨蹭的炊事员还没有把晚饭准备好,于是,他们就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一边继续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警戒,一边喝着水或运动饮料,顺便吃几块目前在中**队里只有红十军团才会配发的奢侈甜点——巧克力。

    嗯,如果能够再有一壶温热的黄酒,以及从身边的太湖里捕捞出来的鱼虾,那就更加的享受了。

    望着红十军团眼下这么一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的景象,身为俘虏的王耀武少将站在太湖岸边,穿着一件被撕掉了军衔的军大衣,一边啃着豆沙口味的“能量棒”,一边心情无限复杂地胡思乱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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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太湖上的奇兵(中)

    此时此刻,在太湖岸边休息的红十军团士兵们,虽然大多还是南方农家子弟的瘦小身板、黝黑面容,但精神气概已经是焕然一新,而在衣装打扮、随身配件方面,更是“高端洋气上档次”得不可思议!

    首先,红军士兵们脑袋上戴的不再是布帽或草帽,而是青绿色的坚固钢盔,并且几乎完全不反光——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王耀武少将很快就意识到这有利于夜间进攻与自我保护。

    其次,红军战士们脱掉了破破烂烂的灰军装,换上了一种颜色混杂的古怪衣服,各种色斑在布料上堆积在一起,有深绿色、浅绿色、土黄色、白黄色,看上去怪怪的,但款式很精神,显然不会是什么乞丐服——事实上,这些“花军装”的布料相当结实,在膝盖和屁股还用了加厚双层布,牢固得几乎磨不烂。

    (可怜的穿越者为了搜集那么多最小号的军服,当真是费了不少功夫——那年头的中国人太矮了!)

    然后,如今的红军丢掉了老旧过时的“汉阳造”和“老套筒”,换上了火力凶猛的“花机关”(冲锋枪)。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东西虽然好用,可是子弹消耗得也一样凶猛,连外国人都嫌用起来太费钱吗?

    在王耀武少将看来,最近的几次作战之中,“忠勇”的党国将士完全是被子弹和炮弹给淹死的。

    ——嗯,很显然。“勤俭节约”的王耀武少将肯定不会知道,日后打遍世界无敌手的美利坚合众国大兵,在阿富汗战场上平均需要消耗二十五万发到三十万发子弹。才能消灭一个敌人的“光辉战绩”……

    再接下来,他们脚上的破烂草鞋,也被换上了结实的胶皮布鞋,并且每个人都穿上了袜子。在腰上还系着一条特制的皮带(武装带),上面别着坚固的弹匣包、锃亮的不锈钢水壶和一个装手榴弹的布口袋。

    最后,红十军团的望远镜,已经被极为奢侈地配发到了班长一级。而更加丧心病狂的是。他们还把手表配发到了每一个小兵!!!这也太奢侈了吧!就连我这个堂堂少将,也是在去年才买了个表!

    (为了省钱,战士们配发的都是最便宜的塑料石英表。穿越者根本没考虑电池用完之后该怎么办。)

    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腕——他的手表在战斗中丢了——王耀武少将哀叹一声,在心中酸溜溜地嘀咕。

    ——自从得到了那帮“共产国际纵队”的支援之后,原本一直是穷困土鳖泥腿子的红军,也一下子变得“阔绰”和“洋气”了起来……甚至都已经“高端洋气上档次”到了人人戴手表的程度!

    总之。凭着如此洋气威猛的外观造型。长途跋涉来此的红十军团,一瞬间就成功颠覆了江浙地区老百姓对红军“穷困土鳖泥腿子”的原有印象。而入伍就发一块手表和一百英镑/日元/美金的超高待遇,更是让国民党战俘和乡下青壮们趋之若鹜……

    等到他们接受了红军政工宣传人员关于阶级斗争、抗日救亡和建设新中国的思想教育,又过了一阵子天天有鱼有肉,顿顿大米白面,不时提供点心零食打牙祭,晚上还能拉起幕布看彩色有声电影——主要是用于灌输军事常识的战争片——的“幸福生活”之后,恐怕就是用棍子撵着他们都不肯走了!

    因此。在短短几天之内,红十军团就成功地扩充到了一万八千多人。在安吉和昌化,还有成千上万的红军游击队配合他们作战,用炸药轰开地主老财的土围子,杀恶霸斗土豪……他们中间甚至还流传着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游击队之歌》:“……太阳当空照,我去炸碉堡。架设好,我就跑,敌人碉堡轰的不见了!”

    在王耀武的耳朵里,这种“欢欢喜喜去杀人”的诡异曲调,似乎比任何雄壮的军歌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总而言之,无论这支胆大包天的红军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整个江浙地区都已经注定要天翻地覆了!

    而随着红军在浙北战场上的节节胜利、摧枯拉朽,王耀武少将的心态,也在逐渐发生微妙的转变。

    比如说,对于“赤色分子”的招揽和劝降,他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破口大骂、横眉冷对了。

    “……王耀武少将,不知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的军事顾问?唉,不要抹不开面子嘛!反正就算没有眼下这一档子事。再过十几年之后,你还不是照样也得弃暗投明,站到我党的红旗之下?”

    正当王耀武少将远远眺望着暮色下浩瀚无边的太湖水,皱着眉头凝神苦思之际,一个略显轻佻的嗓音却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根本不用回头,王耀武就能听出是什么人在跟自己说话——某位自称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cp”党员,一名能够穿越百年时空的奇人异士……

    事实上,在一开始跟这些奇人异士进行接触的时候,王耀武少将宁肯相信他们是来自于国外,而非什么不可思议的“未来人”——因为他们的北京官话都很流利,有几个人也会说浙江和上海的方言。但对于中国的方块字(繁体字),他们就有些犯难了——大部分人都是能读不能写,即使有几个人勉强会写,写出来的字也是连小学生都不如……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华侨模样嘛!

    但是,当他们随意地拿出了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高科技产品”,尤其是一本不知哪个野鸡作家写的《王耀武传记》之后,自认为精神坚韧的王耀武少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冲击到了……不过,他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有些窃喜——没想到咱也是够格让人著书立传、青史留名的历史名人了嘛……

    然而,当王耀武发现这本错误百出的个人传记——尤其是自己的幼年生活和婚姻的章节。简直不知道是在写谁——居然跟《小凤仙传记》、《徐志摩传记》被放在同一套丛书里面之后,顿时又不由得感到大为沮丧:原来在后人的印象里,我这个战功赫赫的党国宿将,居然跟婊子和浪荡子是同一个档次啊?

    当然,纵然王耀武已经相信对方来自于未来,也并不意味着就会如此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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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秋先生,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道因为我再过几十年之后会死。所以现在就要自杀不成?”

    王耀武少将冷哼一声,“……你们赤党残酷暴虐,心狠手辣。祸乱人间,一心要铲除天下士绅,毁灭儒门名教,断绝我中华道统。如果我背叛党国投靠了你们。那才是上对不起子孙。下对不起儿孙!

    瞧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在城市里组织工会,挑动刁民以下犯上,搅得市面大乱,商铺工厂歇业关门!在乡下更是组织了农会,将士绅们一概打入另册,又是清算又是罚款,给士绅们带了高帽子游街的,开大会批斗的。乃至于让一帮泥腿子给士绅们施以私刑都是常事,搞得当真是贵贱逆转、斯文扫地、乾坤颠倒!

    如果在七年之前。蒋委员长没有拨乱反正的话,当今的中国还真不知会是一副什么面貌!

    哎,说起来,你们想要跟蒋委员长争夺天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在乱世里只要兵强马壮,有谁当不得皇帝?但你们也得要好好研究前人的经验教训呀!唐太宗说的好嘛,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啊!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个成大事的,会像你们这样不尊重士绅!得罪了士绅,就是得罪了整个中国,就是自取灭亡!”

    “……但我们的历史早已证明,自取灭亡的是地主士绅,而不是我们的党和红军。”

    对于王耀武少将的说词,王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得罪了地主士绅,就是得罪了整个中国,就是自取灭亡?呵呵,这大概是几千年来中国传统读书人们心里,最为根深蒂固的基本信念了。

    可惜啊,在我这个未来人看来,这种说法根本就是笑话!在看待中国社会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只盯着乡绅地主,却对最底下一层的贫苦农民视而不见,仿佛那都是些死物,仿佛只有地主是有力量的,那几万万农民都是泥捏的土狗,是毫无力量的。

    是的,没错,尽管中国历史上农民造反的传统举世无双,但不管是再怎么轰轰烈烈的造反大业,到头来也得依靠士绅和地主建立起新王朝。所以反来反去,依然还是那套老路,就算朱元璋这个老农民当了皇帝,没给士绅做嫁衣,但也是依靠士绅上位的,想要江山稳固,就不能得罪士绅,得到了士绅的支持,就得了天下。即使是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民’,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代表着士绅而已啊!

    但问题是,在工业革命以后,随着报纸、电报、电话、铁路、轮船、汽车、飞机的出现,我们人类的生产节奏、信息传播和迁徙速度都已经大大加快了。老百姓也已经不再是那种迷信士绅和东家的愚昧状态。往昔改朝换代之时,几十个豪强带着数百家大姓宗族就能定鼎中原的日子,早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也为什么任何一家北洋军阀都无法统一中国,除非是一个有战斗力的政党,才能实现这个目标的根本原因!

    而且,那些坐享其成的剥削阶级恐怕永远都想象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一种组织,可以将最底层那些浑浑噩噩的农民彻底调动起来,让他们淤积在一处的力量像火山一样爆发,将整个中国为之变色,地主乡绅们看似很强悍的那点抵抗力量,在这种潮流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剥削阶级寄生虫们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民’。什么是‘民心’,这天下又是什么人的天下。

    你说我们的党不尊重乡绅读书人,是令人无法容忍的一大罪状?呵呵。尊重知识分子确实是没有错的,可这也得看那些知识分子值得我们去尊敬!曾经有句名言形容说:‘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标志着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而对待工人农民的态度则可考验这个民族的良心。’而中国的很多知识分子偏偏就是良心太少!

    说穿了,眼下中国的大多数封建传统文人又是什么东西呢?在撕掉那层风雅的外衣之后,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依附于不平等社会的超级畸形的狗腿阶级。在这个没骨头的群体身上,对主子们的奴性和对老百姓们的奴隶主属性共存共荣。结合得异常完美。无论主子的身份和种族如何风云变幻,土豪劣绅也好,汉奸买办也好。满洲鞑子也好,日本太君也好,他们这些狗腿子只要肯低头卖命,就永远屹立不倒!

    想要让他们不死不休的竭力反抗。只存在于一种状况之下。那就是老百姓当了家做了主!自然,从这一点上来看,传统反动文人们身上的奴隶主属性,应该说要比奴性来得更加深刻和顽固……”

    说到这里,看着王耀武少将依然满是不以为然的脸色,王秋不由得深感这时代的阶级对立之严重,“……王耀武少将,你忘了自己曾经在黄埔军校学习过的理想了吗?你已经对救国救民不感兴趣了吗?你以为蒋介石嘴里的赤匪又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你的同胞。都是你想要拯救的国民啊!”

    王秋伸手指着那些刚刚换上了新军装的红军战士,对王耀武少将高声喝道。“……这些人放弃家中的一切,来到偏远山区的红色根据地,难道就是为了听政委讲解几本马列主义著作?这些人悍然杀官造反,手持简陋的武器对抗你们的飞机大炮,难道仅仅是受了我党的煽动?这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啊!”

    王少将!他们为什么要当红军闹革命?因为他们是不忠不孝不肯饿死在家里的刁民吗?因为他们是信奉俄国歪理邪说的疯子吗?因为我党的领导人都是心若蛇蝎的妖孽,想要煽动愚民起来祸乱天下吗?”

    不,革命光靠嘴皮子是煽动不起来的,他们之所以要参加革命,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如今中国老百姓承受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官府的赋税,劣绅的盘剥,兵痞的掠夺……他们承受着官府、劣绅和洋人的三重盘剥,在贫瘠的土地上卖力的耕耘,在嘈杂的工厂里拼死的劳动,但依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无穷无尽的欺辱。难道他们如此辛劳有错吗?难道他们如此勤俭有错吗?难道他们如此劳心劳力却活该受穷?不,错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黑暗丑恶的吃人社会!

    不要以为穷人们没有力量!多少年积攒的泪水,早就流淌成了江河,只要有人在摇摇欲坠的堤坝上掘开一道口子,这怒火就会犹如海啸一样瞬间淹没天地,将这个黑暗旧社会的秩序统统击碎!

    当然,你们的蒋介石校长恐怕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明白我党虽然一时落魄,却潜在着一股不可遏制的发展势头。他并不怕那些军阀实力派,这几年间无数次的较量,各地的实力派人物、英雄好汉都无一例外地栽在了他的手下,但唯有红军却始终是他平起平坐的一个对手。

    他对各地军阀广泛采用远交近攻、重金收买的手段,并且屡试不爽,但在我党面前却基本无法奏效。他明白这个具有自己的主义和信仰的组织如果发展下去,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所以,为了维护地主士绅和资本家的利益,蒋介石不惜做亡国奴也要镇压我党,屠杀起劳苦工农的时候从不手软,要把这个强健的幼虎扼杀在摇篮里。他甚至公开宣称:‘中国亡于帝国主义,我们还能当亡国奴,尚可苟延残喘。若亡于**,则纵为奴隶,亦不可得。’呵呵,真是荒谬、反动得令人称奇啊!

    可问题是,只要这吃人的黑暗世道得不到改变,革命者是永远都杀不光的。他这样倒行逆施的结果,就只能是抱薪救火、为渊驱鱼……中国有句古语说得好:‘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在外敌虎视眈眈图谋中国的情况下,他却一门心思对内征剿,这毕竟是逆历史潮流的,终究是要被历史淘汰的。”

    说到这里,王秋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说实在的我也不是非常明白。即使在我们的时代,也有无数人为你们的蒋委员长说好话,称赞他是什么‘千古完人’、‘伟大领袖’。但事实终究是无法抵赖的。正是在这位蒋光头的统治之下,贫弱的中国更进一步地走向了黑暗!现在还只是活不下去的工人和农民起来造反,再过些年头之后,就连地主士绅都要来求我党快来搞土改,分掉他们的田地了!”

    “……地主士绅也来投靠你们的党?主动要求分掉自己的田地?你在开什么玩笑?!”

    对于这个貌似十分荒诞的说法,王耀武少将嗤之以鼻,表示自己完全不相信,“……土地可是地主士绅的命根子,如果大家都不把田地当成一回事,你们还闹什么革命?这也太离谱了吧!”(未完待续。。)

五十五、太湖上的奇兵(下)

    “……问题在于,若干年后这个国家将要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么的滑稽和离谱,少将先生!我问你,如果国民政府把赋税上调一百倍的话,那些地主士绅到底是愿意捐出全部家产给蒋委员长交税,然后全家乖乖上吊自杀,还是选择串通我党推翻蒋委员长来搞土改,从此不再剥削佃户、自食其力?”

    对于王耀武少将的质问,王秋同学一脸淡定地答道,“……我说的都是将要发生的真事!谁叫你们的委员长就是这么厉害,能够把地主、资本家甚至是奴隶主,都给硬是逼成坚定的赤色分子呢?当然,比这更离谱的事情还多着呢!在国民政府里面能够比蒋委员长搞得更离谱的人,恐怕就要数他的夫人了……”

    “……委员长夫人?”王耀武少将眨了眨眼睛,“……她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你们的委员长夫人宋美龄,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乞求外国人对祖国进行原子弹攻击的第一夫人!嗯,至于什么是原子弹攻击,我有空的时候再跟你解释,反正是比任何的屠城烧杀都要残酷上几百倍。

    如果说,你们的委员长除了在反.共方面严重地走火入魔之外,在其它地方可能还有那么一丝身为中国人的节操。那么宋子文、宋美龄这些信洋教、说洋文、拿洋文凭的宋家子女,还有胡适这样的留洋文豪,除了血统和面容之外。恐怕就没有多少地方像是中国人了——从他们的言行之中,感觉不出一丝对祖国的热爱,只有对人民的无限敌意和蔑视。即使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也念念不忘要让整个中国给他们的政权陪葬!哼,居然祈求美国总统往中国丢原子弹!亏这个女人说得出来!论气度还不如满清末代摄政王载沣呢!”

    王秋耸了耸肩膀,“……实际上,你们的蒋委员长,自从跟宋美龄结婚开始,就成了美国的在华势力代言人!当然,他干得非常糟糕。以至于连美国主子都气得跳脚……在蒋委员长的身边,不是胡适、宋美龄、宋子文这样的‘精神外国人’、就是吴稚晖、康泽这样的‘精神奴隶主’,如何能把国家往正路上带?”

    ——说真的。对于为什么后世有一大堆人疯狂吹捧蒋介石这个光头梅毒患者,王秋其实是很纳闷的。

    因为,即使是从右派的观点来看,这个光脑壳“花生米”似乎也谈不上什么伟大的统治者。

    他口口声声反赤反苏。到头来却主动把蒙古割让给苏联示好。以此来切断解放军的外援。

    他不断指责着赤色分子的暴力土改,但撤退到台湾之后,却立刻把台湾的地主给打倒下去,分了产。

    他“光复”台湾四十年,压迫得台湾同胞就是拼着不做中国人闹台.独,也要把国民党掀翻!

    在党国退居台湾之后,为了保卫南中国海的疆域,年轻的人民海军在西沙群岛拼死厮杀、浴血奋战。硬是跟从越南猴子的家门口保住了几座岛礁。“地图开疆”的蒋委员长却命令威风凛凛的党国战舰坚持不抵抗政策,把插着青天白日旗的南沙群岛。除了一个太平岛之外,全都让给菲律宾和马来亚人的破木船……

    直到王秋有一次偶然发现,在苏联解体前夕,俄罗斯也有一票奇葩文人在疯狂吹捧德国的希特勒和白卫军执政官高尔察克,甚至把臭名昭著的纳粹党卫军说成是仁义之师,这才隐约有点恍然大悟。

    ——当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常识就会被丢进马桶。

    ※※※※※※※※※※※※※※※※※※※※※※

    事实上,如果是普通的赤匪骨干,对自己说出上述这些“诽谤党国”的话语,王耀武少将绝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但对于这样一位来自于下一个世纪,手边随时能拿出详尽的影片和照片资料,作为依据和证明的“先知”,王耀武就是再怎么心情抵触,也不得不勉强相信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自己效忠的这个政府,非但很快就要走向穷途末路,还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让国人唾骂。

    尤其是当他愕然得知,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台湾在党国的割据治理之下,只有对大陆同胞狂吠的勇气,却连菲律宾这种“末流土蛮”的血腥袭击都不敢反抗,唯恐“得罪友邦”之后,王耀武少将终于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自己拥戴和信任的蒋委员长,到底是想要领导中国走向复兴,还是一心想要让中国走向灭亡?

    ——现在的国民政府,还只是对待日本这样的强国要“戒急用忍”,未来更是连对待菲律宾这样的草鸡国家都要“戒急用忍”,再过上些年头,只怕是面对黑人酋长或者南洋海盗都要“戒急用忍”了吧!

    而让王耀武少将心中更加受到触动的,则是当天晚上在某处帐篷里秘密播放的一部宣传片。

    ——由于如今红十军团正在向着国民党力量最强的统治核心地区不断突进,部队虽然在“国际纵队”的大力资助之下屡战屡胜,但不少红军指战员的心中也颇有些担忧和疑虑……

    为了进一步坚定红军同志们对革命胜利的信心,也让军团内部一部分最值得信赖的同志能够了解到,革命胜利之后的祖国将会发展到怎样的高度,经过领导团体的讨论和投票通过之后,王秋同学特意从网上搜罗了一部名为《中国力量》的宣传片,在红十军团高级指战员之中进行小范围的秘密播放。

    在放映这部宣传片的时候,身为战俘的王耀武少将也被邀请旁观。乐少华政委对此表示有些不满,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大家都看过了未来党史对他的极度糟糕评价之后。乐少华政委在红十军团内部的话语权,已经快要沦落到了被基本无视的程度,而乐少华自己也是连一点反抗的底气都没有……

    所以。乐少华最近很少开口,即使开口也不太敢用发号施令的口吻。

    然后,伴随着几个悠闲清朗的音符,宣传片正式开场。

    这部宣传片的开头,是一片绵绵不绝的黄土高原,还有在黄土高原上滚滚奔流着的黄河。紧接着,藏身在朝霞金光之中的泰山。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长城,还有滔滔的长江、秀美的西湖、海南的椰林、西域的大漠、草原的蒙古包、拉萨的布达拉宫相继出现,展示了巍巍中华的广袤版图。

    接下来。在悄然降临的一片静寂之中,一个稚嫩悦耳的童声仿佛是从天际传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下一刻。镜头切向在**广场上朗声歌唱的红领巾少女。随后又转向在她身后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

    再往后,镜头突然变幻,飘扬在**广场上空的五星红旗,逐渐变成了一枚巨型运载火箭上的徽章图案,而这枚火箭正喷出橘红色的明亮火焰,托举着宇宙飞船奔向遥远的月球。

    镜头再转,无数气势磅礴的超级工程成就,伴随着激动人心的音乐。在屏幕上相继掠过——喜马拉雅山脚下凿开了高原冻土的青藏铁路,长江三峡上截断巫山的宏伟大坝。南中国海上星罗棋布的石油钻井平台,一眼望不到边的跨渤海超级大桥,劈波斩浪、横跨大洋的中国航母战斗群,从船坞上昂首入水的三十万吨巨型油轮、月面环形山旁边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太空站、规模惊人的海南岛航天发射基地……

    各种震慑人心的恢弘画面,一时间纷至沓来,并且变幻的节奏越来越快,让人几乎目不暇接。

    就在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画面和配乐调动到最激烈的顶点之际,屏幕上出现了一台大型水压机,巨大的锻锤轰然砸下,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猛地锻打出来:“中国力量!”

    ——帐篷里的红军将士们短暂地错愕了一下,随即热烈地鼓起掌来,甚至还有人发出了兴奋的呐喊。

    至此,宣传片进入正题,从军事、工业、科技、民生等多个角度,介绍了新中国建立后的诸多成就。

    ——艰苦卓绝的抗美援朝,以贫弱的一国之力,在朝鲜半岛单挑全世界帝国主义列强的联军;

    摧枯拉朽的对印度自卫反击战,出奇兵翻越喜马拉雅山,让自诩为大国的印度丢光了脸面;

    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核潜艇、航空母舰等一系列“大国标志”的研制成功;

    年产超过十亿吨的钢铁产量,世界第一的工业总产值,占领了全球市场的“中国制造”商品;

    总长度超过二十万公里的铁路,世界最大的“南水北调”水利工程,世界第一的长兴岛造船基地;

    规模宏伟的首都国际机场,亚洲最大的北京火车南站,流光溢彩的上海浦东摩天大楼群;

    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的空前盛况,**广场国庆大阅兵的威武军姿;

    翱翔宇宙的中国飞船,插上月球的五星红旗,中美两国宇航员在太空轨道上的握手;

    家用汽车被普及到一般家庭,公路和输电线被连接到全国每一个乡村,哪怕是喜马拉雅山的另一面;

    用全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全世界20%的人口,让全中国人民都把吃鱼吃肉当成了日常消费;

    全民普及的义务教育、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和社会救济制度,让每一个孩子都能看病和上学;

    ……

    挤挤挨挨的帐篷中,王耀武少将瞪大了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投影屏幕上那一幕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这片土地仿佛就在极度的贫困和惨烈的战祸之中挣扎。从大清到民国,从帝制到共和。无论国号如何变化,整个社会都依然是那么的愚昧、破败和凋敝。

    蛮横的洋人、**的官府、暴虐的军队,交不完的苛捐杂税。永无休止的瘟疫、战祸和饥荒。

    蒙昧落后的中国,似乎永远地落进了泥潭里,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窒息之中奄奄待毙。

    如果说,在辛亥革命爆发的时候,大多数中国人还觉得只要推翻了满清皇帝,这个国家就会很快变得好起来。那么等到袁世凯病死之后,眼看着天下彻底陷入军阀混战。很多中国人心中的最后一点盼头也没了,认为祖国已经永远失去了希望。正如方志敏在《可爱的中国》里描述的那样:“……因为中国对外战争的几次失利,真象倒霉的人一样。弄得自己不想信自己起来了。有些人简直没有一点民族自信心,认为中国是沉沦于万丈之深渊,永不能自拔,在帝国主义面前。中国渺小到象一个初出世的婴孩!”

    面对这样绝望的情况。山东农民出身的热血青年王耀武,毅然南下投考黄埔军校,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北伐和大革命,一度以为打倒军阀、驱逐列强的胜利曙光已经遥遥在望。但结局却是国共分裂,大革命中途夭折,国民党新军阀混战,帝国主义势力卷土重来……王耀武十分忧郁地发现,自己在这些年里冒着生命危险。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虽然让自己的官职得到了晋升。给国家带来的后果却是更多的黑暗和苦难!

    但王耀武又能怎么办呢?各地军阀的统治已经被证明了失败,走不出一条脱胎换骨的新路;而那些赤色分子的激进思想,他又完全不能认同……事已至此,他除了把希望放在蒋委员长身上,又还能如何?

    然而,在太湖之畔的这座帐篷里,在彩色放映机的幕布上,破天荒第一次,王耀武少将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中国——这个中国是健康兴旺、朝气蓬勃的;这个中国是意气风发、傲视全球的;这个中国是繁荣富庶、百业兴荣的……这个中国有着世界最强大的工业实力,这个中国有着繁荣兴旺的城市和乡村;这个中国的人民脸上总是带着自信的笑容,这个中国的军队让大半个世界为之颤抖……

    ——这个红旗下的新中国,就是如此的令人沉醉,光彩夺目……但想要把它从梦幻变成现实,必须首先彻底摧毁掉如今这个飘扬着青天白日旗的中国,才能让新中国从旧中国的尸体上浴火重生!

    上述的认知让王耀武感到愈发迷茫,他还是无法认同赤党的激进理念,但又无法否认对方的正义性。

    接下来,当宣传片进入尾声之后,方志敏首先站了起来,举着喇叭开始发表讲话。

    ——跟鲁迅一样,方志敏也患有严重的肺结核。虽然在昌化会师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被注射了链霉素进行治疗,而变身狼人之后,也让他的体质更加强健,但眼下还是没有完全痊愈,故而很难高声说话。

    于是,穿越者们就给了方志敏一只迷你型扩音喇叭——就是小贩常用的那种——以便于在大会上发言。

    “……嘟——同志们,你们都看清楚了吧!这就是革命胜利之后的新中国,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

    我们这个时代的中国,固然是江山破碎,国弊民穷,但光明的前途也已经出现,就在我们的红旗之下!

    看吧,来自未来的同志已经向我们证实,中华民族必能从战斗中获救!只要我们斩去了帝国主义的锁链,肃清了自己阵线内的汉奸卖国贼,得到了自由与解放,整个社会的面貌就将会被我们改造一新。所有贫穷和灾荒,混乱和仇杀,饥饿和寒冷,疾病和瘟疫,迷信和愚昧,也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吧,等到革命胜利之后,在中华大地上,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健康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同志们,为了革命的胜利,为了中国的重生,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忍受苦难和屈辱,而是能够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强盛国度里,请你们务必要拿出拼命的精神,举起红旗勇敢地战斗吧!”

    ——片刻的沉寂之后,临时放映棚里猛然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

    “……只要能够打出这样一个新世界,咱们就是死也值了!”

    “……为了将来的新中国,咱们拼了!”

    ※※※※※※※※※※※※※※※※※※※※※※

    “……王秋先生,我想问你们一件事,你们难道打算就这样一路打到南京去吗?”

    电影散场之后,王耀武在临时放映棚外面拦住了王秋,有些急切地问道,“……且不说你们在歼灭了四十九师和二十一旅之后,南京城此时肯定已经是集结了大量兵力,戒备森严。而且中国的情况不同于俄国,你们也不是俄国的布尔什维克,即使你们成功地打下了南京,也并不意味着就这样掌握了全国政权……”

    “……这些基本的常识我们当然明白,所以我们根本就没准备去打南京。”王秋不以为然地答道。

    “……没准备去打南京?”王耀武傻眼了,“可你们就在通往南京的路上,难道要走回头路不成?”

    “……当然也不是走回头路,这只不过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调动敌人的兵力,减少真实攻击路线上的阻碍罢了。”王秋撇了撇嘴,“……少将阁下,难道你竟然觉得,我们的红军就只会用两条腿走路?”

    ——次日上午,一支飘扬着红旗的庞大船队突然出现在了太湖之上,劈波斩浪地驶向东方……(未完待续。。)

五十六、姑苏古城一夜破(上)

    冬日的暖阳照耀在浩瀚的湖水上,折射出一片熠熠生辉的粼粼金光。

    银白色的快速轮渡船犁开平静的湖面,掀起一串翻滚的浪花和白沫。

    依靠王秋从现代世界传送过来的一百多艘内河轮渡船和砂石船,正当国民党竭力搜罗兵马,在首都南京布防之际,红十军团却已经从夹浦镇登船出港,从西往东横渡太湖,朝着敌人防御空虚的苏州直扑而去!

    ——太湖,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位于长江三角洲的南部,苏浙两省交界处,是华东最大的湖泊,也是中国第三大淡水湖,水域面积2,25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2到3米,古称震泽、具区、笠泽、五湖。

    由于太湖的水深实在太浅,滩涂又甚多,因此虽然有足足七十多条河道连接太湖和长江,但此时却罕有国民党海军和列强舰队在湖面巡逻——如果硬是把巡洋舰和炮舰开进去,只怕很快就开不出来了!

    在后世,就连区区五百吨的大型砂石船,跑到太湖这个“浅碟子”里面,也时常在厚厚的淤泥里搁浅。

    于是,利用敌人的这个视觉盲区,红十军团巧妙地完成了一次战术佯动,在表面上让所有人都误以为红军即将直扑南京,但其实却是金蝉脱壳,走水路杀了一个回马枪,矛头直指东边的苏州和上海!

    “……吃水这么浅,续航能力还要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大船,在咱们那个时代可实在不太好搞啊!很多画舫和观光船的航程都不够!亏得咱们那边的苏州水上交通部门刚好要搞更新换代。在上海订购了二十多条中型轮渡,然后还没交货就被咱们打着国防部的旗号截了下来……否则大家就只好去挤砂石船了!”

    在一艘明显有些超载的轮渡上,王秋同学一边皱着眉头看地图。一边对身旁的粟裕将军说道。

    ——经过几轮扩充之后,红十军团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万八千人之多。虽然为了给敌人制造假象,以及发动群众扩大游击区,大约两千名红军战士被留在了太湖西岸,负责迷惑敌人。

    但问题在于,光是如何把剩下的一万六千人运到太湖的对岸去,就让可怜的王秋同学差点没愁白了头发——红军的重装备、弹药和粮秣物资。固然可以暂时先送回到虫洞的对面,等到登陆之后再拿出来。但仅仅是这一万六千条无法穿越虫洞的棒小伙子,算上他们的随身行囊。就是超过一千吨的重量!

    当然,如果在现代世界,这些人员只要一条海军登陆舰就能塞得下——反正跟现代的两栖登陆战相比,跨越太湖的航渡距离很短。不用给他们安排铺位和饮食。只要找个地方蹲一蹲就成了——可问题是,首先是太湖的水很浅,大型海船根本没法开;其次是王秋的跨位面传送能力有限,虽然已经增强到了单次一百多吨的运量,但对于海船来说还是太小了,只能传送内河轮渡和砂石船……而这些船的吨位和载重都挺小。

    于是,尽管王秋同学想尽办法七拼八凑地弄到了九十多条船,对于一个军团来说还是显得塞不下。

    为此。穿越者和红军指战员们不得不绞尽脑汁,用上了近代西方航海家贩运黑奴的办法。命令战士们在船上按次序挨个的坐好,每个人的地盘不多不少,正好能坐下屁股并且能稍微活动手脚,最后连走廊和甲板上都挤满了人,除非下船登陆,否则根本动弹不得。吃饭喝水则依靠水壶和压缩饼干来解决——蔡蓉同学还建议学习印度经验,让一部分臂力好的战士“买挂票”,可惜船只不是火车,“挂票”太多会沉的……

    至于大小便的问题……在上船之前,王秋给红军战士们每人发了一包瘫痪病人专用的成人纸尿裤。

    这种几乎掉光节操的运输方式,让王秋同学感觉很是有些尴尬,好在广大红军官兵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既然是造反搞革命,那么肯定是比较艰苦的,而且这年代客运轮船上的通铺,论环境也宽敞不到哪里去……依靠政委同志的宣讲和激励,以及中华民族特有的坚毅和忍耐力,他们全都默默地忍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红十军团东进主力一万六千人的总兵力规模,还是超过了这些船只的最大运力极限。

    最后实在没办法,王秋从上海的战略物资储备仓库里翻出四百艘冲锋舟——就是抗洪抢险常用的那玩意儿——这东西操作起来十分简单,即使是以文盲为主的红军战士,稍微训练一下也能用。而这种冲锋舟在加满了燃油之后,最大续航能力也有两百公里,最起码装七八个人跑个单趟横跨太湖,应该是足够了。

    解决了运力问题之后,下一个导航问题就被提上了案头——这年头可没有海事卫星和gps导航定位系统,而红军和穿越者也都并非熟门熟路的太湖土著……最后的解决办法,是找了几个在太湖上摇了一辈子小船的老渔民,放在“旗舰”的驾驶室里负责指路,而后面的船则统统跟着旗舰走,只要别跟丢了就行。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海军的一个舰队只有一个人会用六分仪,结果也是这样“集群出动”的。

    至于跟在后面的几百艘冲锋舟,同样也是跟着大部队走,按道理怎么样也能到达登陆地点……当然,若是中途发动机熄火掉队,或者转弯太快翻了船,还有发生“水上交通事故”导致两船相撞等等,那可就没办法了——结果还真有几个特别倒霉的班,稀里糊涂地漂到了西洞庭山岛,变成了一支“红色湖匪”……

    总而言之。在夹浦港进行了一天的操演和训练之后,红军船队就于12月22日黎明时分起锚出航了。

    ※※※※※※※※※※※※※※※※※※※※※※

    虽然红十军团这次“渡湖作战”组织得不是很完美,但在战术上确实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在红军船团已经驶过了超过一半的航程。前方隐约可见苏州辖区内的大贡山和小贡山岛的时候,国民党南京中央广播电台的女播音员,还在用她缓慢妖媚的嗓音,努力为首都南京的官绅市民鼓劲打气。

    “……沙沙……中央广播电台,各位听众……据中央通讯社消息,赤匪第十军团方志敏部翻越天目山后,于前日强攻湖州不克。被我国府之忠勇将士包围于浙北平原,猛力夹击,匪尸遍野。血肉模糊……计是役毙匪在四千以上。俘获尚在清查中。据俘匪供称,方志敏部匪首被炸死者甚多,有一位大头目于湖州城下中炮毙命,死时匪部全军皆大哭。其尸首用红绫缠裹扛抬。尚未掩埋,疑为匪首方志敏本人……

    又据当地人士透露,赤匪悍将寻淮洲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赤匪军团长刘畴西在雨夜逃逸时摔下河沟,当场毙命……因攻打湖州受阻,党国各路援军即将汇集,匪军为免被困,不得已转向西窜。欲犯江苏地界。我二十一旅奉命自国都南下剿匪,于长兴县予敌正面痛击。击毙叛匪上万之后,从容转进溧阳布防……

    ……行政院汪院长召开新闻发布会,声称方志敏部赤匪虽貌似猖獗,其实已是强弩之末,盼望京畿百姓勿要受到惊扰。蒋委员长于南昌行营发布电文,曰各路援军已从江西、湖南陆续往南京调集,国府将士有信心保卫首都平安……蓝衣社于南京街头组织募捐,声称将用于修筑京郊工事,号召全体市民为保卫首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南京警备司令部宣布首都戒严,敬告各位市民勿要在晚上出门,触犯夜禁……”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啊!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多人都骂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只报喜不报忧,过于浮夸……真该让他们听一听国民党的新闻联播,这简直是在编写战争幻想小说了!”

    听着收音机里内容荒诞至极的南京中央广播电台新闻快讯,王秋同学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习惯就好,国民党的报纸和广播就是这个调调,十句话里面起码有五句话是假的。”

    刚刚被国民党宣称“摔下河沟,当场毙命”的刘畴西军团长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说道,“……如何从假话、套话和空话里面推敲出真实内容,是我们和敌方指挥官都必须具备的基本功。否则很可能就是被人活活坑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现在已经快要抵达对岸了吧!靠岸位置还算正确吗?”

    “……我们船队的航路在大体上还是正确的,只要接下来的登陆作战不出什么问题就好。”

    王秋挑了挑眉毛,如此答道,并且在《太湖水域地图》的东北角落,铁路线距离湖岸最近的地方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在登陆之后,我们一定要尽快控制苏州辖区最北端的望亭镇,在这里埋设炸药破坏京沪铁路(指南京到上海的铁路,不是未来的北京到上海),阻止南京方向的敌人利用铁路赶来救援。同时组建冲锋舟突击队,沿着大运河南下,直插到苏州城内,彻底打乱国民党反动派的防御体系……”

    ——在红十军团登船出发之前,众人就对渡过太湖之后的地点进行了讨论,并且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虽然苏州敌军的驻防兵力极为单薄,但由于之前红军在湖州地区的佯动,苏州的国民党当局可能会集结起仅有的一点武装力量,在苏州以南,湖州以北的交通要道上设置工事和防线,跟红军的进攻制造麻烦。而且,只要连接苏州和南京的铁路没有被切断,南京方面就能在八个小时之内派遣军队乘火车赶往苏州救急。

    因此,在登陆地点的选择上,红军索性反其道而行之,从苏州北面的望亭镇登陆。一上岸就捣毁连接苏州和南京的铁路线和电报线(距离湖岸只有大约两公里)。然后,一边让大部队在望亭镇依次登陆集结,一边组织大约一千人的精锐突击队。乘坐冲锋舟从太湖闯进跟铁路线平行的京杭大运河,以最快速度走水路直扑苏州市区,抢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狠狠地捅进苏州国民党当局的心窝里!

    ——从登陆开始,为了不给国民党反动派和帝国主义势力任何准备的机会,红十军团必须跟时间赛跑。

    在这支精锐突击队的指挥官人选上,穿越者们原本最中意的对象是无畏猛将寻淮洲同志。但这一次。粟裕却坚持要求自己来带队,理由是寻淮洲的红十九师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开路先锋,而他的红二十师却还没在江浙打出什么名堂——粟裕目前的职位。是红十军团参谋长兼红二十师的师长,但经常因为参谋长的工作,被迫丢下自己的直属部队——他本人也需要一些战功来让部下服气,所以坚持要得到这个任务。

    因此。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粟裕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先锋官的职位,以及一支“冲锋舟舰队”的指挥权。等到整个运输船队成功靠岸,并且给燃料耗尽的冲锋舟补充过燃油之后,他就要带队出发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粟裕的坚持要求下,王秋哭笑不得地给每一艘冲锋舟都挂上了未来的中国海军旗。

    “……鄂豫皖边区的四方面军总喜欢吹牛说,他们是全中国第一支有飞机的红军队伍!是红色空军的创始人!我们红十军团就要跟他们比一比,建立起中国的第一支红色海军!”

    换上了一套白色海军礼服的粟裕将军。一脸振振有词地说道,“……这衣服穿在我身上还挺帅气的吧!”

    ——粟裕将军。你就这么想要抢走肖劲光的头衔吗?嗯……也罢,论功劳,他确实是排在你的后面……

    (注:1930年2月16日,国民党空军的一架双翼飞机遇大雾迷航,油料耗尽迫降在鄂豫皖边区,被红军俘获。飞行员经教育后参加红军,将该机修复后命名为“列宁”号,开始帮助红军作战,曾到汉口投撒传单,并且轰炸国民党阵地。最后,在红四方面军转移之前,“列宁”号飞机被拆散埋入大别山中。)

    “……中国的红色海军?呵呵!口气倒是不小。”看着粟裕这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王耀武少将忍不住讥笑起来,“……莫非你们就要用这样的小船,跟驻扎在上海的大英帝国长江舰队开战?”

    “……如果是在广阔的外海,这种小艇自然不是列强炮舰的对手。但在黄浦江甚至苏州河,结果可就很难说了。”王秋挑了挑眉毛,“……再说,到了咱们的那个时代,英国佬恐怕连这样的海军都凑不出来呢!”

    此言一出,非但本时空的红军将领们完全不信,就连之前没有跟着王秋去英国出任务的蔡蓉,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这个……英国在叛乱之后的处境虽然是很惨,但也不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吧!”

    “……怎么不会?俗话说得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王秋撇了撇嘴,然后掰着手指给同事进行解释,“……朴茨茅斯军港的那几艘护卫舰都被我国远征舰队给代管了,首都伦敦依然被各**队分区占领,滞留在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的舰艇,又被地方分裂主义者强行控制。英格兰的西部和南部海岸则全部被爱尔兰军队接管……眼下伦敦白厅的海军部还能控制哪一条船?好像连皇家游艇都被法国人拖走了!”

    “……天呐!有这么惨?”蔡蓉小姐顿时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样看来,伦敦白厅海军部万一哪一天被逼急了,说不定就会启封纳尔逊勋爵的‘胜利号’风帆战列舰,让它重新披挂上阵了……”

    “……或许吧!如果白厅还能找到那么多会操纵木头帆船的水手的话……”王秋翻了个白眼,“……此外,恐怕还得赶紧熔了纳尔逊的铜像来铸24磅炮……现在那条船上的舰炮已经都是木头做的样子货了。”

    “……我想这恐怕要求助于亡灵魔法师的骷髅水手了……”蔡蓉叹息着摇摇头,“……不过没关系,我记得之前去英国旅游的时候,还看到那边保存有一艘勇士号,就是历史上的第一艘蒸汽铁甲舰……”

    “……勇士号?那东西眼下根本就是个浮动仓库,动力机械早就被拆光了,实际上也就跟迪斯尼乐园里的海盗船差不多。呃,在泰晤士河上好像还有艘‘贝尔法斯特’号巡洋舰,不过同样也是个空壳子……”

    ……

    听着几位“未来同志”对“他们那边的英国”的种种议论和描述,王耀武少将和诸位红军将领脸上的表情,也是很快就变得越来越惊讶,越来越匪夷所思,越来越哭笑不得……

    最终,方志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对刘畴西小声嘀咕说,“……老刘啊,听着这些未来同志的话,似乎不仅是下一个世纪的中国将会天翻地覆,还有下一个世纪的英国,也跟现在的大英帝国完全不同啊!”

    “……哎,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刘畴西军团长也是一脸感慨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五十七、姑苏古城一夜破(中)

    12月23日清晨,在苏州渔民们惊惧的眼神中,一支飘扬着红旗的庞大船队,赫然出现在了太湖西岸。而无数穿着迷彩军服,扛着镰刀锤子红旗的“赤匪”,甚至已经在岸上集结待命,准备吃过早餐就开拔了。

    不出所料,红十军团在登陆过程之中没有受到任何有组织抵抗,也没有在滩头发现任何防御工事……

    本来,王秋一度把登陆作战看得如临大敌,因为根据后世有关太平洋战争的经验记录,两栖登陆战实在是一种很麻烦的事情:如果依托坚固的岸防工事,往往只要很少数量的守军,就能让庞大的登陆部队在滩头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而如何选择一个理想的登陆场,更是生死攸关的重中之重……

    但等到他在会议上说出自己的担忧之后,却被一众红军将领用看白痴的眼神给狠狠鄙视了一番——拜托,国民党反动派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自家腹地的太湖岸边修什么抗登陆工事啊!

    同样的道理,既然国民党方面明显没有任何防备,在太湖西岸自然也就不可能发生阻击战。

    最后,太湖沿岸人口稠密、渔村甚多,到处都是港湾和码头,红军船队绝对不愁找不到靠岸的地方。

    果然,当红十军团的运输船队在夜幕中靠岸之际,苏州北郊的望亭镇依然是一片万籁俱静的模样。就是有些渔民农户注意到了湖面上的灯光和动静,也都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兵戈四起的乱世之中。各路军队大多跟匪徒一样不讲道理,滥杀无辜之事多如牛毛。普通人看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就很容易会被军爷们一枪灭口。凡是能够活下来的老百姓。一般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都知道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因此,红十军团在派出了一队尖兵乘冲锋舟上岸探路之后,很快就干掉了几个身上连枪都没有的乡下税丁,控制了岸边的码头和栈桥,同时用无线电对讲机和灯光指引船队靠岸,开始大规模的登陆行动。

    由于担心敌人的滩头阻击。在政治委员的竭力动员之下,整个登陆行动进行得快捷无比。一部分水性好的红军战士甚至不顾冬日湖水寒冷,纷纷泅渡上岸……好在这年头的农家子弟都是吃苦耐劳锻炼出来的。普遍筋骨都不错,浸一会儿冷水根本不碍事,只要抓紧时间升起篝火烤一下取暖,就完全没问题了。

    等到天色刚刚放明之际。超过一半的战斗部队就已经安全地转移到了陆地上。并且开始集结和休整,重新整顿建制,而剩下的人也在加紧速度上岸——在踏上陆地之后,红军战士的恢复力好得惊人,仅仅一两个小时之后,原本因为长途航渡和晕船而有些萎靡不振的战士们,就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而望亭镇的镇公所,也在后半夜就被一小股侦察队轻易拿下。把魂飞魄散的镇长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紧接着,当炊事员开始做早饭的时候。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京沪铁路上超过一百米长度的一截铁轨,都被红军的工兵们炸上了天。而在铁路线旁边的公路上,红军也设置了路障,埋设了地雷。

    “……嗯,敌人的反应速度,似乎比我们预料的要更加迟钝……”

    在进行了一番粗略的侦听,大致判断出国民党当局如今的无线电通讯并无异样之后,王秋不由得撇了撇嘴,“……毕竟还远远没进入信息时代,南京那边恐怕要到今天下午,才能确认咱们闹出的动静……”

    “……咳咳,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必须争分夺秒,这里毕竟是国民党的统治腹心,公路铁路四通八达,兵力运输相当快捷……”方志敏咳嗽几声,低声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在今天就拿下苏州……”

    “……我相信粟裕同志的突击队一定能完成任务,毕竟,根据我们对望亭镇镇长的审问结果,苏州眼下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王秋答道,“……啊,早饭似乎已经做好了!还是让同志们先开饭吧。”

    红十军团在这一天的战地早餐,照例是被战士们称为“粮砖”的压缩饼干和热汤,或者是一碗热的糊糊——汤是用炊事员们之前闻所未闻的“速溶汤料”做的,一小袋汤料直接放入热水里就是一大锅滋味鲜美的清汤,再把那种原本硬如砖块的压缩饼干丢到汤里一煮,就是一锅闻着喷香的热糊糊……

    这样简陋的食品,在穿越者们看来简直就是跟狗食一个等级。但对于这个年代的红军战士来说,却已经是很上等的口粮了——压缩饼干虽然磕牙,但毕竟是细粮做的,怎么也比混杂了米糠和谷壳的糙米要强。由于今天就要长途行军和打仗,每位战士还额外发了一根火腿肠和一小包榨菜,从而让他们更加士气高涨。

    就在红军战士们吃糊糊啃“粮砖”的时候,再次穿过虫洞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雇佣军们,则一个个喝着啤酒、热茶或热咖啡,吃着烤鸡腿、肉包子和三明治……这种差异巨大的待遇,让一部分觉悟特别高的红军指战员略有腹诽,但眼下自己都还在吃人家提供的东西,实在是压根儿没脸说三道四……

    与此同时,粟裕将军则带着他的冲锋舟突击队,沿着大运河的水路,开始向南方的苏州城狂飙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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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这座“小桥流水人家”的园林城市,因为其“东方威尼斯”的雅号而享誉四海。这里有拙政园这样的名园、虎丘这样的名山、寒山寺这样的名刹、还有周庄这样的名镇……苏州之名,名不虚传。

    说起苏州市区内最出名的地方。阊门是一个无法忽略的关键性地标,西晋著名文学家陆机在《吴趋行》中就写过:“吴趋自有史,请从阊门起。阊门何峨峨。飞阁跨通波”。

    阊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的吴国,相传为吴国名臣伍子胥设计和修筑。“阊”的意思是“气通阊阖”,就是与天之气息相互贯通。

    在阊门的对面,横亘着一条山塘河,由唐朝的白居易在苏州刺史任上开凿,属于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自古就是水运码头。使得这一带变得极为繁华富庶,明朝的唐伯虎就说过,“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又擅雄”;清代文人则描述它是“居货山积,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在阊门对面、山塘河北侧修建的道路。称为“山塘街”。直到二十一世纪,山塘街也依然是苏州城最繁华热闹的商业区。

    对于民国时代的苏州市民来说,能够在浮生得闲之际,来到山塘街的茶楼里泡上一壶香茗,点上几碟糕点,听着茶楼里内容丰富的说书和戏文,俯瞰周遭熙熙攘攘的市井百态……实在是人生之一大乐事。

    这一天上午,苏州反省院(国民党的政治犯监狱)的刘云院长就难得溜号旷工出来。跑到阊门山塘街的一家茶楼里,要了一壶昂贵的六安瓜片。一碟炒花生,优哉游哉地品味起了茶水的滋味。

    最近这两天,刘云院长的工作量突然暴增了不少,以至于连茶楼都没时间逛了。

    ——由于红十军团在浙北地区奇迹般地屡战屡胜,将各路“党国精锐”接二连三地打得全灭,兵锋似乎正在直逼首都南京,一时间弄得整个江浙地区人心惶惶。南京国民政府一边打肿脸充胖子,硬说赤匪已是穷途末路,无需担忧;一边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大张旗鼓地要打“首都保卫战”……

    如果只是南京国民政府要打首都保卫战,那么倒也罢了,反正就算被赤匪打得再怎么灰头土脸,也是中央的那些大员们丢面子,不干刘云这个并非军务体系的地方官员什么事。

    可问题是,中央的有关方面鉴于战时社会秩序混乱,为了以防万一,不知搭错了哪根脑筋,竟然把南京反省院的政治犯一股脑儿转移到了苏州这边来,累得刘云院长光是接收档案、安排牢房就花了两天两夜……更别提在半路上还有几个犯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闹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各方为了推卸责任,一时间大打公文官司,连累得他的这个苏州反省院长也吃了落挂,直到现在都还是一肚子的怨气。

    不过谢天谢地,眼下这帮政治犯的转移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让刘云院长在今天终于能出来喝一壶茶,闲散闲散精神……嗯……接下来……是不是到自己在东山上的别墅去看一看?前不久瞒着家里黄脸婆买下的扬州小姑娘,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来得及开苞呢!不过为了防止出丑,似乎还得去买点虎狼药才行……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庙会或节日,但在苏州阊门的山塘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依然络绎不绝。而茶楼里也是生意兴隆,挤满了饮茶消闲的客人。和往常一样,诸位客人们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谈天说地。虽然茶楼的墙壁上早早地就贴了“莫谈国事”的字条,但大家还是忍不住老是把话题往时局上引。

    ——没办法,自从大清朝完蛋以来,这中国的世道就越来越乱了。革命党打北洋军、北洋军打北洋军、革命党打革命党,帝国主义列强一次次制造惨案……“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玩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冒出一个蒋委员长,马马虎虎地把全中国统一起来,似乎一时半会儿不用打内战了。谁知赤匪却怎么也剿不灭,接下来就是日本小鬼子大举入侵,一刀砍掉了东北三省还嫌不够,又继续在华北和上海抢地盘……

    现如今,南京国民政府的形势,是内有赤匪、外有倭寇,政令不出江南之地,名符其实的偏安小朝廷。

    虽说在之前不久,蒋委员长用“堡垒战术“刚刚剿除了江西赤匪的中央苏区。让人们对这个政府的信心稍有回升,但紧接着的浙北战场一系列空前大败,又让南京国民政府的声威迅速跌到了谷底。

    “……听说了吗?日本人最近在华北那边又挑事儿了。似乎是想要入侵察哈尔!哎,这日本鬼子也真是的,所有的其它洋鬼子加在一块儿也不如他们胃口大!记得前阵子,日本人还曾想撮合段芝帅(段祺瑞)和宣统皇帝(溥仪),一起合作领导华北自治运动,亏得这事儿因为两人的见面礼仪纠纷而流产了……”

    一位公务员模样的客人,对同桌之人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见识。“……呵呵,一方想用大清皇帝见两江总督之礼,一方想用中华民国执政见前清废帝之礼。只是双方都忘了自己已经是无官一身轻的平民了”。

    “……哈?这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另一人忍不住笑出来声,“……可惜也亏得他们都死要面子活受罪,否则以段芝帅在北方的人脉和声望,只怕眼下北平、天津已是难保……记得章炳麟曾经讽刺说‘现在赤匪离南京三百里。倭寇离北京三百里’。国势若是再无起色,就要学孔子笔削春秋以待后王了……”

    “……赤匪离南京三百里?倭寇离北京三百里?哈哈哈哈,老兄,你说的那都已经是老黄历啦!如今日寇已经把军队驻扎到了通州,三天两头在北平城内溜达,宋哲元也是拿他们没办法。至于赤匪……嘿嘿,昨天赤匪都已经攻破了宜兴,距离南京只剩下了二百里……唉。若是赤匪再把红旗插到南京……呵呵,这中华大地的风云变幻。可真是有的瞧了!”那位公务员说得兴起,忍不住低声叹息起来。

    ——就在红十军团主力横渡太湖的时候,红十军团在苏浙边境留下的两千佯动部队,还在一边发动群众,一边跨越省界,北上江苏,继续朝着南京方向挺进,一时间闹出了好大声势。

    而对面的两个国民党杂牌师,之前刚刚在长兴县被揍得魂飞魄散,十停人马跑散了四五停。如今喘息未定,就看到煞星再次逼近,当即就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丢下宜兴,掉头“转进”到溧阳去了。

    不过,在南京方向,红军毕竟实力相对来说比较微弱,基本上只能说是在虚张声势。

    可是在浙江战场上,得益于极端充沛的军火供应,还有敌人武装力量的极端虚弱,红军游击队就简直是打得“横扫千军如卷席”了——在当初“深挖洞、广积粮、准备核大战”的热血年代里,中国人为了应付第三次世界大战,而让各地无数小三线工厂一起上马项目,疯狂制造民兵武器,又把木柄手榴弹投掷列入群众体育项目……结果,就导致在二十一世纪的解放军武器库里,堆积了数以亿计的老式手榴弹,号称是“不打三战肯定用不完,打了三战也未必用得完”……

    随着时日推移,这些堆积如山的老式手榴弹,已经成了解放军最大的心病之一:首先,这些手榴弹已经严重过时,既不适合解放军继续沿用,也难以卖得出去;其次,手榴弹体积又小,结构又复杂,拆弹既危险又麻烦,费用高得吃不消;然后,这么多的木柄手榴弹,凭着现在的那点训练消耗量,只怕是再放三十年也消耗不完;最后,就算是想要狠狠心一次性把它们销毁掉,但是凭着那东西的结构,想要一次性销毁恐怕得使用地下核试验,否则只会造成更多的未爆弹,造成一片异常巨大的危险区……

    如今,解放军终于有了一个处理库存的机会,于是就由王秋出面,向昌化和安吉地区仓促成军的红军游击队散发了大量的“先进军火”,以增强其攻击力——除了常规的枪械弹药之外,尤其是极为慷慨地提供了三千万枚手榴弹和十辆卡车的矿山炸药,足够浙北地区的红军游击队打上好几年。

    所以,这阵子浙北各地是三天两头爆炸声不断,除了常规野战之外,游击队员们还广泛采取了依靠大号弹弓发射手榴弹,远程轰击土豪庄园的战术,让无数貌似坚固的土围子统统都坐了土飞机……

    “……哎,说实话,这原本穷得叮当响、土得掉渣的工农红军,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厉害了?”

    “……按说应该是苏联送来的援助,但我实在不明白,苏联人到底是怎么绕过海关和税卡,把那么多的大家伙送到红军手里的?听说那边眼下有飞机,有铁甲车,还有一种什么叫做‘高达’的大铁人……”

    说到此处,那位小公务员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息着摇头说,“……谁也不知道这些情报是真是假。中央每一次派飞机过去侦察,统统都有去无回。现在,杭州那边的飞行员都已经闹罢工不肯上天了!”

    “……罢工?政府为什么不镇压?这本该是南京政府的拿手好戏!”另一人有些怨愤地骂道。

    “……工人可以镇压,飞行员怎么镇压?难道把他打死了,然后让你来开飞机啊?你会开吗?”小公务员翻了个白眼,“……前线一打败仗,后方就蠢蠢欲动,听说眼下有小半个浙江都在闹暴乱了……”(未完待续。。)

五十八、姑苏古城一夜破(下)

    “……唉,如今这世道,真乃是多事之秋呀!”

    听着茶客们的闲聊,苏州反省院的刘云院长忍不住感叹道。

    他可不是街上那些目不识丁的愚夫愚妇,除非枪炮打到鼻子跟前,否则都依然对世事懵懵懂懂。

    作为一所政治犯监狱的管理者,以及蓝衣社系统里的中层干部,再加上平时交游广阔,还算是消息灵通,刘云对当下国内时局的认识,自然要比这几个人云亦云的茶客们看得更加通透。

    只是这些国家大事,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太遥远了——赤匪和日寇打来了,自有国府的高官大员们去操心,他这个位卑权微的典狱长,还是想想怎么从犯人家属身上搞一点外快才是正理。

    ——跟南京和上海的政治犯监狱不同,苏州反省院基本上属于一个“垃圾回收站”,塞到这里的政治犯,多半不是被诬陷和错抓进来的倒霉蛋,就是被“连坐”的地下党成员亲属,或者是因为一些小事被人找茬修理的可怜人,还有一些基本没什么情报价值的赤匪小卒子,以及若干社会地位尊崇、死不招供、又背后有人的烫手山芋……因此,指望在这里审出什么重要情报,为党国立下泼天大功,是几乎没有可能的——像这样价值巨大的要犯,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押到苏州反省院这个“冷灶”里来。

    苏州反省院平时接收得最多的犯人,主要是从上海那边移送过来的“爱国愤青”。也就是上街游行发传单或者写了反日文章的青年学生……对于这帮满脑子一根筋的学生,刘云简直是连拷打的兴趣都没有。

    ——你就是把他们拷打到死,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呢?总不能瞎编口供吧!反省院又没有抓人的权力。到时候胡乱抓人惹出麻烦来。其他人绝对会把你这个提供虚假情报的反省院长推出来顶包。

    既然眼见着立功无望,也就莫怪刘云院长一心钻进钱眼里,整天琢磨着怎么从探监家属的身上揩油了。

    想到这里,他舒活了一下筋骨,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茶楼掌柜喊道:“……掌柜的,茶钱记账!”

    胖乎乎的掌柜闻声立即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笑兮兮的应道:“……好咧!刘爷您慢走,今后常来啊!”

    然而,刘云带着两个随从。前脚刚迈出茶楼,还没想好接着再到哪儿去逛逛,就听到远处山塘河畔的行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皱眉仔细一听。才听到喊的竟然是“……快跑呀!赤匪打过来了!!”

    ——什么?!赤匪……竟然打到苏州来了?这怎么可能?!

    这个不可思议的噩耗。顿时犹如九天滚雷一般,在刘云耳畔隆隆炸响,震得他一时间不由得呆立原地。

    但街上的那些行人商贩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齐齐地发出一阵乱喊,什么挑担的、推车的、拖着小孩的,全都没命地乱跑起来。男的、女的、老的、小的,统统都在大呼小叫,狼奔豕突。鸡飞狗跳……此番场景,实在是慌张凌乱得难以形容。既像是几年后的鬼子进村,又仿佛几十年后的城管扫街……

    有位国民党巡警看到满街行人横冲直撞,赶紧举枪朝空中“砰”地放了一枪,暂时震慑住了一些人,“……你们这帮贱骨头瞎嚷嚷什么?这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赤匪?!分明是你们在自己吓自己!”

    他一边高声叫嚷,一把随手抓住旁边某个跑得最急、叫嚷得最凶的小贩的衣领,“……都给我静一静!不许胡说八道!否则小心被办一个惊扰市面之罪!送你进局子里吃几天牢饭!”

    那小贩虽然被勒住了脖子,但却还是挣扎着开口辩解,伸手指着身后,“……咳咳,这位长官,麻烦你把手松一松。俺刚才可没瞎说,当真是赤匪从河道上杀过来了!瞧,他们都已经到了!”

    原本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刘云院长顿时大吃一惊,赶紧跑到附近的高处,手搭凉棚,顺着这个小贩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河道上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引擎轰鸣声,不知多少艘船头插着红旗的小汽艇,正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掀起层层激荡的白浪,气势汹汹地往码头这边杀来……街上刚刚镇定了一些的行人们,亲眼看到这一幕,片刻的发愣之后,当即又是一片乱哭乱叫,马上再一次连滚带爬的向城里逃去。

    很显然,面对“神兵天降”的红军突击队,苏州的国民党当局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听得运河上几声枪响,原本守在码头附近的几个民团税丁,当即就吓得统统作了鸟兽散,转身撒腿就往城门口跑。

    另外一些穿着黑衣的警察,相对来说倒还算是尽职尽责,虽说两腿抖得好似筛糠一般,被逃难人群冲得东倒西歪,但依旧大呼小叫着张罗要关闭各处城门、水门,不让赤匪进来。

    可偏偏这个正对着河运码头的阊门,却实在是没法关上——呃,原本这门也是能关的,可惜在1934年,也就是今年,原来是古典中式城楼的阊门,被追求洋气的国民党当局改建成了一座罗马式凯旋门……

    ——凯旋门是什么玩意儿,想必大家都知道,基本上就是个纯装饰用的门楼,虽然外观十分华丽,可门洞里头却是空空荡荡,连个门扇都没有。一时情急之下,如何能关得了?

    “……你们这些饭桶!快找些麻袋和大车来堵门!抓紧时间!要快!”

    眼看着那几个警察傻乎乎地站在凯旋门底下发呆,满头冷汗的刘云院长再也顾不得什么越俎代庖,冲了上去高声吼道。仗着自己身上的制服,对他们发号施令起来,“……要是赤匪进来。咱们都得完蛋!”

    诸位多年未经战事的警察们,闻声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一边驱赶人群,一边去找各种能堵门的货什,可惜为时已晚——那些飘着红旗的小汽艇,已经纷纷在码头上靠岸,跳下一群头戴红星钢盔的凶悍汉子。

    远远望去。这帮人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好象是由一块块碎布拼贴而成……但纵然是不知道这叫迷彩服的乡下土鳖,只要看见他们手里那些乌黑中带着幽光的枪管。也就没有了嘲笑这身“乞丐服”的胆量。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爆豆般的枪响,焦头烂额的刘云院长就看到身旁的一个随从胸口爆出一片血花,然后又感到自己胳膊一痛。顿时仿佛被巨锤猛击了一下。浑身无力地瘫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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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批红军战士踩着栈桥和跳板上岸之后,就看到岸上的人全都乱哄哄地向城门涌去,守门的国民党武装人员一边急哄哄地驱赶,一边似乎是想要堵塞城门。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红军班长当机立断,举起手里的五六式冲锋枪,突突突突地扫了一梭子,然后就看到城门口一片大乱,无论是赶着进城的百姓。还是在张罗着守城的敌人,统统都逃了个干净。

    又等了一会儿。城门口附近已经空无一人,在苏州最繁华的山塘街上,各种鞋子、货物、鸡零狗碎的东西扔了一地,城墙上同样也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几个被人群挤丢了的小孩子缩在墙角哇哇大哭。而后面几十条冲锋舟上的红军战士已经陆续上岸……

    于是,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战士很快开始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就地留守,控制码头,确保后路;另一部分人爬上空无一人的苏州城墙,打开水门,让几艘冲锋舟直接闯进城内水道;最后的大部队则按照预定计划,扛着迫击炮、rpg和机关枪,冲过了敞开的阊门,向苏州市区内的各个要害地点快速推进。

    在阊门已经被插上红旗的十分钟之后,穿着一袭帅气白色军礼服的粟裕将军,才姗姗来迟——因为他的冲锋舟在距离苏州很近的地方被水草缠住,只得弃船登陆,从岸边一路跑过来,于是就慢了许多。

    因此,他还没进城,就看到几个十分兴奋的年轻战士,押了一个肩膀上在流血的俘虏过来邀功。

    “……报告参谋长,我们在城门旁边抓到了一个俘虏!看这衣料像是个大官!”

    “……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进城?留守后路的人已经够多了!”粟裕将军见状,却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呵斥说,“……我们眼下必须争分夺秒,抢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苏州城,没工夫提审俘虏……”

    ——粟裕这话的本意,是让他们把俘虏捆好了丢在路边,等到有空的时候再回来料理……但听到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些神志模糊的刘云院长耳朵里,却以为这个赤匪大头目是要杀俘虏,当即吓得鬼哭狼嚎起来:

    “……这位长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是苏州反省院长!我知道你们的同志被关在哪里!”

    ——不久后,面对两尊黑洞洞的迫击炮,还有院长本人的叫门,苏州反省院的墙头终于挂起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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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粟裕指挥的这场“苏州闪击战”,进行得基本还算成功——由于冲锋舟突击队的出其不意,苏州国民党当局基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红军从水陆两路同时攻入了城区之内,来了个中心开花……再加上苏州城区内几乎没有国民党正规军驻守,因此到了下午一点之后,政府大楼、税务局、警察局、保安团驻地等要害机关就已经相继易手,只有少量散兵游勇还在借助苏州古城的狭小街巷,依靠城内若干豪门大户的协助,跟初来乍到的红军进行“城区游击战”,给红十军团造成了一定伤亡……

    然而,这种类似于恐怖袭击的轻微反抗,在二十一世纪或许能让美国大兵们感到焦头烂额。但在人命贱如草、死个人乃是寻常事的民国年代,却并不能动摇红军对苏州的占领和控制。

    在苏州之战当中,工农红军唯一遇到的激烈抵抗。是在城北的火车站——任谁也没有料到,这里居然有税警总团的一个营在等候车皮。因此,粟裕最初只派了一个连的红军冲上去,结果差点被打成全歼……

    ——国民党的税警总团,是宋子文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任财政部长期间为了抓取兵权,使用每年摊还八国银行团借款的盐税剩余款项,背着蒋介石建立的私人武装。总兵力高达三万以上。

    顾名思义,税警总团似乎应该是一支用于缉私征税的非正规部队。但是在宋子文的大力经营下,凭借雄厚的财力。它却变成了一支连国民党内甲级正规军都无法比拟的精锐部队:在中国大部分军队还不知道装甲车和坦克为何物的时代,税警总团已经装备起了“卡登 罗伊德”超轻型坦克、维克斯两栖战车、欧立根防空机炮。税警总团的步枪主要是德制1924年式标准型毛瑟系列枪或是比利时的fn 1924/30步骑枪,轻机枪多是从捷克进口的zb26,重机枪则多为马克沁二四式水冷式重机枪。手枪是名闻遐迩的7.63毫米毛瑟m1932……总而言之。税警总团是当时中国最现代化的部队之一,官兵素质和武器装备都是首屈一指。

    这支比正规军还精锐的“特殊部队”,原本一半驻扎在南京国民政府辖下最大的食盐产地,苏北的海州,另一半驻扎在全国主要物流中心上海,曾经在1932年的“一二八”事变之中有过不错的表现。

    《淞沪停战协定》之后,上海成为非武装区,税警总团被迫全部撤回海州。接下来。宋子文先是因为军费筹措问题跟蒋介石闹翻,然后又在外交路线上跟亲日的汪精卫顶牛。最终被迫辞职下野。而他苦心打造的精锐私人武装税警总团,也在1934年被蒋介石吞并收编,由嫡系将领黄杰担任总团长。

    尽管因为高层的人事变动,使得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有所削弱,但毕竟底子还在。此次红十军团异军突起,江浙财税重地全线震动,远在南昌行营的蒋介石立即就想到了这支精锐部队,遂命令黄杰抽调一个团增援南京,而奉命来援的第四团,其团长正是日后的抗战名将,美国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孙立人。

    因为津浦铁路运力不足,这支援军改走海路在上海靠岸,然后乘火车赶赴南京。结果就在全团被分散到京沪铁路线上,刚刚走了一半的时候,被红十军团在苏州截断铁路,砍成了两截……两边都是意气风发的骁勇精锐之师,粟裕和孙立人也都是惊才绝艳的军事奇才,一番龙争虎斗顿时爆发。

    由于红十军团是从西北方向攻入苏州城,只来得及截断了苏州和南京之间的铁路线与电报线,而从上海到苏州之间的铁路和公路交通,在短时间内却依然畅通无阻。因此,税警总团的这个营在遭到攻击之后,就一边在火车站就地构筑防御阵地,把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诸如小推车、门板、桌子、木箱、麻袋等等堆在一起,搭成了简易的掩体工事;一边向身后的昆山、上海等地紧急呼叫支援。

    结果,在粟裕完成了对苏州全城的压制,于黄昏时分重新集结起兵力,再一次对火车站发动进攻的时候。孙立人已经带着走在最后的第四团团部,外加上海保安总团、上海警察总队派出的支援部队,合计约一千二百人,通过铁路抵达苏州火车站,摩拳擦掌地要跟“这帮胆大包天的赤匪”较量一番……

    于是,各自补充了生力军的国共双方,就在苏州火车站附近这片狭小的战场上,展开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攻防战。虽然红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和火力优势,但国民党军队却依然凭借地形和工事,死战不退,以至于前来督战的方志敏都忍不住摇头叹息:“看来肥肉已经吃光了,从现在开始就得啃硬骨头啦!”

    最终,在数十门107火箭炮的连续几次覆盖性炮击之下,苏州火车站被轰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瓦砾废墟,就连铁轨也被高温烧得弯曲变形……死伤逃散近半的国民党守军再也坚持不住,在前后两次突围失败,通往上海的公路和铁路也被红军截断之后,孙立人终于不得不竖起白旗,放下武器投降了。

    12月24日凌晨时分,苏州之战宣告结束,红十军团占领苏州,虎视上海,一时间引得东南震动……

    与此同时,王秋坐在苏州反省院的院长办公室里,看着长长的囚犯名单,一时间也被深深地震住了。(未完待续。。)

五十九、同志、叛徒和奇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对于这个时代的红军战士而言,苏州反省院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

    这里不仅关押着许多被捕的革命同志,还能找到臭名昭著的革命叛徒和各式各样的诡异奇葩。

    当然,就整体数量而言,似乎还是以坚贞不屈的革命同志略占多数。

    首先,卷宗开头第一位犯人的来头,看上去就大得吓人:我党的创始人,第一位总书记,陈独秀!!!

    ——陈独秀,原名庆同,字仲甫。安徽怀宁人。早年留学日本。曾参加反对清王朝和反对袁世凯的斗争。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举起民主与科学的旗帜。1916年任北京大学教授。1918年和李大钊创办《每周评论》,提倡新文化,宣传马克思主义,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1920年,在共产国际帮助下,陈独秀首先在上海建立中国共.产党发起组,进行建党活动。1921年7月,在上海举行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局书记。之后以创始人的身份,连续多届担任我党最高领导人,直至大革命失败为止。

    接下来,由于第一次国共合作失败,中国陷入白色恐怖,陈独秀因为其一系列导致了最终惨剧的错误决策,而遭到党内强烈谴责,被迫离开中央领导人岗位。两年后,更是被开除出党。但由于其在历史上的地位身份。陈独秀依然于1932年10月,在上海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判刑后囚禁于南京模范监狱。这一次红十军团扰乱江浙。逼近南京,吓得有关方面把他转移到了苏州反省院……谁知却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眼下,他正在一间客厅里,由方志敏、粟裕、寻淮洲等诸位小字辈作陪,听他们讲解这些“未来同志”的身份来历……然后,陈独秀就提出自己也想要变成狼人,到二十一世纪的红色新中国去进行“考察”!

    ——党的创始人。穿越到未来考察党的建设工作……这事情怎么看都让人囧囧有神。但真正造成的冲击力,应该比水晶棺材里躺着的那位要稍微小那么一点儿吧!中南海的诸位大佬们估计还站得住……

    于是,脑筋已经被刺激得有些错乱的王秋同学。就很爽快地答应了把狼人陈独秀传送到二十一世纪。

    接着,还有两位根正苗红的国际无产者同志,牛兰夫妇,也在此次从南京往苏州转移的犯人名单之中。

    牛兰。本名为雅各布?马特耶维奇?鲁德尼克。共产国际早期重要联络员。1928年春,由于中国革命形势的逆转,共产国际驻中国的机构遭到破坏,牛兰夫妇被共产国际派往上海,建立共产国际的中国联络站,并且负责向上海的地下党中央局输送每月两万美元的经费。为当时处境困难的党中央提供了雪中送炭一般的帮助……然后不幸在1931年被捕,关进了国民党的南京监狱,直到前两天才被转移至苏州……

    此时。索尼娅政委正在陪着他们说话……真不知他们在得知苏联解体之后,脸上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王秋同学不无恶意地如此遐想道。

    再往下看。另外一位革命女青年的来头也不小——我党和中国工农红军在1934年的最高领导人,现任中央总书记博古同志的老婆,未来的八大代表、物价局局长张越霞同志!“赤匪的第一夫人”!

    (如今还是1934年的12月底,遵义会议要到1935年1月才会召开,所以全党的最高领导人,眼下还是博古同志……当然,此时博古的党内权威已经是摇摇欲坠,剩余的掌权时间只能用“天”来计算了。)

    继续往下数,王秋又看到了在党史上有着“革命母亲”之称的夏娘娘,一位在1922年就担任中央局重要职务的老革命家,一位慈眉善目、坚贞不屈的老太太……她本人的身份地位,在党史上倒是谈不上多么显赫,但她抚养的孩子们之中,有一位乃是未来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国务院总理,李.鹏同志……

    之后是我党早期特科的著名女战士,上海白区地下党的重要活动家,曾被陈云同志称誉为“我党保卫工作的第一位女同志”的周惠年女士,还有她的丈夫,上海中央分局秘书长李得钊。这两人都是上海的地头蛇,人脉广、关系多,红十军团过几天攻打上海,组织地方苏维埃政府的时候,肯定能派得上用场。

    然后,还有国民党左派元老廖仲恺的女婿,未来会当上周总理的机要秘书,前两天刚刚从南京转移过来的李少石……不过这位李少石同志眼下的情况很不好——因为受了刑讯的缘故,脚被打伤,肺部被打坏,王秋等人只得赶紧找了医生给他治疗。

    此外,由于李少石被转移到了环境相对宽松的苏州反省院,所以红军此次突袭的时候,居然恰好撞上了前来找他探监的岳母和老婆——廖仲恺的遗孀何香凝与其女廖梦醒!

    ……嗯……怎么说呢?何香凝是在推翻满清时期就投身革命的老前辈,论资历起码跟汪精卫差不多,一对子女又都是我党的高级干部,在中国现代史上的出镜率,至少不比宋庆龄差多少。

    此时此刻,“琼姚先生”金奇娜女士正带着女儿杏贞在陪她们喝茶压惊……金奇娜在私下里战战兢兢地表示,在这么一位德高望重、气度不凡的女性革命元勋面前,自己实在是感觉压力很大。

    当然,这并不妨碍几个女同志急匆匆地捧着本子和圆珠笔,眨着星星眼向何香凝老太太求签名……

    再后面。王秋还看到了创作了国歌,也就是《义勇军进行曲》的田汉——由于在十一月的时候,金奇娜和穿越者们在上海一口气宰了十二个蓝衣社打手的嚣张行径。导致上海的白色恐怖在年底进一步加剧,国民党反动派的搜查力度也大大增强,以至于残存的上海地下党“文委”组织,被提前了大约两个月破获。

    作为“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发起人的田汉,也在这场变故之中不幸被捕,先是在上海经受了一番刑讯,然后因为有人保释和说情。这才被转送到了苏州反省院来……眼下他的衣服上还是血迹斑斑,看着很凄惨。

    除此之外,就是一大批各式各样的爱国青年。很多人是因为在街头上举旗游行和发传单而被捕的。也有不少倒霉蛋仅仅是在街上拿了别人散发的传单在看,就被不由分说地抓了进来……

    这帮热血青年虽然数量众多,但真正的党员却是寥寥无几,也没有多少名垂史册的大人物。

    仅有两位让王秋稍微有些注意的。一个是五星红旗的创作者。因为上街游行倡导抵制日货,而在一周前被捕的爱国学生曾联松。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革命同志,则是国徽的创作者,年仅17岁的漫画家张仃……嗯,这家伙的名气相对来说更大一些,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艺术大师,开国时设计过国徽、政协会徽和一系列纪念邮票,之后拍摄了著名的老动画《哪吒闹海。甚至开创了《小蝌蚪找妈妈》这一富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水墨动画流派,此外又负责过七八十年代首都机场、长城饭店等处的巨幅壁画……遗憾的是。如果是和平建设年代,他们两位的天赋应该能够得到更大的发挥。但现在嘛……似乎就有些鸡肋的感觉了……

    “……马克思在上!国歌、国旗、国徽的创作者,居然都被咱们给一股脑儿收集全了!”王秋忍不住啧啧称奇,“……还有陈独秀、何香凝……这都足够凑出一个全国政协了,还附带共产国际观察员!”

    “……何止是政协啊,算上他们的人脉,恐怕就是再凑一个党中央都勉强够了!”杨教授苦笑着应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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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完了革命同志之后,接下来就要说到革命叛徒了。

    ——所有人在之前都未曾想到的是,我党目前的第一大叛徒顾顺章,此时居然也关在苏州反省院里!

    顾顺章,上海人,我党早期领导人,地下情报人员,秘密特务组织中.共中.央特科的负责人。在土地革命战争前期,由顾顺章领导的“红队“极为活跃,惩治了不少叛徒特务,使敌人闻风丧胆,他也由此在“八七”会议上当上了政治局候补委员。然而,随着地位的上升,顾顺章日渐骄纵,生活腐化,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的下属陈赓曾忧虑地对人说:“只要我们不死,准能见到顾顺章叛变的那一天。”

    非常遗憾的是,陈赓的预言不幸一语成谶。由于其性格散漫,帮会气息浓厚,周.恩来和陈赓等人对顾顺章颇不放心,准备将其调离特科领导岗位,以康生代之。然而,就在党中央考虑把顾顺章调离特科,让知识分子出身的康生取代他之际,顾顺章对此有所耳闻,并且极为不满,顿生叛变之心。

    1931年3月,顾顺章勾搭上了一个女人。因为缺钱,他居然化名到武汉登台表演魔术,结果被国民党特务认出,当场逮捕,迅速押解到国民党武汉绥靖公署行营。接下来,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威逼利诱,顾顺章几乎是主动地立即叛变投降国民政府。由于顾顺章知道的内幕实在太多,他的叛变让我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被党史上称为“中.共历史上最危险的叛徒”。因为当时我党许多基层的“交通线”和“联络员”,都是顾顺章一手建立起来的——顾顺章叛变后,武汉方面的地下党联络员立刻全部遭到捕杀。

    同时,好几个党中央要人也是死于顾顺章之手:

    当时,恽代英被关押在南京。化名王作霖,国民党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地下党方面的营救也有望成功。顾顺章一到南京。立刻揭露了真相,恽代英旋即被处决;

    时任总书记的向忠发,也是因为被顾顺章摸清了习性,才遭到逮捕;

    接着,顾顺章亲自带人到香港,抓获了中.共政治局.常委蔡和森,将其引渡到广州后杀害;

    到了1933年。陈赓在上海治好腿伤即将返回苏区前夕,也在上海落入了顾顺章布下的罗网。只因陈赓早年对蒋介石有救命之恩,在宋庆龄等各界人士营救之下。蒋介石对其“特赦”,他才逃过一劫。

    总之,顾顺章可以说是中.共地下党的克星——他叛变后,那些曾经与他相熟的人。在上海完全待不下去。因为顾顺章已经对他们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活动规律、伪装技巧了如指掌。任凭你再怎么擅长地下工作也是无用。最后甚至逼得整个中央局都走投无路,不得不迁移出上海,逃亡江西苏区。以至于整个长征期间,我党都跟共产国际几乎断绝了联系。

    鉴于上述功绩,顾顺章一度颇受陈立夫的重用。但问题是,顾顺章看不起自己的顶头上司徐恩曾,并对其十分不满,暗中吃里扒外。同另一位特务头子戴笠勾勾搭搭;还到处发牢骚说什么国民党、**都有缺陷,要自己组建一个新的政治团体……这些都是被蒋介石讨厌的。更是被徐恩曾根本不能容忍的。

    于是,徐恩曾就以顾顺章组建第三党的罪名,在1934年10月将其逮捕。起先是囚于南京监狱,之后又转押到苏州反省院。更惨的是,因为顾顺章在特务中名气甚大,传说其不仅精通化装术、魔术,而且会催眠术,甚至“土遁术”。为此,国民党特务特意给他穿了琵琶骨,以镇其邪术,防其逃跑。

    按照原本的历史,顾顺章将在牢房里受尽折磨,最终在明年夏天以“共.谍”的罪名被处决——由此可见,叛徒的最终下场多半是里外不是人。哪怕你给敌人立下如此大功,到头来依然还是共.谍……

    当然,在眼下这会儿,顾顺章还没有变成一具尸体,但也已经被铁链穿了琵琶骨,蓬头垢面、血肉模糊……王秋原本还想提审一下他,好查清若干历史谜团,谁知提出来一看,这家伙居然已经被割了舌头……

    “……唉,这家伙……就交给方志敏处置吧!”王秋叹息道,“……相信会有很多同志想要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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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同志和叛徒之外,苏州反省院里还关着不少各式各样的奇葩。其中包括被诬陷成“红色资本家”的上海滩大亨,被黄埔嫡系给扣上了“通匪”罪名吞并掉部队的杂牌军将领,因为主张简体字而被老学究们诬告成“赤色分子”的乡村语文教师……还有因为“思想赤化”而被投入监狱的国民政府中央监狱长胡逸民——可怜他前脚刚刚巡视过江浙各地监狱的卫生状况,后脚就被丢进了牢房里亲自“体验生活” ……

    而最最奇葩的,则莫过于一位自称是从藏区来上海云游的“红色活佛”——这个名叫格桑仁波切的家伙,不知怎么地在上海跟蓝衣社的人起了冲突,结果被扣上了“赤匪”的帽子丢进苏州反省院,成了一名让人哭笑不得的“红色活佛” ……由于特务们都知道他为啥被关进来,所以倒也没怎么为难他。谁知格桑仁波切这家伙居然破罐子破摔,真的在监狱里跟地下党员们探讨起共产.主义,还琢磨出了一项成果……

    眼下,这个依然身穿囚服的“红色活佛”,就捧着他精心编撰的《共产心经》,高声念诵着向王秋献宝:

    “……为人民服务即菩萨行,南无共产陀佛;故知共产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产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共产.主义者,斯乃马列之密藏,诸党之法宝。一句之内,包法界之无边;一毫之中,置刹土而非隘。马恩列菩萨,行阶级斗争多时,照见共产之光,度一切工农……一切党员,行深共产波罗蜜多时,心无私念,无私念故,无有财产,远离经济纠纷,究竟和谐。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有产、若无产、若自愿、若非自愿;我皆令入无馀共产而灭度之心无集体,无集体故,无有进步。远离阶级理想,究竟反动……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马恩不负卿……

    天下善男信女,执珠诵念,善哉善哉南无共产陀佛。”

    “……好了好了,这位大师,请您别再念了,我听着头疼……”

    王秋苦笑着阻止了格桑仁波切的念诵,“……嗯,以您的佛学水平,应该是足以担当本地苏维埃政府的宗教办副主任了,我可以给你向方志敏同志写一封推荐信,不知大师是否愿意屈就?”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奇葩活佛,王秋又揉了揉青筋乱跳的额头,这才掏出无线电对讲机,开始处理在这个夜晚最紧迫的任务,“……丝丝——是马彤吗?请问一下方志敏同志,他们的《告全国人民书》写好了没有?呃?还在修改错别字?让他们快一点,争取在天亮的时候就能开播……”(未完待续。。)

六十、上海滩的众生相(上)

    ps:上一章出了个bug,张越霞虽然确实是博古的夫人没错,但他们要到1940年才会结婚……

    嗯,不过,反正也就是个没啥戏份的龙套,之后估计也不会出场了,读者朋友们就请不要在意吧。

    本来还想写一写博古在遵义会议上丢权失意之际,惊讶地听说自己老婆在上海闹出大动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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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4年12月23日黄昏,上海滩,公共租界,十里洋场

    在近代的中国有一座城市,东方的、西方的、新潮的、旧式的、美的、丑的、在这座城市得到最鲜明的显影,乱世中各种畸形丑态,也在这座缺乏道德约束机制的城市里膨胀着。而这座城市就是——上海。

    此时此刻,夕阳的余晖,将苏州河的浊水幻化成了一片金绿色,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特有的慵懒,轻轻地,悄悄地,向西流去。而黄浦江的夕潮却与渐渐低陲的夜幕截然相反,渐渐的涨上来。现在,沿着这苏州河两岸的各色船只,都随之浮起,连舱面都露出了码头。

    暖风吹来外滩公园里各国洋鬼子们嗨皮的音乐,带着重金属味的铜鼓声响的最狂野,也最叫人兴奋,分明有让人摇滚起来的冲动。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外白渡桥的高耸钢架,电车叮叮当当的从这里驶过时,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就会时不时地爆发出几朵惊心动魄的碧绿电火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运动的电车上,贴慢了有关“药品”、“饮料”、“化妆品”、“香烟”的文字和图案。

    从桥上向东望,可以看见浦东已经有些现代化雏形码头区。那些用钢筋水泥建造的洋栈,好像巨大的怪兽,蹲在暝色夜幕中,昏黄的千百只照明的白炽灯像是闪着千百只小眼睛。向西望,皆是高高地装在一所所洋房顶上而且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火焰一样的赤光和青燐似的绿焰:light,heat。power!

    而中国本土厂商的“人丹”、“五洲固本皂”、“冠生园糖果饼干”、“三和酱菜”、“先施化妆品”等国货广告牌,也占据了繁华街道的两边,这些路牌广告都没有做任何刻意的装饰。而是运用了看起来颇为醒目、精炼的两三个字,但是它的文字却达到了一字千金、一望而知的效果。

    太阳缓缓的落入永恒的地平线。徐徐刮来的软风,一阵一阵地吹上人面,似乎都带着上海滩奢靡的洋场那种痒痒酥酥的情调。夜色已经像一张黑网一样逐渐地向大地笼罩下来。缓缓地降临到上海滩。隐约而来的是一份梦幻般的情调。夜幕低垂的时候,也是很多人开始兴奋的时候。这就是上海滩的魅力。

    就在这逐渐低垂的夜幕中,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像闪电一般驶过了外白渡桥,直奔公共租界工部局而去。

    坐在雪铁龙轿车的后座上,民国时代的金融投机业巨子、叱咤租界的大亨,上海总商会会长,公共租界工部局华人董事,著名的“海上闻人”虞洽卿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忧虑和愁容。

    这种愁容是发自他内心的,就在今天中午。当此时此刻的绝大多数上海市民,依然对身边世事的急剧变幻一无所知的时候,手眼通天、消息灵通的虞洽卿,却已经从上海火车站那边,打探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骇人消息——最近一个月来纵横东南、震动江浙的赤匪第十军团,今天已经打到苏州了!

    最初的时候,虞洽卿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看似荒诞的传闻,以为又是什么居心叵测之辈,故意炮制出来的谣言——在动荡不安的民国时代,这种夸张轰动的谣言在很多城市都时常会有发生,譬如长征时期的云南省会昆明,就因为一则谣言“红军即将攻城”而市面震动,甚至吓得市政当局发动全城中学生到郊外去挖掘战壕,但当时的红军主力其实还远在万水千山之外,并且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向昆明运动……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逃亡者从苏州赶来,尤其是驻守苏州火车站的税警总团一个营,在打退了赤匪的第一次进攻之后,就忙不迭地连番向上海方面的顶头上司孙立人求援……虞洽卿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了这个最糟糕的现实:那些无法无天,号称要打倒一切资本家的泥腿子赤匪,确实是杀到了苏州!

    而他们之前在浙北闹出的一系列动静,还有刻意作出的一副直扑南京的声势,都不过是调动政府军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杀招却是来了一个回马枪,坐船横渡太湖,一下子打进了防御空虚的苏州城!

    唉,真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从太湖岸边征集到那么多船只的……不过事已至此,要追查也是晚了。

    至于这股赤匪的下一步动向,也已经不言而喻:必然是杀奔自己脚下的上海滩十里洋场!

    ——民国时代的上海,是中国第一大商埠,人口密集,工商业发达,财税收入也十分可观,号称是“每月光是大烟税的收入就能养活三个师的人”,一向来都令全国各界权谋家极为瞩目。从辛亥革命、二次革命、北洋军阀混战,到南京国民政府的几次大内斗,这座锦天绣地、纸醉金迷的远东大都会,就是全**政势力竭力争夺的焦点。任何一位军阀大帅,都对上海这个财源滚滚的聚宝盆垂涎欲滴。

    至于师从苏俄的赤匪,更是念念不忘要在“中心城市”搞暴动,从而带动起全国革命,做梦都想把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变成劳苦大众的“上海公社”……这也是赤匪的中央局和最高领导人长期以来一直放着相对安全的苏区不去,反而顶着国民党当局骇人的白色恐怖。在上海滩白区滞留数年的根本原因。

    所以,在确认了苏州的敌情之后,原本还想在上海滩多看看几天西洋镜的孙立人。只好紧急搜罗了一帮七拼八凑的援军,连很多请假出外的部下都没来得及召回,就心急火燎地乘车赶赴苏州迎战。

    虽然从阶级出身和个人立场来说,虞洽卿很希望美国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孙立人能够旗开得胜——七年之前“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血迹未干,他们这些上海滩大亨的手上,几乎人人都沾着上海工人纠察队的血债,谁知道赤匪进了上海之后。会怎样报仇雪恨,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但国府精锐之师在浙江北部昌化、安吉、长兴等地的一系列凄惨败绩,又让虞洽卿对只带了一千二百杂牌军的孙立人实在提不起信心。

    如果只是小股赤匪游击队偷袭苏州。那么这点兵力大概还能对付。可如果来的是赤匪第十军团主力,还有那支传说中装备着飞机、铁甲车和大铁人的“共产国际纵队”……恐怕就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唉,苏联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给了这些赤匪多少支援。竟然让他们猖獗成这副模样?!

    但是,不管苏州那边打得如何,上海滩这边总归要商量出一些对策……

    望着车窗里逐渐逼近的工部局大厦,虞洽卿叹了口气,不无郁闷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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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十里洋场已经夜黑灯熄之际,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豪华会议室里,依然在召开一场冗长的会议。

    华丽的水晶吊灯之下,每一位董事的手边都摆放着精美的欧式餐碟和茶杯。里面是几个不同风味的奶油小蛋糕和一杯奶茶。每一种蛋糕的口味都甚是香甜软糯,奶茶则既有茶的芬芳、又有牛奶的香甜。这样精美的茶点。在如今的上海滩绝对价值不菲,可惜诸位心烦意乱的董事们,眼下全都无心享用。

    ——面对工农红军的突然降临,不仅国民党的上海特别市政府乱作了一团,作为上海公共租界的管理机构,以及上海滩实际上的最高权力者,工部局的董事们也在开会商讨如何应对红军来袭的问题。

    说实话,这很困难,因为工部局的直属武装力量“万国商团”虽然装备精锐,但却规模很小,很难应付一场激烈的消耗战。并且,工部局内部也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大家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更要命的是,即使红军已经神兵天降地打到了苏州,很多人依然不觉得他们有胆量攻入上海,冒犯帝国主义列强的威严——之前的上海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战火,但无论是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还是皖系军阀和直系军阀之间的江浙战争,以及大革命时代的北伐和一二八事变的中日交兵,都没有谁敢于把战火烧进租界,最多就是短暂地切断了上海的对外交通,并且把华界打成一堆瓦砾而已。

    因此,某些人反而把这事情看成了一个趁火打劫的绝妙良机——比如说,工部局的两位日籍董事,卜部卓江和山本武夫,在惊讶地得知赤匪逼近上海之后,就一再怂恿工部局向驻扎在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要求“协防”,让日本势力能够进一步深入到苏州河以南的公共租界其余地区。

    这个过分的要求,自然遭到了华人董事和美英董事的一致抵制——之前,日本人先是在1925年借口镇压五卅运动,派兵在虹口登陆;之后又利用“一二八淞沪事变”的东风,还有最近的一次武装威慑,成功地把公共租界的东区和北区统统收入囊中。如今居然还贪心不足,想要进一步染指剩下的半个公共租界?!

    假如当真让这两个矮子得逞,那么未来的上海也就没有什么公共租界了——索性直接改成日租界好了!

    “……咳咳,山本先生和卜部先生,虽然很感谢你们的热心相助,但还是请容我指出一项事实。”

    工部局董事会总董事安诺德干咳几声,“……贵国目前在上海驻扎的全部兵力。一共也只有两千八百名海军陆战队而已,却要负责防守占到公共租界总面积一半的北区和东区;而在剩下的南区和西区里,却驻扎着一千美军、一千英军和两千‘万国商团’——以兵力密度来计算。似乎应该是日本向我们求援才对!”

    面对安诺德总董事的说辞,在场的华人董事和美英董事全都忍不住哄笑起来,两位日本董事卜部卓江和山本武夫不敢向美英董事撒气,只得瞪了虞洽卿等华人董事一眼,然后一脸傲慢地宣称:大日本帝国的神勇无敌之师,纵然只有不足三千人,也能轻易毁灭这一股胆大妄为的“支那暴民”。

    这样的话语。显然等于是在打虞洽卿等一干华人董事的脸面——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里,假如算上保安团的话,已经有超过十万人的国民党军队被这支赤匪击溃和消灭。到了上个礼拜。更是连首都南京也被震动得全城戒严,惊恐到了要打“首都保卫战”的程度……如此说来,国府的几十万大军,岂不是还远远无法抵得上大日本帝国的两千八百名海军陆战队?支那人之斗志薄弱、素质低劣。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眼看着国民党政府军的表现如此拙劣,虞洽卿也实在是没有本钱反驳日本人的狂言……不过,这并不妨碍诸位华人董事们在会上说一些酸话,玩弄一下汉语的博大精深……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至少可以让华人董事们心里舒服一些,觉得自己挣回了一点面子。

    而傲慢矜持的美英董事们,还有一向作为点缀般存在的俄国人与意大利人。以及拥有独立势力的犹太人,则是仿佛欣赏斗鸡比赛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日本董事和华人董事们互相施展唇枪舌剑——当然,作为高贵的白种人,他们只会在一旁看戏,并不会介入到“两拨黄猴子们之间的撕咬”之中。

    总而言之,在连续几个小时的争论、交易、讨价还价和吹胡子瞪眼,并且反复打电话联络各国的驻上海领事馆之后,公共租界工部局终于就工农红军攻入苏州一事,做出了自己的应对决断。

    首先,工部局向自己的武装力量“万国商团”发布总动员令,命令这支总兵力两千人的“非正规军”进入备战状态,准备配合美国领事和英国领事指挥的美英两国驻军,把守好公共租界的各个重要交通路口、政府机关、银行金库和富豪别墅区——主要倒不是防备红军的进攻,而是担心有人趁机打劫和作乱。

    至于隔壁法租界的防卫和治安问题,则是法国领事的职责,工部局只需要“友情通报”一声即可。

    同时,黄浦江上的各国舰队需要提高警戒等级,防止红军乘船从太湖进入黄浦江。

    其次,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日本海军陆战队虽然依旧不被允许越过苏州河,进入公共租界的南区和西区,但却得到了在闸北华界进行“自由行动”的默许——当然,工部局的这个默许是否会兑现,还要看接下来的最新战报:如果国民党军队顺利驱逐了苏州方面的赤匪,那么这个默许就自动告吹。

    嗯,这事本身倒也谈不上好和不好。唯一的问题在于,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无论是美英董事、日本董事还是华人董事,似乎都忘了跟闸北这块地皮的主人,也就是国民党上海特别市政府说一声……

    最后,既然应对的策略已经做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消息了——无论如何,上海滩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方,论打探消息的本事,依然是几位华人董事最为灵通。

    所以,即使是跟他们不对盘的日本董事,也只得留在工部局的会议室里,随时等待第一手最新情报。

    接下来,时钟滴答滴答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会议室里的奶茶和咖啡也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几位年老体虚的华人董事已经坚持不住,只得告罪一声,各自离开会议室找地方休息。而在美英董事之中,也有几人先后出去小睡片刻。而事不关己的犹太人、俄国人和意大利人,更是早已走得一个都不剩。

    但虞洽卿和两位日本董事却还在咬牙坚持,因为苏州的战况跟他们的切身利益关系巨大……于是,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他们终于等到了前来报讯的使者——某位在上海滩专门从事包打听的青帮混混。

    然后,从这位青帮混混的惨白脸色来看,苏州方向的战局显然是相当不妙。

    “……诸位董事,苏州已经失守了!赤匪第十军团投入的兵力相当庞大,火力也是空前凶猛,孙立人所部刚刚在苏州火车站兵败投降,还有一股赤匪的先头部队甚至绕过了阳澄湖,闯进了昆山县城……”

    这家伙进门之后喘了几口气,就对虞洽卿摇头说道,“……最多再过两三天,他们就能打到上海来!”(未完待续。。)

六十一、上海滩的众生相(中)

    从城市的空间构成来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包括闸北、南市、日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五个主要区域——事实上,上海能够由开埠前的小小县城迅速崛起为远东第一商埠,与租界的辟设有很大关系。由于这是一座因租界而繁荣的城市,所以几乎任何离经叛道的思想,激进、忧愤或颓废的情绪,都能在尊奉所谓“言论自由”的上海租界得以表达。因此,民国的上海是整个中国的文化思想中心,让这里总是充斥着各种新奇观念和怪异世相——正所谓“沪上不愧为万国租界,这里的居民真的是什么鸟都见过”!

    总而言之,若是从器物和制度的层面来看,上海租界呈现出一派令许多国人十分羡慕的欧化的繁华气象;但是从传统的儒家道德观念来看,上海租界则是黑色的染缸和罪恶的渊薮——嗯,有一句话似乎是这么说的:繁荣与罪恶伴随而生。而在民国时期的上海滩,这一点更是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距离上海租界“开埠”已有大半个世纪,位于法租界与华界相邻之处的十六铺小东门,虽然论气派远不如十里洋场南京路,但依然是大上海最繁华的地方之一:从外洋与内地运来的洋货、海货、山货多在这儿集散,洋行、商行、货栈、大小店铺鳞次栉比,每天在这儿出入过往的人潮络绎不绝,有官吏。有商贩,有工人,有苦力……当然也有许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和“白相人”。

    于是。另一些行业也适应市场需求,在这里应运而生。只要你拐进一条弄堂,便可以看到小赌场、大烟馆、公开的或半开门的妓院,也有把抽大烟与玩妓女结合起来的“烟花院”——就好像老鼠、苍蝇、蚊子、蟑螂会一起出没于垃圾堆一样,这地方也成了官、商、流氓地痞以及一切社会渣滓的云集之地。

    此时的钟表已经转过十二点,到了后半夜。而终日熙熙攘攘的小东门,也已是变得夜深人静。除了某些花街柳巷里面。偶尔还会传出几阵乐曲和嬉笑的声音之外,其它地方似乎都进入了酣甜的梦乡之中。

    但是,在一家已经关门打烊的茶楼里面。此时却依然是灯火通明。几个身穿黑绸衫的彪形大汉,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虽然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茶碗,但却谁都没心思喝上一口,只是焦躁不安地等着什么。

    粗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黑帮聚会。但如果坐在上首的那位帮主大哥亮出身份。那么绝对能在上海滩吓翻一大堆人——他就是上海滩斧头帮的帮主,民国年间大名鼎鼎的“暗杀大王”,王亚樵大侠!

    ——王亚樵,字玉清,安徽人,贫民出身。当年为了在龙蛇混杂的上海滩安身,他召集一帮在上海的安徽同乡组织起“安徽旅沪同乡会”,怎奈手头资金短缺。买不起枪械,只得打造了一百把利斧作为防身武器。故而被上海人嘲笑成“斧头帮”……听着貌似十分威风,其实却是讥讽其囊中羞涩、装备简陋而已。

    谁知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后几年里,王亚樵居然硬是凭着这一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天昏地暗,连名震一时的青帮头子黄金荣、杜月笙也要让他三分,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接下来,在孙中山“二次革命”失败之后,热心革命的王亚樵又跟孙中山搭上了线,帮助其南下两广从事革命大业,亲自参与了护法运动和广东革命根据地的建设。日后权倾一时的胡宗南和戴笠,当时都一度是他的马仔小弟。

    在斧头帮叱咤风云的那段岁月里,王亚樵一直是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屡屡出手不凡,一动就是惊天大案。跟一般那些拿钱消灾的杀手不同,他专门策划暗杀上层社会的达官要人,从安徽杀到上海、从上海杀到到南京、从南京杀到广东,正所谓“血流五步撼天下”!号称是“普通人怕魔鬼,魔鬼怕王亚樵”!

    不过,那些被王亚樵暗杀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或是千夫所指、鱼肉百姓的独夫民贼;或是包藏祸心、出卖民族利益的汉奸国贼;或是以权谋私、吮吸百姓血汗的吸血鬼、或是闯入华夏国土、烧杀抢掠的强盗。就当时的舆论看来,他们的死,是国家、人民、民族的大幸,社会大众无不拍手称快。

    总的来说,王亚樵是个典型的激进派革命党人,希望通过暗杀来震动社会、促使变革……在前期,他的基本政治主张是拥护孙中山、对抗北洋政府;到了孙中山病逝、国共分裂,大革命失败之后,他曾经一度陷入迷茫和彷徨,但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刺激之下,王亚樵大侠很快又投身于反蒋和抗日大业。

    1931年7月,王亚樵组织“铁血锄奸团”在上海刺杀宋子文,结果只是杀了宋子文的秘书;之后又策划在庐山刺杀蒋介石,可惜因为蒋介石身边护卫森严,未能找到机会。再接下来,日本对中国的入侵势头愈演愈烈,中华民族陷入空前危机。作为一名义薄云天的爱国者,王亚樵在“一二八”事变之中,积极帮助十九路军抵御日本军队入侵,派水鬼携水雷炸伤日舰“出云”号,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慷慨悲歌。

    在卖国苟安的《淞沪停战协议》签署之后,义愤填膺的王亚樵又跟朝鲜志士尹奉吉合作,在上海虹口公园日本天皇诞辰庆典会场放置炸弹,当场炸死了日本上海派遣军总司令白川义则大将,还把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和陆军中将植田谦吉两人给炸断了腿,而海军中将野村吉三郎则被炸瞎了一只眼睛……这种堪比荆轲刺秦王一般暴烈和轰动的绝地反击。让饱受蹂躏的上海军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使得斧头帮在中华大地一时间名声大噪,但也让王亚樵成了汉奸卖国贼的眼中钉肉中刺。非得要除之而后快不可……

    总而言之,在当时饱受屈辱的中国人眼中,敢凭一己之力就跟日本帝国主义叫板的王亚樵,就是这样一位豪气冲天、铁骨铮铮、刚正不阿的传奇侠客,或者说是一个民国时代的……中国版“**”!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口号,真正地铭刻到了自己的骨子里!

    ——虽然仅仅凭着古代侠客的胆气与壮举。其实无法从根本上拯救这个积贫积弱、外忧内患的旧中国;但若是连侠客都失去了战天斗地的抗争精神,那么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可就是真正地没有任何前途了……

    即使手中的力量是如此弱小。也要向暴虐的强者刺出绝命的一击……这就是侠客的精神和骨气!

    最后,对于这位民国豪侠,后世官方是这样评价的:“……王亚樵既未通读马克思列宁主义,也不相信神与国家。他有平等思想。同情劳动人民,否认一切权威。为了救人一难,不惜倾家荡产,万金一掷;听人家几句恭维,也可拔刀相助,不计后果。他是一个精神旷达,乱七八糟的好汉……”

    ※※※※※※※※※※※※※※※※※※※※※※

    然而,这位“精神旷达。乱七八糟”,匪号“王九爷”的好汉。如今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从上个月底开始,似乎是受到“红色格格武力拒捕事件”的影响,上海的国民党当局对各路“反体制分子”大大加强了搜捕力度,虽然没能伤到王亚樵的一根毫毛,却让他的一些行动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正当他在秘密据点里憋得难受,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到安徽乡下去避一避祸,顺便招募一些人手的时候,被他派到外边市面上打探消息的帮助,却在今天傍晚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新闻:红军打到苏州了!

    对此,王亚樵的反应是一边派出更多的人手出去到处打探,一边在据点里焦急地熬夜等待消息。

    “……九爷,这赤匪……哦,不对,是红军,当真是已经打到苏州地界了?该不会又是谣言吧?”

    静静地等待了许久之后,一位斧头帮头目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年头市面上的谣言可实在不少……”

    “……这个……应该是确有其事。”王亚樵瞟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傍晚的时候,小六子在火车站亲眼看到不少伤兵运下来,而正常的列车班次也全都断了。可见红军必定是在西边的铁路线上闹出了很大动静。唯一无法确定的,是他们到底只打算虚晃一枪,还是真的要一口气直捣上海……”

    说到这里,王亚樵也不禁有些唏嘘,“……上海是个聚宝盆,上海是个销金窟,但上海也是个大火坑啊!”

    “……呵呵,不管红军到底有没有胆量打到上海来,戴雨农眼下应该都已经是要吓得亡命潜逃了吧!”

    斧头帮的重要元老余立奎抿了一口冷茶,笑着插嘴道,顿时引来其他人一阵嬉笑着的附和声。

    ——日后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在他早年落魄的时候,也曾经在斧头帮里混过。

    事实上,在以往的那段岁月里,王亚樵对戴笠不仅有着知遇之恩,还有着救命之恩——那一年,戴笠从浙江省江山县的乡下小村庄里跑出来,只身闯荡上海滩,一心想要在十里洋场混个日子。谁知,运气不好的戴笠在上海却到处碰壁,最后一度落到走投无路、讨食无门的地步……最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阴天,正在南京路上一副流浪汉落魄造型的戴笠,忽然被迎面飞驰而来的小轿车当头一撞,扑倒在马路上。

    当时的戴笠已经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被轿车撞倒在马路牙子上之后,立刻就满面鲜血,猝然昏死过去。而轿车则是扬长而去。根本没理睬他的死活。许多行人围在他身边唏嘘不已,却谁都不愿意相救。

    亏得王亚樵正好在这时候经过,便善心大发地雇了人力车。把重伤的戴笠送进了一家教会医院,又掏腰包出了医药费。戴笠在那家医院里整整昏睡两天两夜,最后总算是大难不死,被救醒来。

    出院之后,依然生计无着的戴笠,又厚着脸皮以“报恩”之名找上了王亚樵,王亚樵也真给他一个机会——从那天起。戴笠在王亚樵的安徵会馆里当了个斧头帮的小门徒。后来,由于王亚樵见戴笠不仅有逢迎人的本事,且又具备着帮派人物中必不可少的精明。所以就格外看重他,不仅给戴笠提拔了要职,又和这小瘪三出身的戴笠喋血为盟,成了互相有着八拜之交。彼此换帖子磕头的“把兄弟”。

    然而。自从两人分道扬镳以来,成为蒋介石门下走狗的戴笠,就摇身一变,把刀子狠狠捅向了王亚樵和斧头帮——王亚樵最后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尸体还被剥了皮……可见这人的阴狠凉薄。

    不过,在1934年的时候,王亚樵的斧头帮虽然已经和戴笠反目为仇,但还没想到这位“把兄弟”将来会做得这么绝……所以。在嘲笑一番之后,众人也就安静下来。重新开始讨论正题。

    “……九爷,如果红军打进了上海,难道咱们就真的要跟着他们干?”一位帮众低声问道。

    “……先得要听其言,观其行。”王亚樵一脸淡定地开口答道,“……如果红军只是在苏州虚晃一枪,接下来又转战到别处,不进上海,那么自然一切休提。如果红军进上海之后只敢在中国人的地盘上抖威风,没胆量跟虹口租界的日本人硬碰硬,那么就说明他们跟蒋介石一样,只是耗子扛枪窝里横的角色……”

    然而,他的话语尚未说完,就看到一个帮众从楼上跌跌撞撞地奔了下来,“……九爷!九爷!不得了啦!出大事了!您快听收音机!红军从苏州发布广播,说是要跟虹口的日本人开打啦!”

    ——接着,伴随着《抗敌歌》的激昂旋律,一篇语调昂扬的宣战演讲,便从收音机的喇叭里传来:

    “……国内外工农军政商学各界的男女同胞们!早上好!

    在过去的几年里,日本帝国主义不断加紧对我进攻,南京卖国政府则步步投降,我北方各省又继东北各省之后而开始沦亡!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由东三省而热河,由热河而长城,由长城而察哈尔和冀东,再加上实际被日军盘踞的上海非武装区,不到四年时间,我巍巍中华的差不多半壁山河,都已经被日寇占领和侵袭了。长此下去,我五千年古国即将完全变成殖民地,四万万同胞将都变成亡国奴——由此可见,日本帝国主义强盗是要把全中国人民变为亡国奴,把整个中国变为殖民地!我国家、我民族、已处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抗日则生,不抗日则死,抗日救国,已成为每个同胞的神圣天职!

    然而最令人痛心的是,在我们伟大民族中间,却充斥着少数人面兽心的败类!蒋介石、汪精卫等卖国贼,在数年来以“不抵抗”的政策出卖我领土,以“攘外必先安内”的宣传来进行内战和压迫反帝运动,以“十年生聚”、“十年教养”、“准备复仇”等骗人口号来制止人民的抗日救国行动,以“等待世界第二次大战来了再说”的狡计来迫使我国人民坐以待毙!而另一方面,这些汉奸卖国贼在“中日亲善”、“中日合作”和“大亚细业主义”等荒诞口号之下,所作的降日卖国之露骨无耻行为,简直是古今中外未有之奇闻!

    工农红军和苏维埃政府一贯认为,日寇和汉奸卖国贼对我国这些行动,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无上耻辱!

    ——领土一省又一省地被人侵占,人民千万又千万地被人奴役,城村一处又一处地被人血洗,侨胞一批又一批地被人驱逐,这还能算什么国家!?这还能算什么民族!?可恶的卖国贼头子蒋介石在出卖了东北四省之后,现在又要出卖整个中国,以维持他自己对于全中国人民的残暴统治!

    同胞们!中国是我们的祖国!中国民族就是我们全体同胞!我们能坐视国亡族灭而不起来救国自救吗?

    同胞们!难道我们四万万人民的泱泱大国,就能这样束手待毙吗?

    不能!当然不能!绝对不能!在亡国灭种的前面,中国人民决不能束手待毙!

    我们深切地相信:除了极少数汉奸卖国贼之外,我国大多数各界同胞,都绝不甘心作日寇的牛马奴隶。

    在这个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我们再一次向全体同胞呼吁:

    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同胞们!一切有爱国天良的军官和士兵兄弟们!

    一切有民族意识的热血青年们!一切愿意参加抗日救国神圣事业的同志们!

    无论各团体之间有任何政见和利害的不同,无论各界同胞间有任何意见上或利益上的差异,大家都应当有“兄弟阋墙外御其侮”的真诚觉悟,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而共同奋斗!

    当今我亡国灭种大祸迫在眉睫之时,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在此郑重发表声明:

    截止今日凌晨时分,我军现已突破国民党反动派军队的重重阻挠,抵达苏州、昆山一线,即将对盘踞在上海的日本侵略者展开攻击!为民族生存而战!为国家独立而战!为领土完整而战!为人权自由而战!

    南京反动当局出卖的神圣国土,就由我们来收复!蒋介石不敢冒犯的日本侵略者,就由我们来消灭!

    因此,希望苏州河以北各主要交战区域的上海市民们,及时离家避难,以免被战火误伤

    最后,在此敬告窃据上海的全体日本侵略者,限你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开我国的合法领土,否则你们将会遭到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惩罚和和最严酷的毁灭。勿谓言之不预也!”

    ……

    然后,伴随着又一轮《抗敌歌》的激扬旋律,王亚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跃而起,抡起一把斧头狠狠地劈在桌子上,“……不错,果然是敢打小鬼子的好汉!弟兄们!老子这回就跟他们干了!”(未完待续。。)

六十二、上海滩的众生相(下)

    “……当当……”

    海关大楼的钟声,惊起了成群的鸽子,也划开了上海晨曦时的薄雾——上海醒了!

    再接下来,“希遛遛”的鸽哨声,夹杂着黄浦江上的外国轮船的汽笛声,有轨电车的“叮当”声,倒粪车的“帮帮”声,掺杂着买早点的吆喝声,传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弄堂,一间又一间的石库门房子。

    ——这就是上海,远东最大的金融中心,影响着东方中国和亚洲的经济政治要地,是西欧近代文明与中国传统本土文化交流与激烈碰撞的中心、亦是世界各国各色冒险家怀揣着梦想和期望的乐园……当然了,亦是爱恨情仇、杀戮与走私、肮脏与腐朽、颓废与迷茫的策源地……

    于是,面对着这污浊的世界,就有人站了出来,想要用手中的笔墨唤醒沉睡的国人……

    ——大陆新村九号,一座三层红砖小楼,鲁迅在上海的寓所。

    上午七点的时候,鲁迅家中的女佣人,早早地出去买来了早点。只见她一手拎着用一根筷子穿着的油条,另一只手端着盛着豆浆的钢精锅,锅盖翻转着,上面是一大堆南翔小笼。然后跟邻居打了一声招呼,就抬腿迈进黑铁皮大门,穿过屋前的小花圃,一边进入客厅,一边开口招呼主人下来吃饭。

    但是,一直等她把早点在客堂间的桌上放好,还是不见楼上的主人有什么回音。

    ——许广平依然在乱蓬蓬的被窝里酣睡未醒,鲁迅先生则坐在一张藤椅上。戴着眼镜提笔跟某人写信。

    跟先前因为患上肺结核病而造成的满面病容、神情憔悴相比,此时鲁迅的气色似乎变得好了很多。

    “……当初从胡牧师手里得到这件名为链霉素的‘神药’之时,我本是不太相信的。上海这地方华洋杂处。各种西洋骗子一向很多,虽然胡牧师应当不会是骗子,但我总担心他是着了什么骗子的道。

    于是,胡牧师就为我引见了赠药的金奇娜女士,及至此时,我方才得知,这位从东北流亡而来的女士。就是前两年轰动沪上的文坛新秀‘琼瑶先生’。一见之下,果然是女中巾帼,颇有昔日鉴湖女侠之飒爽风姿。言谈之际也是颇为豪爽。毫无忸怩作态之事(大部分现代女生到了那个还讲三从四德的年代,都会被看成成是女汉子)……恰好胡牧师身边有两位信徒亦患肺痨,急盼救治,为让我确信链霉素之药效。便由他们先行试药。作为验证,果然不出一二周便已痊愈,此时方知这链霉素‘神药’当真是名不虚传……

    尽管如此,对于到底要不要试用此药,我还是十分犹豫。毕竟肺痨此病多在静养,妄自改弦更张于病情殊有不利,且对须藤医生多有不敬。然诸多同志望我早日康复,亦责以锐意进取。不可颓废之意,殷殷之切。感人肺腑;权衡之下,终究决心冒险一试,用药数日之后,果有奇效,身体现已康健许多……

    ……记得在十余年前,我曾写过《药》一文以纪念革命先烈。人血馒头一说,本是义愤之下信手拈来,不意十载之后,竟亲身得此绝症,发病之时,当真是痛不欲生。幸得此神药,数年沉疴,一针而愈。倘能借此奋发,以此勇毅鼓舞病夫体志,亦足以告慰诸位同志殷切之情……”

    写到信笺的临近结尾处,鲁迅忍不住放下了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病体如今虽已痊愈,当初赠药的几位同志却是下落不明。

    在上个月中旬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胡牧师和金女士等人都上了国民党的通缉令,追索甚急。据说是在蓝衣社上门拘捕的时候,他们硬是杀翻了一票狗腿子,强行闯出了上海滩……也不知他们眼下飘零在外,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被国民党捕获……呃,既然通缉令尚未撤销,应该是还没有被捕吧!

    不管则么样,希望这位从东北流亡而来的“琼瑶先生”,不要再重蹈当年鉴湖女侠秋瑾的覆辙。像这样难得一见的乱世奇女子,实在是不应该凋零在暗无天日的黑狱里……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就不由得移到了玻璃台板下面压着的一张娟秀字条——这是当初几人在咖啡馆里会面,谈及东北沦陷、三千万同胞沦为异国奴隶之际,金奇娜当场泼墨挥毫“创作”的《忆沈阳》:

    “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

    月圆之夜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

    一腔无声血,万缕慈母情。

    为雪国耻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

    ——字里行间,皆是渗透着一丝淡淡的悲凉与壮烈,彰显出对于国破家亡的哀怨和不甘。想起眼下国土沦丧、民族危亡、同室操戈、汉奸猖獗的悲惨时局,更是让人感到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呃,生活在这个年代的鲁迅先生显然还不知道,这是金奇娜抄的《四世同堂》主题歌词……

    正当鲁迅再次叹了一口气,准备提笔把这封信写完的时候,却突然被外面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了思路。

    他最初是不想理睬的,但是后来听着外边的人似乎是在叫喊自己,鲁迅只好皱着眉头推开窗子一看,只见一位相识的晚辈作家正站在楼下的大门外,挥舞着一张报纸朝他高声嚷嚷:

    “……先生!先生!出大事了!您快开收音机!苏州已经在昨天被插上红旗了!”

    于是,面对着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鲁迅的头脑在一瞬间陷入了呆滞和空白……

    ※※※※※※※※※※※※※※※※※※※※※※

    上海江湾,国民党上海特别市的政府大楼

    这座充斥着摩登洋气的奢华楼宇。此时却不复往日的庄严和肃穆,在门洞里往来穿梭的官员军警,全都脸色难看得吓人。在一些办公室里。甚至已经升起了焚烧文件的火焰和青烟……

    上海特别市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吴铁城,瞪着满是血丝的红眼,犹如困兽一般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圈。

    看着地图上那根从苏州直插向上海的粗大箭头,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

    ——该死的赤匪就要从西边打进上海,而他却根本没有力量打一场防御战!

    但无论形势如何绝望,上海这块风水宝地都是绝对丢不得的!

    作为蒋介石的亲信,吴铁城深知。上海是中国的交通枢纽、南京的门户,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同时,上海又是帝国主义各国在华势力的大本营、江浙财阀的重要据点。是蒋介石政权赖以存在的支柱。蒋介石在当初就曾特别提醒吴铁城:“……上海非普通都市可比……无论中**事、经济、交通等问题无不以上海特别市为根据,若上海特别市不能整理,则中**事、经济、交通等不能有头绪。”

    如果是在“一二八事变”之前,吴铁城还不会感到这样的头疼——上海是当时中国第一大城市和重要港口。被视为中国的第二首都。常年驻扎着数万大军,即使是决定南京国民政府命运的中原大战之时,蒋介石也从未放松过对上海的控制……但问题是,随着一二八事变的爆发和《淞沪停战协定》的签署,在日本人的压力之下。如今的上海已经被划为非武装区,国民党的正规军早已全部撤出。

    因此,吴铁城这个所谓的淞沪警备司令,如今差不多就是个空架子。手底下除了作为“非正规军”的上海保安总团和上海警察总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正规军可供调用。

    更要命的是,上海城区辽阔、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民国以来就有“守上海而不战于上海”的说法。现在也不是十五年之后,汤恩伯与粟裕统兵数十万大战上海的年头,在上海郊区还没有那么一圈钢筋混凝土堡垒和壕沟、地雷的坚固工事,更没有囤积军火弹药——事实上,如今的上海根本就是一座不设防城市!

    所以,仅仅凭着手里的这点“非正规军”,吴铁城是根本没有办法守住被租界分割的上海市的。

    唯一比较合理的对策,就是沿着铁路线和公路线节节抵抗,阻滞赤匪的推进速度,为上海特别市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对外求援……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孙立人的第一波援军刚刚赶赴苏州,吴铁城就想尽办法集结了剩下的部队,一路摸黑赶往昆山布防。既是作为孙立人的预备队,也是以防万一的第二条防线。

    但是,在今天的早上,他试着用收音机听赤匪的抗日演说之际,昆山方面就给他送来了一道噩耗。

    “……跟赤匪才打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丢盔弃甲地垮下来了?真是饭桶!废物!”面对几十公里之外昆山前线传来的败报,吴铁城愤怒地用拳头捶打着桌面,“……昆山一丢,上海还怎么守?”

    “……市长,昆山县城原先根本就没有守军,赤匪的行动速度又太快,我军和赤匪几乎是同时进城,因此没办法据城而守……”那位连帽子都跑丢了的警长,只得委委屈屈地低着头,诉说着他的苦衷,“……赤匪人多势众,火力又凶猛,还有好多大炮助战(其实是火箭筒)。弟兄们又没有工事藏身,只凭几杆驳壳枪实在是挡不住啊!市长,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求援了!”他壮着胆子建议道。

    “……求援?到哪里去求援?”吴铁城气哼哼地把桌面敲得“梆梆“响,“……除了各县的保安团之外,距离我们最近的援军在南京——杭州的俞济时自己都被赤匪游击队围着呢!等到南京那边的中央军紧急装船运到上海,怎么也得要四五天之后,多半已经是缓不济急了……”

    “……市长,咱们既然在上海,似乎可以跟洋人们商量一下。”吴铁城的秘书插嘴说。

    “……试过了,没用的!”吴铁城还是继续摇头。“……英法美三国都只肯守住租界,不愿管外边的事。”

    “……行政院汪院长刚刚发来无线电报,建议我们联系一下跟虹口的日本友军。”

    “……日本人?”吴铁城的眉头深深皱起——他很清楚。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这一举动会招来怎样的名声——但严峻的现实又容不得他挑三拣四,“……哎,实在顾不得名声了,还是向日本人求援吧!”

    ※※※※※※※※※※※※※※※※※※※※※※

    “呜呜——”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一艘轮船缓缓停靠在了黄浦江上的十六铺码头。与此同时,在船舷甲板的两侧。还有每一扇舷窗旁边,都挤挤挨挨地排满了脑袋,贪婪地看着黄浦江两边的上海景色。

    在外国人眼中。上海是一个自由港,是东方的巴黎,而在中国人眼中,它完全是一个外国城市。

    ——轮船驶进黄埔江之后。眼前的情景就为之一变。广告台上闪烁着口香糖和香烟广告,万金油的广告则竖在茅屋顶的木架子上。昔日的乡村已为工厂、仓库、码头所取代……乘客发现自己面对的好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但也并非纯粹的异国风情——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东方的魔都”。

    然而,在这些贪看沪上风光的乘客们之中,其实还夹杂着一位前“赤匪要员”的萎靡脸庞……

    ——曾洪易,江西万安人,1923年加入共青团,次年入党。曾积极参加五卅运动,还被中央选送至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回国后长期担任党内要职,一度跟方志敏共事。1934年,他担任福建省委书记,随后以“中央代表”的身份,跟随粟裕、寻淮洲的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从瑞金出发,转战闽、浙、皖等省。

    11月1日,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进入方志敏领导的闽浙赣苏区。不久之后,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由方志敏、刘畴西等率领继续北上抗日,曾洪易则留在地方,担任闽浙赣苏区省委书记和省军区政治委员。

    此时正值闽浙赣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紧急关头,各路国民党军队步步紧逼。曾洪易本应努力鼓舞斗志,领导苏区军民与国民党军队浴血奋战,但他却在反“围剿”节节失利的情况下,对革命前途感到悲观和失望,居然到处散布“野战军出动(即中央苏区红军主力长征)不是胜利的出击,而是逼得没有办法”、“五次围剿敌人是胜利了”、“中国苏维埃运动告一段落”、“布尔塞维克要学会退却”等悲观论调,并私自向中央局去电,提出将闽浙赣苏区党政军群机关搬到闽北去,准备放弃这一苏区逃命。

    这样消极悲观的作态,显然是党中央和革命群众都无法容忍的。因而在党中央的电令之下,闽浙赣苏区省委专门召开紧急会议,对曾洪易的“动摇投降主义错误”进行严厉批判,并停止了他的省委书记和军区政委的职务。然后作出决议,把他贬谪下放到闽浙赣苏区的东部边沿,浙江省的江山县(戴笠的老家)担任区委书记。于是,曾洪易就垂头丧气地带着六个人和七支驳壳枪,准备到江山县建立革命据点。

    但一路辗转到任之后,原本就缺乏干劲的曾洪易,又更加沮丧地发现,江山县这里地处交通要道,国民党的统治力量强大,当地党员只有寥寥三、四人,群众基础单薄,革命工作真是不知该如何开展。

    他带的几个游击队员,原本就对曾洪易这个窝囊领导很不服气,眼看着他经不住困难与挫折的考验,整天只知道唉声叹气,于是又都纷纷回到了苏区,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江山县。

    眼看着部下都跑光了,回苏区的路又被封锁,曾洪易在江山县也实在是待不下去,只好抱着一颗沮丧的心离开江山县,一路辗转到了海边,想办法混上一艘轮船,准备到上海寻找上级党组织,碰碰运气。

    由于他在船上足足待了半个月,信息不够灵通,无形之中恰好错过了某些有关于红军动向的新闻。

    因此,旅途疲惫的曾洪易政委刚刚抵达上海,在十六铺码头上岸,就被一个空前“喜讯”给震得不轻:

    “……号外!号外!赤匪第十军团攻入苏州,上海特别市危在旦夕!”

    “……号外!号外!赤匪第十军团于苏州发表反日宣言,声称要对虹口的日本驻军宣战!”

    “……公共租界工部局发表紧急声明,宣称万国商团有信心保卫租界安全,望居民勿要惊扰……”

    “……吴铁城市长紧急发布全市戒严令,同时向日本在沪驻军求援!已获日方首肯!”

    “……奇耻大辱!上海特别市邀请日本侵略者协防上海华界!莫非蒋氏政府已成日本傀儡呼?”

    ……

    于是,迎着黄浦江上吹来的凛冽寒风,听着报童们的朗声叫喊,曾洪易手中提着的藤编行李箱子,顿时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而嘴巴更是张大得可以塞进一只鸭蛋。

    “……居然打到了苏州,接着还要打上海?!老方,还有粟裕和寻淮洲他们,啥时候这么有能耐了?”(未完待续。。)

六十三、搜集古董的意义(上)

    六十三、搜集古董的意义(上)

    1934年12月24日,上海滩

    如今虽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但素来以时尚摩登而闻名的上海滩,此时却毫无节日的欢庆气息。

    ——因为一股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工农红军,还有一篇义正词严的抗日宣言,整个上海滩都仿佛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使得市面上陷入了一片难以形容的骚动和不安之中。

    虽然吴铁城市长早已下达了戒严令,但他却严重缺少落实这一政策的能手。之前,为了守住昆山,他已经派出了手头仅有的保安总团和警察总队。如今昆山失陷,红军继续进逼,他不但不能组织力量弹压市面,还要把一切能搜罗到的兵力都派往铁路和公路沿线,层层截击,以求稍微阻滞红军的推进速度。

    ——上海的近郊没有任何工事,并且已经没有时间抢修阵地,即使把红军放进城里打,也绝对守不住。

    然而,焦头烂额的吴铁城市长显然并不清楚,他后面到处搜罗来的几批杂牌军,几乎是刚出上海,就一哄而散了——拜托,连齐装满员的正规军精锐,在这股赤匪面前都不是对手,咱们这点人岂不是去送死?

    至于国民党身边可用的唯一外援,虹口租界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虽然在吴铁城市长前来求援时吹得牛皮烘烘,但真正落实到战场上的时候,还是比较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自从一二八事变结束。淞沪停战以来,最多时一度拥有数万兵力的驻沪日军,目前早已削减到了两千八百人左右。即使紧急动员日租界的武装侨民。估计也只能凑出四千人,委实太过单薄……跟抢地盘相比,似乎还是守住现有的租界更重要。

    当然,以日本军队一贯的骄狂和莽撞,他们在动员侨民紧急修筑街垒的同时,也还是派出了大约五百名士兵,前往相邻的闸北一带。从华界圈占地盘——如果支那赤匪最后没来上海,或者这些支那赤匪像东北的支那军队一样不堪一击的话,日军就能把自己在上海的地盘再次扩大一倍!

    按照某些满脑子“皇军无敌”的日本下级军官的说法。“一个日本人可以顶十个支那人来用”,仅凭上海租界的兵力,就足够消灭这支不自量力的支那赤匪,顺便再把整个上海作为战利品一口吞下去了!

    与此同时。上海滩的很多国民党政府官员。还有跟蒋介石政权关系密切的“沪上名流”,在乍然得知形势不利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火速出逃,躲避战祸。而原本居住在苏州河以北的日租界范围内,被红军划为交战区的上海居民——也就是金奇娜、金杏贞母女俩之前的邻居们——在从收音机、报纸和邻里传言中得到消息之后,也纷纷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地相继出逃。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战争难民!

    ——成千上万的,如同潮水般的战争难民!

    站在苏州河畔一座饭店的包厢窗口,虞洽卿不无忧郁地看到。从这一天的上午开始,来自上海北部日租界的人潮。就瞬间充塞了苏州河上的每一座桥梁——外白渡桥、乍浦路桥(二白渡桥)、四川路桥、天后宫桥……所有的桥梁都挤得风雨不透,但是那些后来者并不会因为道路拥挤而停止前进。男人们带着简单的行李,拖着老婆小孩,以一种顽强而一致的意志不断涌入苏州河南岸的公共租界美英控制区。

    无论是汉奸买办还是爱国者,亦或是随波逐流的普通小市民,所有人都急于离开身后那个很可能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没办法,这场战争爆发得是如此的突然,令全上海的所有人都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以至于绝大多数人在离开自己的家园时,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来收拾家中的财物。

    总之,伴随着收音机里慷慨激昂的抗日宣言,他们就这么匆忙的开始了自己的逃难生活,甚至有很多人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正在12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因为他们的房子在一早就被日军征用了!

    这似乎昭示着另一场可怕的灾难——已经失去大多数财产的难民们,很容易会因为普通的感冒而失去自己的生命,进而在上海滩诱发一场流感、肺炎等瘟疫的大流行……

    但问题是,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租界工部局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人想到要花钱设置难民营和收容站。这些人即使是在成功的跨过苏州河之后,也依然要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忧虑,无论他是何种国籍、肤色与种族——作为一个拥有五十多个国家和民族侨民的国际化大都会,逃出上海战区的战争难民之中自然也是各种国籍和种族都有,甚至还包括了不少畏惧战火的日本侨民。

    更糟糕的是,由于数以万计的人流,还有大量汽车、马车、黄包车的瞬间涌入,原本就寸土寸金的公共租界里面,早已是一房难求。各家旅馆酒店统统爆满,许多居民住户也硬着头皮收容了好几户来投奔的亲戚朋友,但还是有很多人茫然地在租界街头游荡,不知道自己今夜究竟应该在哪个桥洞或屋檐下安身。再加上某些趁火打劫的混混和小偷……从而导致了严重的治安问题和交通堵塞。

    ——就在虞洽卿的眼皮底下,一辆汽车突然被十几个暴徒拦住砸开,把里面举家逃难的富翁阔少们洗劫一空,顺便打得头破血流。等到巡捕们吹着哨子赶来时,这些暴徒早已一哄而散,不见踪影了……

    “……唉……当今这世道,真是没有一天安稳的日子可过……不是闹日寇,就是闹赤匪……”

    虞洽卿。这位大名鼎鼎的上海滩大亨,蒋委员长在上海金融界的重要支持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市政府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他对身后刚刚推门进来的秘书问道。

    “……情况非常不妙,赤匪的前锋已经打到了安亭镇,吴市长正打算转移到崇明岛去办公。”秘书答道。

    “……办公?我看是逃难吧!”虞洽卿冷哼一声,“……万国商团现在应该已经动员起来了吧?”

    “……格拉汉司令已经召集到了大约一半的人手,正在租界边缘的各处路口拉铁丝网和堆沙袋。”

    ——租界工部局的下属武装力量“万国商团”,除常备的俄国队外,均属民兵义勇军性质。当租界发生危机时,商团司令部发出动员令,队员们向指定地点集中。领取武器“保卫”租界。

    因此,这支部队虽然装备精良,但动员起来的速度却比较低,如果遇到突发事态。往往会措手不及。

    更麻烦的是。在真正拥有千军万马的强敌面前,万国商团的虽然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却十分堪忧。

    ——在1934年,整个万国商团共有约两千人,通常由英**官担任总司令,兵员也数英国人最多,有六百名;其次是俄国人,有四百多名;再其次是两百五十多名华人和两百多名美国人。剩下还有一些菲律宾人、葡萄牙人和日本人……不过。万国商团里面的日本人,现在都已经被日本的沪上驻军给拉走了。

    因此。这是一支小规模的威慑性武装,虽然它的装备十分精良,野战速射炮、高射机枪、装甲汽车一应俱全,但却是打一个少一个,经不起残酷的消耗战,也没有可供补充的预备役兵员——在工部局的概念中,万国商团是用来吓唬人和弹压民变的,根本没想过要投入一场尸山血海的惨烈战斗。

    如果是昔年的军阀混战,那么无论是哪一派军阀入主上海,都会给“洋大人”们卖一个面子,不会随意触犯外国人的利益。但眼下来的却是信仰马克思主义邪说的赤匪……他们的作为可就难说了。

    假如赤匪真的挥师猛攻租界,虞洽卿实在是没把握这些“万国商团”究竟能支撑多久。

    事实上,出于对苏俄革命的惨烈记忆,还有对赤色分子的刻骨恐惧,就在上海市民大批涌入公共租界的时候,租界内的一些富豪大亨却同样在收拾行李,抢购船票,准备逃出上海躲避战祸。

    但是,一旦逃出上海,对于那些头面人物来说,就意味着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握。当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夕,上海被赤匪的工人纠察队控制的时候,如果虞洽卿等诸位“海上闻人”不是留在上海积极周旋,从国民革命军之中寻找可以依靠的力量,而是卷着行李仓皇出逃的话。那么,得不到江浙财团资金援助的蒋介石,恐怕未必有胆量对赤匪举起屠刀。中国现代历史的走向,也就很难说会变成什么样了。

    这回到底要不要离开上海呢?望着窗外难民们人头攒动的景象,虞洽卿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然而,还没等他最后拿定主意,租界工部局总董事安诺德派人送来的一张请柬,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看着手中这张精美的请柬,虞洽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圣诞宴会?!都什么时候了,安诺德总董还有心思办这玩意儿……”他屈指弹了弹请柬的纸面,“……也罢,我就在租界再留几日看看形势吧!”

    ※※※※※※※※※※※※※※※※※※※※※

    与此同时,身在苏州的王秋同学,也望着身边堆积如山的各色古董,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作为全中国大名鼎鼎、人杰地灵的“园林之城”,以及江南水乡的人文胜地,苏州的古董万物一向甚多,各式明清家具、名人字画、官窑瓷器、玉石刺绣……样样都有,早就让穿越者们垂涎不已。

    于是,应“共产国际纵队”的强烈要求,红十军团在控制了苏州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征购”了全城的古董店。给店主发了一大笔英镑或美元钞票,然后把店内存货一扫而空;第二件事情则是打土豪斗地主,把城里那些豪门大户一个个尽数拘来。用“革命语言”数落一通,然后给他们做一道选择题:愿意乖乖交出家里藏着的古董珍玩,就赏赐大笔钞票,不给的话就上街游斗……结果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拿钞票。

    第三件事情则是搞“以旧换新”活动,用“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塑料和铝合金家具,换走那些“低端土气没格调”的红木和黄花梨家具——这个主要是针对家里有好东西的一般人家,以此来维护红军的形象。

    几招齐下之后。一时间全城骚然,苏州各处名园尽数遭殃,什么拔步床、八仙桌、太师椅、玉石屏风、宣德炉、三足鼎、官窑宋瓷、汉朝铜镜、唐伯虎和郑板桥的字画、甚至是积年好木料打造的棺材……统统都被搜罗到了红十军团的临时指挥部。再被王秋同学通过虫洞传送回现代世界。

    ——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民国时代朝不保夕的中国人眼里,古董的价值意义实在有限。

    在刚刚看到这么多古玩的时候,王秋同学一度感到很兴奋。但随着传送回去的古董越来越多。他却不由得犯了嘀咕——之前在异世界收集的木料、金银、毛皮,还可以勉强说是输入原材料,支援国家建设。如今弄回去这么多不能吃不能穿的古董,虽然利润十分丰厚,但感觉似乎对国家对社会没啥好处……

    如此这般瞎琢磨的多了,王秋心中那点原本快要掉光的节操,也就渐渐回来了……于是,本着对国家、对政府、对社会的责任感。他抽空找了个机会,跟杨教授谈及此事。却得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

    “……搜集古董,与国无益?谁说的?”杨教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且不说弘扬民族文化的重要意义,就是纯粹从社会经济学角度来说,这也是在创造市场购买力,帮助国家避免经济危机啊!”

    “……创造市场购买力,避免经济危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王秋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你在学校里的思想政治课上应该读到过,经济危机是怎么诞生吧!”杨教授如是问道,然后没等王秋开口回到,就径自说了下去,“……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是以雇佣劳动制度为基础的。在这一制度中,资本与劳动存在着根本对立。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求剩余价值,资本主义企业一方面不断增加资本积累、提高劳动生产率,另一方面尽可能压低工人的工资。这样就形成了生产的无限扩大和普通劳动者购买力相对不足的矛盾,需求增长经常赶不上生产增长,从而导致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

    这一串拗口的专业名词,顿时让王秋听得有些头晕。于是,杨教授只好拿出了自己在大学里上课的本事,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跟王秋耐心地解释其中的道理:

    “……从资本主义出现那一天起,就存在一个根本性问题:购买力不足。如果所有的生产都放在资本主义系统里进行,必然存在一个问题——工资买不光所有商品,必须利润也加入购买,产销才能平衡。

    而这就引发了下一个问题——消费倾向递减原理。虽然说赚钱多的人花钱也多,但从比例来看,月薪500块的人必然花光收入,1000块的人最多攒一两百元,月薪一万的时候,可以每月攒几千存款。等到月入百万,虽然奢侈品消费已经不少,但占总收入的比例可能也就是两三成。至于收入更高的人,往往消费就要停滞了。在物质享受上,美国首富未必能够和国内的某个大房产商拉开明显的差距。

    这咋一看是好事,有钱人不消费,多好啊,为社会节约资源。但是从全局上看,问题就出来了。利润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工资分配在大多数人手里。工资基本都花掉了,但利润大部分没有被花出去,势必造成这样的局面:商品售价>老板的消费+工人的消费。商品不可能在这个体系内都卖出去。

    卖不出去咋办?老板的第一反应是减产避免亏损。减产不是为了少造东西,而是为了少开工资。工人没了工资自然就不买东西。结果,从全社会来看,购买力减少的比例比商品减少的比例还高。各行业的老板只能下意识地再裁员,再限产……这样一轮轮的折腾下去,整个国民经济就崩溃了——这就是经济危机。

    总之,经济危机的诞生就是这个原理。只要你一心立足于在体系内解决问题,这个问题就根本绕不开。

    当然,这个问题在工业化之前并不严重。没有工业的年月,个人生产率很低,个人消费却有下限——总不能让人饿死。所以,在农业社会里,剩余产品再多也不是大事,只要君王或贵族们稍微挥霍一下,或者打几场战争,剩余产品就消费掉了。在更多的情况下,实际上是社会财富不够用,底层百姓只能饿肚子。”(未完待续。。)

六十四、搜集古董的意义(下)

    “……总而言之,在工业革命之前的农业社会,因为生产力水平低下,制造不出太多的剩余产品,所以不太会发生经济危机。但问题是,到了19世纪初,第一次工业革命在英国和西欧率先完成,而且立刻和资本主义结合,人类的生产力水平一下子突飞猛进。从此工人就可以制造出远超过自己基本需求的财富,资本家们则发现自己开始需要不停地操心生产过剩——虽然这很蛋疼。”

    杨教授摊了摊手,“……从本质上来说,经济危机就是一种因为‘生产过剩’而造成的‘富贵病’——不是人类真的高风亮节到了不想吃得更好,穿得更漂亮,住得更舒适。而是在纯粹的资本主义市场制度之下,无法提供足够的购买力,必须想办法从外界来找到其它的购买力来作为补偿……否则就会出现传说中的资本主义悲惨世界——因为产煤太多,卖不出去,煤矿工人被迫失业,然后因为买不起煤取暖而冻死……

    这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荒诞,但是没有办法,资本主义就是这样一个整天发愁生产力过多的坑爹制度。

    早在马克思的青年时代,这一问题就已经发展到了很严重的程度——每一次经济危机爆发之后,工厂就会纷纷减产关门,机器设备的价格跌到和废铁差不多,而失业工人们则饿死的饿死,自杀的自杀,造反的造反……结果就出现了明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却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怪现状。按照传统的宗教和道德观念。这分明就是‘末世之兆’,说明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需要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大变革才行!

    1848年的欧洲大革命就是这么闹起来的。当时爆发经济危机的年份已经比正常的年份都要多,而活不下去的无产阶级则是在全欧洲揭竿而起,甚至一度占领了大部分的工业城市,几乎颠覆了整个社会秩序——很显然,从当时的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制内部,已经是无法解决经济危机这一破坏性的大问题了。

    于是,当时的马克思就觉得。既然资本主义容不下新兴的工业生产力,就该让位给新制度。现在工业化已经摆在面前了,能限制发展的只有购买力。那应该让工人组织公有制企业,多余的商品直接分掉,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总之,马克思当时觉得资本主义已经快要到头了。让无产阶级接班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苏联还要再过七十年才会诞生,而资本主义更是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崩灭……”王秋皱着眉头说,“……难道是因为资本主义国家进行了体制改革,推行了福利制度?”

    “……确实,虽然资本家自己无法解决经济危机的问题,但政府还是能够拿出对策的——政府可以在利润中收一部分税,然后转化为购买力,政府可以向富人收税转移支付给穷人。减缓经济危机的出现。政府可以立法限制最低工资,允许工会集体谈判。好减少剥削率,也就减少了一点购买力缺口。最不济,在国民经济大雪崩的时候,政府也可以站出来狂印钞票,把灭顶之灾变成水淹脖子的小问题……”

    杨教授如此答道,但却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宏观调控的措施,大部分都要到二十世纪才会被广泛应用,在十九世纪,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之所以得到缓和,主要应该归功于三个外部因素:

    第一个因素,就是技术进步。马克思在当时并没有想到,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开始,人类又开始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从蒸汽时代进入到电气时代,各项新技术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电报、电灯、电话、电动机、内燃机、汽车、石油化工、合成染料……很显然,生产技术的突飞猛进,逼迫着资本家们进行工业设备的更新换代,否则就会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之中被淘汰——而这种对设备的投资,也是一种巨大的额外购买力,可以在若干年内弥补供给与消费之间的缺口,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经济危机的发生

    第二个因素,则是新市场的开辟。具体来说,就是中国、印度、土耳其等等‘东方世界’被西方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成为了欧洲商品的倾销市场——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结果老祖宗上千年用丝绸、茶叶和瓷器赚来的白银,开始哗哗地倒流回西方,最后导致民国年间的乡村全面破产!

    第三个因素,则最直接、最荒诞,最奇妙,也跟我们如今搜集古董的情况最相似——那就是金矿!”

    说到这里,杨教授就变得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1848年,北美的圣弗朗西斯科发现露天金矿,1851年,澳大利亚的墨尔本也发现了露天金矿。这两个地方当时都是山高皇帝远的无政府状态,而且金矿埋得不算太深,不用太大投资就能直接挖到矿石,甚至不用打洞都能在河床里面淘金。于是,全世界的穷汉子们闻讯蜂拥而入,希望能一夜翻身。前者因此被中国人称为‘旧金山’,后者则是‘新金山’。

    需要注意的是,跟旧大陆不同,美洲牛仔们人人骑马打枪,澳洲历来就是囚犯流放之地,居民凶悍无比,这样的地方,不管是先占矿脉的地主还是后来的财团资本家,短时间内都没法把这些金矿变成少数人的财源,只能眼睁睁看着近百万好汉满地发财。当时许多海船到了美洲和澳洲,刚到夜里就有一大半苦哈哈的穷水手逃下船去淘金,船长一觉醒来,发现人跑了个精光,连船都开不走。于是只好自己也去淘金了。

    这种淘金潮对世界人民有什么好处?没什么好处,黄金不能吃不能穿,从整个世界的角度来说。粮食没多生产一粒,棉纱没多纺出一根,倒是少了成千上万的精壮人口去搞生产,简直是有害无益。

    但另一方面,这场淘金潮对资本主义的世界有什么好处?救命之恩!资本主义缺的就是需求,需求就是货币。在金本位时代,黄金就是购买力!当然。根据前面说的消费递减原理,这些黄金如果是集中在几个大矿主手里,那只是给富人的豪宅里增加了金砖收藏。也增加不了多少购买力。但偏偏澳洲和美洲的金矿都在蛮荒之地,分散到了无数淘金者的身上,他们拿着黄金买吃买穿,就是响当当的购买力。这就好比是上帝雇佣了这些人口。给整个资本主义世界注入硬通货。于是就购销两旺,经济危机一下子就缓解了。

    你看,黄金这东西分明不能吃不能穿,开采它们反而要消耗劳动力,居然能缓解经济危机,促进资本主义世界的市场繁荣。这说明经济危机根本不是什么物质上的问题,而是人类自己给自己找别扭。黄金救世界,反映的是资本主义的荒谬性。马克思就是看到这种荒谬性。才提出要搞公有制和共产.主义,建设一个更合理的新社会……但非常遗憾的是。一直到咱们那会儿,这个新社会似乎还是没有建成……”

    “……听上去确实是很奇妙也很荒诞……但这跟我们收集古董有什么关系?”王秋眨巴着眼睛问道。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着呢!”杨教授答道,“……你不觉得我们如今穿越时空倒腾回去的古董珍玩和明清家具,跟淘金热时代挖出来的黄金很相似吗?同样是不能吃不能穿,同样是价值高昂、广受追捧。搜集它们的同样并非几个寡头富豪,而是成百上千的穷汉子——呃,虽然绝大多数的穿越者都还没潦倒到混低保吃救济的程度,但也基本没有哪个家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富豪……”

    讲到这一点的时候,杨教授的语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低落,“……咳咳,小王同志,我想你也应该是清楚的,如今咱们中国与其说是社会主义,倒不是说是国家资本主义。虽然跟西方那些大财团在幕后掌权当家的‘民主’制度相比,我国有着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也更有利于社会公平……但不管怎么说,国家资本主义毕竟也还是资本主义,还是要靠利润活着,政府也要靠利润来收税,所以不能指望消灭购买力缺口,除了外部市场之外,就只能是依靠国家来伸手堵住缺口,用税收政策来搞转移支付。

    可问题是,这个地球没有世界政府。你从企业的利润里大量分钱,强迫提高工资,企业肯定要受影响。你多收税,多搞转移支付,别的国家不一定搞;你有劳动法,有工会,其它很多地方没有啊。人家的企业能榨出最大利润来投入下一轮竞争,你的企业就得破产,不想破产就把企业往没有劳动法的地方搬。搬来搬去,那些搞福利社会的国家就变得产业空心化了。而且,政府收税多了,如果不配上高关税的话,就是白白为他国提供购买力。关税提的太高,人家有报复,形成贸易战,购买力还是完蛋。

    因此,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的这些年里,全球经济长期萎靡,我国的外贸出口额度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但国内生产又不能随便削减,一削减就是大批的失业浪潮,很多人都会没钱买东西。那又该怎么办呢?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既然穷人没钱买东西,就要给他们钱买东西。但是又不能白给,得让他们干活,否则就是养懒人了。可具体又该怎么干活呢?如果按照资本主义的方式生产东西,只会越生产越过剩。于是。政府就必须弄一堆不按资本主义方式走的生产模式,不能追求利润,或者要把利润的回收放到长期去——具体来说,就是各式各样的基础建设工程,或者国防建设工程。

    比如说,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由政府发行国债,上马一系列大型工程项目,雇佣工人修桥修路。就是政府用将来的利润换取眼下花富人的钱的权利。工人拿到了工资,眼下就可以变成购买力。至于制造的东西是不是财富,其实并不重要。反正资本主义缺的不是财富,而是容纳财富的空间……事实上,就在1934年12月的此刻,希特勒就正把工人雇起来造大炮,造飞机,罗斯福则是在美国全境大兴土木搞基建,在山上刻总统头像——这些举动全都等于是把购买力送到了底层。让美国和德国的经济一下子有了起色。”

    “……但如果这么搞的话,基本上就等于是饮鸩止渴吧!”王秋听得顿时脸色有些难看,“……罗斯福的新政暂且不提。希特勒的‘要大炮不要黄油’政策搞到最后,可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面爆发啊!”

    “……没办法,历史证明,资本主义从未在内部找到过能够根治经济危机的方案。只有各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救急法子。若是想要釜底抽薪地真正消灭生产过剩。目前唯一已知的办法就是搞社会主义公有制,给资本主义制度送葬……当然,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按照这种搞法,期间死的人只怕会比再打一次世界大战还要多,一个弄不好,让地球直接进入‘核冬天’辐射废土副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

    杨教授耸了耸肩。“……很显然,我们的政府不可能做出这么高风险的事。暂时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想办法搞短线操作,能拖一天是一天。而这就是我们大批搜集古董的社会意义所在——国家可以用‘弘扬传统文化’之类的口号,把古董的价格炒上去,从富人们手里把钱换出来,再把钱以福利、救济和工程款的形式,输送给真正需要花钱的底层群众,制造出市场购买力,从而缓解经济危机……”

    “……明白了,虽然古董珍玩和明清家具本身,确实是不能吃不能穿。但关键在于能顶货币用,从古董交易之中赚到的钱,一部分发给了我们这些临时工,用于制造社会购买力,一部分被国家收缴上去,再次进行分配,把购买力输送到社会底层;还有一部分变成了军火和物资,用于支援民国时空的我党前辈闹革命,又给现代的军工企业提供了更多的订单,养活了更多的工人和家属……”王秋若有所思,喃喃地说。

    “……是啊,这就相当于神明赐给了我们一个金矿,不仅储量足够大,而且出现在一个任何财团都控制不了的地方,不会被某几个富人或大财团垄断。顺便还能倾销一部分过时积压的剩余商品……更妙的是,古董不是粮食、不是股票、不是企业、不是房地产,即使有一天古董市场被搞得崩盘了,通常也只是让一些投机商和收藏家血本无归而已。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他们的生活并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影响……”

    说到这里,杨教授突然意有所指瞟了王秋一眼,淡淡地提醒道,“……小王同志,你也不要以为是国家占了你的便宜——确实,没有你的跨时空传输异能,这一切贸易和交换都无从谈起。但问题是,如果只凭你自己的力量,在虫洞最多能够维持的两三年时间里,又能赚到多少钱?”

    回想起早先在上海滩开杂货铺之时,先是被黑帮混混大肆勒索,又遭上海商会老头子呵斥警告的糟糕经历,原本心情还有些纠结的王秋同学,顿时终于清醒了过来,不由得笑着挠了挠头发,“……呵呵,估计能赚到几万块大洋就是极限了,还得跟金奇娜大姐一家子分钱……只是感觉有点对不起粟裕、方志敏他们这些革命先辈,因为我们把这个时空的各种古董文物都一扫而空了……”

    “……这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没什么对不起的。”杨教授淡淡地答道,“……谁让我们的中国是世界第一的工业国,生产力严重过剩;而这边的中国却是破败不堪,生产力严重匮乏呢?

    而且,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眼中,价值也是不一样的。这些被我们带走的古董珍玩,在革命先辈的眼中,真的是没那么重要。因为对于民国时代的中国人来说, 国土完整和民族独立才是第一位的要务,其它一切事情统统都要靠边站——都已经落魄得快要亡国灭种了,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古董还有啥用啊?

    打个比方,假如我们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们,只要把全中国的古董和珍宝统统都卖掉,就能立即收复失地、驱逐列强、废除不平等条约,实现工业化和民族复兴……你看他们会怎么选择?”杨教授耸了耸肩,“……大概只有胡适这种念洋书、说洋文,生活在天堂里的家伙,才会跳出来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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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正当王秋和杨教授这两位穿越者,在私下里讨论着跨位面古董买卖的社会经济意义之时,工农红军的革命先辈们,则是依然在为了解放全中国,建设新天地而高歌猛进。

    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整个红十军团已经全部登陆上岸,开始在苏州布防和集结。一部分先头部队乘坐冲锋舟,沿着江南地区犹如蛛网般密布的内河水道,朝着上海方向展开全面冲刺,预先抢占沿途的各个交通要隘。而上万名主力部队则拖着火炮和辎重,意气风发地沿着公路高歌挺进!

    ——头戴红星的红军战士即将客串圣诞老人,给上海的帝国主义势力送上一份终生难忘的“厚礼”!(未完待续。。)

六十五、送给侵略者的圣诞礼物(一)

    “……枪是好枪,衣是新装,吃饭顿顿有油有荤腥,帽子和靴子全都顶呱呱!”

    这是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团第十九师某排排长董小山同志,在进军上海途中的第一感觉。

    从浙北进军上海的这二十多天时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畅快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即便是气候温润的江南水乡,到了公历的十二月末,浸润着水汽的微风也颇有点刺骨的凉意。但董小山排长对这点考验显然不以为意——及膝的草绿色军大衣,厚重的火车头帽子,人造革的保暖靴,将这个年轻人裹得严严实实,衣领上不知什么种类的绒毛,反复摩擦着他的脸颊和脖颈,让他感觉暖烘烘的。

    唉,亏得那些国际纵队的外国同志慷慨解囊,咱们部队如今可真是大大的阔气啦!

    新发的军服实在是很保暖,里面是好棉花,外面是一种没见过可以防水的布,非常适合在冷天穿。记得在往年里,像这样结实保暖的细布衣裳,可是大户人家才置得起的家什,更别提那么多的口袋,能装好多东西;还有脚上的这靴子,更是连乡里的地主老财都没见过,比草鞋不知暖和了多少;再有这摔不坏的钢铁水壶和饭盒,锋利的古怪匕首,黄绿相间的帆布背包、坚固光滑的钢盔、子弹都打不穿的防弹衣,用什么“塑料”做的黄色脸盆……嘿!咱们红军如今也不再是穷泥腿子啦!就是走再多的路也感觉浑身有劲!

    除了身上这套“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行头之外,每天吃的饭食更是让董小山同志高兴得好像在做梦。

    过去在江西苏区的时候。大家吃饭都很困难,虽然苏维埃政府总是优先保证军队供应,但大部分红军战士还是只能一天吃两顿饭。一人一碗夹杂着谷壳米糠的糙米饭——这还是条件好的时候,若是条件不好,就只能凑合着吃南瓜、山芋、番薯和杂豆了,以至于让一些大城市里来的知识分子吃得整天胃里泛酸水。

    而且在吃饭的时候,红军战士经常没有菜可以下饭,肉和油水更是奢望,有时候甚至连盐巴都吃不上——由于白匪军的封锁。工农红军位于内陆深山的根据地向来缺少食盐,食盐已经差不多成了红军的通用货币之一……导致很多战士普遍营养不良,体格差、身子弱、劲道不够。不管怎么锻炼都很难强壮起来。

    幸好,战场对面的大部分国民党军队,由于长官们喝兵血喝得太凶,以至于基层士兵往往吃的比红军还差。体格也多半比红军更弱。真正打起来反倒是红军更占便宜……似乎也算是互相比烂了?

    但是,像这样的苦日子,在这个月里就彻底结束啦!

    记得在昌化县城跟国际纵队会师的第一天,同志们还没有看够那些铁甲车和大铁人的西洋镜,就被国际纵队同志们招待的丰盛饭食给震住了——每个人都是满满的一大勺土豆烧牛肉,香喷喷的白米饭尽情吃到管饱,还有紫菜汤和炖萝卜用于配饭,菜里的油花也是前所未有的厚重……如此上档次的美食。在董小山的记忆里,就连家乡生活最阔绰的大地主。恐怕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

    于是,同志们兴高采烈地把这一顿差不多是前所未有的丰盛伙食一口气干了个精光,然后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深感心满意足。还有几位肠胃不太好的同志,因为之前长年累月不吃油腻和荤腥,如今却又一顿吃得太多,以至于一趟又一趟地上茅房跑肚拉稀,被人嘲笑成是一辈子吃不得油荤的穷鬼命。

    董小山原以为能够像这样打一顿牙祭,就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谁知在吃过饭后,国际纵队的同志还给战士们每人分发了一块约摸一根手指长的长方形黑块,包装在一种很奇怪的油纸里,听上过小学的连长说,说这在国外叫作巧克力,给大家在休息时当零食吃,可以补充体力——在分发巧克力时,董小山他们的排几乎都快要炸窝了,大家非常稀罕地打量手里的洋吃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了很久才舍得吃掉……

    这是董小山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巧克力这样的西洋吃食——他从没尝过这样难以形容的美妙味道,实际上由于小时候家境贫困的缘故,他连糖都没怎么吃过……所以,在那一刻,董小山从内心深处无比庄严地发誓,等到推翻了国民党反对派,打跑了日本鬼子之后,他一定要每天吃一块巧克力!

    然后,在当天开晚饭的时候,董小山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又分到了一块巧克力……

    总而言之,自从“昌化会师”以来,红十军团的红军将士们,就过上了往日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顿顿都是香喷喷的白米饭,油汪汪的配菜里永远有荤腥,饭后还有糖果供应,每人每个礼拜都发一两包香烟,时不时还会散发各式各样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比如董小山就尝过黄桃罐头、菠萝罐头、椰果罐头、糖水桔子罐头、水果甜玉米罐头、车厘子罐头……其中一些水果的种类,连那些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城市兵都说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儿。唉,这闹革命都闹成天天过节了!

    真希望这样的好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若是能够天天像这样吃饱穿暖,明天就是被白匪军打死也值了!

    ——而穿越者们也是庆幸不已:上海各大超市里积压的过期和临近过期食品,总算是有了个好去处……

    除了天天好吃好穿还有香烟抽之外,红军战士们手里的枪也换成了崭新的“花机关”,人手一支。比水连珠更轻,打起来不用拉拴,一扣就是一下。听连长说叫什么“56半”,带劲着呢!比白匪军的老套筒和汉阳造不知强上了多少倍!在董小山排长本人和几个老战士手里,其实还有更棒的新玩艺,叫做什么“qlt89式50mm榴弹发射器”,被领导同志们宝贝得紧,只给老兵使,新兵蛋子们碰都不让碰。

    ——不过。这玩意儿的名字虽然又臭又长,但威力确实厉害,看着只是一根根圆棒状的东西。跟乡下用竹筒做的大号茶叶罐差不多大小,可是一炮就能打出去一里多路!(极限射程800米)而且还是无声无焰无光的“三无”产品,敌人就是挨了它的炸,可能都不知道咋回事!

    在二十一世纪。这东西因为不适合在硬化地面使用。而被解放军逐渐淘汰。但在民国年代,你就是想要找一片全是硬化地面的战场都难——就连上海和北平的市区里,都还有好些砂石路和夯土路呢!

    总之,董小山排长非常喜欢这玩意儿,觉得它论威力几乎能顶得上一门炮!

    “……哼哼!咱董小山如今也算是老革命了——鸟枪换炮啦……”

    董小山排长背着榴弹弹射器,挎着56半自动步枪,腰里别着手枪和战术匕首,心中颇有点飘飘然。

    公历十二月冬天的江南水乡。虽然还没有下雪,多少也有些阴冷的寒意。但对于出生在终年云雾缭绕的赣南深山之中。苦苦打熬了这么多年的董小山同志来说,这点潮气实在是不算什么。

    而且,作为民国时代全中国最为先进发达的地方,上海郊外人烟稠密的乡村景色,也跟董小山看惯了的赣南、闽西荒凉群山截然不同——地面平坦得就像一张大饼,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看不到一座山头;村镇房屋多得不可思议,后面一个村子还没消失在视野里,迎面又是一片黑压压的房檐;这地方的河流也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平均走上一两里路就得过一座桥,不愧为江南水乡,走几步路就要过桥。

    此外,跟依然停留在中世纪的赣南山区不同,上海近郊的公路和铁路纵横交错,路边到处都有电线杆子,贴着画有“露大腿的不正经女人(旗袍女郎)”的彩色香烟广告画报,路面不是铺了柏油就是铺了洋灰(水泥),最差也是铺着砂石的平整公路,在某些小村镇里都能看到很洋气的黄包车和自行车……

    ——大上海的花花世界,果然比咱们江西苏区的乡下地方要有意思得多啊!

    从苏州到上海的旅途,对于工农红军来说,差不多就是一场耀武扬威的武装大游行。除了在昆山县城跟上海的保安团和警察打了一仗之外,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连昆山县城里那一战,也是打得跟玩儿似的:两军在街头骤然相遇,红军这边军号一吹,红旗一打,几发rpg轰过去,然后用手里那新式“花机关”一突突,对面的人顿时不是鬼哭狼嚎逃之夭夭,就是逃跑不及摇白旗投降……不到半个小时就完事了。

    沿途所经之地,那些苏州和上海的乡下人,都用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打量着这支红旗飘扬的“高端洋气上档次”队伍,似乎不敢相信他们就是自己以往印象中“土得掉渣”的泥腿子红军……嘿嘿,听说上海人都很鄙视外地人,觉得他们土气。如今有了这么多好玩意儿,我们红军就是进上海也不嫌寒碜啦!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是民族的武装……”

    不远处传来的欢快歌声,将董小山排长从浮想联翩之中拉回了现实。

    循声望去,一位身着墨绿色风衣,头戴黑色绒线帽的娇小少女,正站在一辆军用吉普车的顶部舱口,用扩音器给行军中的士兵们唱歌打气,如同一只欢快的云雀,走到哪里就把激情和兴奋带到哪里。

    “……共产国际纵队的女记者啊……”

    注意到少女手中的“摄像机”,董小山不由得低声嘀咕道——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东西跟照相机有啥不同,甚至说不清楚记者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据连长说,记者就是文化人,能把我们打仗的事情写成书。写上报纸,甚至拍成电影,然后放出去给全国人民看,让大家伙都知道我们红军的厉害!

    回想起前些日子,政委组织大家集体观看的战争电影:什么《甲午战争》啦,《红男爵》啦,《西线无战事》啦。《无畏上将高尔察克》啦,《凡尔登绞肉机》啦,《日德兰大海战》啦……既让大家看了那种炮火连天、硝烟蔽日、飞机多得像蚊子的惨烈场面。也让董小山隐约明白了洋人的战争到底是怎么打的……不得不承认,这西洋人果然是船坚炮利,一艘艘铁甲舰多得跟下饺子似的。就算是在陆战上,中国人也已经远远地落在了他们后头。咱们国内混战的那种打法。放到洋人的地界上,估计就跟闹着玩儿差不多。

    唉,洋人那边相互厮杀,一个钟头就能打出十万发炮弹,一场战役就能削平几个山头。而咱们中国人呢?就算把整个中央苏区的各种炮弹库存统统加起来,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万发吧……

    董小山同志就这么左一褡右一褡的胡思乱想着,直到发现少女手中摄像机似乎正在朝向自己,董小山才顿时感到心头一震。赶紧挺胸叠肚,作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如果让记者同志拍摄下了自己在行军途中歪歪倒倒的邋遢样子。然后再放给全军同志们观看,那他董小山可就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啦!

    “……嗯,眼下可得好好地打起精神来,不能丢了咱们伟大红军的脸!”

    董小山一边如此对自己嘀咕着说道,一边以迎接领导检阅的姿势,昂首挺胸地看着那辆喷涂了《走进科学》字样的军用吉普车从身边擦肩而过……由于精神过于紧张的缘故,他不小心没听见连长的反复呼唤。

    于是,他很不幸地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来就看到了连长双眼圆瞪的愤怒脸庞。

    “……董小山!我都叫了你几声了!把你们排的人都喊来,赶快上卡车!师长让我们组织一支先遣队,今天就要赶到安亭镇!”连长指着停在身旁的大卡车,高声吼道,“……马上,立刻,现在就给我动起来!”

    “……啊,这个……连长,眼下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啊!难道要同志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董小山仰起脖子看了看日头,有些不太甘愿地说道。在他的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炊事员们生火烧起的炊烟,甚至能够隐约闻到饭菜的香气,而他和战士们的肚皮也早就都在打鼓了……

    “……放心,饿不着你们!”连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手丢给他一个绿色的纸盒子,“……今天给你们尝一样新玩意儿,能够自己烧热的雪菜肉丝炒面!快把这个拿好了,到车上边走边吃!”

    片刻后,正当董小山和他的部下们坐在颠簸的卡车后厢里,笨手笨脚而又满眼好奇地往发热药片内灌水,让单兵自热口粮变得烫手之际,几架无人侦察机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直扑东方的上海市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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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苏州到上海之间,隔着大约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对于目前主要还依靠两条腿行军的红十军团战士来说,除非他们能够拿出“飞夺泸定桥”的劲头,否则是决计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打到上海的。

    当然,这并不妨碍穿越者们在平安夜里给敌人送去若干很有意思的“小礼物”……

    不过,为了尽量加快红军的前进速度,穿越者们还是拿出了几十辆卡车,由持有驾照的人客串卡车司机,运载一部分红军战士先行一步,以便于尽快抢占沿途的重要交通点。

    而“共产国际纵队”那些看着很能唬人的坦克和高达,则不得不暂时收起来,因为沿途道路条件太差——上海位于江南水网地区,长江三角洲的尽头,原本是一片从长江口淤积出来的滩涂,各种沟渠河道当真是密密麻麻,走几步路就得过桥……而民国时代的绝大多数桥梁,显然都无法承载坦克的重量……

    所以,跟随前锋部队一同挺进的俄国狼女索尼娅政委,不得不换了一辆相对轻便的轮式步兵战车,然后在经过紧急改造的车厢内,跟不久前刚成为狼人的寻淮洲师长,秘密讨论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

    “……首先需要说明一个坏消息,由于苏州火车站遭到毁灭性破坏,无法利用铁路运动部队,按照目前的推进速度来看,我军恐怕不可能在今夜抵达上海市区;然后是一则好消息,根据无人机的侦察结果,粟裕将军率领的冲锋舟突击队,已经沿着吴淞江(黄浦江的支流,发源于太湖)水道,登陆抢占了安亭镇。”

    对着寻淮洲将军,她伸手在地图上用力敲了一下,毛茸茸的狼耳朵兴奋地竖立了起来,“……因此,我们准备在这里举办一场最绚丽的烟火大会,给日本海军陆战队送去一份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的圣诞礼物……”(未完待续。。)

六十六、送给侵略者的圣诞礼物(二)

    在诸位从赣南闽西山沟沟中走出来的红军战士们眼里,村舍相望、人烟稠密的上海郊区,已经称得上是繁华富庶之地。但在诸位穿越者看来,依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破败、衰颓和凋敝。

    “……从这里一眼看过去,似乎比传说中的印度贫民窟还要糟糕……”马彤学姐嘀咕说。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席卷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大萧条,同样也没有放过苦难深重的旧中国……相反,随着欧美列强的经济恶化,国门失守的中华大地进一步成了转嫁危机的牺牲品,在经济上受到沉重打击。

    首先是外国的工业品和农产品大量涌入中国市场,导致贸易逆差大幅上升,在1932年达到8.6亿元,为近代历史之冠。其次是由于没有农业保护政策,中国农民在外国粮食竞争之下大批破产,全国超过半数农户严重负债,阶级矛盾极度激化,工农红军的力量因此在农村得到了迅速扩张。第三是让中国民族工业遭到了极为致命的打击——经济危机发生后,西方列强为转嫁经济危机,一方面援引不平等条约向中国输入资本,纷纷在华设厂,企图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加紧向中国市场倾销商品。另一方面,各国奉行“各自求生”,“以邻为壑”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让中国的民族工业企业出口困难。

    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原本就处于幼稚期的民族工业,根本无法与成熟的外资企业相抗衡。很多民族企业陷入窘境,奄奄一息……为了提升与外国资本的竞争能力。民族资产阶级通过兼并、联营等活动,不断集中和扩展产业资本。积蓄民族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力量。但问题是,民族资本主义的挣扎最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敌不过帝国主义列强和国民党“四大家族”买办势力的内外夹攻……

    更可怕的是,就在农村破产、城市失业的同时,一场又一场的水旱灾害还在不断袭击着苏北、中原和湖广的乡村地区,各地的水利设施又因为战乱动荡而长期失修,从而进一步增加了灾难的破坏力。

    在上海郊野的乡村,到处可见那些外地涌入上海的逃荒难民,他们或许是被上海滩十里洋场灯红酒绿、遍地黄金的繁华传言所引诱。想要在这大上海谋一碗饭吃,却不知上海也不是什么乐土——到1934年底,仅上海一地就已有至少上千家企业倒闭,失业人数更是达到了六十万之多……于是,沿着通往上海的几条主要公路和铁路,随处可见逃荒难民的简陋窝棚。由于找不到工作和落脚地,他们只好流落在附近的村头巷尾、郊野田埂、轨道沟穴之旁,人人骨瘦如柴,啼饥号寒。嗷嗷待哺。到处哭声震天,饿殍载道,窝棚内外蚊蝇成群,便溺满地。一幅惨绝人寰的情景,简直是使人目不忍睹。

    而附近那些上海郊区的本地人,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麻木表情——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隔两年都要闹一拨流民,早已耗尽了他们有限的怜悯之心……更何况。他们的境况也没比难民们好上多少,同样有好些人已经负债累累。即将失地沦为赤贫,甚至一辈子也穿不到一件新衣服,吃不到一餐肉……

    ——生在这样一个无限悲哀的年代,凡是心中有着国家和民族的人,恐怕都难免会感到愤懑悲凉。而一般的普通人看着这个社会的前途未来,似乎更是只觉得黑暗茫茫、难见曙光。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水深火热的极度苦难,把活不下去的人民都驱赶到了革命的红旗之下,从而为革命事业提供了用之不竭的燃料,让革命的火种无论如何镇压也无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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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4日黄昏时分,上海西郊安亭镇外,吴淞江畔

    浊浪翻腾的江堤旁边,一座破旧土地庙的土墙缝隙里,透出了些许烟雾和光亮——在这间虫蛀鼠咬、梁倒门塌,只剩三面墙的破烂“屋子”里,几个孩子围在一堆火的四面,火堆里的树枝、稻草燃烧着,冒出一团团呛人的烟火。这些孩子的衣裳全都又脏又破,上面满是厚厚的泥污,还有人索性披着麻袋片。

    虽说此时正值寒冬,他们大多数依然赤着脚,脚趾间早就被泥污填满了,甚至那些泥污都变成了黑—块块的糊在他们的脚上,只有在一个女孩子的脚上,才用破绳子系了块破布,勉强看起来算是鞋了。

    ——这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就像《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一样。

    唯一的不同在于,三毛好歹还能混进上海滩的十里洋场,而他们却在郊外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没办法,如今这年头,全中国到处都是战火纷飞、天灾**,大江南北不知有多少失去了父母的流浪儿——也许,他们是在随着家人一起逃荒要饭的时候,不幸跟父母中途失散;也许,他们的父母早已被土匪和兵痞杀死,侥幸逃生的孩子不得不独自流浪;也许,他们的父母因为种种缘故,比如说一袋救命的粮食,不得不卖掉了自己的孩子……反正,对于这些尝尽世间艰辛悲苦的流浪儿童来说,他们的短暂人生之中已经遭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难,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成年的流民。

    眼下这座荒废无人的破庙里,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之所以会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自保——昔日那些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流浪经历,早已用最残酷的形式告诉他们,若是被那些黑心肠烂肚皮的积年老乞丐骗去同住,就将会发生什么:也许在老乞丐饿极了的时候,他们会变成破瓦罐里的一锅肉汤;也许在老乞丐们需要“道具”的时候。他们会被打断胳膊、挖掉眼睛,扮成老乞丐的儿孙。拖到街头骗人施舍银钱;如果是年幼的女童和俊俏的小男孩,或许还会先给一帮人轮流糟蹋了。然后再卖到妓院里!

    因此,这些孩子们堪称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的流浪生涯,使得看尽了世间丑恶的他们不会去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一样同病相怜的小乞丐。此时,这些孩子的绝境让火光照得一览无遗,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腹中的饥饿使得他们很难睡着,他们只是一群没有未来的孩子,命中注定不知所终……眼下又是一个万物肃杀的寒冬悄然降临,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在某个饥寒交迫的夜晚里。无声无息地饿死冻死……

    迎着呼啸的冷风,坐在缺乏热度的火堆边,仰望着西边徐徐落下的嫣红夕阳,张小喜一边抱着胳膊哆哆嗦嗦,一边拾掇着大家搜集来的一点“食物”,准备烧汤——跟其他的流浪儿童一样,张小喜也是一身破破烂烂,个子又廋又小,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满是积垢和灰土的面庞,几乎很难看得出来是男是女。

    对于大多数的流浪儿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这个季节的田野里几乎搜集不到野菜,所以今天他们五个人的晚餐只有几只剥了皮的老鼠。外加刚刚讨到的半个杂粮饼……她小心翼翼地把半个饼子撕成五份,丢到五个破瓦罐里,再往每个破瓦罐里丢进一只剥了皮的老鼠。灌进清水架到火上烧煮。看着同伴们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模样,默默地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张小喜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酸。

    ——天气越来越冷,吃的越来越少。前天夜里已经冻死了一个同伴,剩下的人还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但是,除了像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熬下去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江西那个无情无义的家是回不去了——今年才十二岁的张小喜姑娘,是被亲爹卖到了妓院,再从上海妓院里逃出来的。想要进城里找个活计做,也没有门路,更找不到人作保,还担心被老鸨绑回去,而且如今世道不好,厂子里都不招工……

    唉,肚子饿得好难受,可真的是没什么能吃的了……咱就是注定要死,也想要当个饱死鬼啊!

    正当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满脑子的忧虑和愁绪之际,却惊讶地看到远处的道路尽头,腾起了一团团飞扬的尘土……不多会儿,一辆又一辆装满了士兵的卡车,在两辆步兵战车的引导之下,隆隆呼啸着奔向吴淞江畔的这座小破庙,车头上那一面面金黄色镰刀锤子图案的小红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没等看傻了的张小喜姑娘反应过来,这支从未见过的庞大车队,就在荒草丛生的庙门前相继停下,然后一队队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或军大衣的士兵相继跳下卡车,举着各式长枪短枪,警惕地冲进了庙里。

    他们不仅在第一时间控制了土地庙,还同时派人占领了破庙附近的所有制高点。甚至分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两门无后坐力炮上了江堤,监视河道,另外一些人则把一箱箱的炮弹卸了下来,剩下的士兵则或坐或蹲在地上,自顾自地仔细检查着手中的武器弹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戴着圆圆眼镜的“斯文人”,在给士兵做战前动员,“……同志们,我们现在已经踏进了上海的地界!希望大家继续发扬我军的优良传统,切实执行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政策,让上海的人民群众见识一下什么叫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这就是……传说中帮穷人打天下的泥腿子赤匪?怎么居然会如此洋气?!张小喜不可置信地想道。

    又过了一会儿,张小喜姑娘更加惊讶地看到一名金发碧眼的洋婆子,同样穿着一身帅气的军装,在一帮士兵的前呼后拥之下,缓缓地迈出步兵战车,朝着张小喜等人藏身的破土地庙走来。

    “……报告政委同志,目标地点已经找到!”一位红军参谋跑了过来,对索尼娅敬了个军礼。毕恭毕敬地进行汇报,“……从碑文上看。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他指了指一块几乎被淹没在荒草丛中的石碑说。

    狼女政委索尼娅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关于石碑的照片——这是在二十一世纪上海安亭镇的同一个地点拍摄的——跟民国时空的石碑实物对比了一下。然后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伸手拿出无线电对讲机。

    “……喂喂!王秋同志,预定发射场已经找到,请尽快带着虫洞赶过来释放今晚的‘圣诞烟花’……”

    “……嘶嘶——明白,已收到。现在就准备乘坐直升机出发,请地面人员提前做好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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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因为一路颠簸而有些腿软的董小山排长,则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破庙内的几个流浪儿——蜡黄的脸色、瘦弱的身体,脏乱的头发。全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像自己成为红军之前一样。

    借着夕阳的光亮,他凑到最外头一个面带警惕之色的小家伙身边,脸上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不要怕,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对了,小家伙,你刚才坐着发呆,在想什么呐?”

    张小喜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似乎很和气的大兵——几年流浪让她学会的最深刻教训,恐怕就是永远不要轻信他人了——同时嘴里没好气的应付说,“……肚里没东西。想吃的呢!”

    这一口耳熟的江西方言,让身在异乡的董小山排长顿时生出一阵亲切之感,随手从怀里摸出半包吃剩下的饼干,带着善意的微笑递了过去。“……那就吃这个吧!放心,饼干里面没下药!”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饼干,张小喜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做梦。她抬起头,瞧着眼前这个当兵的。那双眼睛中满是怀疑之色,但还是手脚麻利地抢过饼干。分给另外几个小伙伴,然后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小老鼠似的,啃几口就朝自己警惕地望几眼,董小山不由得笑了,“……别担心,没人跟你抢吃食!对了,你们几个,想不想以后天天吃饱饭啊?”

    心眼儿较多的张小喜还没来得及搭话,另外几个正在狂吃饼干的流浪儿就眼睛一亮:“……想啊!”

    于是,看着他们这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董小山排长就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挎着的枪,又指了指庙门外刚刚插上的红旗,“……好嘞!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干革命吧!天天都吃饱饭!怎么样?”

    ——片刻之后,董小山那个不满编的排里就多了四个小红军,而团里的医疗队则多了一名小护士。

    但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马彤同志却是一脸惊诧看着红军战士用饼干“诱拐”小正太和小萝莉,“……我说,寻淮洲将军,你们红军就是这么招兵的?不是应该每个村子里出几个人,披红挂彩去当红军吗?”

    “……呵呵,你说的那是在后方的苏区根据地吧!”寻淮洲师长哭笑不得地答道,“……眼下是在没有建立政权的白区,谁会去弄那个道道!给你管饱饭还能有俩个零钱花,这就是如今当兵最好的待遇了!”

    ——在很多时候,那些老同志们投身革命的理由,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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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天擦黑的时候,两架开着雪亮大灯的直升机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降落在了安亭镇的这座破庙外。

    又过了一会儿,一排排粗大黑硬的巡航导弹,泛着骇人的金属光泽,悄然耸立在了幽深的夜幕之中。每一枚巡航导弹的发射导轨末端,都遥遥指向东方的那座巨大不夜城——魔都上海!

    而在一辆灯火通明的地面指挥车之中,则不断传出一阵阵令人感到心情紧张的电子音。

    “……地形匹配制导数据开始输入,正在加载中,预定沿吴淞江和黄浦江向上海市区运动……”

    “……地面小分队已经携带激光指示器和远程加密电台潜入市区,随时可以执行精确引导任务……”

    “……滴——导弹发射准备工作已完成,请开始设定倒计时……”

    “……很好,让潜入市区里的那几只吸血鬼,务必帮咱们把点给踩准了,任何一个日军据点和每一艘日本军舰都不要放过!”王秋心情愉悦地用彩色油性笔在导弹外壳写上“merry_christmas(圣诞快乐)”的字样,同时吩咐说,“……然后给窃据上海的日本鬼子,送去一份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圣诞礼物!”

    而在同一时刻的上海滩,无论是正在欢庆圣诞节的欧美侨民,还是一心趁火打劫、踌躇满志的日本军人,又或者是那些自诩为看惯了世间风云变幻的“沪上闻人”们,都对他们即将降临的命运恍然不觉……(未完待续。。)

六十七、送给侵略者的圣诞礼物(三)

    让人很难想象的是,在有“十里洋场”之称的大上海,一旦缺少了霓虹灯闪烁、交谊舞蹁跹、爵士乐鼓荡,以及空气中弥散着各种暧昧香味的一家家舞厅,是否会一瞬间就失却春风荡漾的亮色?

    非常遗憾的是,在1934年12月24日,圣诞节前的平安夜,这个理应最为浪漫旖旎的夜晚,整个上海滩的上流社会都沉浸于红军逼近的恐惧之中,哪怕是最最乐天的浪荡败家子,也没有了倚红偎翠、猎艳寻芳的兴致。而被誉为“玫瑰色之梦”,风靡了整整一代人的百乐门舞厅,也在一片慌乱之中宣告关门停业。

    ——旧上海都市风情中的浪漫奢靡,仿佛霎时间就被革命和斗争的铁血风暴给驱散一空……

    然而,就在这一派人心惶惶的气氛之中,却也有人因此而感到喜气洋洋,一副天降大礼包的欢快模样。

    上海虹口日租界,四川北路2121号,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幽暗的夜幕之中,这座钢筋混凝土的坚固堡垒,犹如一头择人欲噬的猛兽,虎视着周遭的繁华景象。

    ——作为侵略中国的最重要桥头堡之一,上海对于军国主义时代的日本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清末甲午战争结束开始,日军就在这里长期驻扎派遣舰队,并经常以水兵上陆行动,曾经镇压过著名的五卅运动。1927年,日本海军派遣三个大队的陆战队登陆上海,先是阻止北伐军进入日租界。又出兵山东,参加了1928年5月日军在济南对北伐军的进攻。

    在北伐战争烽火渐息之际。日军却没有将这支部队调回本土,而是于1928年6月择其精锐常驻上海。正式编成“上海陆战队”,接受“支那派遣舰队”的指挥,并且装备着包括英制维克斯轮式装甲车在内的重型武器,被认为颇具战斗力。到了1932年的时候,也是这支部队一手挑起了“一二八”事变。

    1932年10月,在一二八事变平息之后,日本海军发布《海军特别陆战队令》,将上海驻军升格为“上海特别陆战队”,将其扩充为拥有六个大队(含一个炮兵大队)和若干直属、分遣部队的独立作战单位。同时又重建了四川北路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用防炮钢板进行加固,使之成为一座非常坚固的作战堡垒。

    除此之外,在公共租界东区与越界筑路的虹口,从汇山码头往东,直到虬江码头的沿江地带,日本军方都建有碉堡式的房屋。在杨树浦、江湾等地,日本人的学校、工厂中到处设有堡垒化的军事据点,在坚固的水泥屋顶上,随时可以架设大炮与机关枪。而这些军械在平时就藏于地下室内。

    因此。跟惊慌失措的国民党上海市长吴铁城不同,虹口的日本“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少将和第三舰队(支那派遣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此时却是举着酒杯,一脸的胸有成竹、踌躇满志。

    ——跟“土头土脑”的日本陆军不同。师从英美、推崇欧式风尚的日本海军,也很自然地从英国老师那里学来了过圣诞节的习俗。虽然在今天早上被支那赤匪的“反日宣言”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由于圣诞晚宴的准备均已完成。招待租界要人的请柬早已发出,连烤鸡、蛋糕和圣诞树都摆设好了。而支那赤匪就是成了飞毛腿。估计也没办法只用一天时间就从苏州跑到上海……所以,就在对整个日租界紧急发布总动员令。征召租界武装侨民入伍的同时,四川北路2121号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圣诞晚宴依然照常举行。

    璀璨的灯光下,军乐队演奏着曲调欢快的欧美流行音乐,一众日本海军将校穿着雪白的军礼服,风度翩翩地觥筹交错,铺着桌布的长条餐桌上,各式洋酒和中式、日式、西式的美味佳肴琳琅满目,但应邀前来的虹口租界日本侨民代表,都对这些美食和美酒兴趣缺缺,只是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几位长官的演讲。

    “……诸君,此次支那南京政府军懈怠无能,纵容支那赤匪流窜上海,迫使英美两国放松了对我国上海驻军的钳制,实在是我国在南支那开疆拓土、弘扬皇威的天赐良机!”

    前不久刚刚率领第三舰队从台湾赶来的长谷川清中将,手持一杯白兰地,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无敌之大日本皇军不但要力挫敌人的一切进攻,击溃赤匪,守住虹口,切实保证三万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要趁机席卷淞沪,向南京支那当局问罪!将皇国的精神发扬光大……”

    跟支那派遣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的满嘴大话和空话不同,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少将的讲话就要务实得多。为了打消虹口租界日侨心中的疑虑,坚定他们支持海军陆战队“弘扬皇威”的决心,大川内传七在宴会上摆出沙盘,粗略地介绍了一下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布防和作战计划。

    ——此时的上海特别陆战队,按照编制共有约两千八百名士兵,在紧急征召租界的武装侨民“义勇队”(其实是退役士兵和黑龙会浪人)之后,可以扩充到四千人左右。这支部队目前全部集中在虹口和杨树浦,背靠黄浦江上停泊的第三舰队,前方直指上海市区华界闸北和江湾地区。

    按照大川内传七少将的布防计划,海军陆战队的防御阵地以汇山码头为起点,沿吴淞路、北四川路、江湾路,以迄虹口公园及其附近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形成一条“长蛇”;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为首、汇山码头为尾。而位于军工路的公大纱厂,则为其外线的主要军事支撑点。陆战队司令部大楼和汇山码头是两个核心阵地。因为前者为其部队指挥中心之所在,后者为其陆上部队与江上舰队连接的主要通道。

    当然。为了保卫整个虹口日租界的安全,日军除在上述阵地加强工事外。还准备征召武装侨民入伍之后,出动部分兵力扩大外围阵地,在虹口公园、公大纱厂、日本海军操场、海军俱乐部、精版印刷厂、泰康面粉厂等地构筑临时据点和街垒。同时派出一支五百人的特遣队进驻闸北火车站,获取赤匪逼近的第一手情报,伺机而动。如果赤匪只是虚晃一枪,那么就可以趁势把整个闸北华界一口气吞下。

    事实上,对于这么“保守”的作战计划,相当一部分少壮派军官是很不满意的,他们认为以支那军队之懦弱低劣。大日本皇军之所向无敌,眼下既然有了动武的机会,就应该像当年挑起“九一八事变”的石原莞尔一样,挥师一口气打到苏州甚至是南京,趁乱啃下中国最富饶的长江三角洲才对……

    亏得在上一次“一二八”事变之中,上海的海军陆战队被十九路军打得很是灰头土脸,气焰不如关东军那么嚣张;而此次来袭的赤匪第十军团,又据说有苏联铁甲车和奇怪铁人助阵,还装备了飞机……当然。对于这样不符合逻辑的蠢话,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军官们自然是嗤之以鼻,认为是国民党军队在胡说八道。但日本海军毕竟不如陆军那么妄自尊大,勉强还拎得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总之。鉴于敌情几乎完全不明,而己方兵力又捉襟见肘,国内也还没有传来一个明确的态度。长谷川清中将和大川内传七少将最后还是排除了那些少壮派青年军官的干扰,采取了相对保守的作战方略:进则席卷闸北、吴淞口等地。甚至派遣舰队深入长江,震慑南京。以“防御赤化”为借口,进一步扩大日本在沪的势力范围;退则背靠黄浦江,依托舰队火力严防死守,至少可以保证虹口日租界安全无虞。

    因此,在大川内传七少将讲解了他的稳健派作战计划之后,日租界的头面人物也都放下了心来,觉得保卫他们的海军陆战队至少不会因为“暴走”而阴沟翻船……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12月24日夜里,上述的这些防御计划差不多还是一纸空文——没办法,一切军事行动都是需要时间进行准备的。由于事先猝不及防,日租界当局直到今天上午才发布了紧急征召令,很多退役的“义勇队”都还没来得及赶到军营报道。而各处预设阵地和军事据点里,眼下也是空空荡荡,弹药、机枪和速射炮都没来得及搬运过去。

    甚至连预定进驻闸北火车站的那些士兵,这个平安夜也还滞留在公大纱厂、汇山码头等地的常设营地里,尚未开拔出动——按照军官们的说法,既然饭菜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怎么样也得让士兵吃过了这顿圣诞大餐再出发……反正以支那人的低劣和懦弱,早一天晚一天应该没多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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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在整个上海滩本来应该最具有圣诞气息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此时却是一片哀鸿遍野的萧瑟景象。在戒严令之下,商店、舞厅和俱乐部大多提前歇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也在这个夜晚熄灭了。

    还有数万被赶出家门的战争难民,顶着刺骨的寒风,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在公共租界的街头艰难跋涉,再加上那些趁火打劫的小偷和混混……随着夜幕降临,天空中竟然徐徐飘落了一阵小雪,让这些躲在屋檐下的可怜人冻得浑身哆嗦,更是给这个本应万家团聚的西方节日,抹上了一缕荒诞和凄惨的色彩。

    不过,在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事安诺德先生的豪华宅邸里,一切寒冷和饥饿似乎都被隔离在了墙外。

    与布置得以实用为主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不同,安诺德先生的宅邸里处处体现出这位主人的财富、教养和学识——来来往往、多得认不出来的仆人们,餐厅里一天一换、纤尘不染的雪白桌布、银光闪闪的漂亮银器,花纹富丽堂皇的沙发。精雕细琢的厚重木门,镶嵌金线的地板和天花板。金箔花样装饰的家具,鎏金的镜框。四壁镶木、光线暗淡的桌球室,墙壁上的大幅油画,错落有致的亮晶晶的黄铜烛台,刺绣着绚丽花卉图案的巨幅窗帘,再加上足有四米多高的圣诞树,以及装饰在树上的各种彩灯、彩带……就连地上铺的毛绒地毯,看上去也都是从印度或者波斯进口的原装高档货。

    总之,整个大厅处处金光闪闪,被暖气熏陶得温暖如春。被水晶吊灯映照得越发纸醉金迷。无数衣着闪耀、风度翩翩的男男女女,在这里翩翩起舞、谈天说地,他们身上五光十色的珠宝反射出点点华光。铺着洁白桌布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美味食物:英式烤培根,金枪鱼沙拉,鱼子酱,法式小羊排,巧克力蛋糕,奶油扇贝,提拉米苏……香料的馨馥气息和美食的诱人气息互相交汇。熏熏然令人几乎沉醉不醒。

    然而,就在这一派奢靡浮华的享乐氛围之中,虞洽卿,这位大名鼎鼎的上海滩大亨。蒋委员长在上海金融界的重要支持者,却显得闷闷不乐,只是手持一杯香槟酒。板着脸孔踱来踱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尽管有位英国朋友在一个劲儿地劝他下场跳一支交谊舞。

    “……看啊。印度手鼓的节拍,爵士乐队的音乐。曳步而舞,身体摇摆——这才是欢乐,才是生活!”

    那位多喝了几杯威士忌的英国朋友,一边比划着夸张的手势,一边乐颠颠地对虞洽卿说道,同时还不忘跟几步外某位气色鲜妍的金发美少女眉来眼去,“……相信我,朋友,无论你心中有着多少烦恼,只要找一位漂亮的女士跳上几支舞,心情就会变得舒服很多。”

    “……抱歉,鄙人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致!”虞洽卿苦笑道,“……赤色分子都快要打到上海了,鄙人哪里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南昌的蒋委员长又在异想天开,把我这个‘赤脚财神’当成无所不能的如来佛……”

    ——由于红十军团切断了南京和上海之间的电报线,因此虞洽卿只得用私藏的无线电台跟远在南昌行营的蒋委员长进行联络,然后就被着急上火的老蒋给摊派了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上海的英法美日四国驻军、租界的非正规武装,还有残余的国民党武装力量联合起来,组成一支联军“共抗赤祸”!

    这样丧心病狂的要求,当真是把虞洽卿都给气得乐了——且不说上海滩的各国洋人会不会买你这个“未开化国家统治者”的帐,动用珍贵的海外驻军帮你剿匪……蒋委员长,你在示意咱们向日军求援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当前中国的舆论环境啊?!就连吴铁城市长下属的残余警察和保安队,因为心里多少还有点廉耻的缘故,在得知要跟日本人并肩作战的时候,也都是一片哗然,当场就十停里面逃了七八停!

    眼下,吴铁城市长已经逃了,整个上海的市面也都乱了,只有租界里勉强还保持着一点秩序……当初1927年爆发大革命的时候,英国人可是调集了足足一万六千兵力进驻上海,弹压着驱逐了北洋军的工人纠察队不敢乱说乱动。可如今租界里却只有这么一点兵力,天晓得到底吓不吓得住即将杀来的赤匪……

    “……亲爱的朋友,请放心,格拉汉上校的万国商团,还有柴克雷准将的第一皇家英尼斯基林火枪营和伍斯特郡步兵团第二营(驻沪英军),绝对能够保卫租界的安全。”他的英国朋友倒是一脸的淡定。

    “……哦,是么?”虞洽卿抬头略一张望,就看见格拉汉上校正在对一位贵妇百般献媚,而柴克雷准将则趴在桌旁喝得醉态可掬,“……但他们两位怎么没有下去督促备战,反而在这里喝酒跳舞玩得开心?”

    “……嗨!你真是太着急了!赤色分子现在距离这儿还远着呢!他们又不是圣诞老人,能够乘着驯鹿雪橇从天上飞过来。”他的英国朋友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对另一位漂亮小姐露出了笑容,“……这位美丽的小姐,merry_christmas(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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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拥有二十二层的当时全上海第一高楼,高83.8米的上海国际饭店屋顶上,一群跨越时空而来的吸血鬼们,正用遥控设备操作着几架无人直升机上的激光指示器,瞄准每一个日军集结地进行照射,

    “……ok!所有目标均已锁定,敌人并无戒备……请发送圣诞礼物……明白,礼物已发送……”

    吸血鬼真祖玛格丽特小姐淡定地收起无线通话器,然后对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虹口日租界抛出一个飞吻:

    “……merry_christmas(圣诞快乐)”

    下一刻,数十公里外的安亭镇导弹发射场上,一枚又一枚整装待发的巡航导弹,发出阵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尾部喷出耀眼的橘红色火光,相继冲出架设在地面的导轨,呼啸着飞向东方的大上海不夜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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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保安、拆迁队,乃是新中国当之无愧的三大强力兵种。就算是神,也要杀给你看!在苏格兰的荒野中迎战魔法师,在宇宙中的轨道空间站里体验失重。“……有什么好期待的,快把我那平凡而又幸福的人生还来啊!魂淡!!”这是一段新时代共产党员奋发向上的曲折历程……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很黄很暴力的故事!城管无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城管无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城管无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