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八）
灵儿的解释合情合理，但齐阳觉得力度不够。他继续愤怒地控诉：“这药里可不止有对伤口刺激很大的廉价草药！你以为我没看到？当你听说我身上没带多少财物时，偷偷把一瓶毒粉掺了进去！我没有骗你，你不也搜了我的身？”
“谁知道你有没有把宝物藏起来！当时你被官兵追杀，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一定偷偷把它藏起来了！”灵儿心思急转，赶紧接口。她这么说也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往伤药里掺了东西。
静雨师太心中的怀疑消减了一些，笑着说：“铃铛分析得有理。你也别着急，想要逼他开口说实话，贫尼有的是办法！”
灵儿听了大惊。她们这是想对阳哥哥严刑逼供？
齐阳却无所畏惧，为自己开脱：“你们也知道官兵在追我，我的行囊都落在龙山村村口的客栈了。不信的话，你们大可去问问那家客栈的张掌柜。”
静雨师太微微蹙眉，齐阳说的也合乎情理，被官兵追捕的人在逃命时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行囊？何况他还敢说出客栈的方位，让她们找掌柜求证？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若能直接拿到对方的行囊，要比改日让其家人送银两来赎人更为稳妥，可避免夜长梦多。
不过，她也同时捕捉到另一个重要的消息。她嘴角一勾，冷冷地问齐阳：“你和那五人是一伙的吧？而你就是他们口中要会和的人？”
灵儿又是一惊，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没想到静雨师太这么快就猜到了阳哥哥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阳哥哥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她明显察觉到静雨师太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而周围的众假比丘尼也突然警戒起来。
齐阳看了看严阵以待的众人，按自己的计划开始打听恒山派一行的情况。他轻笑道：“原来他们真来过这儿！他们人呢？”说完，他看向灵儿。
静雨师太自是不会实话实说，她暗暗捏紧拳头，忍下立马冲过去掐死齐阳的冲动。那几个人破坏了她辛苦布置的机关阵法，还将她打成重伤！可那几人武功太过高强，这仇她根本报不了！眼前这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刚好给她泄愤！她要让眼前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灵儿受到阳哥哥的提醒，赶紧开口配合：“原来你是故意怂恿我往这处庵堂走？还说这里修行的师父都是与我同病相怜之人，一定会收留我！其实你别有用心，你想找你的同伴来救你！”
众假比丘尼一听都面露惊讶。齐阳竟已猜出她们的身份。而静雨师太更是眯起眼睛看向齐阳。此人不简单！
齐阳说：“我承认我有私心。你一直绑着我，不就是怕我拖欠你治伤救命的钱跑了吗？虽然我那几个同伴家底没我殷实，但也是世家出身，随便拿个随身的小物件就足够抵你的药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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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九）
“单给药材钱可不行！”灵儿赶紧纠正。
齐阳保证道：“你放心，说好给你的我一定会给！你不是一直不信我家有的是钱？我就想着和同伴会和之后，他们不仅可以为我作证，还可以代我回去取银子给你。”
“那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是京城齐氏的公子爷？”灵儿佯装又惊又喜。
“那是自然。”齐阳嘴角一勾，俨然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众假比丘尼面面相觑，难掩欣喜之情。她们这是碰上了一笔大买卖。
也只有静雨师太很快就冷静下来。她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对方的身份。不过，她已收起一身的杀气。为了钱，什么仇怨她都可以先忍忍。等财物到手再报仇也不迟。
灵儿也察觉到对方的气场变化，暗暗松了口气。阳哥哥暂时安全了！其实她和阳哥哥的一唱一和全靠默契，她也不知道阳哥哥会怎么说怎么做。她就谨记阳哥哥说的那三个保命的关键点，并尽量去配合。还好她不算太笨，没把阳哥哥完美的计划给搞砸了。
齐阳看向静雨师太，追问道：“我那几个同伴呢？”
静雨师太这时也只能敷衍地回答：“他们的确来过。不过，他们来了没多久官兵也找上门来。他们就只能继续上山了。”
“不会吧！说好他们先把官兵引开，然后到这里等我，怎么自己跑啦？这也太不讲义气了！”齐阳埋怨完，怀疑地看向静雨师太，又问，“你们该不会诓我吧？他们后头这一路上还要继续吃我的用我的，怎会丢下我自己走了？”
静雨师太想了想，才回答：“莫非他们已知晓你把随身财物都落在客栈，此时身无分文？”她这既是回答，也是试探。试探对方是否还随身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齐阳则不以为然，说道：“即便我此时身无分文，可只要到了下一个城镇，随便找家正通银号就能拿到银子，想要多少有多少。”
“看来你在这家银号里还存了不少银子？”静雨师太试探地问。
“不，不，这正通银号就是我爹开的。”齐阳语气平淡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
众假比丘尼再次面面相觑。她们虽然还没有闲钱能存到银号里去，可偶尔也听村里的大户提起过什么银号，似乎就是这个正通银号。看来眼前这男子说的话倒有几分可信。哪怕他不是什么齐氏的公子哥，也是个有钱的纨绔子弟。有钱就足够了。
“我那几个同伴就丝毫没提起我吗？”齐阳说完，面露委屈遗憾之色。
“倒是说起要在这儿等人。还不及细说，那些官兵就追过来了。”静雨师太简单地说。其实这些都是她偷偷听那五人说话时得知的。当时她只想着对方武功深不可测，得赶紧将他们引入迷阵中困住。
灵儿心想：“又被阳哥哥料中了！外头的那些通明的灯笼还真是为‘迎接’我们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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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
“那他们后来去哪儿了？”齐阳问。
静雨师太回忆了一下，为他指了个方向。
齐阳心道没错，正是那个山洞的方向。
静雨师太此时无法查探齐阳的武功深浅，但也能猜到对方不会是泛泛之辈，还是得按以往的经验来，先把人控制住才稳妥。她说：“齐公子看起来伤得不轻。铃铛，你还是抓紧时间给他治伤吧！”
灵儿闻言紧了紧手里的药瓶，还是没能躲过去吗？
齐阳故作惊恐地看向灵儿，往边上缩了缩身子，求饶道：“有话好好说！你们别乱来呀！我要是死了，你们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静雨师太眯起了眼睛，这小子说的没错，他的命很值钱，可尸首却不值一文。
注意到静雨师太又看向普惠手里的毒药，似乎有所动摇，灵儿也不能再犹豫了。她急忙开口解释：“我这伤药是疼了一些，但对伤口有百利而无一害。它能让你的伤口更快地愈合。我还等着你赶紧好起来给我报酬，又怎会让你轻易死了？若这点疼能死人，你早死几百回了。你可别忘了！你之前可是只剩下一口气。若不是我用了这药效极强的伤药，你早就去见阎王了，还能一路走这陡峭的山路上山来？”
静雨师太一听也有些道理。她差点被齐阳骗了过去。而她自己这药里掺的只是些普通的蒙汗药和软筋散。若遇到像之前那五人一样的高手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何况眼前还有个身份尚不及去确认，懂医术会解毒的小丫头？
静雨师太不敢大意，转头对边上的一个假比丘尼说：“普玄，你不是也受了伤？过来试试铃铛的伤药，也好让齐公子放放心。”
那个叫普玄的假比丘尼先是一愣，继而惊惧地看着静雨师太，用眼神哀求她收回成命。
静雨师太却狠厉地回视过去，冷冷地说道：“还不快过来？就算你不相信铃铛的医术，也应该信任为师才是。”
“是！”普玄说着，缓步走向灵儿，满眼都是不愿意。
就在此时，有人送了一盆清水和几条干净的帕子过来，放在灵儿身旁的桌案上。想必是供灵儿为普玄清洗伤口之用。
普玄走到灵儿面前，抬手把右边衣袖往上一拉，露出手掌根部的一处伤口。
灵儿一眼就辨认出这是跌倒时手撑地产生的擦伤。伤口极浅，不用伤药也无妨。显然，静雨师太的目的不在于让她为其治伤，而是想试她手里的药。若她手里的药只是寻常的伤药，怕是过不了眼前这一关。
灵儿发现普玄的伤口已被仔细清洗过，伤口里没有泥沙，这便直接跳过清洗伤口这一步。
灵儿正要为她上药，可手刚托住她的手背，就听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灵儿立马把视线移到她发青肿胀的手腕上，皱眉问道：“你的手腕是不是很疼？腕骨都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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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一）
灵儿正要为她上药，可手刚托住她的手背，就听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灵儿立马把视线移到她发青肿胀的手腕上，皱眉问道：“你的手腕是不是很疼？腕骨都错位了。”
“嗯，动一下就疼。”普玄怯生生地回答。
“没事的，只是小伤。”灵儿说着，把药瓶放在一边，右手扣住普玄的手腕，快速一捏。
那普玄还没反应过来，右手腕处持续的疼痛就消失了。她震惊地揉着手腕，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咦？好像不疼了？”
“不疼就对了。我已经帮你将腕骨归位。不过，伤处还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灵儿微笑着说。
“谢谢你！”普玄感激地看着灵儿。她原以为自己的骨头断了，即便能找到郎中也很难医治。没想到对方这么一捏，她的手就恢复如初了！
“铃铛，你的医术竟然这么好！”静雨师太也发自内心地称赞。她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一手接骨手法。由此不难看出对方的医术造诣很高。她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个小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必有大用。远的不说，眼下她就需要这么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为自己治伤。不过这些都得等她先制住那齐姓小子再说。
齐阳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他示意灵儿选择“速效金疮药”就是为了给灵儿制造一次展示高超医术的机会。他料定对方会找伤者来试药，而以灵儿这善良又单纯的心思，也一定会尽心竭力地救治他人，哪怕对方眼下还是敌人。
他相信只要灵儿一出手就能惊艳四座，获得对方头领的认可和赏识。这种认可便足以保证灵儿的安全，至少在对方众人伤愈之前。
“还请铃铛继续帮普玄处理一下外伤。”静雨师太再次开口。
有了对灵儿医术的信任，普玄一改先前的惧怕，大大方方地递上自己的右手。
反倒是灵儿有些犹豫。那伤口不用药也能很快愈合。用了这“速效金疮药”，伤口会不会好得更快不好说，但伤者要额外承受的痛苦却一点都不会少。
在场的恐怕只有齐阳能理解灵儿的犹豫。大夫救死扶伤，是为了减轻伤患的病痛，而不是像这样变相地折磨人。
担心灵儿的犹豫会引起静雨师太的怀疑，齐阳适时喊叫起来：“你们是不是人呀？对自己的人都能下此毒手！”
静雨师太果然把注意力转移到齐阳身上，冷笑道：“还不是因为齐公子你怕死，贫尼才让普玄帮你试试。怎么现下又要替他人打抱不平了？”
“明明是师太你对那丫头手里的药不放心，就非得把责任推到我身上？”齐阳不客气地揭穿。
“你胡说八道什么？贫尼有什么不放心的？”静雨师太尴尬地辩解。
“你当然是害怕这丫头不小心把我弄死，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呗！”齐阳满眼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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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二）
“你当然是害怕这丫头不小心把我弄死，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呗！”齐阳满眼讥讽。
静雨师太无言以对，心想这小子竟能看透人心！她起先担心眼前两人是一伙的，串通着演戏给自己看，而后担心的却是齐阳的性命。人死了可就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所以，请你们发发慈悲放过我吧！等我找到同伴就立马把银票给你们！”齐阳一改适才的态度，哀求道。
闻言，静雨师太再次动摇，看向自己准备的伤药。要不还是直接用蒙汗药将人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灵儿大急，赶紧拿起“速效金疮药”就往普玄的手上敷。她也听出了阳哥哥的提醒，这一切都是静雨师太的试探。她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心软就让阳哥哥用她们的毒药，冒更大的风险！
其实，齐阳这么说是有提醒灵儿的用意，却不是在逼迫灵儿做出决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对方给他用什么药都无所谓。他也能猜到对方的药瓶里会混有匪盗们常用的蒙汗药，但那些药是伤不到他的。他只是没想到灵儿处事会如此稳妥，竟一点风险都不愿让他承担。这让他心中很是感动。
“哎呦！哎呦！哎呦！”普玄突然痛苦地哀嚎起来。
灵儿于心不忍，只能违心地安抚她：“是疼了点，但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好处。”实际上，对于这么小的伤口，伤药过大的刺激，利绝不可能大于弊。
“真……真的吗？”普玄带着哭腔向灵儿确认。
灵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静雨师太走了过来，托起普玄的手查看，伤口表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伤药，伤药的颜色比寻常金疮药要深一些，散发着淡淡草药香；伤口没有发黑或变色，不是中毒的症状。她故作关心地问普玄：“你觉得怎么样？”
“太……太疼了！就像……就像有刀……一直在割……”普玄疼得都快站不住了。
静雨师太做了个手势，边上的假比丘尼就把普玄扶到一旁坐下。
灵儿蹙眉，她配的药真这么疼吗？那不过是一个极浅的伤口。若是伤口深一些……她不禁看向阳哥哥，那种疼痛怕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吧？
齐阳此时面部扭曲，似乎与那普玄感同身受一般，紧皱剑眉，还时不时抽一口气。
灵儿知道他正在做戏给静雨师太看，可心中还是发疼。要不回去以后把所有的“速效金疮药”都倒了吧？
静雨师太走到齐阳跟前，嘴角一勾，笑道：“怕了？只要你把偷偷藏起来的财物都交出来，贫尼就放过你这一回。”
齐阳恢复了平静的神情，看着静雨师太，问道：“偷偷藏起来？我倒想问问师太，是不是把我那几个同伴偷偷藏起来了？”
静雨师太勃然大怒，她竟一时忘了那几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她转头对灵儿说：“铃铛，给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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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三）
静雨师太勃然大怒，她竟一时忘了那几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她转头对灵儿说：“铃铛，给他上药！”
灵儿浑身一震，显然是被静雨师太愤怒的语气吓到。她不明白阳哥哥为何故意去激怒对方，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她记得在天圆山庄时阳哥哥就总故意去激怒陈秉达。其中缘由，她至今都没想明白。
齐阳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他想彻底断绝静雨师太慢慢审问自己的念想。他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上和对方耗着，更不想看到灵儿因自己受逼迫而感到难受。不过是伤药的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也快到灵儿要给他换伤药的时候了。这会儿不换，待会儿也得换。
“他伤在哪儿？”静雨师太问灵儿。
灵儿犹豫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左肩。”就算她不说，静雨师太也有的是办法能知道。
灵儿内心挣扎，手里的动作也就放慢了些。她放下药瓶，刚想上前帮阳哥哥宽衣，就看到静雨师太从暗处取了把宝剑走过来。
“师太……您这是……”灵儿大惊，下意识地挡在齐阳的身前。
静雨师太没注意到灵儿的保护姿态，以为她只是刚好走到齐阳的身前，拉开她说道：“铃铛，让开些！可别伤着你了。”
齐阳稍稍松了口气。适才他看静雨师太凶神恶煞地提剑走向自己，而灵儿竟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着实吓坏了。若不是静雨师太及时拉开了灵儿，他怕是已经震断绳子把灵儿救下。
灵儿被静雨师太用力一拉，往一旁栽去。等她站稳回头，齐阳左肩的衣袍已被静雨师太的宝剑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隐约可见里头雪白的绷带。
灵儿心里一阵后怕。还好静雨师太只是想割开阳哥哥的衣袍。若是她再多用些力，阳哥哥的左肩就废了！
静雨师太眯起眼看着齐阳，内心也很震惊。适才她那一剑挥过去，齐阳竟不躲不避，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就仿佛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利刃，而是一根毫无杀伤力的鸡毛。这种胆识，怎能不让人惊叹？
殊不知，齐阳早已将她割衣袍的意图看在眼里。废去自己的左臂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激化双方的矛盾，不利于谋财。而以她的内功修为，以及此时的内伤情况，想要一剑砍断自己的手臂也非常困难。再看她挥剑的轨迹，也根本伤不到自己的要害。
所以，齐阳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灵儿身上。虽然只用了余光，但齐阳还是把灵儿那边的情况看得明白。他很担心静雨师太的这一拉扯，会让灵儿脚踝处的旧伤复发。看灵儿步伐平稳地快步走近，齐阳才垂下双眸，藏起眼中的那抹不及掩去的忧色。
“还是让我来吧！”灵儿赶紧用自己隔开阳哥哥和静雨师太，她不想让适才那么危险的事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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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四）
“还是让我来吧！”灵儿赶紧用自己隔开阳哥哥和静雨师太，她不想让适才那么危险的事再来一次。
静雨师太收起宝剑，挑眉道：“没想到齐公子还真不怕死！”
“师太何出此言？你们一直绑着我，还点了我的气穴，就算想躲我也躲不开！”齐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静雨师太却不信他的说辞。常人面对利刃来袭，不管能否躲开都会本能地去躲避。这种出于本能的反应是不需要去控制的，但想要克服这种本能反应却需要极为强大的控制力！而对方的眼中更是无半分惊惧或恐慌！他决不是普通人！
灵儿这才意识到静雨师太那一剑仍是为了试探。她的疑虑一直都没有消减。自己行事还得更加小心，万万不能露出破绽，尤其在对阳哥哥的态度上。
深深地吸了口气，灵儿恶狠狠地看向阳哥哥，在对上对方略显错愕的目光时，稍稍拉起他肩头的衣袍，确保不会碰触到他的伤口后狠狠往下一扯，直接暴露了他缠满绷带的左肩。
与此同时，灵儿还放出狠话：“既然躲不了，就好好享受吧！”
随即，灵儿就发现阳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又变了，害怕，还带着一些委屈。灵儿心中一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狠厉顿时烟消雾散。她只是在演戏，而阳哥哥的配合也太让她难以招架了吧！
灵儿努力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再次狠下心来，最后也只好用以往那般轻柔的动作去解那些绷带。还好此时她背对着众人，而这些小动作都被她用身体挡住，没人会发现异常。
齐阳内心有些复杂，既因灵儿对自己的温柔欣喜，又为灵儿没能更好地伪装情绪而失望。罢了，他知道灵儿对自己的用情有多深。灵儿能按他的要求做到眼下这一步已属不易。
静雨师太好奇齐阳的伤势如何，也走到了跟前。在看到齐阳的伤口时，不禁蹙眉。虽未伤及要害，可这么严重的外伤，不好好医治怕也会丢了性命。她见灵儿再次拿起那个药瓶，急忙拉住灵儿询问道：“你确定他能撑得过去？”说完，她回头看了眼仍疼得死去活来的普玄。
事有转机？灵儿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正想着如何回答才能让静雨师太停止对阳哥哥的伤害，就收到了阳哥哥的提示。阳哥哥对她闭了下眼。闭眼？这……是让她闭口不答吗？
就在灵儿努力揣摩闭眼这个动作的深意时，齐阳讥讽地开口：“没想到遁入空门之后，师太也学会了手下留情！或者，在下应该称呼你为‘明月娘子’更为合适？”
听到“明月娘子”四个字，静雨师太明显愣住了。这久违的称呼忽地就唤醒了她血脉中的暴戾之气。她猛然把灵儿一推，再次拔出宝剑，这次对准的是齐阳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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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五）
“师太，您要做什么？”灵儿赶紧把药瓶收好，上前握住静雨师太拿剑的手，生怕她会突然把剑刺出去。
而周围的几个假比丘尼也围了上来，和灵儿一起拉人劝阻。普惠说：“师父，您别冲动呀！”
“这小子竟然猜到了我们的底细，留不得！”静雨师太凶狠地凝视着齐阳。
齐阳得意地回视。看来他所料不差，眼前之人正是啸天寨数月前叛逃的明月娘子。
原来早在恒山时，齐阳就向几位还未下山的门中木青堂兄弟打听过前往雪花山这一路上的情况，而那些兄弟也着重介绍了这个位于封龙山主峰的啸天寨。
封龙山附近官府的不作为，导致了山里匪盗猖獗，尤其是势力庞大的啸天寨。
而有位兄弟在提及啸天寨的时候，笑着说起了寨中的明月娘子。
明月娘子，名叫杜明月，原本只是被抓到啸天寨的众多女子之一。由于长相出众、性情直率，她被一直是孤家寡人的三当家看上。不过那三当家待她也是真心好。嫁给三当家没多久，她认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成为匪盗中的一员，干起了杀人越货的行当。或许是坏事做多了，她一直没能要个孩子。每次肚子里稍有动静就小产没了。一年前，三当家意外横死。痛失夫婿的明月娘子竟发现自己早已有了数月身孕。为了保住三当家最后的血脉，她毅然金盆洗手，离开了啸天寨。没人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最后是否生下来了。只是听说她在离开啸天寨时，偷偷放了几个当时被抓的年轻女子，也算是在最后做了一件好事。
齐阳没想到她没有远离封龙山，而是看准时机霸占了龙山庵，当起了假师太。所干之事也算是之前的老本行。而她手下的几个假比丘尼应该是当时被她救下却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毕竟被山匪掳走的女子，没了贞洁，回到家乡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之前齐阳用内息探得庵内情况时就有过这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当时没有真凭实据，他也就没有立马告诉灵儿。而在看清静雨师太挥来的宝剑后，他多了几分把握。
他想通过这次龙山庵之行锻炼灵儿的临场应变能力，就得找机会把这个猜测及时传达给灵儿，助灵儿精准地把握住对方的命门。而此刻便是一个好时机。
当面揭露对方的身份，除了可以印证自己的猜测并把情况转达给灵儿，还能与对方划清界限，获得更多的仇视，从而助灵儿一臂之力。
此时，对方已认定灵儿与自己关系对立。而自己与她们敌对关系的确立，就是把灵儿向她们推近了一步。敌人的敌人，更可以放心地发展成自己人，尤其此人还对己方大有助力。
齐阳希望灵儿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而对自己下药，便是眼下最好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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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六）
灵儿心中震惊，没想到这个冒牌师太不仅是山匪出身，还是那个有着故事的明月娘子！
原来，那个逸兴门兄弟在讲述明月娘子的故事时灵儿也在一旁。她觉得有趣，便听得非常认真，连故事里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从这些细节中，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对付静雨师太的好办法。
“师父，此人还杀不得！”一个假比丘尼在静雨师太的耳边小声说道。
“是呀，只要人还在我们手里，这秘密就泄露不出去。”另一个假比丘尼也低声道。
“不如先把钱财哄骗到手再说？”灵儿也赶紧加入商议。
由于适才众人都出面劝阻，灵儿救人的行为也就没有引起静雨师太的怀疑。而此时静雨师太看灵儿能站在她们的立场想对策，对灵儿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静雨师太点了点头，收起宝剑，试探地问灵儿：“那眼下该怎么办？”
灵儿看了齐阳一眼，忙把事情揽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虽然对方已收起杀心，可阳哥哥这一脸让人看了就生气的得意模样，不管换作是谁都会想好好收拾他一顿吧？对方曾是不折不扣的山匪恶霸，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自是层出不穷。她不能让阳哥哥落入对方手中！
灵儿紧紧捏住适才随手收入随身小包的那瓶“速效金疮药”，狠了狠心走向阳哥哥。一样是疼痛，自己动手只是上药，对方动手却是伤害。该怎么选择，她不需要多想。
静雨师太明白灵儿想做什么，冷冷提醒道：“铃铛，注意点！别让他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看着灵儿恶狠狠地走到自己的左侧，齐阳收起那一脸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坏笑，眼中的惊惧之色随着灵儿的动作不断地加深。
灵儿不禁感叹阳哥哥的伪装功夫怕是已经炉火纯青了！
齐阳眼里是惊恐，心中却是欣慰。灵儿显然已领悟到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过，眼下该为难的却是他自己。接下来的戏可一点都不好演！若是平时，不痛他也能装作很痛，何况是用了“速效金疮药”，那种疼痛连装都不需要装。可灵儿在一旁。以往上药，即便他再怎么表现得不疼不痛，灵儿也还是难受得不得了。这让他怎么演？装得不痛过不了静雨师太的关，装得很痛却是在伤灵儿的心。他真是左右为难！
灵儿正用适才她们送来的干净帕子沾了清水清洗伤口，就注意到阳哥哥微微蹙了下眉。
怎么了？灵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静雨师太和其他几个假比丘尼一眼，只见静雨师太双手抱肘，冷观旁观，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怎么还没开始？”静雨师太催促道。
灵儿赶紧说出自己之前就想好的说辞：“我把伤口清洗一下，能让药粉更充分地渗入伤口。”
原来是为了增强药效。静雨师太了然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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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七）
该上药了……灵儿深吸了口气，才拿起药瓶，拔开瓶塞，倾斜药瓶，食指轻弹药瓶，想将药粉慢慢地抖一些出来。她想着少用点药粉，疼痛也能减轻一些。在外行人面前，只要在伤口上薄薄地撒一层药粉，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可灵儿只弹了一下手指，齐阳就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啊……”
灵儿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忙停下动作。药粉应该还没撒上去，阳哥哥怎么就开始疼了？
灵儿认真地确认了一下，伤口上的确没有一丁点儿的药粉。
“啊……啊……”可齐阳的痛苦哀嚎声却接连不断地传来。他颤抖着身体，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灵儿立马明白过来，阳哥哥这是在演戏！而他在自己还没上药时痛呼出声，是想用这时间差告诉自己他的痛苦都是装出来的？
灵儿随即懂了阳哥哥这么做的良苦用心。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可他是那么好强的人，平时再疼也是一声不吭、默默忍着，此时却要在敌人的面前……
灵儿心疼极了。耳边还陆续传来阳哥哥痛苦的喘息声，即使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还是心乱如麻，无法冷静。她受不了这种声音，听着太难受，太折磨人了！
齐阳是想把握这时间差暗示灵儿，可他没想到灵儿会就此停止上药的动作，愣在那儿。他故作怨恨地看向灵儿，用眼神催促灵儿赶紧动手。
对上阳哥哥的视线，灵儿才稍稍清醒了些。她不能露出破绽！可听着阳哥哥这般难耐的呻吟声，她拿药瓶的手都在颤抖。
这样不行！灵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对策。她生气地喊道：“吵死了！”然后伸手击向阳哥哥的哑穴。
齐阳的痛呼声立马就停止了。众人只见他张嘴大口喘气，却听不到声响。
灵儿自然知道阳哥哥不喜欢这么大声叫嚷，他不过是怕别人起疑。那自己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不然自己听得心疼，阳哥哥也演得辛苦。
“铃铛，你这是做什么？”静雨师太不解地问。
“师太，您有所不知。上次我对他用药，他也是这么大声喊叫，差点把那些搜山的官兵都给喊来了。若不阻止他，他会喊上一整个晚上的。”灵儿解释。她察觉到对方正缓步走向这边，赶紧拿起药瓶，抖了一些药粉到伤口上。
齐阳暗暗松了口气，无病呻吟实在太难演了！眼下他不仅不需要扯着嗓子大喊，也不用刻意去做些痛苦的神情，只要虚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时而张张嘴，喘几口气就行。不过，他还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原来，灵儿适才没真正封住他的哑穴，只是在穴位边上点了一下。也亏得他们心有灵犀，才能有这般默契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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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八）
静雨师太认真地查看了齐阳伤口上药粉的色泽，果然和适才撒在普惠伤口上的一样。为此，她对灵儿满意一笑，说道：“你做得很好！再给他多上点药。只可惜听不到他痛苦的哀嚎声。”
“好！”灵儿心思急转，边上药边解释，“其实，喊叫是对痛苦的一种宣泄。不喊出来会感觉到更疼。”说完，她看向阳哥哥。每次看到阳哥哥默默忍着疼痛，她都希望阳哥哥能宣泄出来。
静雨师太一听又笑了，也放弃了伸手解开齐阳哑穴的想法，走到一旁的禅椅坐下，接过一个假比丘尼递过来的茶水，喝了起来。
灵儿发现静雨师太一直在看自己给阳哥哥上药，也不敢再作假，只能将前后的伤口都均匀地上了药。
此时，她也释怀了。她身边没有其他的伤药，而阳哥哥的伤口也是时候换药了。即使身边还有敌人虎视眈眈，可这屋子里却十分暖和，在这儿换药也总好过在承受疼痛的同时还要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吧？
灵儿刚上完药，就发现阳哥哥的喘息更加急促，额头上还有密密的冷汗渗出。他此时虚弱地斜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就像是疼得没什么意识了。但灵儿知道他醒着，而且比谁都更加清醒！
灵儿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包裹着伤口，重新缠上之前解下来的绷带。
“他没事吧？”静雨师太放下茶盏。
“药效已经发作了。”灵儿不忍心再看阳哥哥，转开头看着静雨师太。
“死不了就好。”静雨师太嘴角一勾，对一旁的假比丘尼做了个手势，似乎让她去拿什么东西。
灵儿看向桌上的冒着热气的茶水，心念一动，说道：“我饿了。这儿有吃的吗？”
静雨师太笑道：“看你没带什么行囊，怕是已经饿了好些时候了吧？”
“嗯。都怪这小贼！一路上都在躲避搜山的官兵，行囊也不知丢哪去了。”灵儿埋怨道。
“瞧这天寒地冻的！这样吧！贫尼让人给你热点粥暖暖身子。”说完，静雨师太就要转头交代手下。
灵儿急忙摆手拒绝：“不必了！不必了！夜已深，就不麻烦各位姐姐了！”
“怎会麻烦呢？”静雨师太笑道，倒是十分客气。
“那铃铛就先谢过师太和各位姐姐了！对了，我看你们好像都有伤在身。让我帮你们看看伤吧？”灵儿趁机说。
静雨师太收起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丫头居然能看出自己有伤在身？可凭她的内功修为，应该查探不到自己内息有异吧？
“我看各位姐姐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师太您。”灵儿解释道。
“哦？贫尼有何不妥？”静雨师太沉声问道。
灵儿回答：“师太面色发白，乃气血两亏之症。”
“哼！”静雨师太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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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节 虚与委蛇退为进（十九）
灵儿继续说：“再观师太鬓角至腮颊肤色更为暗沉，可见肝肾两脏皆有旧疾。近来新伤伤及腑脏，恐怕已引肝肾两脏旧疾复发，伤势严重。”
静雨师太闻言一怔，这丫头说的没错，她的肝肾的确受过重创。每每受到内伤，这些腑脏都会疼得要命。而这次……她暗暗忍下腹中的一阵绞痛，努力平息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
“从师太的气息判断，您的肝肾阴虚，气短胸闷，夜里怕是难以成寐。过度劳累，又加重了气血运行不畅。”灵儿做出诊断。
“你连这些都能看出来？”静雨师太不可置信地说。
“您有意无意都在躲避着烛火的亮光，是不是还有眼干不适的症状？”灵儿又问。
“是呀！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见亮光，眼睛就干涩难耐。”静雨师太痛苦地揉了揉双眼。
“您别担心！这些都是可以用汤药调理好的。”灵儿安慰道。
“真的？”静雨师太满怀期待地看向灵儿。
“我去给您熬点治内伤的药膳吧！服用之后，腑脏的疼痛很快就能减轻。”灵儿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太好啦！”静雨师太大喜，马上转头交代一旁的假比丘尼，让她们把锅炉和药材统统搬到客堂来。虽然她此时还对铃铛的身份存疑，但治伤一事却拖不得。让铃铛当着自己的面熬制汤药，她不信对方还能动什么歪心思。
灵儿心中也是大喜。她本有意想让对方送些热汤吃食过来。可她们送来的吃食她真的敢吃吗？就算她敢吃，也不敢给阳哥哥吃呀！眼下她总算争取到了一个自己熬药膳的机会。而以静雨师太这多疑的性子，她有办法让阳哥哥也吃点药膳暖暖身子。
灵儿正想着，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客堂而来。这么快就准备好了？灵儿不免有些惊讶。
谁知来人走进客堂，手里拿的竟然是一条极为粗重的铁链！铁链随着来人跨过门槛相互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在这深夜里尤为刺耳。
灵儿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她们想对阳哥哥做什么？
看到灵儿一脸震惊，静雨师太笑着解释：“那小贼武功不差，虽然眼下已被制住，但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说着，她已起身接过那条铁链，走向齐阳，看样子打算亲自动手。
灵儿着急地看向齐阳，只见他微微睁开眼睛，毫不反抗，任由静雨师太用沉重的铁链禁锢了他的手脚。
静雨师太得意地看着还在痛苦中煎熬的齐阳，取下镣铐唯一的钥匙，在齐阳眼前晃了晃，然后收进自己的衣袋里。她冷笑道：“小子，别想着逃走！这链子可是用陨铁打造，再锋利的刀剑都砍不断。”
灵儿心中大急。虽然她封住了阳哥哥的内力，虽然她用绳索把阳哥哥绑住，可只要阳哥哥愿意，那些都束缚不了阳哥哥。而这陨铁镣铐……
“铃铛，过来！”静雨师太呼唤道。
原来，那些假比丘尼已经把炉火等都搬了过来。
灵儿只能收敛心神，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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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一）
不一会儿，就有药材的香味飘了出来。
齐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心下感动。因常年服药而深谙医理的他，单闻这药香就能猜到灵儿这次用的方子。那果然是为他熬的药膳，补气养血，规避了活血的配方，用的还都是温和的药材。
灵儿用小碗盛了满满一碗药膳送到静雨师太面前。
静雨师太笑着说：“铃铛，你不是饿了吗？自己先吃点吧！”
“好。”灵儿也不推辞，舀了一大勺粥就吃了起来。
看到灵儿毫不迟疑的动作，静雨师太也稍稍放下心来。她看灵儿吞下粥后又皱起了眉头，笑着问道：“怎么？很苦吗？”
“嗯。好苦！我不想吃了！”灵儿嫌弃地说。
“哈哈！哈哈！”静雨师太被灵儿逗乐了，“良药苦口，可别浪费了。”
“是呀！熬了这么久倒了可惜。要不赏给那小贼吃吧！他也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可别给饿死了。”灵儿趁机说道。
“好！”静雨师太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一来，可以让齐阳也试试这药膳有没有问题，二来，那丫头说得有理，不能让齐阳因挨饿而身体虚弱撑不下去。他的性命可值不少钱。
灵儿大喜，转身就朝阳哥哥走去，一边走一边快速地搅拌着勺子，好让粥快些变凉。此时此刻，她可不敢把粥一勺一勺吹凉了再喂给阳哥哥吃。
齐阳却表现出极为抗拒。他撇开头不理会灵儿，更别说张嘴吃粥了。
“怎么？他不肯吃？”静雨师太挑眉，转头对一旁的假比丘尼说，“普惠，你去帮忙！”
灵儿是万万不能让她们动手的！她心思急转，对阳哥哥说：“喂，小贼，你该不会怕苦吧？”
齐阳倒也很配合，转回头来回瞪灵儿，那眼神似乎在说“谁怕苦了？”
灵儿被阳哥哥那逞强的眼神逗笑了，从粥的表面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为了表示自己不怕苦，齐阳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那普惠刚走过来，见不用自己帮忙又往回走。紧接着，她收到静雨师太的示意，盛了碗药膳给静雨师太送了过去。
静雨师太看齐阳和灵儿都喝过这粥，也彻底地放下心来。其实，就算对方真敢在粥里下毒，她也有办法让对方乖乖把解药交出来。
喝完药膳，静雨师太就觉得自己的伤势立马好了许多，一直抽痛的肚子也不怎么疼了。她不禁在心中感叹那丫头的医术之好。她见时辰已然不早，便让弟子们将客堂收拾一番，自己则起身打算离开。
“普惠，你带些人把那小子押到东禅院关起来！”静雨师太指着齐阳说。
灵儿一听急了，她可不能让她们把阳哥哥带走。尤其此时阳哥哥还被镣铐束缚着，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师太莫要着急！”灵儿忙开口劝阻。
静雨师太却没理会她的打断，接着安排：“铃铛，你就跟着普宜她们去西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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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二）
“师太，他那药效还没过，我得在旁看着。万一出事，也好及时救治。”灵儿再次打断道。
“不是说他没事了吗？”静雨师太不解地问。
“他的伤是没事了。可那伤药对伤口刺激太大，我怕他受不了疼痛……”灵儿不忍心说出那几个字。
“你怕他自裁呀？也是，这种出身的富家公子能忍得了多少疼痛？那……”静雨师太有些为难了。在去龙头村确认铃铛的身份之前，她还得留点心眼，不能让铃铛单独和那小子待着。万一铃铛存了私心将人偷偷带走可如何是好？
“等他药效过了，再把他关起来吧！”灵儿提议。
“好！那辛苦铃铛也在这儿照看一下。”静雨师太说完，看向自己那几个还没有离开的弟子，琢磨着留下谁来看着二人比较稳妥。
灵儿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提议：“要是师太还不累，就让铃铛给您诊诊脉吧？”
“诊脉？你之前不是为我看过病了？你诊出的那些病症都没错。吃过药膳后我也感觉好了许多。”静雨师太觉得没必要再诊脉。
“我适才只是针对您这次受的内伤进行治疗。您体内还有一些其他的病疾，我尚未能确定其严重程度，还需要根据您的脉象进一步确诊。”灵儿解释说。
“其他的病疾？贫尼身体好得很，没有其他的不适。”静雨师太不悦地摆手拒绝。
灵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那病让静雨师太讳莫如深，她连提都不愿提及。可越是如此，灵儿越不能放过。因为那正是攻破静雨师太心理防线的突破口。
灵儿走到静雨师太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师太就不想知道为何没能留下那个孩子吗？”
静雨师太闻言浑身一震，看向灵儿的眼神充满杀气。
齐阳大惊。虽然他用不了内力，可他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灵儿适才说的那句话。灵儿这是在走一步险棋！他紧张地看着二人，关注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即使他此时手脚被镣铐所缚，想要救下灵儿却也不难。
“这病能治好。”灵儿又小声地说。
静雨师太眼中的杀气瞬间消失，只剩下满眼的震惊，沉声问道：“你是说……这是病？”
“嗯。疾在子藏，寒凉难孕。”灵儿轻声说出自己初诊的结果。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静雨师太悲从心生，缓缓抬手抚向自己的腹部，那般温柔，好似正在轻抚自己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齐阳松了口气，看来灵儿的这招险棋走对了。
灵儿怜悯地看着这位悲伤的母亲，扶她到一旁的禅椅坐好。
灵儿猜想静雨师太不会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便自作主张对其他假比丘尼说：“各位姐姐先回去歇息吧！我再帮师太诊诊脉。”
众假比丘尼皆看向静雨师太。
静雨师太对她们点了下头，让她们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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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节 得情说之回头岸（三）
待众人离去，灵儿才坐到静雨师太身边，柔声安慰道：“师太莫要伤心。这病不难医治。”
“原来这是病啊！”静雨师太难过地开口，“我一直以为这是报应，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后来，我把这些丫头从啸天寨里救出，就是为了做点好事，以保住这个孩子。可是……可是……”静雨师太还没说完，便掩面哭了起来。
灵儿拍了拍静雨师太的肩膀安抚她。虽然静雨师太没说下去，但灵儿也能猜到事情的后续发展。孩子没了，她心如死灰，再也不信那些因果业报，这便有了今日的龙山庵。
静雨师太发泄完心中的悲伤，抽泣着问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给我下了毒？”
灵儿摇了摇头，回道：“从面诊来看，寒气聚集于子藏，或许是外伤所致。”
“外伤？”静雨师太若有所思。
“能让我诊诊脉吗？”灵儿说。
静雨师太这回没再推辞，将手腕递给灵儿。她的思绪则渐渐飘远，不禁回到还在啸天寨的那些年。
她隔三差五就跟着寨里的兄弟出去打家劫舍，没少碰到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客。回到山寨后还总得打发一拨又一拨上门寻仇的人。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受伤流血自是家常便饭，也没人把那些皮肉伤放在心上。或许就是当时没好好治伤，她的身体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每次内腑受到撞击，曾受过伤的地方也会牵扯着疼痛。
而她记得有次伤到的就是腹部子藏的位置。难道是因为那次受伤？而他们也是在那次受伤后不久才打算要个孩子。
静雨师太想到那几个小产离去的孩子，痛心疾首。谁说这不是报应？若不是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又怎会伤了子藏？这就是报应！
灵儿把完脉，做出最后的诊断：“的确是外伤所致。外伤愈合后创面平滑，难以结胎。即便勉强结胎，也会因外伤聚集的寒气安胎困难。”
“所以……我最后那个苦命的孩子，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静雨师太绝望地低语。
“不，不是的。这不是命中注定！他既然已经来了，便会有一线生机。”灵儿纠正她。
“这是何意？”静雨师太看向灵儿，眼中却仍是一片死灰。
“当时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卧床保胎，孩子还是有机会能活下来的！”灵儿坚定地说。
“卧床保胎？”静雨师太震惊地重复道。她那时带着那些丫头从啸天寨出逃，别说卧床，整日里东躲西藏，四处逃窜，一刻也不敢停留歇息。
灵儿知道自己的话对她打击很大，柔声安抚道：“您之前也怀过几个孩子，说明子藏的伤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长期没去调理，情况才变得越来越糟。但这些都是可以治好的。我待会儿给您开几个药方……”
“不必了。我已经不需要了。”静雨师太面如死灰，语气平淡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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