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胶州湾水师上岸
早在陈越从南京出发之前半个多月，吕泰便授命带着船队出长江入大海，走海路往山东进发。船队的规模很大，当初战西贼的所有船只悉数带上，共有西式盖伦战舰六艘，三桅大福船二十三艏，破浪舟、海仓船加起来总船数六十艘之多，载着连同船上的水兵带载着的士兵达两万五千多人，还有大军的补给辎重等，随船还携带了十多万担粮食。
从长江进入大海顺流而下船速极快，可过了崇明往北时，速度顿时降了下来。因为西北季风的原因，船队属于逆风行驶，只能走之字型借风，害怕迷路不敢远离海岸，行驶的颇为艰难。好在冬季大的风浪很少，一路上还算是太平。这个年代航海技术很是发达，船队里的海船抵抗风浪的能力极佳，一路上到时无惊无险，平安到了胶州湾，也就是后来的青岛那地方。
在海船上飘了将近两个月，只是中间偶尔下了陆地休息半日，现在终于到了地方，自然要上岸驻扎。胶州湾是北方良港，海岸上有些简陋的码头，多是渔船出海打鱼所用。看到一支庞大的船队进入海湾，渔民们一开始很是害怕，直到看清是大明的旗帜，才战战兢兢的迎了上来。
除了登州总兵吴平将军的军队，都是登莱两州的子弟兵，对其他军队哪怕是明军，百姓们本能的也感到害怕，因为很多时候士兵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
一个附近渔村的渔民被带到了吕泰的大船上，跪倒向吕泰磕头行礼。
“附近的情形如何，可有清军存在？”吕泰也不废话，直接盘问道。
“回将军，胶州，胶州有一支清军绿营兵。”渔民回道。
胶州距离海边三十余里，这里的动静很快便会察觉，吕泰微微皱眉，知道需要尽快组织士兵上岸扎营了。若是清军及时赶来，恐怕难以安全上岸。
胶州湾虽广，适合大船靠岸的地方却没有几个，除了这处胶水入海处的渔村码头，再也没有其他地方，而船队里的大船只能呆在水位深的深港，仓促靠岸有着搁浅的危险。而以小船载着士兵上岸，耗时太多良久，而且辎重粮食也很难运到岸上。
吕泰当机立断，立刻组织士兵通过码头上岸，可即便如此，仅靠已有的两条简陋的码头，只能两艘海船靠上，半日的功夫也才上岸三千余人。
然后这三千人一边面向陆地布防，一边开始在河边平坦的地方扎营。
夜晚将临，不方便继续上岸，大部分士兵依然呆在船上，等着第二天一早再上岸。
第二日，到中午的时候，下船上岸的军队约有一半儿，大量的辎重也运到了岸上。而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清军终于赶到了。
驻扎在胶州的绿营兵将领名叫郭虎，原是高杰麾下的将领，高杰兵败后投降了平南军，后来积功当上了营正。去年的时候，路振飞北伐失败，李成栋带兵叛明降清，郭虎也跟着李成栋一起投降，被清廷封为总兵，手下原有军队三千余人，经过扩编发展到一万多。
各路绿营将领统归洪承畴指挥，剿灭山东义军，大部分军队都在登州围攻，郭虎先前领命带兵平定吕州胶州一带的义军，事后受命驻扎在胶州，镇守胶州半岛南部。
昨日下午时，郭虎便收到了明军船队进入胶州湾试图上岸的消息，知道若是任由明军上岸会很麻烦，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着明军下船上岸之时击之，或许能一举击溃这支不知从哪里来的明军。
故第二日天不明，郭虎便带兵出了胶州城，向着海边杀来。
对胶州的清军，吕泰早有准备，先上岸的军队列队迎了过去。此时上岸的人数已有一万，和清军相差无几。而海船上的火炮率先开火，上百门的红衣大炮相继开火，炮声隆隆声传数十里，炮弹越过七八里的空间向着清军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眼看着距离明军还有五六里的距离，却遭到炮弹的袭击，清军队列当时就有些慌乱，便是郭虎也都震惊不已，他没想到明军竟然有这么多的红衣大炮。看来从海路袭击的明军绝非一半人，肯定是明军的主力！可是为何他们不索性前往登州解围，非要在胶州这个地方登陆？
不过郭虎也顾不得疑惑，因为上岸的明军已经迎着队列杀了过来。
领兵厮杀的将领是杨小磊，这个扬州时才投军的从六品校尉，现在已经当上了游击将军，属下三千精锐士兵，昨日便是他率先带着军队上岸布防。
杨小磊麾下的军队经过一夜的休息以后，一去船上萎靡的状态，一个个变得生龙活虎。再加上船上憋屈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一个个身上暴虐之气很重，现在攻来的清军正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也没有多于的语言，双方军队开始抵近厮杀，杨小磊属下一半儿都是火铳手，分成三队轮番向清军射击。
郭虎的军队脱胎于平南军，对火器的使用也极为重视，手下的火铳数量很多，两支军队特点相似，战法也相似，都打着先以火铳射杀敌人有生力量，再伺机进攻的主意。所以一开始战斗场面很单一，就是双方隔着三四十步的距离互射，颇有点西方军队排队枪毙战术的雏形。
不过这种相互射击没有多久，郭虎便震惊的发现对面明军火枪的数量射速不下于自己，一盏茶的功夫便损失了三四百人，这是他难以接受的，若是再继续损失下去，手下的军队非崩溃不可。遂派出军队从两翼包抄，向着明军杀了过去。
而这时，其他上岸的明军也支援了上来，双方立刻展开了一场大战。
郭虎的手下脱胎于平南军，战斗经验不差，而明军则是陈越经略东番岛后新编的东番军，一半是来自山东的移民，一半是东番岛上原有的福建移民，经过了半年多的操练，相互间的配合颇为熟练，就是临战的经验不是很多。双方倒是杀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然而进入战场的才是一半的军队，船上还有一半的人正在陆续下来。
眼看着不时便有一支生力军进入战场，郭虎也不知道明军没下船的还有多少，惊惧之下不敢再战，率队脱离战场向胶州逃去。
第812章 得民心大事可成
一场厮杀之后，清军退去，杨小磊领兵追了一阵留下数百清兵尸体，这才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一场战斗，明军也损失了三四百人，击杀了千余清军，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追杀，而是守住阵脚，护卫船上大部队上岸。
而看到清军杀来，船上明军下船速度陡然增加，等到这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全部下船，船上装载的大部分辎重物质也都运到了岸上。两万军队在海岸上立下了大营，旗帜招展绵延数里。
眼下齐王陈越还未到来，这两万人自然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吕泰思虑之后，留下五千步兵并船队水军在此守卫粮食物资，其他一万五千人向岸上攻去。
其中一万人攻打胶州，分出五千人由杨小磊率领前往即墨方向。
郭虎兵败逃回胶州，面对明军的大举进攻紧闭城门死守，同时派人往掖县报信，请围攻登州的大军前来支援。
将近一万清军死守胶州城，吕泰拿胶州也没太多办法，他的兵力不足以强攻胶州，只能兵临胶州城下，开始骂战，并往城中射入劝降书信。
有清军士兵拾到城外射入的书信，飞报到郭虎面前。郭虎看过脸色复杂之极，这才知道城外的明军竟然是齐王陈越的部下。
面对陈越，郭虎丝毫没有战胜的信心，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投降，因为他是从平南军中叛出，即便投降，陈越又岂会容忍自己这等反复无常之人？即便不死，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传令下去，收缴所有城外射入的书信，所有人不许观看，不许看！“郭虎厉声吼道，刚刚经历过一场失败，手下军心动摇，城外明军不停的往城内射入劝降书信，若不采取措施，恐怕真有部下会生出其他心思。
随着郭虎的命令，他的家丁们开始满城搜寻城外射入的书信。郭虎自己也不心安，亲自披挂上城巡守，鼓舞士气军心，他告诉手下的绿营兵，自己已经派人往掖县求援，督师不日便会派遣大军南下，击败城外明军不成问题。
……
就在吕泰屯兵胶州城下时，陈越终于带兵赶到了胶州湾，两万军队都风尘仆仆，衣服脏的不成样子，将近半月的行军，每个人都疲敝至极，便是陈越的脚底也起了数个大泡。
好在有吕泰军在海岸不远处留下的大营，虽然简陋却勉强可以休息避寒。船上携带了大量的粮食补给，终于不用再吃炒面喝凉水了。
陈越下令，在胶州湾休整三日，以恢复体力。
闻听陈越带兵赶到，吕泰立刻飞马从胶州赶回海边。
“末将无能，未能拿下胶州城。”吕泰见过礼后，颇有些羞愧的说道。
陈越微笑抚慰道：“吕将军你能带着船队平安赶到胶州湾，为我大军带来补给盔甲辎重，已经做的很好，更何况你不是击败了郭虎吗。”
吕泰本就是水师将领，率领船队海上作战才是他的强项，至于带兵步战攻城略地，还是算了吧，陈越也不愿强人所难。
休整的这三日也没闲着，陈越派出了数十支小部队深入附近的乡村，一是向百姓们宣扬朝廷大军北伐的消息，此时陈越不吝打出自己的旗号，以提升百姓们的信心。二就是用银子雇佣百姓青壮做随军民夫，为大军运送辎重粮食物质。三是采买各种物品，陈越是轻装前进，除了武器干粮什么都没带，船队虽然带了大量的粮食，可蔬菜肉食什么的却没法携带。大军要在山东征战多日，要想提高战斗力，保证伙食营养这是必须，这些也只能向本地百姓采购。
而山东的百姓虽然贫困，虽然现在是冬季，但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应该不缺。
陈越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搞好军队和百姓的关系，改善明军在百姓中的恶劣形象，以获得百姓们的衷心支持，为此他下令凡是百姓送来的任何物品，必须以高出原来的价值收购。现在的陈越什么都缺，就银子不缺，剿灭张献忠缴获的大笔银子基本上还没怎么动，吕泰船队里专门有一艘战船用来载银钱，随军携带的银子达百万两之多，专门用在这个地方以及给立功士兵的奖赏之用。
事实上，陈越所不知道的是，闻听是齐王陈越的军队到来，胶东的百姓兴奋至极，根本就不用他采取那么多的手段。因为胶东百姓和齐王一系的关系实在是渊源深厚。
自从一年前吴平率领船队到达胶东后，便有大量的胶东百姓移民东番岛，几次移民人数多达十来万人，这还是因为陈越战略改变决定让吴平坚守胶东，阻止了继续移民，要不然东番岛山东百姓的数量还要更多。
山东地处北方，受小冰河的影响连年干旱，再加上清兵数次入关打到山东，抢劫肆掠，百姓们苦不堪言，好多人根本活不下去，对他们来说能活人的南方犹如天堂一样。
所以，吴平打着当时的齐国公陈越的旗号大肆扩军，才有了胶东百姓踊跃支持，再加上从东番岛走海路源源不断的粮食银钱武器物质的支持，才有了吴平现在的七八万大军。
所以，知道是齐王陈越亲自带兵来到胶东之后，百姓们的喜悦之情可以想象。
数日的功夫，各处乡村派出的青壮纷纷来到海边，三天的时间竟然聚拢了五六千人。更有胶州湾南面灵山卫的原大明军户，在原来的卫所军官的带领下，聚集了一支人数千人的军队前来投效齐王。虽然破衣烂衫，在寒风中冻得畏畏缩缩，一个个却士气高昂。
“王爷你民心如此，大事可成矣！”随军的顾君恩感叹道。
陈越不辞辛苦，命人善加安置这些义民，亲自接见前来投效的义民头目，好生进行抚慰。收买民心的事情自然不能假手于人，所以虽然辛苦，陈越却乐此不彼。
“王爷你民心如此，大事可成矣！”随军的顾君恩感叹道。
有了胶东百姓的大力支持，收复山东消灭十几万绿营兵何足道哉！
第813章 兵不血刃入胶州
胶州城内。
“你说什么？弄清楚了没有？”郭虎一把抓住报信绿营兵前襟，脸上的横肉抖动着。
“将军，小的不敢说谎，确实是齐王陈越无疑。新到海边的军队多达数万，打着的就是齐王陈越的旗号。附近的百姓们听说那陈越来了兴奋的不得了，陈越也亲自召见了很多百姓和他们谈话，这错不了。”
虽然城下有万余明军，万余人自然无法把胶州围死，根本阻挡不了胶州和外部的交通。
而三十里外的海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郭虎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一开始只是派人去打探明军后续的动静，谁曾想竟然探到这么大的事。
“你先下去吧。继续打探齐王陈越的动向。”郭虎脸色复杂至极，挥手让哨探退下，他需要好好想想。
一开始城外明军射入箭书，声称齐王陈越带着大军前来，郭虎还以为只是明军将领卑鄙的手段，为的是瓦解城内守军的军心。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陈越不是应该率领数十万大军从徐州攻打兖州东昌吗，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郭虎一开始迷惑不解，随即反应了过来，这肯定是陈越的计策。
以主力打着自己的旗号向着平原地区的兖州东昌进攻，吸引清军主力，自己却带着偏师走海州进入胶东，救援登州的吴平，然后和主力东西夹攻，占领整个山东，这恐怕便是陈越打的主意。而现在，督师洪承畴率领绿营兵主力前往济南迎敌，陈越已经没必要再掩饰自己的存在，打出自己的旗号迅速攻占胶东。即便洪承畴得报，估计也搞不清陈越到底在哪里，只能处于进退维谷之中。
洪承畴会如何做郭虎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马上做出决断了。
陈越急行军十多日从海州来到了胶州，现在只是因为疲惫进行休整，而一旦他缓过劲来必定第一个便要攻打胶州城，扫除北上登莱的障碍。
虽然手下还有近万的军队，郭虎对守住胶州却没有一丁点的信心。齐王陈越以往的无敌的战绩对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双方还未接触，郭虎的胆色已寒。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守住胶州，而守不住胶州的下场将极为凄惨。投降？自己原本就是平南军的人，却在北伐的关键时刻背叛了大明，齐王陈越还会接纳自己吗？郭虎可不敢冒险。
很快，郭虎便做出了决断，那就是趁夜撤离胶州，远远的逃出去。当然就这么逃走可不行，为了稳妥起见，他命人把副将蒙虎喊了过来。
“明军援军已经抵达胶州海边，不日便会前来攻打胶州。为了守住胶州，必须先解决掉城外这万余明军，以挫明军之锐气。现在眼看着援军已到，城外明军必定松懈，蒙将军，我命你带着本部趁夜出城偷营，我带着剩下所有军队接应，今夜务必消灭这支明军！”郭虎义正词严的对副将蒙虎说道。
“这……”蒙虎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谁都知道明军势大，让他带着本部三千军队去偷营，一旦偷营不成必然死伤惨重，这种事他如何愿意去干。可是郭虎身为上司，他的命令蒙虎也不知如何拒绝。
郭虎察言观色，适时的抛出筹码，“放心，对于英勇作战的人，本总兵不会亏待的！来人啊，从库房里取出三千两银子来，犒赏夜袭的兄弟。”
三千两白银，每个出战的士兵可以分到一两，当然这笔银子完全由蒙虎处置，他可以随意截留，自己吞下其中大半。面对这样的诱惑，蒙虎不可能不心动。
于是，蒙虎召集了自己的本部三千人，打开胶州南门，去夜袭去了。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营之中怎么能有两只虎存在？”看着蒙虎带着军队出了城门，郭虎喃喃的说道。
郭虎的嫡系家丁并城中其他军队都集结了起来，等城外明军营地厮杀声起，郭虎立刻带兵出了北城……
明军营地，火光连天，无数的火把把营地照耀的恍如白昼。
营地中间，突入营中的蒙虎身边只剩下千余人，却被数倍的明军团团包围，箭矢火枪的弹丸如雨点般射来，不时有绿营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郭虎，我日你姥姥！”攻入营中半天时间，郭虎的援军还未到来。而且营中的明军根本不像郭虎说的全无戒备，而是外松内紧，好像早有堤防一般，当蒙虎进攻时故意放他入营，然后四面围攻，没多少时间，蒙虎的三千手下就剩下一千余人。这个时候蒙虎哪里还不知道被郭虎算计了，当了他逃跑的挡箭牌！
“大哥，支持不住了！咱们得赶紧突围了。”家丁头目，蒙虎的堂弟蒙豹叫道。
突围，往哪里突？看着四面围拢的明军蒙虎惨笑了起来，撒手扔下手中的武器，“传令，放下武器投降吧！”
......
晨曦洒满了大地，厮杀了后半夜的大营总算静了下来，剩下的清兵在蒙虎的带领下缴械投降，已经被收押起来。
一部分将士整理着战后的余迹，更多的则受命补觉正在呼呼大睡。一支长长的队列从南方开来，却是齐王陈越带着大队人马开了过来。
巡视着有序的营地，听着吕泰等将领报告作战的经过，陈越满意的点头，命令大营里士兵休息半日，下午再出发。
郭虎带着绿营兵全部撤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胶州城，在临走之前，郭虎下令查抄了城中数家富户，哪怕这些富户平时对他格外恭敬。但因为急于逃走，郭虎并未下令进行大规模的抢劫杀人，却有不甘心的士兵私自脱队抢劫，在天亮前才匆匆逃离了胶州，有的去追郭虎大部队，有的则拿着抢劫的财富开了小差。
而城中的流氓地痞也趁机出来作恶，砸破百姓门户抢劫奸淫，一大半的恶事都是他们做的。当陈越带兵进入胶州时，还能看到街道上有地痞大呼小叫砸门打人。
陈越微微皱眉：“顾先生，你暂且留下来，我给你一千士兵，快速稳定住胶州局面，杀人掠夺奸淫者，一律处死！”
“属下领命！”顾君恩恭声答应。
第814章 收复掖县
陈越并未在胶州多做停留，留下顾君恩暂时收拾胶州局面统率后面的兵马，他自己则带着恢复过来的两万大军径直往北而去。
同样是轻装前进，同样是急行军，不同的是这次携带了盔甲和一些火炮，毕竟是在敌占区行军，随时都能发生战斗。至于更多的辎重以及红衣大炮，由后续的军队携带着慢慢追赶。
两日后，大军到达平度州，守卫平度的守军只有一千余绿营，看到铺天盖地的明军而来，早就慌了。当听闻是齐王陈越亲自带兵时，守卫平度州的绿营守备当机立断开城投降。
陈越在城外召见了这名叫做李狗子的绿营守备，经询问得知他是唐通的老部下，当年还曾和陈越的西山军一起追击过退出关外的八旗兵。
既然是“熟人”陈越也不客气了，直接收编了他的军队，给他一封信，让他去找唐通，让唐通迅速投降。
“告诉唐通，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我给他一条活路，等我到达莱州之后，他自缚双手到我营中投降，我会在朝廷给他求情，饶恕他屡次反叛之罪，并在朝中给他留一个位置。否则，等到大军一到，俱成齑粉！
他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现在形势之急迫，我没时间和他墨迹，等我到了登州后若他还不投降，那就不要降了！”陈越满是霸气的说道。
兵不血刃拿下了平度州，留下数百官兵镇守，大军继续向莱州首府掖县行进。
金鑫带着三千军队为先锋，两日后最先赶到掖县，立刻逼近掖县城进行挑衅。
守卫掖县的是白广恩的一员部将，掖县城内也有两万余兵马。白广恩原来出身于流贼，后来投降大明积功当上了总兵，其手下心腹将领也都是流贼出身，看着一支三千余人的明军竟然敢挑衅，这员部将大怒，立刻挥师出城对明军展开进攻。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明军强大的武力，双方相距一里时便受到了一轮火炮的袭击，倒下士兵数十，绿营兵也不甘示弱，便行进便向明军发射火铳射出箭矢。
相距半里时，明军上百门虎蹲炮同时发射，密集的弹丸如同雨幕一半向着出击的绿营兵罩了过来，当即绿营兵便倒下数百人，队形一下子便有些乱了。
“冲过去，杀光他们！”部将叫嚣着，他知道只要己方继续进攻，明军火炮没有再次装填的时间。
随着他们命令，千余亲兵率先杀出，剩下的大军紧随，向着明军单薄的阵线冲去。
“砰砰砰”无数的火铳声响起，奔跑的绿营兵不时有人摔倒在地，这员部将混不在意，这都是进攻时必须的牺牲，只要双方短兵相接，凭着己方数倍的兵力足以把对方淹没！
近了，更近了，已经能够看到明军火铳手退到了后面，闪现出数排手持长枪的枪兵。就凭这单薄的长枪兵队列便想挡住老子的进攻吗？部将冷笑了起来。
看着蜂拥而来的清军绿营兵，金鑫的眉头微皱，他很想也提枪上前，痛快淋漓的杀上一场。可是不行啊，那样做痛快是痛快了，己方也会有较多伤亡，而且，能轻易击败敌军何必费力气厮杀？
金鑫叹了口气，吩咐道：“投弹吧！”
随着金鑫的话，火铳手们点燃了手雷的导火索，等了几个呼吸之后向着距离不到十步的清兵队列抛了过去。
“轰”“轰”“轰”，这一刻，仿佛无数的惊雷从天而降，落在清军队列之中，接下来便是电闪雷鸣，剧烈的响声接连不断，无数的火光闪现，硝烟升腾而起，笼罩着整个清军队列。
巨大的冲击波在队列中横扫，无数的士兵被冲击的东倒西歪，一枚手雷爆炸裂成十多片弹片，足以把数步范围内的士兵一扫而空，成百上千的手雷落入清军队列中，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摔倒在地，密集的冲击队形，使得很多人躲无可躲闪无可闪。
部将眼看着这种惨景，直震骇的魂飞魄散，他没想到明军竟然有这种大杀器！
还未短兵相近，足有上千人惨死在大杀器之下，绿营兵的阵型被炸的稀巴烂，这仗还怎么打？
“停！”金鑫挥挥手，身边的传令兵立刻把代表着将领的旗帜来回挥舞，于是抛掷手雷的火铳兵们停止了抛掷，而爆炸声也停歇了下来。
抬头再往清军阵列看去，倒伏的旗帜，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惨嚎的士兵，血迹斑斑的地面，还有绿营兵们那震骇恐惧的表情。
事实上爆炸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可却给绿营兵带来了上千的伤亡，而绿营兵完全被炸懵了，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金鑫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杀过去！全歼了他们！”不是想仗着人多吗，现在老子满足你们的愿望！
“杀！”早就跃跃欲试的明军士兵提着刀枪向着数步之外的清军冲去，火铳手们也扔下了火铳，拔出腰间短刀跟在后面。
“轰”的一下，还未等明军杀到面前，最前方在爆炸中侥幸未死的绿营兵扔下武器掉头就跑。
明军都是魔鬼，随手便是惊雷，这些绿营兵如何还敢和他们对阵？
“别跑，咱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多了！”部将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虽然经历了爆炸，可己方人数依然是明军数倍。可战斗的胜负又岂是人数的多少能够决定？当一支军队士气全失之时，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猪羊！
而现在绿营兵们便像猪羊一般，被人数远少于己方的明军杀得满地乱跑，根本没人理会这个暴怒的部将。
部将嚎叫了一会儿，一个明军冲到他面前，抬手一枪刺入他的咽喉，于是嚎叫声嘎然而止。
“恁多废话！”这名明军士兵往地上啐了一口，拔枪加入了追杀的队列。
无数的绿营兵落荒而逃，无数的绿营兵抛下武器跪地投降，金鑫指挥着军队兜尾追杀，趁势攻入了莱州首府掖县城。
当陈越带兵赶到时，便看到掖县城头飘扬着大明的军旗，浑身鲜血的金鑫笑嘻嘻的迎接在城门外。
第815章 还有条路
“你这厮好歹也是一个伯爵，总兵官，怎么还喜欢凡战冲杀在前？身为大将着，指挥作战才是你的本份！”
陈越皱着眉头，看着满身血迹的金鑫，忍不住斥道。
金鑫嘿嘿笑着，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请陈越进城。
掖县是莱州首府，胶东大邑，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都比胶州多好多。整个城内足有十万百姓，陈越进城之时，最后的绿营兵抵抗也被镇压下去，整个城池已经全部在明军控制下。
城内的绿营兵被杀掉两三千人，很多人或逃往登州，或向西往青州方向逃去，剩下投降的绿营兵也有万人之多。
莱州往东便是登州府，登州府内遍布丘陵，远不如平原地带富庶人口众多，所以在登州的绿营兵补给基本上都在莱州囤积，掖县城内屯着三十多万担的粮食，每天都有运粮的队伍把粮食运往一百多里外的登州，这也是洪承畴走时在掖县留下两万余大军的原因。
而现在，拥有两万军队的莱州首府掖县竟然被金鑫以三千人拿下，囤积的数十万担粮草悉数落在明军手中。便是大军就此不动，用不了多日，登州的唐通白广恩十多万大军也会因为粮尽而陷入混乱之中。仅靠抢掠登州乡野根本无法供应那么多的军队。
在陈越看来，绿营兵的兵力再菜，好歹也有十多万人，若是唐通和白广恩能够投降，兵不血刃拿下敌军，比进攻厮杀要强得多。
这个时候，想必李狗子已经到了唐通军中，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唐通，陈越就等着唐通做出决断。
于是，陈越便下令在掖县修整两日，收编处置投降的万余绿营兵，同时派人乘船走海路给登州的吴平送信。
登州城南，距离城墙十多里，依靠着丘陵立下了连绵的营寨，清军的绿旗在营寨上方飘扬。营寨连绵数十里，卡住丘陵间的通道，也堵住了登州从陆路向外的路径，把登州这座海边的城池围了起来。
洪承畴带着一多半的兵力离开登州赶往济南对付北伐的明军主力，而留下来的唐通白广恩两部依然有兵力十五六万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新降改编的绿营兵。
经验老到的洪承畴害怕登州兵追击不敢全军撤退，更害怕登州军和北伐的明军主力汇合势力大涨，这才不惜留下十多万绿营，对登州继续保持威慑。
不过当初绿营兵主力再时，数月的时间都无法拿下登州，仅靠唐通和白广恩两人更是妄想。
而唐通和白广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优哉游哉的守在登州城外，根本就没有攻城的心思。反正莱州府的粮食足够大军吃上好久，只要坚持到下雪，登州的明军无法追击，便可退到莱州越冬。
这些年天气越来越冷，才是十一月份，已经冻得人受不了了，绿营兵们都龟缩在营帐里慑慑发抖，更是没人有作战的心思。好在登州城内的明军同样没有交战的**，绿营兵不攻城他们也没有出城攻击，双方算是相安无事。
胶州那里的战时已经传来，却只是一支万余人的明军船队到达胶州湾的消息，郭虎在海边败了一阵后派人传信的。一开始唐通和白广恩并未在意，不过是万人的明军罢了，胶州有郭虎的一万多军队，掖县还有两万多绿营兵，这一万多明军想打到登州来恐怕很难。不过明军船队为何不直接来登州，非要在胶州那地方上岸？
一开始唐通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而现在却不用想了，因为平度州的李狗子翻山越岭逃回到了这里，带来了齐王陈越带兵攻打胶东的消息。
听了李狗子的报告后，唐通立刻让人请来了白广恩，开始商量对策，谁知等来的却是垂头丧气的白广恩，第一句话就让唐通吓得魂飞魄散。
“掖县丢了！”白广恩阴沉着脸道，他的营寨位于登州西南方向，莱州败兵的报信他得知的第一时间便来寻唐通。
“掖县丢了，那岂不是说……”唐通的脸色发白，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骇比听到陈越带兵攻打胶东还要大，李狗子刚刚来报陈越打到了平度州，没想到现在连掖县都丢了。陈越的攻击力何其的迅速猛烈啊！
“咱们的粮草都完了，现在营中粮草不足十日之用！”白广恩道。
面前的登州有七万明军，身后的掖县已经被齐王陈越的大军攻占，十多万绿营兵腹背受敌粮草尽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混蛋，掖县可是有两万军队，都是你姓白的手下。姓白的，你手下的都是饭桶吗？两万人守不住掖县也就罢了，竟然连一天都守不住！”唐通突然暴怒了起来，指着白广恩的鼻子破口大骂。
白广恩被骂的脸色苍白，却也无法辩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老唐，你也别急着骂我，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办吧？”白广恩垂头丧气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看看吧，这是陈越派人送给我的信。”唐通说着把信摔在了白广恩身上。
白广恩的脸色很难看：“老唐，你非要羞辱老子吗，你不是不知道老子一个字都不认识！”
“唉，气糊涂了，”唐通拍了拍脑门，把信从地上捡起来，开始给白广恩念。
白广恩听完沉默了片刻：“这事老唐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啊，咱们除了投降还有别的出路吗？”唐通叹道。
“可是老唐你要明白，虽然咱们当初和陈越是有些交情，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那点交情还能顶个屁用！
这些年来，咱们先是投降李闯，然后又投降了满清，现在穷途末路又再次投降大明，你说说，以陈越那种嫉恶如仇的性格，会轻绕的了咱们吗？“
“可陈越在心中说了啊，只要咱们投降，他会给咱们一条活路。”唐通扬着信纸道，皱眉道，“老白，你是不是不舍得满清朝廷封赏你的王爵啊！”
唐通和白广恩前些时候都被满清封王，一个是东平王，一个东宁王。
“也许会活下去，但再想有现在的权力绝不可能！陈越也许会给你我一个没有权力的虚职，让咱们养老，然后把咱们的军队全部收编。
老唐你说得对，我就是舍不得现在的荣华富贵。手握大权时间长了，若是顷刻间全部失去，即便能活着，还不如死了！“
唐通却摇摇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了，咱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有的！”白广恩瞪着通红的双眼，“咱们还有一条路，可以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
第81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有的，咱们还有一条路，可以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
这句话唐通听了也怦然心动。是啊，若是能保住手下的军队，保住现在的权势，谁他娘的愿意投降？像个三姓家奴一样先降闯再降清，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吗？
“什么路？老白你快说！”唐通连忙催促道。
白广恩也没卖关子，伸手指向北方登州方向：“咱们面前的是登州，是胶东最大的海港，只要咱们能打下登州，便能收集到足够的战船，载着咱们的军队扬帆而去，顺着海路便能到达大沽，上岸后可以直抵天津。现在大清正是用人之时，绝对不会追究你我逃离胶东的罪过，反而会更加的委以重任。
陈越虽然厉害，但能厉害过八旗兵吗？上次清军之所以战败，完全是八旗兵不习水战，才让陈越侥幸赢了两场。而在宽阔的平原上作战，明军再厉害也不是八旗兵的对手，别说八旗兵，便是蒙古骑兵就能让他们喝上一壶了！
所以，只要逃出这个绝地，天高海阔！”
唐通静静的听着，忍不住泼冷水道，“老白你莫非在做梦不成？洪督师在的时候，咱们总兵力达三十多万，精锐军队也有十万多。却还打不下登州，现在就剩你我两军，想打下登州如何可能？”
白广恩却指着唐通手里的书信：“掖县被明军攻克，咱们粮草尽失，谁都能看出咱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这种情况登州城内的军队如何不知？咱们又不能把登州城围死，海路可是在他们掌握中。
既然咱们到了穷途末路，投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连老唐你都如此想，登州城内的吴平更是如此认为吧。掖县太远，山路艰难，登州却近在眼前，咱们不向登州投降还能跑到掖县不成？
所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咱们假意投降，等到吴平纳降之时，突然出兵袭击，趁势夺了登州！”
“呵呵，”唐通却冷笑了起来，“主意虽然是个好主意，但你当登州的吴平是傻子吗？他即便接纳咱们投降，也会把咱们的军队拆开调动的七零八落，再把武器收缴上去，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咱们？”
白广恩瞪着眼睛：“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若是没有机会无法偷袭，大不了顺势投降便是。
成了海阔天空荣华富贵，不成就交出军队向陈越纳降，赌上一把又如何？”
唐通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老白你说的对，值得一试。”
“就是嘛。”白广恩得意的说道。
“来人，准备酒菜！”唐通吩咐道，“老白，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行动的细节，确保计策能够成功。”
酒菜很快摆上，虽然存粮已经不多，但对于主将们来说再怎么也不会亏了自己。两个人对面而坐，边吃边喝边谈，谈论诈降的细节，谈论登州的吴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自己该作何对策，谈论打下登州后如何在陈越带着大军从掖县杀来之前尽可能的撤出大部分人马。
酒酣耳热之际，越说越是兴奋，白广恩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的计策而感到骄傲不已，唐通则逢迎夸赞，赞白广恩妙计无双。
不知不觉间白广恩喝醉了，躺在席上呼呼大睡，再醒来时震惊的看到自己被绳捆索绑仅仅捆在柱子上。
“来人，来人啊！”白广恩惊慌的大叫着，却没人理会他。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唐通这狗日的算计了！对方故意把自己灌醉，好趁机对自己下手，想必唐通此时已经倾巢而出，去对付自己的军队去了吧！
白广恩侧耳听时，果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呼喊厮杀声。两人的营地紧挨着，若是唐通率兵突然袭击，失去了首脑的己方根本组织不起来反抗！这一刻，白广恩万念俱灰。
“唐通，你个狗娘养的，竟然算计老子，你不得好死！你以为拿老子当投名状陈越便会放过你吗？做梦！叛徒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白广恩破口大骂着，越骂越难听，把唐通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和唐家所有女性都发生了直接的关系。
污言秽语滚滚而出，便是营房外面看守他的唐通军士兵都听不进去了，房门打开，两个士兵进来，不由分说的对着白广恩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把一块破布紧紧的塞进他的嘴里。
这个时候的唐通已经无暇理会白广恩，他正在调兵遣将对付白广恩的军队，同时派人往登州甚至掖县送信，向明军表示愿意投降。
对唐通来说，白广恩的计策听起来虽好，但可行性太差，因为除非登州的吴平蠢到了极点，才有成功的可能。而吴平蠢吗？要是真蠢如何会被齐王陈越委以重任，如何能在登州抵挡大军半年之久？
至于白广恩说的，诈降不成便真的投降也没有损失，那纯属放屁！
诈降不成便真投降，这是把所有明军乃至齐王陈越当傻子糊弄。一旦陈越知晓了己方曾经有诈降的打算，还会放过自己吗，恐怕连弄个闲职养老都不可能！
白广恩已经疯了，为了手中的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唐通可不愿为他陪葬。死道友不死贫道，拿下要诈降的白广恩交给齐王陈越，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换的一条出路，在大明朝廷重新有个立足之地！
而让唐通不敢有其他心思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对齐王陈越发自内心的恐惧。
能打败两路清军南侵，消灭满八旗将近四万的猛人，又岂是白广恩说的全凭运气？
齐王守孝期间，大明北伐失利，张献忠和顺军残部出川，大明几乎到了败亡的边缘。可陈越出山重掌兵权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削平了张献忠几十万西军，掌控了大明朝廷。把大明从败亡的边缘拉回不说，甚至有能力带领数十万大军北伐！
而现在的满清朝廷却内忧外患，所占领的北方处处烽火，谁能保证陈越此次不能一举灭了击败清军，把满人赶出北京赶到关外？
第817章 登州吴平
唐通和出身流贼的白广恩不同，他世家出身，在大明人脉很深，也没有白广恩那么大的野心。对失去手里的兵权并不是太在意，因为凭着唐家的财富，只要陈越不杀他，做个富家翁不成问题。
而继续跟着满清这条破船，很可能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才是唐通不愿盲从白广恩的原因。追涨杀跌，谁强跟谁，只要保住性命便好，唐通不愿拿身家性命进行赌博。
再说凭着唐通对陈越的了解，根本不是什么残暴之人，只要自己肯定，杀掉自己不至于，说不定还会给个一官半职的闲差。带兵这么多年，唐通累了，若是能交出军队安享太平，那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他灌醉了白广恩，杀光了白广恩带入营中的随从，然后立即调遣军队，围攻白广恩大营。
而白广恩手下的军队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白广恩不在，唐通又是绿营兵重将，在其声称白广恩受到明军袭击重伤委托其代掌兵权的谎言下，很多普通的绿营兵顺从的听从了唐通的安排。
当然也有白广恩的嫡系手下根本不信，欲闹事时，却遭到唐通部数倍的军队围攻，很快便被消灭。
确信掌控了所有军队之后，唐通立刻派人往登州送信，请求登州吴平纳降。
登州城
一开始收到唐通派人送来的投降消息时，吴平是将信将疑的。
来到山东一年多来，吴平身上的压力很大，成长的也非常快，当初那个柔弱的少年不知不觉的已经成长为坚毅的将军，虽然他不到二十岁的年龄。
当然一开始时，面对山东错综复杂的局势，吴平颇有些不知所措，这几年他一直跟着陈越呆在军中，也得到了陈越重用，论练兵打仗很熟悉，却从来没有独当一面。
而一开始吴平攻打胶州时，是刚带着船队从倭国来到山东，不忍看到义民惨遭清军屠戮，然后便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一开始他还很是忐忑，生怕会惹得陈越不快。不过陈越得知他的作为后并未责备，而是看上了山东丰富的人力和胶东优越的地利位置。
胶东半岛土地贫瘠人口众多，可以为当时的陈越经营东番带去大量的移民。而山东距离北京距离辽东满人老家都很近，若是能掌控住胶东半岛，便可给满清以极大的威胁。不解决山东的义军，清军便无法安然向南攻打大明，否则便会有腹背受敌之誉。
而一旦大明稳定下来，又可以从山东出兵，以船队载着大军，或出大沽攻打京津，或者干脆到辽东半岛上岸，威逼满清老巢。所以占据山东对明清之间的大势来说，是非常的重要。
而满清历次入关抢掠给山东百姓带来了极大地伤害，而剃头令又使得士绅们有着背弃祖宗的哀伤，两路八旗兵的被灭更是使得八旗兵无敌的神话被彻底打破，所以在陈越看来，山东百姓不会再甘受满人的统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起义暴动。
事实证明陈越的决策是对的，吴平打出齐国公的旗号之后，立刻使得登莱两府的百姓纷纷来投，势力飞速发展着，很快占据了登莱两府所有州县，手中的主力军队发展到八万之多，而若是能肆无忌惮的扩兵发展几十万军队完全没有问题，当然仅靠东番支援的粮饷养不起那么多的军队。
然后，吴平按照陈越的指示，没有盲目的扩充地盘，而是在李彦直的辅佐下，耐心的经营登莱两府，稳定统治，操练军队。而把山东其他地方交给其他义军。
半年的时间，在从东番岛派来的数百老兵的协助下，八万军队训练的有模有样，除了武器经验以外，其他已经和昔日的平南军没有什么不同。
而武装八万大军的武器，紧靠东番岛的财力根本无法供应，军械司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产量。所以这八万人和武装到牙齿的陈越嫡系手下相比，武器差的实在太多，火器很少，基本上还是冷兵器为主。所以在和洪承畴指挥的绿营兵精锐作战时，根本占不了多少优势，不得已之下只能全军退入登州城死守，靠着登州改造的棱堡式城墙抵挡着绿营兵的强攻。
激战半年下来，登州军损失也很大，八万军队现在只剩下六万余人，换来的却是丰富的战斗经验。
陈越率兵北伐的消息吴平自然知晓，洪承畴带八旗兵主力从城下撤退吴平也看的清楚，但洪承畴撤退布置的很严密，留下了唐通和白广恩十来万军队，使得吴平完全没有偷袭的机会。
以登州现在的兵力击败唐通白广恩两军不是不可能，吴平却没有擅自带兵出击，因为他知晓了齐王陈越的计划，没必要造成军队太大的伤亡。
果然，齐王轻易的打下了掖县，城外这十多万绿营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基本上无路可逃。
所以，若是唐通和白广恩直接投降的话，吴平肯定会相信的，说不定真有偷袭的机会。
可是唐通却在信中说了白广恩欲诈降被他抓了起来，这反而使得吴平狐疑了起来，害怕这二人有什么诡计，毕竟唐通白广恩都是带兵多年的老将，有些手段不得不防。
“将军您考虑的是，”一旁的李彦直道，“不过现在决定权在咱们手中，只要加以小心，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这个胶州的举人，这一年来靠着其丰富的人脉，对吴平帮助很大，在李彦直的联络下，登莱两府所有的士绅现在都在和登州军合作，为吴平牢牢控制胶东半岛立下了大功。而李彦直颇有谋略，登州的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他的谋划，在登州军相当于军师的角色。
听李彦直这么说，吴平点头同意，若是自己能解决掉城外这十多万绿营兵，就不用王爷在带兵前来，便能为收复山东击败洪承畴节省下时间。
和李彦直商议后，吴平向唐通下令，命其带着被其抓起来的白广恩进入登州，只要这二人在自己手中，城外的军队便翻不起浪花。若是其推三阻四不敢来，便有问题。
而得到吴平的命令后，唐通果断的带着少数随从押着白广恩来到了登州城，使得吴平相信其果真要投降。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吴平下令，所有绿营兵的武器都收缴起来，等候改编，然后在城外划出营地，把这十多万人分隔开来。再控制住他们的口粮，便可慢慢进行整编。
然后，留下李彦直带领部分军队负责镇守胶州整编降军，吴平亲自带着主力，并投降的唐通被俘的白广恩，向掖县赶去。
第818章 挥军济南
大队人马还在路上行进，吴平已经先一步派人飞奔掖县把情况告知陈越。
莱州府治掖县，听完来人的汇报，陈越微微点头，内心很有些感慨。
没想到白广恩到了绝路之时还想着垂死挣扎，至于唐通反戈一击从背后捅白广恩一刀，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很符合唐通此人懦弱的性格。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使解决这十来万绿营兵的时间大大缩小。若是其真的负隅顽抗的话，虽不难打败，但总归会浪费很多时间。
现在已经进入了十二月，虽然说这些年北方连年干旱，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下上一场大雪。而山东这块本就多山脉丘陵，一场大雪下来将会阻断道路，给行军造成极大困难。
随着唐通率军投降，胶东算是彻底平定，接下来便可集中精力解决洪承畴了。
登州距离掖县也就一百多里，接到报信的第二日，吴平已经带着大军赶到了掖县，陈越亲自迎接于掖县城外。
“少爷！”吴平跪倒在陈越面前，仰着脸看着陈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吴平来说，这个世界除了姐姐吴婉儿以外，也就陈越最亲了。
“你长高了，也瘦了，不过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你姐姐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很欣慰的。”
把吴平一把拉起来，看着这个差不多和自己同高的少年，陈越感慨道。那个在人贩子手中的倔强少年已经彻底长大了。
独自在山东奋战一年多，占据了登莱两府的地盘，手下军队扩展到七八万大军，抵抗数十万绿营兵的进攻达半年之久。吴平，这个昔日的家丁，已经彻底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了！
“我姐姐，我姐姐她还好么？”吴平颤抖着问道，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姐姐吴婉儿。
“她很好，几个月前我派人把她从东番岛接到了南京……”陈越微笑道。
……
军队进入城内早就准备好的营地，陈越把吴平带入行辕中，吴平向陈越正式汇报登州的情况，把这一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详细述说。
事实上，对登州的情况陈越知道的也很清楚，因为吴平的手下核心军官将领都是从东番派出，每个月都有登州的情报送往南京……
“投降的绿营兵大部分被安置在了登州，武器被收缴，军官们也都被我带了过来，我还在登州留下一万军队看押他们，绝对出不了乱子。
这批投降的绿营兵人数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吴平最后道。
“投降的绿营兵的事你不要管了，顾君恩很快就会到掖县，我会委任他为登莱巡抚，全权处理俘虏的事情。”
“顾君恩为登莱巡抚，那李彦直呢？这一年来李先生可是出力很大，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局面。”吴平有些急了，在他看来，李彦直才是登莱巡抚的最佳人选。
“李彦直是大才，当有大用，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陈越安抚道：“李彦直本来就是胶东人，再巡抚登莱不太合适，先让他担任监军道一职，负责大军的粮饷事宜吧。等立下些军功，我会向朝廷大力保举他，将来出任一省巡抚不成问题。”
负责大军粮草的监军道，地位十分重要，见陈越如此重视李彦直，吴平非常高兴。
“对了，唐通也被我带来了，王爷您是不是见见他？”吴平道。
陈越微微想了下，点点头，“都是老朋友了，唐通此次也算是立下一功，当然要见见。”
“罪臣唐通见过齐王殿下！”刚被人引入大堂，唐通立刻跪倒在地向陈越磕头。
“哎呀呀，唐通兄，都是老朋友了，当年一个锅里抡过马勺兄弟，何必行此大礼！”陈越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前一把拉起了唐通。
“齐王之雅量真是让唐通羞愧！”见陈越如此客气，唐通的心稍微放了下来，连忙恭维道。看着眼前的陈越，想想当初在蓟州一起率军追杀撤退的八旗兵的情形，当时自己已经是拥兵数万的一镇总兵，陈越不过是只有几千兵力的七品兵备道。
然而，岁月冉冉不过数年光阴，昔日的七品兵备道已经裂土封王，手掌一国大军，而自己却成了败军之将阶下囚。
“唐通兄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没有跟着白广恩那厮继续作乱，本王深感欣慰，如今我大明内乱以除，正是国势强盛的时候，反观满内忧外乱日暮途穷。我明军击败满，收复京师指日可待。”陈越道。
“凭齐王您的赫赫威势，定能扫平满中兴大明。”唐通恭维着，然后试探道，“罪将愿为您牵马坠凳，效犬马之劳，以赎昔日罪过。”
说完，唐通忐忑的看着陈越，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发落自己。
陈越微微沉吟，道：“唐通兄莫虑，你是主动投诚，和顽固的白广恩不同。不过绿营兵肯定要改编的，你再带兵不太合适。现在本王在南京成立了武备学院，唐通兄你带兵多年经验丰富，去武备学院任个教导绰绰有余。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本王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唐通兄你协助，前往不要推辞。“
“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唐通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绝不皱眉头，为王爷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唐通心神大定，拍着胸脯道。虽然不能带兵，可最起码不会被追究罪责，后半生的富裕生活保住了。
……
又一日，顾君恩从平度州赶到掖县，陈越当即委任他为登莱巡抚，命其去莱州负责处理俘虏事宜。按照江西例，抽其精锐者从军，老弱者淘汰务农。
因为山东开明士绅很多，在吴平守登州时出力甚大，陈越特意交代顾君恩，不可为难这些开明士绅。
吴平带了五万多主力来掖县，这样聚集在莱州的军队将近十万人。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其中陈越本部的两人更是装备精良的百战老兵。
陈越当即下令，以吴平为先锋，率一万军队线性，金鑫带着两万人紧随气其后，陈越带着大队人马为中军，取道青州攻打济南！
第819章 对峙
李奕率领十万主力自徐州北上，顺着大运河一路进攻。
不过冬季河水枯竭，运河水面也已经结冰，靠着运河运送粮草辎重不行。不过所经区域都是平原，又沿着官道一路进攻，进攻的速度丝毫不慢。
因为一开始山东军队的主力都是胶东围剿义军，明军进军的极为突然，一开始并未遇到什么抵抗。大军很容易就攻克了兖州府城，李奕留下王猛带着部分军队攻占兖州府各县，主力部队继续往北杀往东昌府，于十一月底渡过济水，占领了东昌府治聊城。
聊城位于济南以西二百余里，从这里往济南快速行军的话用不了十日时间。
不过大军到达聊城以后，李奕却停止了进军的步伐，而是大军主力驻扎在聊城城内，分兵攻占东平府附近各县，同时修整城墙，布置防线，摆出一副稳扎稳打的架势。
鲁西一带地处平原，向来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一年前这里也爆发了反抗满清的义军起义，但很快被镇压下去，在毫无险要地形的平原地带造反，向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而这一年来，因为清军南侵失败抽调回了兵力回北京，对山东河南一带的统治非常薄弱，而南明朝廷顾忌不到这里，鲁西实际上沦为两不管的地带。
没有多少驻军，只有清廷委派的地方官员，而这些地方官往往还是原来的大明官员，剃了头换上了满清的官服，除此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而仅有的一些驻军还是原来由投降的明军整编的绿营。
所以李奕带领大军从徐州攻到这里，根本就没有遇到多少抵抗，这使得马闯、王猛等将领变得有些骄矜，一个个叫嚣着往东攻打济南，早日和王爷会师。
不过李奕却很稳重，完美的执行了临出兵前陈越的指示，那就是稳扎稳打不贪功。
因为他知道，十万大军聚集在聊城，即使不动弹也会给清军以极大的压力，洪承畴不可能对这支大军不闻不问。
而事实上正是这样，到达聊城的第二日，负责查探敌情的锦衣卫千户沈炼便来报，洪承畴已经带着绿营主力回到了济南。
“锦衣卫在济南的兄弟回报，就在昨日，绿营兵督师洪承畴进了济南城，跟随他的足有十多万军队，叛贼李成栋，高进库，李本深等皆在其中。”沈炼禀报道。
为了这次北伐，除了锦衣卫提督刘能留在南京震慑群臣以外，其他锦衣卫大将徐青田、沈炼等悉数被派出，担负着查探敌情的重任。
而锦衣卫自在南京重新成立后，在北方就有布局，济南聊城兖州临清等重要城池都有锦衣卫安插的密探，平日里以各种身份做掩护，需要时立即启用。
“既然洪承畴回到了济南，留在胶东的绿营兵不会太多，王爷的压力大大减小。对了，有王爷的消息吗？”李奕问道。
沈炼摇摇头：“胶东离咱们这里实在太远，跨越了整个山东，隔着敌占区，很难进行传递。”
“王爷手里有两万精锐，又有着吕泰的水师协助，登州吴平手里更是有数万大军，攻占胶东不成问题。”李奕对陈越充满了信心，“王爷占据了胶东，咱们在鲁西，对济南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洪承畴进退两难矣！沈千户，你一定想法和王爷取得联系，请他指示我军下一步的动向。”
“是，属下明白！”沈炼向李奕行礼之后下去了。
......
济南城
洪承畴带领大军回归让满清山东巡抚方大猷的心放了下来。
这些天来，闻听明军北伐，接连攻克兖州等东南府县，方大猷的一颗心便一直吊着。因为山东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被洪承畴带到了胶东，攻打登州的明军去了。这些天，方大猷除了给清廷上奏请求援兵以外，便是一日三封书信，送往胶东洪承畴大营，催促洪承畴尽快带兵回来。
而洪承畴终于带着大军回来了，方大猷又很烦，因为他身为巡抚，要负责大军的安置，营地、粮草，饷银等等，都需要地方官府支应......
近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为了供给这数十万绿营兵，山东一带几乎已经刮地三尺......
登州的明军尚未剿灭，数十万明军又攻到了山东，带兵的还是南明最负盛名的齐王陈越，洪承畴的压力非常之大。
对齐王陈越，洪承畴并不了解，因为陈越崛起之时他已经投降了满清。可是从陈越这些年的战例来看，洪承畴却不敢小觑。
能以数千人从顺军数十万大军中把崇祯抢出，并击败唐王叛乱把崇祯重新扶上皇帝宝座，能凭借训练数月的军队，击溃两路十多万八旗主力，斩杀满八旗士兵就达四万余，哪怕是借助了洪水之力，其谋略其胆识也不容小觑。
最起码洪承畴自认为若是换做自己，根本打不出如此辉煌的战绩，特别是面对刚占据北京战力达到顶峰的八旗兵。
而现在陈越带着大军全力攻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攻占了兖州东昌两府，其兵峰是何其的锋锐，让人简直不敢直面其锋芒。
所以，虽然带着绿营兵主力回到了济南，洪承畴对击败陈越却没有丝毫的把握，而军队一路跋涉之疲惫使得他更加不敢仓促出兵。
于是，洪承畴便带着军队驻扎在济南，一面派人打探明军的动向，一面写下奏疏，派人八百里加急飞奔北京，向北京朝廷请求援兵。
当然，洪承畴也知道，北京的兵力同样不足，八旗兵的主力已经被摄政王多尔衮带领去镇压山西姜的叛乱去了。
可是在洪承畴看来，姜的叛乱不过是疥癣之疾，大清真正的大敌却是北上的明军陈越所部。只要能够击败陈越，平定各地的叛乱是迟早的事，而若是任凭陈越占据了山东，其便能随时威胁北京，而凭借南明强大的人力物力，满清朝廷再也休想有一日安宁！
而就在洪承畴回到济南没有几日，陈越带兵攻打胶东的消息传到了济南，更是令他大吃一惊！
第820章 定计
军报上说，陈越带着大军攻占了聊城，怎么胶东又出现了一个陈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这让洪承畴迷惑不解。
不知道陈越到底是在聊城还是胶东，这让洪承畴更不敢乱动，生怕中了陈越的奸计。
而没有几日，镇守胶州的郭虎逃到了青州，然后又向济南逃来，因为陈越派出了军队正向青州进发。
据郭虎派人来报，出现在胶东的确实是齐王陈越本人，陈越刚到胶州湾时接见过不少那里的乡民百姓，这做不了假。
一开始洪承畴还以为是郭虎为了推卸罪责才虚报军情，可再看看聊城的明军稳扎稳打一直没有向济南进军，洪承畴便明白了过来，陈越是真的在胶东。
凭洪承畴对陈越的了解，若是陈越真的在聊城的话，不可能十数日全无动静，反而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按兵不动。
派大军打着自己的旗号从徐州北伐牵制清军主力，自己却率领小部分军队从海州北上胶东，解救登州吴平所部，果然不愧是齐王陈越，胆魄固然超人一等！
洪承畴不得不在心里赞叹着，然后便是一阵后悔羞怒。若是早知道陈越会出现在胶东，自己绝对不会带领主力回援济南，而是带领大军进军胶州，把轻军突进的陈越一举歼灭！
明军主力大部队沿着兖州聊城进军，跟着陈越的军队不会有多少，而当时自己手中掌握的却是三十万大军之多！
然而后悔已经没有用，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在明军两路夹击下守住济南，至于登州城外的唐通白广恩所部，自从得知陈越到达胶东之后，洪承畴对他们已经不抱希望。
外有陈越大军逼近，内有登州城内七八万守军，唐通和白广恩已经无路可走！
率军东进援救白广恩唐通所部？那聊城的明军该怎么办？要知道聊城距离济南只有一百多里，而济南距离登州却有七八百里之多。若是自己带兵前往登州解救唐通白广恩，聊城的明军岂会放着济南不打？
“督师大人，末将有一计，可以灭掉聊城的明军！”就在洪承畴彷徨之时，绿营总兵李成栋突然向洪承畴道。
“哦？李将军请讲。”洪承畴饶有兴趣的道。
李成栋，原来是明军高杰部将，高杰拥戴唐王登基，和护送崇祯南下的陈越为敌，被陈越所杀，李成栋和很多高杰部的将领投降了陈越，在对抗南下的清军中颇立了些战功。
然而在陈越守孝路振飞带兵北伐之时，被鳌拜吴三桂和豪格两路清军夹击，路振飞北伐军大败，李成栋又带部投降了大清。
因为叛出了平南军，若是被陈越打败的话，李成栋绝不会有好下场，对他的忧虑心思洪承畴心知肚明。
“督师，末将在平南军呆过，对陈越这厮还算是了解。陈越看似武功盖世谋略无双，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生性最爱冒险。其用兵喜欢剑走偏锋，以奇取胜。
拿这次来说，明朝刚刚剿灭了张献忠部未久，便悍然出兵北伐，正是陈越性格的体现。
咱们都知道大明积弊良久，现在一半以上的疆土丢失，湖广江西又遭到张献忠的大西军的荼毒，大明朝廷哪里还有实力进行一场大战。可偏偏陈越却要打，这不是冒险又是什么？
陈越和张献忠大战数月，虽然击败了张献忠其手下军队损失也很大，所以末将断定现在陈越大军中多数都是新募的士兵或者西军的降兵，训练不过数月，再厉害又能厉害哪去？所以明军看似军队很多，其实实力也不过寥寥。
而陈越若是以优势兵力集中一路进攻的话，咱们一时半会儿还拿他没有办法，可他偏偏却要两路进攻，岂不是给了咱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陈越自己带兵从海州突入胶东，其兵力虽然不多，但肯定是其部下最能战的精锐，所以聊城的明军肯定是战力普通的士兵，恐怕大多数是新募的军队或者改编自西军的降兵。所以这也能解释聊城明军为何这些天止步不前。
所以，只要击破聊城的明军，便能一举挫败明军的攻势，把明军堵在胶东。等到朝廷派遣八旗兵来援之时，便是咱们大破明军生擒陈越的时候！”
洪承畴听着李成栋的话，脑海里也在迅速的思考着，李成栋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南明同样是内忧外患，不可能拿出太多的实力北伐，所以别看聊城明军号称大军三十万，其实际的人数能有十万便不错了，而自己的手下有着二十多万人，其中精锐的士兵就有将近十万，面对聊城明军有着绝对的优势！
可是？
“聊城明军人数不少，若是他们固守城池的话，咱们想打败他们并不容易，必然旷日良久。说不定还没等咱们打败他们，陈越已经会合登州的明军杀过来了，到时又该如何？”洪承畴问道。
聊城是东昌府城，城池不小，明军的人数有多，若是其一意固守的话，想打破聊城可并不容易。
“督师莫忧，末将有一计，可保歼灭聊城的明军。”李成栋微笑道。
......
“什么？济南的清军出兵了，出兵多少？去哪里了？”一连串的问题从李奕嘴里问出。
“据济南城内的兄弟来报，济南城内的清军几乎倾巢而出，在洪承畴的带领下，出东门往历城方向而去。”沈炼禀告道。
“往东去了，肯定是知道王爷到了胶东的消息，这是去攻打王爷去了。”李奕道，“可是洪承畴难道不怕咱们吗？还是说他料定咱们打不下济南？”
沈炼却闭嘴不言了，他只是一个锦衣卫，哪里懂得军略？
“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一旁的马闯叫道，“洪承畴知道了王爷在胶东，也知道王爷随身并没有多少军队，这才倾巢而出前去攻打，他这是抱着一定要杀了王爷的决心啊！”
李奕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洪承畴的目的一是为了解救登州城下的十多万绿营兵，再就是为了除掉王爷。只要除掉王爷，哪怕是济南丢了，对洪承畴来说就是大功。”
第821章 围城
“那还等什么啊？立即发兵吧，咱们不能等着洪承畴去对付王爷啊！”余枫、马闯等人顿时急了，纷纷请令道。对这些将领来说，齐王陈越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急什么？王爷身边有两万精锐，吕泰水军还有两三万人，登州还有吴平的七八万军队，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的？”
李奕瞪着诸将一眼，呵斥道，“洪承畴出兵到底是为了王爷，还是有其他的奸计，咱们必须弄清楚再说！”
“大帅您的意思是？”王猛为人比较稳重，问道。
“继续派更多的人查探洪承畴军队的真实动向，同时查探济南城内的守军到底还有多少！若是洪承畴真的带领大军出发的话，咱们自然要把济南城拿下来，给他一个颜色看看！”李奕冷笑道。
洪承畴置聊城的十多万大军于不顾，径直带兵前往胶东，根本没有看得起自己，这让李奕隐隐然有一种被羞辱感。
“是！”沈炼抱拳而去。
同时李奕下令，在聊城的全军做好准备，随时开拔。
.......
济南城东一百里章丘，到处都是丘陵起伏，而章丘城便处在丘陵中间，一条蜿蜒的官道向西通往省城济南。
而在章丘城南十数里处，连绵的营地矗立在山岭之间。
“督师，果然有很多陌生人出现在济南以东，一些人到了历城便回去了，也有一些顺着官道东来，进入了章丘，肯定是明军的密探。”
幕中负责情报的姓刘师爷向洪承畴禀告道。
“惊没惊动他们？”洪承畴沉默片刻，问道。
“没有，按照督师您的吩咐，只要他们不靠近咱们大营附近的山区，一律不理会他们。而且督师您派出了其他军队径直前往青州，肯定能够迷惑住明军的探子，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大军躲在这里。”
洪承畴叹了口气：“聊城的明军主帅虽非那陈越，看其谨慎的样子也不可小觑，能不能上当还两说呢。士兵们的情绪如何？”
“不大好，这天气实在太冷，虽然大部分士兵都有冬衣，可野外宿营实在难熬，特别是夜间寒风蚀骨，好些人已经冻病了。”刘师爷脸色一暗，低声回道。
寒冷的冬季，本就不是打仗的时候，野外宿营更是难熬，这些洪承畴自然知道，也幸亏他带出隐藏起来的军队都最精锐的士兵，再加上洪承畴恩威并施，对将领们控制很严，要不然这些士兵早就造反了。
可是洪承畴也知道，不能这样持续下去了，若是明军迟迟不打济南，随着军队冻病的人数增多，战力必然狂降，士兵们非哗变了不可。
好在，两日后，探子终于来报，聊城的明军动了！
......
当反复探知，济南城内的明军真的倾巢而出，并没有发现什么埋伏之后，李奕果断的下令出兵济南。
只要打下济南，便能截断洪承畴的退路，而后路断绝，即便洪承畴坚持进兵，其部下也必军心动摇。
不过洪承畴虽然率领主力离开，济南城内还有两万余军队守城，恐怕这也是洪承畴安然离开的原因吧，他料定自己无法轻易打破济南。
正常的情况也是如此，济南本就是山东的省会，城墙坚固，又有两万军队镇守，想攻取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嘛？李奕冷笑了起来！留下少部分军队守住后路粮道，李奕带着大军径直往济南进发。
从聊城到济南不过百余里，而且大部分都是平坦的平原地区，只不过在靠近济南的时候出现几座低矮的丘陵，丝毫不影响大军的通过。
济南位于大清河南岸，而此时的黄河还未改道渤海，并未夺济入海。不过大清河依然是一条宽达数里的大河，而聊城却是在大清河之北！
北面临河，东南群山环绕，济南的地势可谓易守难攻。
不过现在却是寒冬腊月，小冰河时期的寒冷不容小觑，宽阔的河边早已冰冻三尺，大军通行如履平地，已经无法成为进攻济南的障碍！
李奕率军从长清县东十里处渡过了大清河，径直往东向济南攻去。
十二月十六抵达济南城下，从北东两面把济南包围。
十万大军距离城墙十里立下营地两处，每处联营数里。
而面的明军的进攻，城内的守军根本不敢出城迎战，而是紧闭城门严阵以待。
济南城城东，李奕带着一队骑兵亲自绕城而走，观看着济南的城防。城头清军箭如雨下，却对位于一箭之地的明军骑兵毫无威胁。
终于，李奕停住了战马，看着城头若有所思。
“大帅发现了什么？”余枫凑了过来，问道。
“余兄弟你看没看到，城上的清兵很不一样？”李奕问道。
余枫仔细往城头看去，摇摇头：“没什么不一样啊？”
李奕神情很是凝重：“沈炼回报的是济南的守军是什么刘忠马全的军队，刘忠马全不过是清军中的三流将领，咱们以前听都没有听过，据说是他们原来都是山东义军，被洪承畴剿灭后带队降清，这样的队伍能有什么战斗力？
可是你再看看，这城头的清兵装备精良，大部分人都顶盔掼甲，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精气神，这么冷的天气站在城头，换做一般的老百姓早就冻得畏畏缩缩，可你看这些绿营兵，一个个腰挺得笔直，哪像是弱兵的样子！”
余枫闻言连忙举起千里镜往城头望去，便见果然如李奕所说，站在垛口后的清军持枪拿弓，分明是一副百战老兵的模样。
“难道说这是洪承畴之计？”余枫疑惑的问道。
李奕摇摇头，“说不好，不过故意以精兵装作鱼腩军队迷惑我们，洪承畴肯定没安好心！你想想，若是这城内两万绿营都是精兵，咱们想攻下济南何其困难，而若是洪承畴等咱们在城下久战力疲之时突然杀出里应外合，等待咱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余枫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若是真的那样，恐怕这十万大军危矣！
“若是咱们被击溃，洪承畴便可从容的带领所有军队对付胶东的王爷，恐怕这便是他的打算。”李奕冷冷的说道。
第822章 绿营诸将
“沈炼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发现不了？”余枫怒道。
李奕摇摇头：“也不能怪沈炼，若是洪承畴故意设下圈套的话，肯定会布下各种**阵，一时发现不了也很正常。现在沈炼深陷济南城中，我只希望他能把城内绿营兵的情报早点送出来！”
“咱们怎么办？还强攻济南城吗？”余枫问道。
“不明敌情还如何强攻？你手下多是骑兵，多派一些人去查探洪承畴出城的军队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洪承畴带出的军队十多万，想躲过我军探子的侦查不太容易，其现在必然躲得远远的，就等着我军攻城僵持不下时再突然杀出！我军要是不动手的话，他肯定还要继续等下去！”
李奕冷笑了起来：“如此，就让他多等几天吧，反正我军粮草充足，御寒的衣物被子尽皆足够，看看到底谁能耗过谁？
既然洪承畴打的是我军的主意，那前去胶东的绿营兵便没有多少，如此王爷必然能很快击败登州剩余的清军，和吴平会合。马上派人往北绕路前往胶东，却给王爷报信，也许用不了多久，王爷便能带领大军回归，到时便是洪承畴的死期！“
这次出兵看似仓促，事实上陈越一直暗中准备着，扬州淮安凤阳江北三府没有按照惯例收缴税银，而是征收的粮食。从松江采购了数万匹的棉布还有大量的棉花，为的便是给出征的将士准备御寒的冬衣，而直等到江西的新兵训练半年之后，除了战斗的经验，其他方面已经和昔日的平南军没什么两样，陈越这才觉得出兵北伐。
而为了北伐的突然性，还是选择在恩科会师之前发兵，别说满清朝廷想不到，便是大明朝廷内部绝大部分人也同样没有想到。
所以，物质丰富的李奕，根本就不怕打一场持久战。
回到营中，李奕便下令，加固两处营地的营防，在营地外挖深壕沟，加高加固营墙，摆出一副守在城外过冬的架势，整个明军营地大部分军兵被动员起来，干得是热火朝天。
......
济南城头，远本该跟着洪承畴离开的李成栋静立城头，遥望着远处明军的营地。
已经两天时间了，明军却丝毫没有攻打济南的态势，这让李成栋惴惴不安。
李成栋向洪承畴献计假意全军攻向胶东，以吸引聊城的明军前来，作为献策者自然被委以重任，担负守住济南这个重任。当然，李成栋打的却是刘忠马全二将的旗帜，以迷惑明军的细作。
难道己方的计划被明军察觉了不成？看着毫无攻城打算的明军大营方向，李成栋暗暗盘算着，寒冬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躲在城墙后面尚且冷的受不了，明军大营立在野外，若不是察觉了意图，又岂会干耗在那里？
该怎么办？原本打着以济南城消耗明军实力，等其疲惫再内外夹攻一举击破的主意，而现在明军龟缩在城外大营迟迟不进攻，要想击败明军除非主动进攻，可那样又变成己方进攻明军防守了，而明军有着坚固的营盘，想击败他们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爷，咱们是不是派兵出城攻击，引诱明军一下？”一旁的副将胡茂桢建议道。
“引诱个屁！咱们的军队不到两万人，派出城的人数少了对明军全无威胁，派出的军队多了，还能多过明军不成，而且明军在城西城北两处立寨成掎角之势，咱们攻打其一处营地，另一处若是出兵，咱们出城的军队便有被截断归路之虞，说不定便会全军覆没！”
李成栋正心烦，听了胡茂桢愚蠢的建议，忍不住破口骂道。
胡茂桢被骂的脸色苍白，咬着牙退到一旁。
李成栋的义子李元胤同情的看了胡茂桢一眼，出言解围道：“父王，其实胡将军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咱们若是不出兵的话，明军若是一直不攻城该怎么办？要知道洪督师的大军可同样在百里外的野地里躲着呢？若是胶东的陈越率部杀来，到时可就麻烦了！”
宠溺的看了一眼义子，李成栋叹道：“我何尝不知道拖时间对咱们不利。可是兵者国之大事，万万不可轻忽。明军也许只是在制作云梯等攻城的器械，在做着攻城的准备而已，当准备充分了再攻城。
再说，明军也未必发现了城中的异象！为了把明军留下来，本王和洪督师做了多少准备，便是咱们的军队也都打着刘忠马全的旗帜，再加上济南四门紧闭，内外交通断绝，明军哪容易知道城中的异象？咱们本来就是扮作刘忠马全的战斗力很弱鱼腩军队，这样的军队又岂敢出城向明军挑衅？若是咱们这么做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明军城内的并非弱兵？”
“父王英明！”李元胤敬佩的说道。
李成栋摆摆手，“再等两天再说，你们先下去吧，本王要好好想想。”
“是！”李元胤以及诸将先后离开了城头，只留下李成栋一人面对猎猎北风。
“胡将军，胡将军慢走！”
李元胤下城以后，向着先行的胡茂桢追了过去。
胡茂桢停住了战马，冷着脸看着李元胤，“不知小王爷有何吩咐？”
李元胤苦笑道：“胡将军切莫讽刺小侄，什么小王爷，父王他自己有亲儿子在，这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继承。”
胡茂桢脸色缓了下来：“元胤啊，你是胡叔叔看着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胡叔的脾气你也知道，可是今日，王爷太也太不给胡叔脸面了！”
李元胤笑道：“既然都是老兄弟，父王他是把胡叔你当自己人，所以说话才随意一些，现在明军大军围城，齐王陈越兵临胶东，父王他身上的压力太大，有时候说话便冲了一些，胡叔你切莫见怪！”
胡茂桢点点头：“胡叔知道，我不怪他......”
“天气冷，还请胡叔早点回营地吧，晚上我请胡叔喝酒！”李元胤微笑着抱拳，目送胡茂桢离开。
第823章 熟人
虽然被李元胤劝慰了一番，胡茂桢还是非常生气，气哼哼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中。
他的营地是一座三进大宅，原是济南城内一个有名士绅的宅院，临近大明湖，景色极佳。胡茂桢跟着入城之后，便把士绅全家赶了出去，顺便吧士绅的丫鬟妻女们留了下来。现在这座大宅里住着胡茂桢和他的五百亲兵。
一回来，胡茂桢便命人摆酒，边饮边骂，“气死老子了，李成栋个狗东西，当初和老子称兄道弟，老子为了义气，跟着他一起反叛了朝廷投靠了大清，现在他当上了王爷，高官得做便趾高气昂了起来！
老子却还是一个总兵，连个爵位都没有！还每日里看他眼色，任他打骂！”
一旁侍候的亲兵相互看看，也都不敢说话，只是给胡茂桢倒酒。
胡茂桢的郁闷他这些亲兵感同身受，同样是降将，当初在平南军时，胡茂桢和李成栋的地位差不了多少，路振飞北伐时，李成栋做到了总兵，而胡茂桢也是副将。因为都是高杰的老部下，交情一直好得很，所以当李成栋决定投降满清时，胡茂桢也站到了他的一边。
可是现在，李成栋被满清朝廷封为了西夏王，正儿八经得藩王，胡茂桢却什么都不是，还是区区一个总兵。地位瞬间发了巨大的变化，让胡茂桢不适应的同时，也深深的起了嫉妒之心。凭什么他李成栋能封王，自己却什么都不是，连个爵位都没有捞到？自己又比李成栋差了多少？
本来这一阵子心里就不舒服，而今天城墙上被李成栋的辱骂更是令胡茂桢心里暴怒之极，李元胤的抚慰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唉，当初要是不降清就好了，谁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大明突然又兴盛了起来，竟然打到了山东。”一旁陪着喝酒的胡茂桢的心腹亲卫将领胡三立道。
胡茂桢放下了酒杯：“你以为老子想投降啊，当时不是没办法吗，大明朝廷不起用平南侯，却用了路振飞书生北伐，大军遭到两路清军夹击，不投降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老子才被李成栋劝动。唉，时也命也！”
胡茂桢郁闷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时清军虽败，却依然占据着北方，而且只是两路偏师便能击败路振飞二十万北伐军，这让胡茂桢和很多人生出了绝望，而当时南明朝廷竟然冷藏了陈越，更让人愤愤不平。而李成栋胡茂桢等人本就是高杰部匪军出身，哪里有什么忠义可言，所以才会轻而易举的投降。
可是现在看来，当初投降实在有些仓促，若是不投降的话，哪怕是军队损失大半逃到南方，现在恐怕也得到齐王陈越的重用了吧，前途大不一样。而且从现在的态势来看，有陈越领兵，大明击败大清好像不是很难。所以，要说不后悔，那是骗人。
“要是当初不降清就好了......”胡茂桢心中的话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将主，其实现在也不晚啊。”胡三立来了精神，看了看左右，凑到胡茂桢耳边低声道，“若是将主您有回明的心思，现在是个大大的良机。若是咱们能够里应外合帮着明军拿下济南城，以往判明降清的罪过不仅能够一笔勾销，齐王肯定还会大大奖赏咱们。毕竟当初降清是李成栋的主谋，您是被他胁迫才不得不降清。”
“嗯？”胡茂桢若有所思的看着胡三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你说的容易，可即便我想投降，摸得着明军的大门在哪边吗？若是没有引荐，明军将领如何肯信任于我！”
胡三立却道：“若是将主您执意回明，还怕找不到门路吗，城外可有着明军的大军啊，只要将主您愿意，小的愿意为您奔跑此事。”
“呵呵......“胡茂桢笑了起来，笑容一敛，“唰”地一下拔出了放在身边的宝剑，锋利的剑刃架在了胡三立的脖颈上，“说，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和明军勾结上了！”
胡三立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双股颤抖着，却咬着牙：“将主您这是干什么，末将说的可都是为了您好！”
“哼，为不为老子好老子自会分辨，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和明军的人见面了？是和不是？”胡茂桢冷笑着道。
寒冷的天气，汗珠从胡三立脸上滚滚而下，看着胡茂桢眼中蕴含的杀气，他知道若是再不说实话，这一剑会真的砍过来。
“将主，我是见了大明的人！但我也是为了您着想，为了这三千兄弟的前途着想！”胡三立梗着脖子道。
“呵，为兄弟们前途着想，有老子在呢，这种事轮得到你？快说，明军的人在哪里？”胡茂桢逼问道。
胡三立沉默片刻，感受着贴近脖子宝剑的锋锐，见胡茂桢脸色越来越严厉，不得不说了出来。
胡茂桢冷哼一声，一挥手，几个亲卫应声而去。
宝剑从脖子上离开，胡三立一屁股坐到地上，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绝望的道，“将主，若是杀了明军的人，就再无法回头了！”
胡茂桢冷笑：“谁说我要杀他，老子即便要投降大明，也得亲自和大明派来的人谈，要你个狗东西从中递话？”
“啊！”胡三立顿时张大了嘴巴。
在几个清兵的押解下，沈炼神情自若的走进大厅，对着胡茂桢抱拳行礼，“大明锦衣卫千户沈炼见过胡总兵！”
“锦衣卫千户，好高的身份！”胡茂桢上下打量着沈炼，“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熟？”
沈炼微微一笑，“在下原本便是淮安府的差役，受到当时的平南侯征召，作为敌情司的一员，后来才加入的锦衣卫。而胡总兵您在我加入平南军没有多久便投降了侯爷，所以，当时咱们见过也很正常！”
“哈哈哈，竟然是以前的熟人，来来来，沈兄弟快快请坐，咱哥俩好好喝上一杯，叙叙旧！”胡茂桢脸上迅速的堆起了笑容，一把拉住沈炼的胳膊，往座位上邀请。脸色变幻之快，让一旁还在地上坐着的胡三立目瞪口呆。
第824章 阴谋
胡茂桢热情的把沈炼拉入酒席，沈炼微笑着坐了下来，对敬酒来者不拒。
“沈兄弟，胡某后悔啊，后悔当初限于哥们义气，被李成栋狗贼忽悠，做出的降清的举动。想想我祖辈都是大明的子民，却给鞑子做了鹰犬，真是令祖宗蒙羞啊！”
酒过三巡，胡茂桢掩面泣道。
沈炼放下酒杯劝道：”胡将军不必太过懊丧，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胡将军你现在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出弃暗投明之举，也算是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胡茂桢试探着问道：“沈兄弟，像我这种曾背叛过大明的降将，即便迷途知返，齐王会接纳吗？”
沈炼沉吟片刻：“说实话，对曾经背叛过大明的人，朝廷肯定会有成见，可齐王却说过，很多时候人会做出无奈的选择，由不得自己。
过错已经犯下，想要回头的话，就必须立下足以弥补过错的功绩才行，如此才能让朝廷相信。这便是齐王对降将们的态度。”
胡茂桢沉吟着：“我明白了......”
沈炼继续道：“满清总人口四五十万，所有成年男丁加起来才不过十多万人，若不是那么多的汉人军队投靠，其焉能轻易打入关内占据半个大明。所以齐国公常说，欲要驱逐满清，先要剪除其羽翼，而其最大羽翼便是汉军旗便是绿营兵。汉军旗很多人已经跟了满清十多年二十多年，早已不认同汉人的身份。而绿营兵却不同，绿营兵都是满清入关以后才改编的降军，之所以投降满清一是为了活命，再就是看到了八旗兵的强大。
而现在，齐王歼灭两路十万清兵，其中便有真满八旗数万人，这足以证明八旗兵无敌不过是场笑话。而对绿营兵，齐王会敞开胸怀，只要愿意回头者既往不纠。
不过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我告诉胡将军您，既往不咎是既往不咎，可要想获得齐王和朝廷的信任恐怕很难，拿胡将军你来说，若是等到齐王带兵从胶东而来，两路大军把济南围死而不得不投降之时再投降，顶多落得活命，再想领兵恐怕很难。而若是您现在便迷途知返，率部反正，为明军攻下济南立下大功。齐王又岂会不喜？胡将军您在明军的前途还会差吗？”
“可是，这济南城中，我的军队只有三千，剩下一万多都是李成栋的人，实力悬殊啊！而且，洪承畴领着十多万绿营兵主力就藏在百里外的章丘，急行军的话数日可到济南。”胡茂桢为难道，不自觉的把绿营兵底细说了出来。
沈炼心中一惊，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真是洪承畴的奸计，可叹自己没有实现探查清楚。若是李奕挥军攻城时，洪承畴突然带兵杀出，那将酿成一场大祸！
沈炼强自定着心神劝慰着胡茂桢：“可胡将军您别忘了，城外还有李奕将军的十万大军，而且您在暗李成栋在明，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在攻城的时候只要您打开城门，济南便可轻易拿下！”
胡茂桢点点头：“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事情实在太大，马虎不得。李成栋不可怕，可是他手下的军队都是强兵，而且有一帮干儿子为他奔走，特别是那个李元胤，诡谲的很，我感觉这些天李元胤已经盯上我了。”
“既然这李元胤碍事，设计除掉便是。”沈炼皱眉道，“若是胡将军您不方便动手，我的人可以代劳！”
胡茂桢摇摇头：“沈兄弟你不知道李元胤那小子的武艺，而且时刻都有十几个亲兵跟着，想除掉哪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旁边侍候的胡三立答话了：“将主，其实李元胤未必不能为咱们所用。”
胡茂桢眼一瞪：“你懂个球球！李成栋对李元胤那么好，简直当亲儿子对待，李元胤岂会背叛他！”
胡三立一撇嘴：“再好也只是干爹，并非亲爹，何况李成栋可是对李元胤有着屠村之恨杀父之仇！”
于是胡三立便说出来一件陈年往事，李元胤原来不姓李，而是姓贾，是南阳人士。崇祯七年时，李成栋和高杰还在李自成的麾下，当时打到了南阳，大部分村子被流贼洗劫一空，李成栋亲自带兵抢了一个村子，抢光了所有的东西，并把所有青壮村民挟裹，而李元胤的父亲当时死于乱兵手里，十来岁的李元胤也被挟裹在流民军中。直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元胤渐渐崭露头角，被李成栋看重收为义子！
胡茂桢一撇嘴：“多少年的旧事了，再说李元胤他爹又不是李成栋亲手杀的，再加上这些年李成栋对李元胤这么信任，他怎么会再反？”
胡三立阴笑道：“那可不一定，只要有合适的人去说，李元胤他爹便是李成栋亲手杀得，不由得他不信！”
“哦？你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还不快说。”胡茂桢骂道。
胡三立探过头来，凑近了二人嘀咕嘀咕的说着，直听得胡茂桢脸色变幻。
“他娘的，你小子天生就是干坏事的材料！”胡茂桢用力拍打着胡三立的肩头，笑骂道。沈炼也微笑地看着胡三立，满眼露出欣赏！
......
夜幕降临，绿营兵贾常勇醉熏熏的从一座酒馆出来，蹲在街角呕吐着，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两条黑影。一棍敲在了贾常勇的头上，当时把他敲晕了过去，然后一条麻袋罩在了头顶，两个黑影抬着他快速了消失在黑夜中。
“姓贾的王八蛋怎么还不回来？”酒馆里，一个绿营兵骂道，起身就要去找，却被其他同伙一把拉住。
“贾常勇那混蛋跑了，你小子可别想偷跑，来继续喝！”
胡茂桢带着百十个亲兵巡城，在一处僻静的马面的夹角，胡茂桢喝退了其他人，身边只有数个亲兵侍候。一条绳索系在垛口上扔下城去，然后一条黑影攀着绳索下了城，然后又一条麻袋被送下了城去，接着又一个黑影。
下城的两个黑影迅速的抬起麻袋，向着远处的明军营地奔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825章 离间
清晨，大院里炊烟弥漫，绿营兵们端着碗蹲在前脚稀溜溜的喝着。
火夫老贾机械的给士兵们舀着饭，也不知道被烟熏得还是没睡好，两眼通红通红。
“老贾，你不是昨晚趴在娘们的肚子上一夜没起来啊，怎么这幅没睡醒的样子！”有相熟的军官调笑道。
“去去去，滚一边去，老子没工夫搭理你！“老贾随口骂了几句。老贾虽然是个火头兵，在李成栋属下资格却很老，骂起普通军官来毫无顾忌，而被骂的人也不生气。
也许是看他心情不好，又调戏了几句，其他人便不再逗他了。
“喂，王二，你去干什么去？“老贾冲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伙夫问道。
“给少将军送饭啊，怎么了？“王二诧异的问道。
“给我吧，我去送去。娘的在这里闷死了，正好出去溜溜圈。”老贾劈手把食盒从王二手里夺过来，抬脚就走，只留下呆如木鸡的王二。
“怎么是你，王二呢？”李元胤起了床刚梳洗完毕，坐在了桌边，看到送饭的不是原来的王二，随口问了一声。
“王二他肚子不舒服，我，我有些想小少爷您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老贾低着头道。
“嗯？”李元胤一愣，小少爷这个称谓有太久没人喊过了，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少年之时，那时一个村子的人都这么喊他。
“你是老贾！”李元胤仔细的打量着，终于认出来了。
“小少爷，是我啊，我是贾老八！”老贾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当初我是你们家的长工来着，那时整天呆在贾府大院，少爷您还在我身上骑过大马来着。”
“贾老八！”李元胤喃喃的叫着，恍然间回到了少年时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突然间一片动乱，无数的流贼杀进了村子，刹那间天翻地覆，家破人亡，自己也成了流民的一员。
“老爷和夫人被杀，我当时和其他长工们都吓傻了，反应过来时村子被抢劫一空，为了吃的不得不跟在了流贼后面，这一跟便是十多年。
同村的人死的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没有几个，不过小少爷您还在，老贾是真的高兴。都是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咱贾家还没有断了香火。“
老贾说着说着痛哭流涕起来。
李元胤脑海里闪现出父母那模模糊糊的面容，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之色。
随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提起老贾的衣襟，“你既然是贾家村人，为何这些年来没有找过我，偏偏现在出现，说，是谁派你来，要你和我讲这些话！”
在这种围城的关键时期，突然出现了一个同村人，这让李元胤不得不警惕。
“小少爷啊，您是什么身份啊，您是王爷养子，我岂敢和您轻易相认，恐怕王爷他也不想您再想起以前的身份吧，我要是靠近您被王爷知道了，岂能轻易饶我！
每次我远远地看到小少爷您，多少次都想上前相认，可是我不敢啊，我害怕惹来杀身之祸！”老贾抽泣道。
“那你现在怎么敢了？”李元胤冷冷的问道。
“我老了，现在是打也没力气，跑也跑不动，现在大战将起，说不定活不过这一仗。我就想，临死前一定要和小少爷您见上一面。告诉您一些村里的事情。
现在贾家村没谁了，我不想咱们贾家断了根啊，不想祖宗没了香火！“
李元胤心乱如麻，挥手欲要贾老八走，又喊了过来，“你刚刚说我爹娘是被人杀死的，是谁？”
父母被杀时，贾元胤正好在村里玩，等回到家里，已经遭到巨变，父母的尸体躺在屋内，长工仆人逃了一空，家里只有翻箱倒柜的乱兵…..
贾老八犹豫着：“我不敢说……”
李元胤暴怒道：“快说！“
贾老八一咬牙：“小少爷您应该很清楚啊，是谁带兵进入的贾家村，夫人又貌美如花，老爷保护夫人被杀，夫人被凌辱致死，这，这都是李成栋那狗贼干的啊！“
“别说了……“李元胤一把把贾老八推到一边，凄厉的叫着。
“小少爷，我不指望您能替父母和贾家村报仇，只希望您还记得，您姓贾不姓李！“贾老八跪下磕了个头，转身踉跄着离开了。
李元胤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十多年他拼命想要忘记的往事涌入脑海翻腾……
十多年前的经历，对李元胤犹如一个已经愈合的疤痕，而现在因为老贾的出现，这道疤痕被重新掀开，是那样的痛不可忍！
这些年来，跟着李成栋，跟着高杰，先是流民军，继而投降大明成了明军，李元胤见识了太多的屠戮，也做过不过少恶杀过不少人，少年的经历随着无尽的杀戮慢慢淡忘，继而变成了一颗犹如铁石般的心肠。
然而再硬的心肠都有柔软的地方，当父母的惨死被老贾再次提及时，李元胤仍不可避免的陷入痛苦之中。他曾经以为早已把父母淡忘，但事实证明，藏在心底越久，记忆越深......
而让李元胤想不到的是，竟然是李成栋亲手杀了父母，母亲临死前甚至受到其侮辱......
羞怒，懊恼，愤恨，犹豫，各种情绪在李元胤脑海里反复交织，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从。
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反复问着自己。
杀掉贾老八，装作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依然做李成栋的干儿子，那也许是最有利的，以后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权势依然牢靠，自己还是人人敬仰的“小王爷”。
可是，真的能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吗？杀父之仇，灭村之恨，我李元胤也是一个大好男儿，岂能受到这样的耻辱而无动于衷！
于是，上午的军议时，胡茂庚便看到了一个无精打采神情恍惚的李元胤，一个偶尔目露凶光的李元胤，一个军议时一眼不发被李成栋呵斥后直接离开大帐的李元胤。
“混账东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滚回去好好想想！”李成栋对着李元胤背影破口骂道。胡茂庚却扭过头来，冲着站立身后的亲兵胡三立露出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