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略施小计
城西明军大营，半夜的时候，李奕派人召集余枫马闯等将。
以为有了重大军情，余枫等人匆匆跑到了中军大帐。然后看到李奕一脸严肃的站在硕大地图前。
十多支巨大的蜡烛把大帐照的恍如白昼，余枫等进帐向李奕行礼静立，等着他发话。
“沈炼连夜派人送信，洪承畴确实没有去胶东，而就躲在距离济南一百里的章丘。“
“躲在一百里外，这么远啊，难怪咱们的人没有发现！“余枫张目结舌道。
按照，骑兵哨探探查的范围也就大军周围数十里，怎能想到洪承畴竟然带兵躲在一百里以外的地方。
“这也正是洪贼的奸诈之处，他知道若是躲在附近，必然会被我军察觉，为了迷惑我们不惜带军跑出一百多里……“李奕叹道。
在这种寒冬天气躲了那么远，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所图自然很大。想想当己方强攻济南之时突然出现的十多万清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余枫和马闯等也不寒而栗！
“既然是洪承畴的奸计，这济南城是没法打了，咱们要不要趁着洪承畴大军没有来撤退？”马闯禁不住问道。
“退退退，退你娘个腿啊！清狗还没露影子呢，咱们就吓得落荒而逃了，传出去没的让人笑话！”余枫斥道。
马闯挠了挠脑袋，讪讪的不说话了。
“确实不能就这么退兵，咱们冒着严寒来这么远，若是一仗没打就撤退，于士气十分不利！”李奕也沉吟道。
“况且沈炼派人来报，说是已经劝动了绿营将领胡茂桢归降，并且有把握再劝降李元胤归降，所以，这济南城咱们还是能打一打的！“
“胡茂桢那老小子又要投降？真他娘的墙头草啊！“马闯惊讶的感叹道。在平南军的时候，胡茂桢作为降将曾在马闯手下过。
“不过这小子是不是诈降啊？若是诈降可就麻烦了！“
李奕摇摇头：“据沈炼观察，胡茂桢是真的对满清绝望了，不满李成栋封王而他什么都没得到，不满李成栋对他颐指气使。而且现在我大明形势蒸蒸日上，很快两路大军就要汇在济南，往西可攻略河南，往北可直攻北京。而满清内部却乱成一团，这都让胡茂桢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
余枫点点头：“对于胡茂桢这种势利小人来说，看重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权势富贵，根本没有什么忠义可言。其归降应该可信。不过那李元胤呢？他可是李成栋的义子，又是李成栋信赖的重将，他如何会投靠咱们？“
李奕道：“这其中却是有着其他内情！“于是便把李元胤和李成栋的复杂关系简单说了。
“我的乖乖啊，杀了人家父母还要收人家做干儿子，李成栋真他们蠢！“马闯瞪大眼睛道。
“谁说是李成栋杀了李元胤的父母，可能是乱兵所杀，这个乱世死的人太多，李成栋流寇出身，如何会记得自己做过多少恶？李元胤十来岁就跟着流贼，这么多年如何不能信任？“余枫白了马闯一眼，再次嘲笑他的愚蠢。
“好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说说该如何利用！”李奕道。
“没说的，既然有了李元胤和胡茂桢为内应，打下济南很有可能。派人给胡茂桢传信，咱们明天便强攻济南，他们为内应打开城门，内外夹击击杀李成栋，赶在洪承畴到来之前拿下济南！”余枫当即说道。
“对，就这么办！”马闯也道。
李奕点点头：“那就强攻济南！”
第一次带这么多的军队出征，对李奕来说压力很大。他每日里都战战兢兢，生怕会行差走错。
可李奕也是一个年轻人，有着自己的雄心抱负，也迫切的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所以虽然知道此时带兵退回聊城是最稳妥的事，而强攻的话若是洪承畴及时赶到恐怕会陷入缠战。可李奕还是禁不住诱惑，特别是有内应的情况下，若是自己独立能打下济南，那是一件多么露脸的事啊！
而余枫马闯等军中将领，也都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个年龄的也都最为激进，一个个的对强攻济南跃跃欲试，根本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事情多么的危险！
商定之后，李奕命沈炼派回的人连夜返回，去给沈炼以及胡茂桢回信，把这边的决定告诉他们，让他们配合。
余枫命人把战马马蹄用厚厚的软布包了，亲自带着几个骑兵把一个来人送到了济南城西三里的地方，然后看着此人偷偷靠近城墙，顺着原来的绳索爬了上去。
济南城头，胡茂桢躲在城门楼里烤着火，寒冬腊月夜里风像刀子一般，站在城头被风吹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除了少部分轮值的士兵在城墙上巡逻，大部分人都躲在温暖的城楼或者藏兵洞中。
“将主，回来了！”一个亲兵匆匆跑到胡茂桢面前禀报道，胡茂桢脸上顿时露出阴笑。
两个送信的锦衣卫密探只回来一个，立刻被引到胡茂桢面前。
“不知明军统帅有什么要我做的？”胡茂桢脸上堆起了笑容，让来人靠近火堆烤着火，并命人送上一杯热酒，然后才笑眯眯问道。
……
城中的一处豪宅，是济南守将李成栋的行辕，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豪宅的书房还灯火通明。
李成栋端坐在书案之后，凝眉沉思。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旁的师爷打开了书房门，一股寒风冲了进来，烛光在寒风中摇曳。
接过亲卫手中的信，把亲卫打发了出去，刘师爷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是不是胡茂桢的？”李成栋目光炯炯的看着刘师爷，沉声问道。
刘师爷低头看了几眼，脸上露出欣喜：“王爷，正是胡总兵让人送来，计成矣！”说着把信递到了李成栋手中。
李成栋虽然流民出身，却也认识写字，胡茂桢写的白话一般的文字还是能够看懂。看着书信里的内容，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奕啊李奕，狗屁不通的玩意，没打过几场仗竟然被委任为十万大军统帅，还不是被我李成栋略施小计便骗的上当了！
哈哈哈……“
第827章 明军攻城
“李奕啊李奕，狗屁不通的玩意，没打过几场仗竟然被委任为十万大军统帅，还不是被我李成栋略施小计便骗的上当了！
哈哈哈……“
书房里响起李成栋狂妄的笑声。
凭借一己之力击败李奕十万大军，李奕既败，胶东的陈越将再无攻下济南的可能，毕竟没了李奕的十万大军，绿营兵的兵力不在胶东的陈越之下！
如此，等于是自己一力击败了陈越的北伐！能打败名闻天下的齐王陈越，自己的名声天下将无人不知，将一跃成为大清绿营第一将，必然更得满清朝廷的重用！
满清朝廷已经许诺，谁能真正立下战功，必将真正的封藩封王，以自己的功劳成为有一个省封地的藩王理所当然！而不再是现在有名无实的王爷。
“王爷英明！李奕不过是齐王手下一员偏将，有何能力统帅十万大军，又如何是王爷您的对手。”刘师爷也在一边恭维着，令李成栋笑声更加欢畅。“
“不过王爷，元胤将军是您的义子啊，把他牵扯进来恐怕不好吧，一旦他有了异心，岂不是损失很大“刘师爷疑虑道。
“哼，就是他是我义子，我才要考验考验他。这些年咱们攻破的村子多了，手下的兄弟很多也都是这样挟裹而来的，跟着老子他们好歹还能有口饭吃，留在村子里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李元胤是家破了，他父母却不是老子杀的，而是死在高杰手中，其母更是高杰奸淫致死。
若是他因为这是怨恨老子，这样的义子留着何用？再说了，老子现在有的是儿子，不差一个义子！若不是把局做的更像一些，城内明军的奸细如何相信？“李成栋冷笑着。
对李成栋来说，只要能够灭了城外的明军立下不世之功，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区区一个李元胤根本算不了什么！
“给胡茂桢传令，明天明军攻城的时候，令他杀掉那个锦衣卫千户，清洗城中所有明军的细作！“李成栋沉声令道。
“是，王爷！“刘师爷答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外面透着一丝丝的微光，天色已经快要亮了，一夜未睡的李成栋却没有感觉一丝的疲惫，反而精神抖擞！
刚吃了一点早饭，有绿营兵来报，说是城外明军大营有动静，李成栋顿时精神一震，放下手中的饭食，在亲卫家丁的帮助下顶盔穿甲，然后上了战马带着数百亲兵往西城而去。
济南是山东首府，城高池深，每座城门都有瓮城。西门的瓮城宽百十步，四面城墙围绕，上有箭楼垛口，有藏兵洞十八个，可埋伏三千士兵。而这里便是李成栋对付明军的第一道陷阱！
顺着马道上了城墙，胡茂桢已经等在了城墙上，见了李成栋连忙叉手行礼。
“一切准备妥当了吗？”李成栋向胡茂桢问道。
胡茂桢点点头：“那些人已经被我控制了起来，目前呆在院子里傻傻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李成栋爽朗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胡茂桢的肩头，“好兄弟，等这场战罢，为兄一定在摄政王面前保举你的功劳，凭借击败十万明军之大功，你我兄弟在大清的地位将无比稳重，而兄弟你，封个王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王爷的抬举！”胡茂桢大喜，抱拳行礼道。
“嗨，你我兄弟，叫什么王爷，以后还叫大哥！”李成栋笑道。
“是，大哥！”胡茂桢恭声道。
“好兄弟，你先回去准备吧，先稳住那些人，别再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大哥，干脆把他们杀了算了，哪里还用这么麻烦？”胡茂桢竖起手掌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下，道。
李成栋摇摇头：“还是别要，焉知他们在城中没有其他细作，若是让城中细作发现异常送出信去，可就前功尽弃，演戏演全套，别因小失大！”
胡茂桢答应着下城去了，他是诱敌的主要角色。而后，李成栋又是一连串的命令发出去，满城绿营兵都积极准备着。
大量的士兵涌上城墙，城中的青壮百姓也被动员了起来，被绿营兵用刀枪逼着，往城头运送各种防御物质。而面对明军的西城，则是重点防范的对象，一大半的绿营兵都在此处。另外就是北城也有数千绿营兵，其他两面城墙的士兵人数就很少了。
按照明军主帅李奕和胡茂桢的约定，明军会主攻西城门，然后胡茂桢会打开城门放明军入城，里应外合攻破济南。所以明军攻击的重点必是西城无疑。
站在城墙往西看去，便看到明军已经出了大营，排着队列向济南逼来。人过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西面聚集了七八万明军，派出的阵列可谓一望无际，场面极为壮观！
站在城墙极目看去，就见到明军最前面的是几十门大炮，然后是上百架的云梯，在云梯中间更有数百辆盾车，队伍的中间更有高达数丈的吕公车，看来为了攻破济南，这几日明军没少费功夫。这也让李成栋对接下来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明军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几十门火炮率先抵达阵地，炮手们安放好火炮快速装填着，然后数十门火炮先后开火，炮弹越过长空向着城墙砸来，巨大的声音响彻云霄。
济南城内，听着隆隆的炮声，沈炼神色一振，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大军终于来了！
“他娘的，李成栋真不是东西，对老子一点也不信任，要老子的手下当做预备队。”胡茂桢悻悻的说道。
“这岂不是很好，等城上李成栋力疲之时，肯定要换胡将军您上城，咱们趁机出兵打开城门，然后胡将军您带人直上城头杀掉李成栋！”沈炼欣喜道。
“咦，我他娘的怎么没想到这点！”胡茂桢转忧为喜道，“不过这样的话，李将军攻城会损失较大吧。”
“放心，李将军不会强攻的，王爷手下的将领不是清军，都是爱兵如子，不会随意害兄弟们送命的。”沈炼笑道。
说话间，外面传来喊杀声，明军已经开始了攻城。
第828章 假作真时假亦真
大军缓缓逼近济南城墙，已经到了阵地的火炮率先开炮，随军携带的二十余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其声音响彻九霄，炮弹砸落城墙城头，整个城墙仿佛都在晃动！
济南城头虽然也有不少火炮，但多是些普通的火炮，清军火炮大都是原先从明军手中夺得，在南伐一役中两路清军携带的上百门红衣大炮损失殆尽，而剩余的红衣大炮都在八旗兵控制之下，绿营兵还没有权力拥有。所以面对明军红衣大炮的轰击，济南的守军基本上处于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普通的火炮哪里有红衣大炮射程那么远？
若是时间充足的话，仅凭这几十门红衣大炮便能轰开济南的城墙！可是李奕却知道现在根本没有时间。
洪承畴带着十数万绿营兵躲在章丘，距离济南也就一百多里，两三天时间便能赶到济南。明军要想攻下济南城，争取的就是这两三天时间。
李奕沉静的站着一辆高高的指挥车上，指挥着全军的动作，身后“齐王陈”的大旗随风招展，因为他奉命打着齐王陈越的旗号行事，有这杆大旗，至少一般的宵小根本不敢抵抗。
第一波进攻的明军在李玉林的指挥下已经逼近了城墙一里处，正在做着进攻前的准备。对陈越属下的明军来说，虽然打过无数大仗，真正惨烈的攻城战却不是太多。李奕挥军攻入山东以来，也打下了数十座的城池，可是那些城池大部分或是清军主动放弃，或者是守军投降，到现在为止事实上还没有经历真正的硬仗。
不过守城多了，对如何攻城自然也有些心得。虽然已经和胡茂桢约定，胡茂桢会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但做戏做全套，若不给济南城以极大的压力，李成栋如何能够相信明军攻城的决心，而胡茂桢又如何找到打开城门的机会？
所以，对攻城的准备，李奕一点也不含糊，到达济南这两天来，军械司的工匠片刻也不停，日夜打造着各种攻城器械。
完全摆出了一副强攻的架势。
事实上李奕心底，也把此次攻城当做一场真正的进攻，借此演练大军进攻的技能。
济南有内应，攻下城池没有多大问题。可是以后还会有众多的不愿投降的城池，需要北伐军一一攻克。在李奕看来，演练攻城技能很有必要。
甚至，为了不使内应的消息泄露，为了不使士兵生出懈怠之心，胡茂桢会反正的消息李奕除了几个高级将领以外，并没有再往下传达给中级军官以及普通士兵。
所以，对城中有内应的事情，绝大部分官兵是不知道的。绝大部分人也都把这次攻城当做真正的攻城，而这便是李奕所想达到的效果。
在红衣大炮出现之前，攻城的手段其实也就那样几种，以撞门车撞门，挖掘地道入城，挖掘地道挖塌城墙，堆土与城墙相齐然后强攻，再就是云梯攻城。
而千百年的战争下来，守城方对于如何破解攻城也有针锋相对的方法，所以最终的攻城之战最后都会沦为云梯强攻这最残酷最简单一途，而这种攻城战来说，对攻城方来说最为残酷。
因为要攀附云梯攻打两三丈高的城墙，需要付出的牺牲数倍甚至十倍于守军，所以强攻城池一般攻城方的兵力要在守军十倍以上，才有攻下的把握。
而若是守军兵力充足粮草充足的话，一仗打上一年半载都是正常的事。在另一个时空，阎应元凭借江阴数万普通的百姓尚且守江阴达八十天之久，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几十万的清军，而他手里的根本就是普通百姓。最后清军只能靠红衣大炮轰破江阴城墙，这才打下了江阴。
所以也能看出红衣大炮对于攻城的重要之处，数千斤重的红衣大炮，弹丸便有一二十斤重，从数里外的地方射来，威力足以开山劈石，实乃攻破城墙的利器。
所以有了红衣大炮以后，攻城便简单了许多，只要有足够多的红衣大炮，轰破城墙不成问题。另一个时空的清军，便是仗着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红衣大炮这种利器，攻城略地无往不利。
扬州、江阴，每逢守军坚决抵抗的城池，都是靠着红衣大炮轰开城墙，然后攻入城中大肆屠杀，靠着屠杀瓦解汉人抵抗的意志，使得其他城池不敢抵抗。
所以若是想攻破济南城的话，以红衣大炮破开城墙是最方便的手段，不需要像云梯强攻那样付出极大的牺牲。
但红衣大炮轰破城墙至少需要两三天的反复轰击，而对李奕来说，他还有另一个能迅速弄塌城墙的手段，需要通过实战进行检验。
所以不管是红衣大炮也好，云梯，盾车，吕公车也罢，这些都是用以掩护这种新式攻城手段的烟幕。
举着千里镜望去，就见李玉林已经在按照自己的部署进行攻城的准备。
五千多火枪兵率先抵达护城河前，分为三波对着城头展开了射击。每一刻都有数百枚弹丸射到城头，这段宽达百丈的城墙上，守军被射的根本不敢往下露头。
在火枪兵之后，则是三千余弓弩兵，弓弩扬天而射，箭雨抛射到城墙上，弥补火枪弹丸的不足。
为了发动攻势，李奕把一半的远程兵力派到了城墙下，目的便是压制城上的守军。
“他娘的，明军这是要疯！”数支铁盾护住了李成栋的上下左右，透过盾牌缝隙看去，城头的绿营兵被打的如同雨中的浮萍，一个个东倒西歪，每人敢从垛口露头，没人敢试图往城下还击。
有勇气的绿营兵已经死了，城墙上倒伏着乱七八糟的尸体。最可恶的是明军除了火铳射击以外还调集了大量的弓箭手，箭矢越过城墙垛口从天而降，专门射向头顶，逼得绿营兵不得不把身体贴在垛口下面，以躲避明军的箭雨。
“这么强的攻势，哪里像要里应外合的样子，明军分明是要强攻啊！”李成栋暗暗想着。
第829章 我要看看明军还有多少花招没用！
李成栋手下算上胡茂桢部也就两万人，其中所有弓箭手火铳手加起来也不足三千，如何与明军相比？所以面对城下明军的连绵射击，陷入了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
偶有勇敢的士兵顺着垛口往下射上一铳，立马就得赶紧缩回，因为下一刻便会遭到十来支火铳的齐射。明军分明是分工好了的，十来支火铳负责一到两个垛口，足以压制住垛口后面的守军，这逼得绿营兵火铳和弓箭手根本不敢露头，只能冲着下面盲射。
“狗日的明军，火力竟然如此强大！”李成栋冷笑着，“可那又怎样，光凭这些火铳弓箭也爬不上城墙！”
“王爷，明军要攻城了！”一个负责望的亲卫叫道。
李成栋赶忙顺着垛口往外探了一眼，然后迅速的缩回头，就这一眼他便看到，无数的明军推着盾车、云梯车，向着城墙逼来。结了厚厚的冰的护城河根本起不到阻挡的作用，明军只是架了一些木板，便轻易的通过护城河逼近了城墙。
这是真的要进攻啊！难道李奕不想着和胡茂桢里应外合吗？为何非要采取这种损失很大的战法？难道他不知道这种强行进攻会付出极大的伤亡吗？
心中胡思乱想着，李成栋的嘴里却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在他的命令下，城头炮台的火炮终于开火，对着那些高大的吕公车，云梯射去。
一辆吕公车被炮弹射散了架，上面几十个明军惊叫着摔了下去。
城上的绿营兵也都做着准备，石灰瓶、火油、热水都准备好，就等着明军攀附云梯进攻的时刻。
终于，数十架云梯先后搭上了城墙垛口，便有急不可耐的绿营兵顺着云梯往下抛石灰瓶，更有绿营兵拿着叉子，准备去叉开云梯。
大量的石灰瓶抛到城下，下面响起一阵阵咳嗽声，用叉子叉云梯时，却发现有些困难，明军架云梯刚刚好，露出垛口的只有短短的一点，根本使不上力。
“都别慌，等明军上来再说！”李成栋沉声命令道。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只有等到明军攀附在云梯往上爬的时候，才是杀伤的最佳时刻。
然而明军的进攻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猛烈，等了好久还没见有明军从云梯上露头，这让那些举着盾牌拿着长枪准备刺杀露头的明军的绿营兵，手都要累酸了。
有不耐烦的绿营兵冒死把头伸出垛口往下看去，便见到明军磨磨唧唧的聚集在城下的云梯旁，却没有什么向上爬的意图。
把观察到的情况报告给李成栋，李成栋愣了一下，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明军怕死不敢攀附云梯？也不对啊，据他对平南军的了解，在陈越严格的训练下，怕死不敢进攻的士兵可是不多。
就在李成栋狐疑之时，突然有士兵从远离西城门的地方跑来，向李成栋报告，那里有明军士兵正试图挖掘城墙。
挖掘城墙？难道明军想打着挖塌城墙进入的主意？李成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挖塌城墙可是比红衣大炮破城工程量更为浩大，耗时更久啊！
这李奕是怎么回事？怎么攻城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完全不知道他想干啥？
李成栋仔细思考着，着实弄不清李奕的用意，最后只能认定，李奕可能是在以这些手段吸引守军的注意，为胡茂桢打着掩护。
想明白了之后，李成栋懒洋洋的回了城楼。妈的，既然明军想玩玩，就陪他们玩好了，等到下午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再让胡茂桢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正好把他们一举击溃！
然而李成栋在城楼里没坐一会儿，外面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阵的爆炸声，把他惊得跳了起来，赶忙跑出城楼看去，就看到城墙上一片狼藉，众多的绿营兵东倒西歪的倒在血泊中，还有更多的再惊叫着东奔西跑，然后数以十计的黑点正从城下抛掷上来，一落到城头便炸裂开来，冒出大团的火光，城头被硝烟弥漫着。
怎么回事？李成栋震骇的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城上守军松懈时，靠着火枪手和弓箭手的压制掩护，明军飞速的往云梯上攀爬着，爬到快靠近城墙时停了下来，把准备好的手雷一枚枚的抛上了城头。
一枚手雷爆炸笼罩方圆数步的范围，上百架云梯上上百枚手雷抛出，这一段城墙上整个被爆炸笼罩。
而偏偏为了对付明军的进攻，这一段城墙聚集的绿营兵士兵很多，只是一轮爆炸，便造成了数百近千的绿营兵伤亡……
看到这样的惨景，李成栋恨得牙根痒痒。可一轮又一轮的黑点还从下面抛来，爆炸声连绵不断。城头的绿营兵哭喊着，尖叫着，面对从天而降的手雷，手里的盾牌，身侧的城墙根本无法给予他们足够的保护，一个个惊叫着往两侧城墙就逃，只看的李成栋头皮发麻。
若是明军趁着这个时候攀爬进攻，攻上城墙的可能非常之大，被炸的晕头转向的清军根本无法阻止明军的进攻！
李成栋咬着牙连忙传令，调遣更多的士兵前来，准备迎接明军的攻城。
然而，爆炸声渐渐停歇了，却始终没有明军攀上城头。李成栋冒险往城下看去，就见明军已经顺着云梯下去，并没有攻上来的打算。
“用火油把这些云梯给老子统统烧掉！”李成栋怒声命令，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考虑是不是能杀伤明军了！
然而在刚才的爆炸中，城墙上大量的油锅被掀翻，热油在城墙地面上流淌，很多地方甚至燃起了大火，哪里还有火油去烧明军的云梯？
于是便有军官匆匆向城下跑去，去调集更多的火油上来。
“王爷，是不是该让胡总兵出动了？”有副将低声建议道。
按照胡茂桢和李奕的约定，打开城门诈降，把明军引入瓮城埋伏，再趁着明军败退的时候强攻，这本就是事先制定的计策。
“不！先让胡茂桢等着，我倒要看看明军还有多少花招没用！”李成栋咬牙切齿道。
第830章 大战一触即发
西城靠北距离西城门约半里，是明军另一处攻城的地点。不过因为兵力铺开的原因，此处和西城们外的明军也紧挨着。
不过这里没有云梯，只有数十辆顶部蒙着厚厚牛皮的盾车，每辆盾车下面可以容纳十多个士兵。而现在，这些士兵正举着斧凿，拼命的撬着城砖。
护城河边，有千余名火枪兵弓弩兵，正举着枪弩对着城上攒射，保护挖城的士兵。
也许是觉得相对于厚厚的城墙，明军的挖城没有多少威胁，等不到明军挖开城墙，洪承畴的大军就已经杀回了济南。所以，对于明军的动作城上的清军并没有怎么制止。
除了偶有一些灰瓶从城头落下，清军再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人冒着城下的弹雨箭幕对城下明军展开进攻。
连李成栋都认为这里的明军是为了牵制吸引城上明军的注意，负责这段城墙的绿营兵军官更不会重视。
城砖一开始很难挖，一块城砖十多斤重，整个城墙成坚固的整体，要想撬出非常困难。
负责挖城的明军都是抽调的矿工出身士兵，经验非常丰富。他们以锤子和凿子，生生的把城砖从城墙上撬下，而撬下一块之后，再撬其他城砖便容易许多。一个时辰的功夫，在三个地方撬了方圆一步多的缺口。
撬出的城砖被摆放到一边，矿兵们开始挖掘裸露的城土。
这个时代大部分城墙都是夯土城墙，外面包砖。不过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夯土早已阴干，结实的不下砖石。用凿子使劲的凿去，只有小块泥土脱落。
不过人多力量大，几百名士兵轮流上阵，挖出来的夯土越来越多，洞越来越深。
东城门，攻城之战在继续着，明军不时的顺着云梯攀爬，往城上扔一枚枚手雷。
李成栋被打出了怒火，指挥着绿营兵反击着，士兵们冒着城下射来的弹雨把砖石如同雨点般往城下砸去，好几只盾车被砸烂，里面的明军死伤惨重。
大锅在城墙上重新架起，熊熊烈火在燃烧，菜油在锅里翻滚沸腾。
两个绿营兵小心翼翼端起油锅，顺着云梯浇了下去，然后一支点着的火把扔下，云梯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明军士兵惨叫着跳下云梯打着滚在地上翻滚，云梯下的其他士兵也都惊叫着逃离。
看着明军的惨象，李成栋发出痛快的大笑！
火枪不能连续发射，否则会有炸膛的危险。没有火枪手的掩护，士兵们在城墙下再也立不住脚。
于是李奕果断的下令，除了挖掘城墙的士兵以外，其他士兵全部撤退，暂停进攻。
明军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炮阵的火炮却再次开火，“隆隆”的炮声响彻九霄，城墙在炮弹的砸击瑟瑟发抖。
不过相比于明军火枪手和弓箭手的攒射，火炮的威势虽猛，对城上守军的伤害却不大，除非倒霉被炮弹恰好碰着，即便呆在城头也没有太大危险。
“王爷，胡总兵请示，是不是应该实行诱敌计划了！”有亲兵从城下跑来，向李成栋报告道。
“着什么急！即便开城诱降，也得明军再次进攻，让胡茂桢先等着。”李成栋命令道。
若是打开城门那么容易，明军又如何会相信？
“王爷，明军还在挖城，咱们怎么办？”又有手下请示道。
娘的，也不知道李奕怎么想的，靠挖城能挖塌城墙吗？李成栋冷笑着。
“随便往城下扔些砖石灰瓶，别吓怕了他们！”李成栋随口说道。
若是让明军觉得攻城伤亡太大不再进攻，那可就麻烦了，明军不进攻胡茂桢便没有很好的投降时机。
所以对于没有多少威胁的挖城明军李成栋不愿多做理会。这玩意就像钓鱼，总要有松有紧让人看到希望。
“大帅，城墙挖的足够深了，洞口五尺高，挖了一丈深，然后又遵照您的吩咐往两边扩展各挖了三尺。”李玉林匆匆来报告道。
“三个洞口都挖好了？”李奕问道。
“都挖好了，现在正安放火药！”
“火药放好后一定要注意密封，把多余的夯土都填回去，砸结实了，城砖再给老子砌上！”
“大帅，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李玉林疑问道。
“这是王爷亲自传授的炸城秘术，王爷特别强调一定的保证密封性，然后效果才能最好！”李奕沉着脸道。
“是，末将知道了！”李玉林答应一声，亲自回城下监督安放火药去了。
三处大洞，每处安放足足一个棺材那么多的火药，再把油纸包裹了导火索引出，夯土填入，城砖砌上。
亲自监督这一切完成以后，李玉林才命人给李奕传信。
“大帅，不等城内的胡茂桢了？”一旁的余枫问道。
李奕冷笑道：“有些人就是贱，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绝望时还抱着侥幸之心！刚刚咱们攻势那么猛烈，胡茂桢都没有动静，也许他心里还在犹豫。
即便如此，老子就不指望他！我想看看，凭着咱们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打破这济南城！“
“可这火药真的行吗？这城墙这么高这么厚？”余枫狐疑着。
“王爷传授的攻城绝技，肯定没有问题！”李奕断然道，“若是炸城不成，趁着城上守军震惊之时，再全力进攻，便是顺着云梯爬，也要攻上城墙。咱们的攻势越猛，胡茂桢反叛清军就越坚决！若是咱们能顺利攻上城墙，说不定不用胡茂桢为内应，凭借咱们自己的力量便能拿下济南！”
李奕断然的说着，为身边众将也是为自己增加着信心。
“自从咱们平南军成军到大人封王，咱们虽然打过无数次胜仗，但强攻攻破一座大城还从未有过，这一切便从今天开始。今日咱们打下济南，他日便可照方抓药攻破北京！”
“是，大帅！”受李奕信心感染，诸将都同声称是。
于是，李奕便按照强攻的策略，把任务一一分派下去。
李玉林负责炸城后的进攻，马闯为后应，若是炸城不成，则指挥着军队强行攻城。
余枫带着骑兵压阵，若是胡茂桢真的开门投降，则迅速带着骑兵冲入城门，攻入城去！
任务一一分派，大战一触即发！
第831章 胡茂桢的选择
随着李奕的命令，休息好的明军再次向城下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火枪又能重新发射。火枪兵弓箭手们再次列队护城河内侧，向着城上展开覆盖性射击。
无数弹雨飞上城头，打的城上的清军抬不起头来。原来的云梯撤退时大部分被清军以火油点燃，在远程兵的掩护下，百十架云梯再次推向城墙，搭上了城头。
又来了！李成栋脸上露出了冷笑，传令下去，命令胡茂桢做好准备，等待他的命令便打开城门。瓮城上，负责埋伏的清兵也都准备好，滚木擂石，箭弩灰瓶，只要明军进入瓮城，管叫他有来无回！
终于来了，西门城下，听着城上传来了的喊杀声，胡茂桢拧着眉。三千士兵在他身后列队，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他这三千士兵是出击的主力，一旦入城的明军陷入瓮城陷阱之后，在四面城墙的攻击下必败无疑，而胡茂桢将紧随败兵之后杀出城去，直指明军中枢。
终于要开始了吗？沈炼立在胡茂桢身侧，满脸的激动和跃跃欲试，丝毫不觉危险即将来临。
“胡总兵，什么时候开始？”沈炼再次催促道。
“马上，等李成栋的精力完全被明军吸引之时，便是咱们打开城门的时候！”胡茂桢笑着抚慰道，“到时你去城门处迎接明军入城，我带兵直接杀上城墙，取李成栋项上人头！”
“嗯！”沈炼重重的点着头。
喊杀声越来越激烈，城墙上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应该是明军又从云梯上把那什么“手雷”扔上了城墙。
看来自己出击的时刻很快便要到了。
果然没有一会儿，胡茂桢便看到城墙上令旗晃动。
“胡三立，你和沈炼一起带一百士兵杀向城门，杀散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迎接明军进城！”
“是，将主！”胡三立一声答应，带着兴奋的沈炼向着城门杀去。
瓮城内侧城门守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胡三立带兵驱赶开，然后胡三立带人直冲向外城门。
沈炼跃马奔跑着，手里的钢刀砍向目瞪口呆的绿营兵，守门的绿营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自己人从后面杀散。
沈炼带着几个锦衣卫手下亲自取下城门闩，只要打开城门，外面准备已久的大明军队便会杀入城来。自己将立下攻破济南第一功！
然而就在城门将开未开之时，沈炼突然觉得地面先是微微晃动，然后便是一声闷响，犹如恶龙在地底下嘶吼，然后便是地动山摇的巨响，大地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沈炼一屁股坐到了地下，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难道是地龙翻身了？
沈炼在城门洞里没有太多察觉，而在翁城外的胡茂桢感受却非常真切。就在一声闷响之后，伴随着地动山摇，一大段城墙突然被炸飞到空中，漫天的尘土飞扬中，无数的砖石飞舞如同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这还没完，紧跟着又是两声闷响，又有两段城墙飞上半空，整个西城门被尘土笼罩着，凄厉的惨叫响个不停，那是无数的士兵被飞落的砖石砸中了脑袋。
胡茂桢死死拉着缰绳，努力控制着身下受惊的战马，他的脑袋懵成一团，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城墙会突然蹦飞，明军施了什么样的魔法？难道明军会雷法不成？
火药炸城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震惊的不仅是胡茂桢，上自主帅李成栋下到普通的绿营兵，都为突然飞起塌陷的城墙而震惊着。
尘土闪开，所有人都能看到，城墙上出现了三个宽达数丈的巨大豁口，济南城如同扒开了衣服的少女，向着城外的明军露出了神秘之处。
这是如何做到的？李成栋还能把这联想到明军挖城的举动，而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往往把他们不能理解的事情都归结为鬼神之举。
明军肯定会雷法，有雷神助阵，才能突然炸开济南城墙！于是乎，在所有看到这些的绿营兵心里，已经深深的埋下叫做恐惧的东西。明军还未顺着缺口杀来，绿营兵士气已堕！
这种壮观的景象，城外的明军也是第一次见到。
看到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巨大缺口，便是那些刚刚参与挖城的士兵也都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给我杀啊！”马闯震惊过后，立刻想起自己的任务，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想，大喊一声，提着长枪向着缺口杀去，无数的明军紧随在他的身后。
“给我挡住他们，挡住！”李成栋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的喊着。然而刚刚剧烈的爆炸，那三段城墙上的上千士兵被炸的死伤惨重，很多人不知去向。
而附近城墙上的士兵也被剧烈震动震得七荤八素，勉强站起身来，哪还有厮杀的勇气。任凭李成栋喊破了喉咙，起到的效果却寥寥。
城门终于被沈炼推开，余枫带着手下骑兵快速向着城门冲去，更多的军队紧跟在他的身后。相比崎岖难行的缺口，从城门入城更容易也更加便捷。
“妈的，明军终于上当了，只要杀了这批进城的明军，还有挽回局势的可能！”李成栋大喜，连忙传令瓮城周围埋伏的士兵准备。同时给胡茂桢传令，命他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反击。
而此刻的胡茂桢，内心却陷入了矛盾之中。
城墙的突然破裂令所有清军心惊胆寒，胡茂桢的手下同样如此。胡茂桢骑在马上扭身看去，能看到手下士兵一张张充满恐惧的面庞。
即便还有瓮城这道陷阱，即便通过沈炼能把一部分明军诱杀，可济南还能守住吗？己方士兵已经胆寒，明军又可以从炸开的缺口杀入城中，对守住济南胡茂桢已经不抱希望。
既然注定要失败，自己何必再强行执行一开始的计划。现在对明军还没有造成杀戮，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能够除掉李成栋，这场阴谋便会无人知道。
想到这里，胡茂桢脸上露出了坚定的光芒！
第832章 城陷
有那么一种人非常的机敏，善于审时度势，不同的情况下总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胡茂桢便有这种特质。
看到城破，看到手下士兵一个个惊恐的神色，于是胡茂桢便知道，济南城很难守住了。哪怕按照计划引诱明军进入瓮城陷阱，明军依然可以从缺口处进入。
既然守不住何必再打，既然注定要败自己又何必随着李成栋一条道走到黑，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封王吗？
看着即将涌入瓮城城门的明军，看着手下一张张惊恐的脸庞，胡茂桢策马回身，“诸位，本将已经降明，早和明军约定好内外夹攻拿下济南，作为大家重新回归大明的见面礼。现在正是用到我们的时候了！所有人把分发给你们的白毛巾拿出来绑在左胳膊上！这是我和明军李大帅约定好的，有白毛巾他们便会当咱们是自己人！”
“马六马七，你们带着一队兄弟前往瓮城内门，一定要为入城的明军守住进城的通道，快去！”胡茂桢沉声命令道。
“将主！“马六还要说话，却被他兄弟马七一把拉住。
“你还没看明白吗，现在形势不利，将主他真的要降了！“
马六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再不多问，带着属下向瓮城内城门杀去。
“其他兄弟跟着我，顺着马道上城墙，杀李成栋啊！“
胡茂桢大喝一声，骑马便向城墙内侧马道跑去，数百家丁紧在他的身后，再后面是大队的士兵。
西门城楼，看着已经进入瓮城的明军士兵，李成栋脸上露出了疯狂之色。
进入了瓮城便进入了陷阱，就让老子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李成栋身为满清封的王爷，自身当然有着不少心腹军队，虽然因城墙破裂而生出恐惧，埋伏在瓮城上的绿营兵还是忠实的执行了李成栋的命令，箭矢如雨、砖石也向雨点般向着进入瓮城的明军展开了攻击。
很短的时间，便有几十个明军骑兵被打下了战马，可明军却不管不顾，向着城内冲击过去。
想进城，瓮城便是你们的墓地！李成栋脸上带着狞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便睁大了，瓮城的内城门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关闭，而是传来了打斗声。
“城门是怎么回事？“李成栋厉声问道。
“好像是咱们的人杀起来了！“身边的人迟疑着，”那，那不是胡总兵属下的千户马六吗？他怎么杀起自己人了？“
李成栋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完了，胡茂桢这厮眼看着明军破了城，真的要投降了！
还未等李成栋想好该怎么办，喊杀声突然大作，李成栋扭头看去，就见胡茂桢带着一帮人凶神恶煞的冲上了城墙，见人就砍。
很多绿营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自家人“砍倒在血泊中。
很多时候，自家人造成的内乱比外敌强攻还要严重，因为外敌就明明白白站在那里，你只要厮杀便是。而内敌的叛乱会造成风声鹤唳，让手下士兵不知道到底谁是自己人，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刀子从背后捅来。
从胡茂桢带着军队杀到城墙那一刻，城上的绿营兵士气彻底为零。很多人茫然失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很多人提着武器小心提防着身边，不知道谁是敌人。
虽然城上李成栋的军队人数要远多于胡茂桢，可城墙上本来就狭窄，再多的军队也无法摆开，而明军已经不断顺着缺口顺着瓮城攻入了城内，内有胡茂桢带兵叛乱，城上的绿营兵哪里还有勇气抵抗！
任凭李成栋喊破了喉咙，绿营兵们还是节节败退，而瓮城上埋伏的军队再也顾不得对进入瓮城的明军攻击。
“王爷，守不住了，快撤吧！“李成栋身边的亲卫对着李成栋苦苦劝道，才使得李成栋惊怒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外有强敌内有叛乱，这济南真的守不住了！李成栋也是果决之人，当即带着身边的护卫顺着城墙向着东城方向而逃。
胡茂桢攻上城墙的目的便是要杀了李成栋，只有杀了李成栋，他参与诱敌的事情才不会暴露出，等到明军进城，他便是明军攻进济南的功臣，才有希望让李奕兑现当初的许诺。
所以，对其他胡茂桢不管不顾，眼睛里只有李成栋本人，带着几百亲卫紧追不舍。
城门洞里，打开城门的沈炼贴墙立着，欣慰的看着从身边冲入的铁骑洪流。有胳膊上绑着的白毛巾在，不用担心会被自己人砍杀。
“三立兄弟，不用害怕，以后咱们便是自己人了！“沈炼满脸微笑的对身边颤抖的胡三立道。
胡三立脸色僵硬的笑着，满心都是苦涩。他原想打开城门后趁机逃走，没想到明军骑兵冲过来的如此迅速，根本没机会逃脱。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瓮城内城门并没有按照约定关上把明军困在陷阱中，马六马七兄弟杀了内门的守军，打开了城门给明军骑兵让出了通道。
看来将主是真的打算投降了啊，胡三立苦笑着。
“李成栋休走，纳命来！“胡茂桢大呼小叫着，死死追在李成栋身后。
若是平常时候，李成栋自认为只需要一只手便能把胡茂桢碾死，可现在他根本不敢回头，若是让胡茂桢这狗贼缠住，再想逃出济南便难了。
身后只剩下了几十个亲兵追随，李成栋匆匆下了城墙，只要出了东门逃出城外，便可以去章丘和洪承畴大军汇合。
东门城内，李元胤骑马拿枪孤零零的站着，稍远些的地方稀稀落落的站着几百个绿营兵。
看到李元胤，李成栋大喜，“元胤我儿，快为为父挡住胡茂桢那厮！“
李元胤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策动战马，等李成栋气咻咻的跑来之时，战马一横，拦住了李成栋的去路。
“我姓贾不姓李！“冰冷的话语从李元胤口中迸出，李成栋愕然的同时心里一片冰凉。
眼看着李元胤手中的长枪如同毒龙一般向着自己迅速刺来，原本能躲过去的李成栋不愿再躲，任凭长枪扎进自己身体。
第833章 绝路
济南东四十里历城。
一杆旗帜从丘陵中突然跃出，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军队。
李本深骑在马上走在队伍中间，四周混绕着的都是他的亲兵。
当初高杰被陈越击杀后，身为高杰的外甥李本深不愿投降，便和高进库带着高杰的妻子离开了南方，而作为高杰部投降的条件，当时的平南军也没有对高杰家人进行追杀。
回到北方之后，李本深果断的投靠了满清，因为投降的较早受到了清廷重用，被委任为大名府守备之职。而随着满清两路大军先后被陈越击溃，八旗兵人数锐减，满清朝廷不得不重用投降的绿营兵，而李本深在很短的时间内升为总兵，抬籍入正蓝旗，高进库也做到了副将。
洪承畴受命围剿北方的义军，李本深和高进库便听从清廷旨意在洪承畴麾下听令。现在又被洪承畴派做增援济南的先锋。
得知明军果然已经中计到了济南，洪承畴立刻部署军队离开章丘山区，向着济南进发，要一举把西路明军歼灭在济南城下。
不过章丘到济南多是山路，便是官道也崎岖狭窄，用了两日的功夫，李本深才带着军队走到了历城，而洪承畴的大军还在历城和章丘中间的山路上。
历城距离济南只有十多里，再用不了多久便可到达济南城下，获得歼灭明军第一功！
然而就在李本深踌躇满志的时候，见到先头的探马像疯了一样返回，后面尘土飞扬好像是被大部队追击。
此刻已经靠近了战场，所有绿营兵都警惕的很，也不待李本深吩咐，战斗阵型迅速展开。
大队人马出行，必有探马为先锋，李本深先头的探马有十来骑，活着跑回来的只有五人。
“济南失守，明军杀过来了！”跑在前面的探马大声喊着，引得众士兵一阵大恐。
李本深抄起大弓搭箭射去，那大叫的探马被一箭射倒在马下，叫声戛然而止。
果断的杀戮使得众军凌然一惊，骚乱顿时停歇了下来。
此时的李本深无暇详细追问，他要首先对付即将攻来的明军骑兵。
双方已经很近了，李本深看到明军骑兵数量并不多，也就一百来骑的模样。
当即一挥手，副将高进库带着一支骑兵迎了过去。
双方骑兵迅速的搅在了一起，厮杀着搏斗中，明军骑兵人数太少，短暂的交战之后，留下了二三十具尸体退走了。
李本深立刻命令大军就地驻扎，打探济南详细情况的同时，派人给洪承畴送信，等待后续的命令。李本深手里的军队有一万五千人，又有着历城这座小城可以驻守，守上几日并没有问题。
然后李本深又派出骑兵四处查探，找到了逃出济南的绿营兵逃兵，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济南真的丢了.李成栋被杀，胡茂桢李元胤叛变，明军已经占领了整个济南城。大清山东巡抚方大猷逃跑不成，已经被明军抓住……
败了，彻底败了！此刻，李本深的心一片冰凉。
虽然洪承畴麾下还有大军十多万，绿营兵的主力尚在，可是丢掉了济南，大军的粮饷全失，大军孤悬在济南和章丘这块百十里的地方，即便济南的明军不来攻击，可还有胶东的军队陈越呢！
据报，白广恩被杀唐通投降，登州的绿营兵已经全军覆没。陈越汇合登州的吴平再加上投降的绿营兵，军队达二十多万，先锋已经进入了青州。
再假设即便陈越也不来攻，光是饥寒交迫便能让十多万绿营兵崩溃。小小的章丘既容纳不下十多万绿营兵，也供养不起足够的粮饷。
“大哥，咱们不能留在这里了，逃吧！”副将高进库急切的对李本深建议道。
“逃，咱们逃了洪督师的大军怎么办？”李本深木着脸看着高进库。
“咱管他姓洪的去死呢！我只知道要是咱们继续熬在这里，不用打弟兄们便会崩溃！
趁着明军还没来攻，往北逃，大清河已经结冰，咱们只要跨越大清河，便能逃出生天。只要咱们手中有着军队，便是满清朝廷也不得不重用咱们！”
高进库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身为一军主将，李本深想的更多。
“逃是要逃的，但不能这么逃，若是历城丢失，洪督师的大军便会彻底被堵在章丘山区。失去了这十多万大军，大清便真的完了，想守住北京恐怕也不可得。咱们即便能逃出去又能多活几日？”
“大哥啊，都死到临头了，还管那么多？先逃过现在一劫再说吧！”高进库不耐烦的道。
“一日，咱们再守一日成不成？只要有一日时间，洪督师的大军便会从山里出来。到时再撤离不迟。”
李本深是一军主将，他坚持高进库也没办法。大家是亲戚，又是多年患难与共的老兄弟，让他抛下李本深独自逃跑他也做不到。只能郁闷的回到军中，帮着李本深弹压军队。
绿营兵从山里出来到了历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济南。
听到这个消息，明军诸将们都暗自庆幸。清军来的如此之快，幸亏打下济南及时，再晚上半日就真的麻烦了。
余枫建议迅速向清军展开进攻，击其立足未稳之时。李奕想了想，否决了余枫的提议。
大军刚刚攻入济南，清剿工作还未完成，城池远没有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浪战，守住城池保住战果才是正经。
反正城里的所有粮草都在自己掌控中，又有着高大的城墙可以御寒，便让清军多活上几日又能如何？
李奕的决定也得到了马闯李玉林等将的支持，大军连续鏖战，也着实有些疲惫，需要进行休整。
不过出于谨慎期间，李奕还是在城西城北两处大营各留下一万人马，和济南城呈犄角之势，若是清军有所异动，这两处人马可以快速调动。
洪承畴的大军已经从山区出来了，王爷的军队也该来了吧？李奕心里暗暗想道。
若是王爷的大军能够及时赶来，两军便能把这伙儿绿营兵夹住，全歼他们不成问题！
第834章 归心
今天冬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寒冷，却一直没有下雪。没有雪田里的冬麦便无法得到灌溉，看来明年又是一个灾荒年。
连续数年来，天灾**接连不断，山东的百姓已经过惯了这种麻木的日子。
对大部分百姓来说，大清和大明没有多少区别，他们一样要缴纳赋税皇粮，他们唯一希望的是战乱能快点过去，希望朝廷能够减免一些赋税，希望朝廷不再加赋。
所以，当齐王陈越带着大军从胶东进入青州以后，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百姓们箪食壶浆相迎，而是所经之处百姓们纷纷逃避，或者麻木的看着这支庞大的军队。
“山东百姓困苦久矣！”陈越叹道。
新任监军道李彦直脸显痛苦的点点头，“王爷说的是，山东百姓确实困苦太久了。
山东临近京师，和辽东隔海相望，昔日东江军粮草补给很多都得山东筹措，后来先是有孔有德叛乱占据登州抢掠登莱，半个胶东糜烂。
然后满清五次入关抢掠，三次打到了山东，鲁西鲁中最远打到胶东吕州，大半个山东被满洗掠，数十万人被掠到关外为奴为婢。
山东人和满仇深似海，所以才有连绵不断的反抗。不过反抗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大……
属下只希望王爷您能彻底驱赶满，夺回京师，把满赶到关外，如此山东百姓才能安享太平！“
陈越：“我会禀明朝廷，豁免山东百姓三年赋税，以酬谢他们在这一年多来抵抗满做出的牺牲贡献！”
李彦直大喜：“属下代山东百姓谢过王爷的大恩！”
陈越摇摇头：“何止山东啊，河南，陕西，整个北方这十多年来连年的战乱，早都困苦不堪了……”
李彦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只要王爷您能驱逐满收复旧土，我大明中兴在望！”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陈越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是啊，北方的百姓困苦十多年，现在恐怕最希望的便是和平了吧。只要能够消弭战乱重现和平，谁统治这片土地并无问题。这也是另一个时空满清占据了北方之后轻易统治下来的最大原因。
而且，经历了十多年的战乱之后，整个北方人口锐减，原来因人口众多造成百姓无地可种的压力不复存在，大量的土地抛荒，只要你肯出力，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即便是满洲贵族跑马圈地，可还需要大量的包衣农奴给他们耕种，只不过土地的主人由士绅变成了满洲贵族，百姓们活下去还是不成问题。
所以，大明中兴不是没有希望。
“彦直兄，你认为战后朝廷应该如何施政？”陈越试探着问道。因为李彦直的举人身份，天然便是士绅的一员，虽然在东番岛呆过一些时日，陈越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和自己是一路的人。
“王爷，”李彦直沉默了一下，突然一笑，“这要看王爷您的志向是什么了？”
“此话何意？”陈越问道。
“若是王爷你只是想山东乃至整个北方迅速稳定下来，无为而治是最好的办法。大明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就是，人口锐减后的北方足以保证每个百姓都有地可种，只要朝廷稍微减免些赋税，大家活下去就有希望，这是最快安定下来的办法。
而若是王爷您胸怀大志，想着大明能够彻底占领关外灭了满，一统草原建立远迈汉唐的功业，那便是另一种施政策略了。“
陈越沉默片刻：“彦直兄你也在东番呆过，当知本王之志。自大明立国以来，除了太祖成祖时期威霸天下，后来便江河日下、国力一日不如一日。
土木堡之变，明军精锐一朝尽丧，从那以后明军便如同被打断了脊梁一样再也没有雄起过。
乃至到了嘉靖年间，区区几十个倭寇便能横行东南打到南京城下，整个明军的战斗力糜烂到了极点，诺大的大明竟然无可用之军。
幸有俞龙戚虎等一干将领在，又有张居正一帮良臣出现，我大明国力勉强恢复，方才平定了倭寇之乱，然面对北方草原的宿敌蒙古人却无能为力，大明九边连年遭到蒙古人的侵袭。
蒙古没落下去，关外又起来了建州女真，我明军依然被吊打。萨尔浒之战，松山之战，我大明军队在历次大战中何曾赢过？
北方连年灾荒，暴民四起，我大明国都竟然被流民军攻破，几乎到了灭国的边缘。
即便本王能够一次次把大明挽救下来，可是若什么都不改变，用不了多少时间大明还会走回老路。
军队孱弱无力，朝廷国库一贫如洗，百姓们嗷嗷待哺活不下去，这一切都不能在继续下去！
我堂堂华夏，岂能任由别人欺凌！
故本王早就发下誓言，毕此一生必将让我华夏重现汉唐盛世，必让我大明威压四方万国来朝！“
陈越铿锵的誓言让李彦直听得热血沸腾，但他还保持着心底的冷静。
“若是按照王爷您的策略，必将彻底改变大明现在的制度，也必将得罪所有既得利益者，王爷，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陈越睥睨的看着李彦直：“当本王从东番带兵回到大明那一刻，本王便做好了所有准备。本王将来的举动必将动摇所有士绅阶层的利益，彦直兄，你也是士绅的一员，你会放弃自身的利益站在本王一边吗？”
李彦直平静的回视着陈越：“若是我大明能够威加海内，若是我大明能够重现汉唐盛世，李彦直区区个人的利益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在东番时，我便知道王爷您心怀大志，有着颠覆寰宇的野心。一开始我还犹豫着，不知道您的野心对这天下是好是坏。
可当我在东番时，看到区区的荷兰佛郎机等西夷小国便能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家门时，当我看到西夷小国的坚船利炮时，那一刻我便知道了，大明是到了该变的时候了。
王爷，李彦直愿追随您的身后，誓死相随！“
“好好好。”陈越哈哈大笑了起来，为又得到一个卓越的人才而感到由衷的欣喜。
第835章 穷途末路
当初洪承畴带着绿营兵主力回援济南时，留在胶东青州一带的清兵就没有多少。
当陈越带着十多万大军从莱州挺入青州府内，青州的少部分绿营兵哪里敢抵抗，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明军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当大军到达临淄时，便得到了消息，李奕率领的西路军竟然攻破了济南，洪承畴的绿营兵主力被堵在了章丘。
陈越立即召集诸将开始议事。
“李奕真是好样的，竟然短短数日便打下了济南，把洪贼堵在章丘！”吴平竖指赞道，很为昔日小伙伴的成长而感到高兴。
金鑫也跟着赞了几句，心中却很是沮丧。他和李奕向来是齐王陈越手下不分伯仲的两员大将，现在李奕打下济南立下大功，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而自己却一直作为齐王的先锋，没有单独领兵作战的机会......
“这李奕，本王当初让他带领主力北上，看得便是他用兵稳重的性格，谁知道他竟然冒起险来了。还好，及时打下了济南，若是他多磨蹭几日，等到洪承畴带兵赶到济南必将受到内外清军的夹攻，赢得着实有些险。”陈越摇头道。
李彦直笑道：“不管怎样赢了便是，王爷您不必苛责。现在洪承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恐怕已经无路可走。王爷咱们应该立即部署军队，想法把洪承畴彻底留在山东。”
陈越点点头，开始问众人的意见：”诸位，下一步该当如何？“
吴平在山东一年多，对山东的地形熟悉无比，当即道：”章丘虽然到处都是丘陵，可从只要过了章丘从章丘和历城之间，再往北越过大清河，便进入到鲁北平原地带。
现在洪承畴虽然有十多万大军，却失去了粮草接济，要想保住军队的话肯定会逃往北方。所谓困兽犹斗，李奕他的军队久战力疲，未必能够拦住洪承畴。
王爷，咱们应该派出一支军队快速前进进行追赶。绿营兵仓促逃走如丧家之犬，只要咱们能够缀上其得知胶东大军攻来，必然军心尽失落荒而逃。
同时咱们再派出一路军队从临淄往北越过大清河，绕道赶往德州。洪承畴逃往北京，德州是必经之地，只要咱们能够打下德州，说不定能把洪承畴彻底留在山东！“
陈越微微点头，吴平在山东领兵一年多来已经成长了太多，其谋略眼界远在同济之上。
李彦直：“吴将军所言甚是。咱们这二十多万大军行军太过缓慢，要想留住洪承畴的话，必须派出精锐轻装前进。”
金鑫急忙请令：“王爷，末将愿意带领军队追赶洪贼，一定撵上把他彻底消灭！”
陈越断然道：”好，金鑫，我把最精锐的两万人给你，你带足十日的干粮轻装前进，务必缀住绿营兵！吴平，你带着三万本部胶东兵带足粮草，绕道赶往德州，一定要在洪承畴逃到之前打下德州，截住洪承畴的去路。其他诸将跟着本王大队，继续赶往济南！“
陈越手下军队虽然有十多万之多，可除了他带来的四万军队还有吴平的五万胶东兵外，剩下的有三万余整编过的投降的绿营兵，还有莱州青州被打散投奔过来的义军两万余人。军队人数多且杂乱，又带着大量的辎重粮草，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
既然判定洪承畴会逃跑，便不能再这么慢悠悠的行军，分兵追击也是必然。
于此同时，陈越还要分派军队，去占领青州府属下的各个县城。把整个胶东彻底置于大明统治下。
......
章丘以西二十里，一支多达十余万的军队停在了山野之间。当李本深派人来报济南已经丢失时，自洪承畴以下绿营诸将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李成栋误我！”洪承畴悲愤的怒吼着，可是已经战死的李成栋再也听不见。
把西路明军歼灭的计策彻底落空，而洪承畴自己反而把自己陷入了绝境。没有济南的粮草支援，他手下这支军队携带的粮食不够半月所用。
“洪承畴，都是你愚蠢的计策才使得山东落到了如今的局势，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八旗兵都统准塔再也顾不得临行时满清朝廷的嘱咐，整个大军以洪承畴为主帅让他不得干涉洪承畴的指挥，指着洪承畴斥骂道。
“准塔将军，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会向朝廷向摄政王请罪。”洪承畴转过头来对准塔道，脸上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准塔带领的一千八旗兵是洪承畴最后的仪仗，有着一千八旗兵在，他才能弹压住手下这十多万军队。
“咱们应该立即进兵夺回济南！”准塔瞪着眼睛道。
洪承畴摇摇头：“不可能了，当济南失守的消息传来时，军心已经尽数失去。准塔将军，绿营兵不是八旗兵，他们没有那种决死作战的勇气。您要是非逼着他们攻打济南，那是把他们往明军哪里推，大部分人会背叛大清投明军......”
“济南失守，山东尽失，咱们如何向摄政王交代？”准塔瞪着通红的眼睛问道。
“交代不交代另说，现在把这十多万军队安全带回北京才是正经。有这十多万军队在，至少能够保住京畿附近。否者，单凭北京城内的八旗兵，准塔将军，您认为有可能打败几十万明军吗？”
准塔张了张嘴，很想说八旗兵所向无敌谁都不怕，可是想想在扬州在芜湖的两场惨败，数万八旗子弟被洪水吞噬的往事，心中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而现在统领明军的正是击败多铎阿济格的南明大将陈越，和他对阵，谁有必胜的把握？
说服了准塔，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大多数绿营将领早就惊惶失措，见洪承畴要撤退哪里有不愿意的？
于是洪承畴便派人给历城的李本深送信，让他在挡上半日，然后和大军汇合往北撤退。然后洪承畴开始安排撤退的事宜。对一支十多万人数的大军来说，安全撤退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谁先撤，谁殿后，不能慌要保持有序的撤退，否则一旦被敌军追上，便是一场大败......
第836章 堵住其退路
崇祯十九年腊月二十六日，济南。
凌厉的北风渐渐停息，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城内的战事早已停歇了下来，投降的绿营兵被收缴了武器关押在军营。
城墙上下，有成百上千的青壮百姓忙碌着，整理着战场上随处可见的刀枪箭矢，把尸体拖走运出城外掩埋。
在这个缺衣少穿的年代，只要一点点粮食，便有无数的百姓甘愿冒着危险干这些伙计。
城中原来的巡抚衙门，现在已经成为李奕的指挥行辕。众多的随军文职军官穿梭不休，整理归拢着各种文档。
占领一座城池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粮库军械库是攻入城内首先要占领并保护好的，粮仓里的粮食关系着十数万军队甚至满城百姓的生计。
其次便是巡抚知府衙门里各种田亩人口黄册，攻下济南意味着从此以后山东重归朝廷治下，这些田亩人口黄册对以后的统治至关重要，一旦有失再重新统计非常麻烦。
当然这些琐碎的工作不需要李奕这个大军的统帅操心，只有随军的文吏负责此事。
真正让李奕操心的是接下来的战事。
“看着天气，好像要下大雪啊！”站在大堂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气，李奕道。
“下大雪好啊，下大雪冻死绿营兵那些王八蛋！”马闯笑呵呵道。
“绿营兵麻烦，可王爷他们还在来济南的路上呢，不是更麻烦？”李奕瞪了马闯一眼，道。
“嘿嘿......”马闯笑着不说话了。
大雪的天气，行军困难无数倍，这对敌我双方是一样的。不过有一点李奕却是心知肚明，那便是时间站在自己一方。
丢了济南以后，十多万绿营兵已经失去了根本，耗也能把他耗死。但李奕也知道洪承畴不会坐以待毙，所谓困兽犹斗，若是发起疯来也很麻烦。
所以对李奕来说，首先要做的便是守住济南，然后便是给绿营兵施加持续的压力，让他们不能轻易的逃跑。然后全军做好准备，一旦绿营兵露出逃跑的征兆，立刻发动进攻，让他们的逃跑变成一场溃败。没有什么比攻打逃跑的敌人更容易的了！
所以，李奕已经把城西的大营转移到了城东，配合着城北大营，共两万军队陈兵城外，由余枫统领，威逼着历城的清兵。同时广派哨探，一刻不停的查探清兵的动静。
李奕不会主动进攻，他要等齐王的大军前来，到时两面夹击才能把这十多万绿营兵悉数留下。
不过李奕知道清兵不会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洪承畴老奸巨猾可能会有其他盘算。不过打济南他们是打不下来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逃走。
济南北面便是大清河，现在的大清河已经全面结冰足以供大军通过，所以绿营兵要逃走是肯定的！
李奕已经得到确切的报告，洪承畴的大军已经出了章丘群山，距离历城不到二十里。他会继续向西和李本深的军队在历城汇合，还是会抛掉李本深独自逃走？虽然往北没有什么大道。可这种天寒地冻的情况下，有没有大的山丘相隔，便是野地里山地也能行军，不过就是随军的辎重没法携带罢了。可李奕相信，对于急于逃命的洪承畴来说，丢不丢掉辎重根本不需要犹豫。问题是他会不会丢掉李本深这支军队。
“马闯，若你是洪承畴，你会选择怎么办？”李奕随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立马逃跑啊。济南丢了，王爷的军队从东面杀了过来，不逃等死吗？”马闯理所当然的道。
“可历城还有李本深这一万多军队呢，洪承畴要是逃了，李本深军心绝对动摇，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情况下还管得了那么多？丢掉一万多军队总比全军覆没好吧！大帅，我觉得咱们不能再等了，应该立刻攻打历城！要不然派出一支军队往北堵住他们逃走的路线，把他们彻底包了饺子。”马闯道。
李奕眼前一亮，马闯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历城有李本深的一万多军队驻守，自己不想花费力气去打，可是却可以选择派出一支军队堵住他们逃跑的路线啊。
洪承畴逃跑唯一路线便是渡过大清河，虽然说大清河这么长，但只要顺着一路往东，肯定能找到其渡河之处，攻起半渡之时，击溃急于逃走的绿营兵并不是很难。
至于历城的李本深这一万多人，自己十来万军队总不能就在这里和其耗着吧！
“好，就这么办！”李奕断然道：“出兵顺着大清河东下，堵住洪承畴绿营兵去处！”
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马闯大喜：“大帅，让我领兵去吧！”
“你？”李奕摇摇头，“你可以去，但是作为本帅的先锋。本帅要亲自带兵前往！”
马闯急了：“大帅你是一军之主，应该留在济南城里才是。”
李奕摇头道：“以清军的处境，肯定不会攻打济南。此战事关重大，我不亲自前去不放心......”
李奕当即下令，留李玉林带着两万军队镇守济南城。余枫带着两万人向历城进逼威慑历城的李本深。自己则率兵六万以马闯为先锋，带足粮草武器出济南城往北直奔大清河。
十万大军的调动，当然瞒不过别人，明军这边一动，消息很快传到了历城。
历城，李本深听着探子的探报，眉头紧锁。
“大哥，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高进库急的满脸通红，济南明军刚消停了一天，便大规模调动了起来，这让高进库心惊胆战。
“急什么？难道明军能打下历城不成？”李本深暗暗盘算着，随口道。
“人家哪里会打历城啊，分明是要断咱们的退路啊，大哥您怎么一点也不急！”
“断咱们的退路，想的倒是美，大清河冰封数百里，咱们从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渡河，他们断得了吗？”李本深冷笑道。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士兵飞奔而来，带来的消息让李本深神色大变。
第837章 兵溃如山
洪承畴逃了！
洪承畴竟然没有选择来历城和自己会合，而是带着军队抛下了随军的一切辎重往北而逃！这让李本深完全没有想到。
即便是要逃跑，理应沿着大道往历城，然后顺着大路往北撤退。洪承畴虽然出了章丘山区，往北并无大山阻挠，可是并没有大路适合行军啊。他这样抛弃辎重逃走军队哪里还有战斗力可言？
一支没有辎重支援的军队还能打仗吗？疯了，真是疯了！
高进库脸都绿了，破口大骂道：“王八蛋，真是王八蛋，咱们好不容易为他们挡着济南的明军，他们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落荒而逃了！大哥诶，这下咱们完了！”
洪承畴既逃，历城的这一万多人将直面济南十万明军的攻击，如何还能抵挡？恐怕连逃也没有多少机会！明军的两万军队距离历城不远，主力军队甚至绕到北面去了。恐怕这边刚出城便会被明军缀上，而士气全无的己方又如何与明军争锋？恐怕只要出城瞬间便是一场溃败。
继续守下去？洪承畴都逃了，自己还如何守得住，又有何意义？
“大哥，要不咱们投降吧！”高进库也绝望了，迟疑着建议道。
“投降，你忘了你叔叔我舅舅的大仇了？他可是被陈越逼死的！”李本深怒道。
“我叔叔死了，可咱们还得活下去，不投降咱们还有出路吗？”高进库也怒了，“都怪你，我早就说要逃要逃，你却非要等着洪承畴，现在人家撇下你走路了，傻逼了吧！投降大明你不肯，非要给清朝尽忠，满洲人是你祖宗啊！”
人到绝路时，恐惧到极点之时，什么话都能说出，什么都不管不顾，在此时的高进库眼里，什么亲戚什么友情，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你！”李本深大怒，指着高进库气的嘴唇哆嗦着。
“你什么你？反正我决定了，投降大明！咱们本来就是明人，干嘛投靠满清给人家当奴才让祖宗蒙羞。你老是说我叔叔，我叔叔要是活着肯定也不会让你当汉奸！”找到了借口，也就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高进库骂骂咧咧的直接向外走去。
“我决定了，弃暗投明，有想活下去的兄弟，都跟我走!”
“谁敢！”李本深怒喝着，当啷拔出了宝剑。然而高进库却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头都不回的向外走去。
李本深欲要动作时，却见到一个又一个的手下，放下了武器跟在了高进库的后面。
“啷啷......”尽是放下武器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绿营兵将士放下手中的刀剑，紧随着跟在了高进库的身后，人数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长。
历城的西门打开，城墙上值守的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从城墙上下来，跟在高进库身后向着城外走去。
李本深身体哆嗦着，靠着手中的宝剑拄着才勉强站直身子。
他身后侍卫的两个亲兵对视了一眼，没有去扶他，而是向他跪下磕了个头，放下腰刀，拔脚从远处的大队追去。
......
历城东二十里的原野上，漫山遍野的都是士兵，早已分不清归属队列，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往北行去。
绿营兵统帅，满清的督师大学士洪承畴在两个幕僚的搀扶下，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
不是他想这么逃走，而是没有办法。
就在今日一早，有溃兵从青州追了过来，加入了队列，却是郭虎带领的残兵败将。
洪承畴当即召见了郭虎，询问青州的形势以及胶东明军的情形。
“督师，完了，胶东整个全完了！”郭虎哭啼啼的道：“唐通那厮与明军勾结，杀了白广恩率军投降的陈越。把登州的吴平部放了出来。
现在陈越会合了吴平军队达十多万，再加上投降的唐通等部绿营兵，兵力足有二十多万。
末将根本守不住胶州，不得不退兵到青州境内，谁知道那陈越紧追不舍，带兵又追到了青州，末将和他交战数场，实在抵不住他兵力众多啊，不得不向济南撤退。
督师，您不是应该再济南吗？如何在这里？”
洪承畴脸色灰败，明知道郭虎话里破绽甚多，以他的兵力恐怕还没见到陈越的影子便望风而逃了吧，说什么连战数场？不过洪承畴却也无力指责，因为他自己同样的窝囊。
领兵打仗十多年，洪承畴自以为通晓军事谋略过人，这才做出引诱西路明军进攻济南趁机歼灭的决策来。谁知道终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竟然败在李奕这个无名之辈手中！这让洪承畴如何有脸提起？
挥挥手让郭虎下去，把他的溃兵安置在大军的后面。
然而郭虎并没闲着，在大军停下来休息吃饭之时，他和他手下的一些溃兵在大军中间窜来窜去。大军本就因为前途莫测而士气低落，军纪自然不如往日，对郭虎等人的行为也没人太过在意，反而有很多将领拉着他询问胶东的情形。
慢慢的，洪承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吃过饭启程时，有好几个将领磨磨蹭蹭，手下的军队就是不肯起身。
洪承畴派人查问命那些将领前来回话时，吴胜兆王光泰等将竟然不肯前来中军。
看出一些苗头的洪承畴果断的让准塔带着八旗兵前去震慑，面对八旗兵的淫威，吴胜兆等人不敢对抗，却选择了带兵逃跑。每个人带着数百亲兵向东就逃，置手下普通的军队于不顾。
主将和最精锐的亲兵队逃了，八旗兵又凶神恶煞的杀了过来，吴胜兆王光泰等人手下的普通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一个个抛下武器跟着逃跑。
顷刻间，位于后阵的两三万军队就这么散了！
洪承畴哪里不知道大事不妙，若是这样下去，到不了历城恐怕这支军队非逃光了不行。他当即力断，下令全军抛下辎重往北，径直向大清河而去。只要能渡过大清河，距离明军远一些，手下的这些士兵们才会渐渐心安，以后再从容收拾军心便是。
第838章 雪渐大
灰蒙蒙的天空压在头顶，微微有雪花在空中飘荡。一支长长的军队行走在丘陵间的山道上，步伐甚疾。
队伍的中间，金鑫不时的看着天空，祈祷着千万不要下大雪。
奉齐王陈越的命令，他带着军队轻装追赶洪承畴，手下士兵除了粮饷武器便是一床背着的被褥。为了行军的速度，大部分军兵都没有携带盔甲，就穿着棉装军衣轻装前进。
这样的军队防御力很差，可也没有太多办法，若是按部就班的行军的话，恐怕根本追不上洪承畴。而且按照陈越等人的估计，洪承畴手下的绿营兵军心士气恐怕已经降落到了极点，此行也不需要打什么硬仗，说不定追上之时便是绿营兵溃败之时。
然而金鑫和手下的军队已经很卖力气了，完全是按照一日八十里的速度急行军，已经越过了章丘县城，却还是没见绿营兵的踪迹。
现在金鑫只能祈祷，一是千万不要下大雪，再就是洪承畴的军队还没有走太远......
“将军，前面有绿营兵出现！”突有士兵来报，金鑫大喜。
“多少人，距离多远？”
“人数不少，漫山遍野的都是，不过他们好像是清军的逃兵。”
“逃兵？”金鑫微皱眉头。
很快，有几个绿营兵将领被带了过来，却是吴胜兆、王光泰、郭虎等将。
“金总兵，您可算是来了！”郭虎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带着吴胜兆等人向金鑫行礼。
郭虎从胶州逃跑之后带着残兵到了青州，害怕受到洪承畴的处置没有继续往济南逃，就在此时，唐通受到陈越的委任负责劝降绿营兵将领，便派人找到了郭虎。
一番劝说之下，听闻登州的十来万绿营都降了，感觉到山东明军的力量远远强过清军，郭虎便果断的决定投降。然而唐通并没有让他直接投降，商议之后决定让他带兵逃回洪承畴本部，借机扰乱绿营兵大队，劝说更多的绿营将领投降。
“在这种全盘溃败的情况下，你能带着军队逃回而不是投降明军，洪承畴根本没有理由处置你，相反还不得不进行嘉奖。你想想，你若是能劝说更多的绿营将领投降进而搅乱整个绿营兵，岂不是比就这么灰溜溜的投降要受到王爷的重用？”唐通的一番劝说让郭虎下定了决心，于是才有不久前的那一幕。
对郭虎已经投降的事情金鑫是知道的，见他带了好些绿营将领来头，金鑫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给他们更好的脸色，直接盘问现在绿营兵的情况。
“金总兵，乱了，绿营兵全乱了。我带着吴胜兆王光泰等将军脱离了绿营兵大队，十多万绿营兵大军顿时士气全无，洪承畴不敢再往济南和李本深会合，而是选择带着军队往北逃去。连辎重啥的都顾不得带，丢的漫山遍野都是！我正在命人收集这些辎重，一会儿转交给总兵您。”郭虎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这可都是他的功绩。
洪承畴往北逃了？果然，是想渡过大清河逃往北方！
金鑫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辎重，瞪了郭虎一眼，“你们就这么看着他逃走？为何不带兵追击？”
郭虎和吴胜兆等人讪笑着低下了头。追击？他们哪里敢。
“你们既然已经选择归降，便是我明军的一员，现在我命令你们，为我军先锋，立刻率领本部向洪承畴展开追击。诸位，你们能不能在大明立住脚就看这一战了，只要能留住洪承畴立下战功，我会在王爷面前保举你们！”
郭虎和吴胜兆等人相互对视着，然后同时向金鑫叉手行礼，“是，将军！”
对郭虎等人来说，让他们独自攻打洪承畴大军那是不敢的，可若是有数万明军为后盾那又不一样了。现在很明显绿营兵士气低落，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而且金鑫说的很对，此战确实关系着他们在大明的前程。
现在大明兵强马壮，他们若是不能立下些军功哪里能在大明立足，顶多是被委任个闲职，此生再无前途可言。可若是在攻灭洪承畴中立下大功，那就不一样了，齐王陈越再怎么也不会薄待功臣。
诸绿营降将当机立断，各回去收拾队伍，想把全军短时间收拾起来不太容易，也没必要。他们各自把自己的亲兵家丁聚集，让众人翻出白毛巾缠在右胳膊上以示区别。然后带着亲兵队急匆匆的往北就赶。五六个降将，各自的亲兵加起来也有两三千人，都是他们手下最精锐的部队。而他们一走，他们麾下的普通士兵也都乱七八糟的跟着边跑。
两三千精锐家丁为先锋，两三万普通士兵在后，呼啦啦的向北方而去，虽然看起来不成个队列，却也颇有一番气势。
金鑫却没有跟着往北追杀，而是命令属下原地停留下来，接着洪承畴抛下的辎重修整几个时辰。
大家伙连番行军着实疲惫的很，必须要好好修整补充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厮杀。
现在郭虎和吴胜兆等人急着立功，应该能咬住洪承畴的尾巴，等他们力战而疲的时候，自己再带兵前去收拾残局。
兵法有云，“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而这一路的疾行，金鑫手下军队掉队严重，出行时的两万军队，现在还跟着他的顶多一万五千。故哪怕金鑫立功的心思再切，也必须要修整了。否者的话，再疾行追赶恐怕赶上洪承畴自己的军队也掉队过半，再加上体力耗尽哪里有战斗力可言？
借着绿营兵留下的辎重，明军草草扎了个营地，埋锅造饭开始休息，幸亏有了这些辎重，才有了宿营的条件，要是在露天宿营的话，别的不说光是严寒也能让战斗力锐减。
而哪怕明知道清军已逃，金鑫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哨探放出了两里，士兵们个个衣不解甲手不离刀，便是睡觉也是如此。
雪花越飘越大，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距离此处七八十里的大清河，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展开。
第839章 完了
李奕带兵从济南北门离开之后，行至大清河边便折而向东。
没过多久，余枫派人飞马来报，高进库带人投降，李本深自尽，现在历城已在明军之手，而据高进库交代，洪承畴已经抛下辎重往大清河方向逃了。李奕大喜，知道再无后顾之忧。当即派人传令，命李玉林负责处理降军镇守济南，命余枫分兵守住历城，再带着骑兵迅速赶来，先行前往追击。
绿营兵抛下辎重逃跑，哪里还有士气可言，李奕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支清军悉数留下。
然而到底是绿营兵距离大清河很近，明军从济南出发，距离较远。等到前锋报告发现渡河的绿营兵之时，绿营兵已经过河了小半。
洪承畴也是经验丰富的宿将，早就防备着明军的进攻。他麾下的军队大部分士气低落，却还有勉强能战的，比如马科部，因为投降清军较早，家眷被安置在蓟州，在清廷的控制中。别的绿营兵可以逃跑可以投降，马科部却不敢，若是他投降的话，绝对会牵连蓟州的家人。
在别的军队渡河之时，马科受命带着本部在一旁警戒，当明军杀来时，立刻便带着军队迎了过去，双方厮杀在一起。
大清河虽然处处结冰，却不是每处都能过去。很多地方河岸突出奇峻，便是下去也难。而且十来万大军，先渡后渡也得安排妥当，若是一窝蜂的都冲过去，队伍溃乱不说，还有冰面断裂的危险。所以一开始在洪承畴的指挥下，过河的秩序还算有序，然而当明军从西面杀来时，顿时便有些骚乱起来。
洪承畴连下军令，命令停止渡河摆开队形和明军作战。由准塔率领八旗兵守住河岸，敢不听令抢着渡河，八旗兵便是一刀砍下。有八旗兵震慑，渡河逃跑的风潮才算遏制。绿营兵们将领们不得不转换心思，开始准备和明军作战。
来袭的明军并不算太多，清军以多敌少的情况下，未必没有战胜的可能。绿营兵中有着好多投降的九边明军，其将领当年多在洪承畴麾下呆过，对洪承畴的军令还是肯听的。
当时十数万绿营兵开始整理队列，听从洪承畴的指挥先后投入到战斗中。
能迅速地在明军攻来时把麾下军心涣散的绿营兵弄成这个样子，洪承畴的带兵能力还是极强。
就在大清河南岸，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展开了。
一方是誓要把绿营兵留下的西路明军，一方时急着逃跑的清军。而只有抵挡住明军的进攻，才能逃出生天，大部分清军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作战欲还是很强。所谓归师勿遏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双方箭矢火铳相互往来杀个不停，每时每刻都有士兵摔倒在地。李奕指挥着数万军队，携带着连胜的士气对着清军猛攻不止，一开始清军还能仗着人数优势进行抵挡。而当余枫带着千余骑兵赶来时，立刻从侧翼对着绿营队列发起猛冲。
漫天飘飞的雪花中，能见度越来越低，上千骑兵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绕到南侧狠狠向清军软肋插去。
先是一排短矛投掷，然后骑兵们端起三眼火铳，对准近在咫尺的绿营士兵开火，骑兵队列擦着清军外侧驰过，留下了上百具的尸体。
阵亡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恐慌却快速的传播开来，逼的出击的绿营兵一片混乱。
骑兵人数少，而且雪天路很滑，马速不敢太快，余枫也不敢带着骑兵冲入清军阵列，而是带着骑兵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士兵们再次装填火铳，然后再一次的逼近开火射击。
在明军骑兵的侧翼骚扰下，洪承畴不得不分出数万的军队防守侧翼。因为恶劣的天气下他根本不知道侧翼的明军到底有多少。飘舞的雪花虽然不算太大，却极大的格挡了视线，透过千里镜望去，百丈以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敌军的情况。
这仗很快便陷入了乱战。厮杀声，刀枪的碰击声，火铳的轰鸣声响彻不断。除了近处的情况能够看清，稍远之处什么也看不见，能做的便是挥起刀枪杀向面前的敌人，只有把敌人杀败自己才能活下去！
这种天气下什么阵型什么指挥用处已经不是太大，完全比拼的是双方士兵作战的意志。
就在战斗正酣之时，郭虎吴胜兆等降将率领亲兵队赶到了战场，几个将领碰头简单商议后，合兵一处从东面展开了进攻，边进攻还边派手下高喊，“齐王大军赶到，绿营兵降者免死！”
一开始喊声比较散乱，慢慢的越来越整齐，当数千人齐声高呼之时，便是战场的厮杀声也被压了下来。
大清河岸边，听着东面传来的喊声，洪承畴骇然色变！
陈越竟然率领大军从胶东赶来了？这怎么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告诉大家不要惊慌，这是明军的诡计！”洪承畴厉声喝道。
然而他的话哪里还有人听，喊声明明白白是从东面而来，接下来便是敌人如同疾风一般的进攻，部署在东面的军队刚上前抵挡，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集合了郭虎吴胜兆六七位绿营将领的亲兵，率先进攻的这两三千人都是最精锐的部队，其实一般的绿营兵能比？
便是交战中的绿营兵看清攻来的竟然是昔日的同伙儿，却也根本没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因为整个清军阵列已经彻底处于慌乱之中。
齐王陈越的大军杀过来了，东西南三面已经被明军包围，这个时候谁能不慌？哪个还有再战的勇气？
傻子都能看出来，此战已经完了，再也没有一丁点战胜的希望。这个时候能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逃跑！好在身侧便是大清河，而且是已经结冰的大清河，只要跨越了大清河，便能逃出生天，不信明军在这种大雪天气还会继续追击！
于是，除了正在交战的士兵，其他绿营兵们不约而同的向着大清河逃去，任是将领们也阻止不了，而很多将领根本也不阻止，反而带头第一个逃走。
乱了，全乱了，顷刻间十数万的大军彻底崩溃！无数的绿营兵哭着喊着向着大清河便逃，根本无视八旗兵的阻止。
而面对这种全面的溃退，便是八旗将领准塔也不在试图阻止，而是带着手下八旗第一个向着大清河河面而去。
完了！这两个字在洪承畴心底生起。继而便是无限的绝望。
“大人，快走吧！”两个幕僚催促着，架着处于绝望中的洪承畴就逃。
第840章 雪后
当“齐王大军赶到”的呼声传到李奕耳边时，李奕大喜若狂，还以为真的是陈越带着军队出现。直到半个时辰后，战场上的厮杀声彻底停止，才发现来的并非陈越的大军，竟然是一些绿营兵降将。
听他们说是受金鑫命令先行前来，李奕点点头，心中却在感慨，金鑫这厮为了军功不惜一日百里的速度行军到了章丘，却还是没有及时赶到参加战斗，若是他来到见到战斗结束，不知道该死什么样的表情？
战斗确实结束了，十多万绿营兵已经彻底崩溃，大部分在明军的威慑下投降，少部分逃入结冰的大清河往北而去。
而漫天的雪花遮掩了天际，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已经没法再追击。
救治伤员，收拾战场，收押俘虏。士兵们在默默的忙活着。
奋战时的热血逐渐退去，身体越发的冷了起来。
雪花扑面而来，头上的棉帽也不能完全遮掩，雪花顺着领口飞入衣服内，凉凉的格外的难受。
通体的寒冷，手更是冰凉的一片，冻得几乎握不住刀柄。天寒地冻，大雪纷纷，这种情况下再继续追击，即便追上，队伍也非得垮了不行！
李奕当即下令，稍作休息，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原路撤退回济南。此处距离济南城六十多里，大军又没有携带多少辎重，根本无法露天扎营。可是在大雪中行走六十里，恐怕也会到达人的极限！
当然，在撤退前，李奕没有忘了派人给金鑫传信，让他不必再来，可径直前往历城。
然而派出的人还未走，金鑫已经带着大队赶来了，看着被冰雪覆盖的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收拾行装正要撤走的李奕大军，金鑫脸色难看至极。
“嗨，我正要派人去给你送信呢，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李奕连忙过来迎接金鑫。
“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金鑫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雪越下越大，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撤退回济南吧？”李奕道。
金鑫摇摇头：“南面的大营里还有万余脱力的弟兄在休整，我必须得回去。放心，洪承畴逃走时抛弃了所有的辎重，那些都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些物质足以扎起一座大营，留存的粮食也够我这两万人吃上十天半月。其他的等到雪停了再说吧！“
李奕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会派人押送粮草物资往你营地的。唉，这么大的雪，王爷还在行军的路上，也不知道如何了！“
……
此刻，距离此处二百里的大道上，陈越看着漫天雪花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下雪了。大雪一下，战事便不得不停下来。别的不说，光是行军就会造成极大困难。
去年的时候，便是因为天降大雪，洪承畴不得不放弃攻打登州，才使得吴平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现在又下了大雪，这场攻势也只能暂时停止，等到冰雪融化后再说。
好在胶东青州已经拿了下来，兖州东平乃至济南都在明军控制下。除了鲁北的府县以外，大半个山东均已收复。仗打的还算顺畅。
“王爷，如此大的雪，咱们怎么办？“李彦直请示道。
“赶是赶不上这场仗了，也不知道李奕和金鑫他们击没有击败洪承畴。不过现在济南在咱们手里，军队至少可以有城墙抵挡寒风，有粮食给养补给，洪承畴的军队失去了城池，即便没被击溃，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也撑不了多久。
至于咱们，先在这里扎营避雪，等雪停了再说吧！“
……
大清河北侧，漫天的冰雪之中，一支稀稀落落的军队艰难的跋涉着。
在几个亲卫和幕僚的搀扶下，洪承畴拄着一杆长枪艰难的走着，他一开始还有战马骑乘，但在休息的时候，一个溃兵突然跳上战马便走，追之不及。战马就这样被抢走了……
兵败之际威信全失，哪怕他是督师大学士，普通的绿营兵也再不害怕他。
而在这种天寒地冻补给全失的情况下，一匹战马意味着什么再简单不过。
节省体力不说，战马脱力之后便是杀掉吃肉，也足以维持很多天，说不定便能借此活下去。
洪承畴的标营还有几百人，可抢走战马的却也是标营一个士兵……
至于其他的军队，谁知道跑到了哪里？便是一开始尚在的准塔部八旗兵，这个时候也没了踪迹。
满天的飞雪遮挡了视线，根本看不到几十丈外的情况。当时的战场宽达数里，也就是说士兵们从宽达数里的大清河冰面逃过，兵败之时想把他们再聚拢起来谈何容易？
所以，十多万大军，现在聚集再洪承畴身边就只有这几百人。
而且，洪承畴深深的担忧，若是到了绝望之时，这些手下的标营士兵会不会拿着他的脑袋向明军请降？
“诸位都是好样的，大家坚持坚持，赶到禹城便可休息。诸位都是忠肝义胆之人，本督师和朝廷忘不了诸位的功绩！”
虽然疲累之极，洪承畴还是勉力在队伍中走动，鼓舞着士气。
也许是威信犹存，再加上洪承畴一直以来对这些标营士兵不错，再加上不跟着洪承畴没有其他办法。这些士兵也只能继续听从洪承畴的命令。
好在当天下午，哨探的士兵报告，发现了一座尚有人烟的村庄。不待洪承畴命令，数百士兵便一拥而上，向着村庄冲去。霎时间哭喊声惊叫声四起，败兵们用刀枪威逼着村民们点火做饭，然后把屋子里的人赶出，占据了温暖的床榻。
村里最好的房屋被献给了洪承畴，一个面貌粗陋的少女战战兢兢的端来了热腾腾的饭食，虽然粗陋的地瓜粥，洪承畴依然狼吞虎咽着，仿佛是人家最美好的食物。
吃完饭倒头便睡，半夜的时候却被惊醒，原以为是官兵杀来，仔细听时却是很多妇人的惨叫声，洪承畴瞬间明白过来，那是恢复了体力的士兵们在行奸淫之事，可这个时候他也无力去管，只能叹息着用棉被蒙住脑袋装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