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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盔十九     灭明txt下载     灭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0章 高台炮击

    陈尚智孤身来到雁门关,果然策反了熊通,雁门关落到独立营的手中。

    但熊通去代州劝说周遇吉,却是遇上了麻烦,周遇吉见到熊通后,怒斥道:“我受国家的厚恩,怎么可能跟着你叛逆?你统兵两千,不去守关、杀贼,为什么反而要做说客?”

    周遇吉不但不听劝,还斩杀了熊通,将首级送往北京,以显示自己效忠朱明王朝的决心。

    李信盛怒之下,竟然不计伤亡地进攻,没了雁门关的牵制,他让四个团轮番进攻,昼夜不息。

    城内守军伤亡惨重,城墙岌岌可危,周遇吉估计守不住代州,便趁夜突围,逃往宁武关。

    独立团进入城内,斩杀了参将阎梦夔,只休息了半日,李信面对成百上千的天命军尸体,发誓要攻打宁武关,拿周遇吉抵命,被李自成强行拦下,让独立团暂时在雁门关休整数日,策应朔州、马邑,并补充伤亡的士兵。

    此时第三营秦大年部沿黄河、吕梁山北上,从芦芽山口切入汾河上游,正好赶到宁武关,便充当叩关的主力。

    第三营连着扫荡了阳方口、朔宁、神池口、大水口、黄花岭、土棚、义井、宁文、二马营、西镇等大小城堡,宁武关成为一座孤城。

    李自成留下宋献策处置民政,带着牛献策,亲率第六营、奉天营赶到宁武关,此时秦大年的第三营已经包围了宁武关。

    仔细观察了宁武关的地形,李自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宁武关不愧是阻挡游牧骑兵的要害之地!

    关城倚山临河,吕梁山的两大支脉管涔山、云中山在此交汇,只剩下一个谷口,宁武关就扼守着这个谷口,西、北、南三面环山,东面是一条干涸的河流,深居于四面屏蔽的腹地,易守难攻,实乃咽喉之地。

    对照行军地图,加上秦大年的提示,李自成终于弄明白了地理和方位:宁武关本身就坐落在华盖山山腰,北面是华盖山顶,再向北不过二十里,便是内边墙的隘口阳方口,也就是以前的楼烦关;

    南面是凤凰山,西面的山头叫托逻台,据说当年大宋的杨继业、杨延昭父子,曾在此抗击辽兵,只有东面的恢河稍低,关城就是倚河而建,呈西南-东北走向,城墙高达四丈。

    宁武关当道而立,扼守着南北的通道,最要命的是,它几乎处在四面环抱的山窝中,天命军的山地跑根本无法架设,如果放在外侧的山上,射程又不够。

    李自成没有去过雁门关,但根据游骑的叙述,雁门关显然与宁武关不同,至少东西两面都有攻城的谷地,但宁武关似乎就是天堑,除了逆势强攻,似乎只有等城内的守军投降了。

    但周遇吉在代州将劝降的熊通杀了,现在让他投降,根本就不可能。

    李自成站在华盖山山顶,看着低处的宁武关,眉头不觉皱成了弯弓。

    秦大年也是束手无策,他长叹一口气,道:“皇上,要不,我们出雁门关,宁武关自然就失去作用了,城内不过五六千士兵,难道敢出城截击?”

    “周遇吉或许不敢出城截击天命军,”李自成叹道:“如果他截击后面的粮草运输队呢?”将粮草置于险地,将十数万大军的安全交给敌手,他绝对不能接受。

    贺锦一直立在李自成的身侧,此时道:“皇上曾经说过,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让奉天营去试一试吧!”

    李自成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也不回身,道:“有水,你的第六营,派出部分士兵,用步枪掩护奉天营攻城!”

    “臣遵旨!”马有水忙躬身答应。

    贺锦正要去准备,牛金星却是喝住他,又回身向李自成道:“禀皇上,第一次攻城,必会有巨大的伤亡,不如……不如让降兵去攻城……”

    降兵的战斗力肯定比不上天命军,不说,他们既然投靠了天命军,就该为天命军立功,经过这场艰苦的战斗,他们的战斗力也会得到巨大的提升,随后可以补充入天命军各营团之中……

    李自成思索片刻,向秦大年道:“一路之上,第三营俘获了多少降兵?”

    “回皇上,臣俘获的降兵,不过三千余人……”

    “已经不少了,”李自成笑道:“加上中军手中还有一些降兵,先从中挑选出一个团的士兵,告诉他们,拿下宁武关,每人赏银十两!”

    贺锦忙答应着,有了这些降兵,自己的属下,伤亡会大幅减少,他带着两位团长,亲自从降兵中挑选人手。

    午饭之后,贺锦带着降兵去攻打宁武关,马有水派出两个千户的士兵去协助,李自成并没有观战,而是带着牛金星,沿着宁武城转悠。

    行至东面的恢河,李自成发现,恢河虽是桑干河的上游支流,但此时水量甚小,几乎要断流了。

    他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太清晰,正思索之间,牛金星却是一蹦三尺高,“皇上,有了!”此时一脸的兴奋,再无平日淡然的模样。

    李自成心中一动,淡笑道:“牛先生的意思,是在此处筑起炮台,然后架起火炮攻城?”

    “原来皇上已经想到了?”牛金星顿时蔫了,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道:“皇上,听声音,城内的明军也有火炮,必须查探出明军火炮的射程!”

    李自成心中暗笑,如果不是你一惊一乍的,老子很可能一时想不到在此处搭建炮台的事,不过,牛金星说得不错,先查探出明军火炮的射程,然后将炮台搭建在明军火炮的射程之外,到时候再用炮击,周遇吉只能干瞪眼等着挨宰了。

    他向何小米挥挥手,何小米立即派出两名士兵前去城下查探。

    李自成和牛金星都在查看地形,心中盘算着炮台的位置,稍顷,两名亲兵返回,“回皇上,城内的明军,使用的是佛郎机大炮,射程大约七百步!”

    七百步?那就是大约一千米了,比明军的虎蹲炮射程稍稍远些,但与天命军的山地炮相比,就差得远了。

    李自成与牛金星商定,将高台搭建在东城外一千步的地方。

    贺锦依然在攻城,而李自成已经调派了大量的人手,在一个叫做半沟的地方,开始搭建炮台,炮台的高度,必须达到城墙的高度。

    当晚奉天营收兵后,贺锦向李自成汇报战况:降兵团伤亡近千,奉天营、第六营的伤亡,也是接近百人,明军伤亡不明,估计比天命军稍稍少些……

    李自成顿时皱起眉头,半日的时间,伤亡过千,这样的伤亡,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特别是马有水的第六营,枪手们一旦出现伤亡,短时间根本没有人手补充。

    马撇,这个周遇吉,真是与天命军杠上了?宁武关内不过数千士兵,能阻挡十数万天命军吗?就是用猪脑袋也可以想出,这不过是螳臂当车,周遇吉脑子进水了,自己不想活,还让士兵们跟着受死……

    暗骂是没有用的,周遇吉根本听不到,就是听到了,也不能改变战场的局势!李自成交代贺锦,明日攻城的时候,减小强度,以便减少士兵的伤亡。

    等到贺锦走后,李自成即刻让何小米前去传令:搭建炮台的士兵,歇人不歇工具,各部轮流作业,连夜搭建炮台!

    次日午后,半沟已经垒起十余座炮台,每个炮台上可以放置六门山地炮。

    从第三营调来的六十门山地炮,以及大量的开花弹,奉天营刚刚撤下去,这边的火炮就开始射击。

    密集的炮火,倾泻在宁武关城内,周遇吉发现形势不妙,急忙调转炮口,向半沟的方向进行炮击。

    可惜,明军使用的佛郎机火炮,射程不过七百步,无论如何抬高仰角,也达不到一千步的距离,周遇吉气得在城头大骂。

    李自成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看着城头,虽然不认识周遇吉,但根据他的肢体语言,估计城上就是周遇吉,面上不觉露出一丝冷笑,终于轮到周遇吉叫骂了!

    叫骂的永远是弱势的一方。

    明军的佛郎机火炮发射的实心弹,虽然够不着天命军的炮台,却是为天命军的山地炮指明了方向,炮兵们知道,昨日有不少兄弟就丧生于明军的这种火炮中。

    不用谁来指挥,炮兵们自动将开花弹的落点调整为城头,周遇吉虽然下城逃走了,但留在城头上的佛郎机火炮,不一会儿便熄火了,不知道是损毁,还是明军的炮手知道射程赶不上,自动停止射击。

    天命军的炮兵,再也没有的顾忌,六十门山地炮齐发,炮火不断向前延伸,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几乎将周长只有七里的宁武关犁了一遍。

    这一次,李自成不惜开花弹,它们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摧城拔寨,减少本方士兵的伤亡!

    这种大规模的炮击,城内的百姓也会伤亡惨重,但李自成顾不得了,总不能为了减少百姓的伤亡,就让天命军的兄弟处于危险的境地。

    太阳偏西后,慢慢下行至远山的山顶,向山下投射无数淡黄色的光晕,暖暖的、稀疏的。

    李自成向西面看了两眼,灰黑色的城墙之内,日光与火光几乎混淆了极限,他估计城内的明军遭到已经致命的打击,遂传令停止炮击,让贺锦的奉天营开始攻城。

第951章 再不录用

    李自成原本估计,在遭到连续的炮击之后,即便周遇吉还有心抵抗,城内的士兵、百姓也会失去战斗的意志,不出意外,今夜便可破城。

    然而,他失算了!

    奉天营的士兵们呐喊着冲向城墙的时候,开始的确没有受到阻挠,然而他们的呼喊声唤醒了城内的守军,当他们抬着云梯靠近城墙的时候,明军再次出现于城头。

    没有任何试探,双方一开始就展开了激烈的拼杀,天命军打头的是沿途的降兵,他们昨日失去近千同伴,今日又有部分同伴伤亡,原本以为是讨还血债的时候。

    但他们面对的是一支有目标的明军,从山西总兵周遇吉开始,几乎所有的军士都存有殉城的想法,他们同仇敌忾,视死如归,漠视死亡!

    攀上云梯的天命军士兵,顿时与明军杀做一团,刀光剑影、人肉横飞,城头像是下了血雨……双方的士兵都是呐喊着为自己助威。

    明军在地形上巨大优势,很快体现在战局上,尽管人数少于攻城的天命军,却是压制住天命军的攻势,直到第六营的枪手们协助扫射城头上的守军,双方才处于平衡状态。

    战斗陷入僵局!

    李自成通过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斗,心中也是十分意外,难道明军都是铜皮铁骨,竟能躲过如此密集的炮火?

    既然不能瓦解明军的的斗志,那就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幸好明军的佛郎机火炮没有在出现,或许已经毁于炮火,这样也好,没有佛郎机火炮,可以减少天命军的伤亡!

    …………………………………………………………

    京师的皇极殿,朱由检耷拉着脑袋,明军在山西节节败退的讯息,让他心急如焚,连着三日都没睡好,但说到当前的局势,大臣们却是一个个肃然而立,连言官都是罕见地闭口不言。

    僵持了很久,朱由检正要退朝,这时詹事府左中允李明睿出列奏道:“启禀皇上,流寇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山西,京师西面大门已失,为今之计,唯有迁都南京,以待后变!”

    这话说到朱由检的心坎上,他早就有迁都的打算,除夕之夜,与张嫣在龙床上嬉戏,他就打定了主意,唯一欠缺的,就是大臣们的支持,甚至是请求,那样才会名正言顺,后世也不会背锅。

    他扫了眼众臣,见众臣的脸上都是一片漠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看他们的脸色,显然没有“死谏”迁都的意思,似乎迁不迁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便是与你们没有关系,难道你们就不会想着替朕分忧?

    朱由检暗叹一声,勉强开口道:“李爱卿的意思,众卿以为如何?”

    鸦雀无声!

    不出朱由检所料,朝堂上和上次一样,依然是一片沉默,大臣们既不表示支持,也没有明言反对,似乎等着他“乾纲独断”!

    朱由检心中那个痛呀,难道自己乾纲独断一次,就是违背祖训,将来遭到后世的唾骂……

    “南迁?”就在这时,内阁首辅陈演缓缓出列,上次李明睿提出南迁,他就思量过了,如果朝廷南迁,浮财可以带走,但京师的铺子、田产怎么办?还有,到了南京,又有一套人马,自己能保住首辅的位置吗?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明睿,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请问李大人,你是否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忘记了祖训?”

    “你……”李邦华不过是六品小官,哪敢与当朝首辅对峙?他避开陈演摄人的目光,道:“下官所说一切,都是为了朝廷……”

    “为了朝廷?说得冠冕堂皇!”陈演冷笑道:“流寇还在山西,沿途有雁门、宁武、居庸诸关,还有大同、宣府军镇,流寇的影子尚未见到,李大人就要南迁?本官实在怀疑李大人的用心,哼!”

    陈演显然不知道,熊通已经向天命军献了雁门关,而山西军镇所在的宁武关,已经陷入天命军的重重包围,此刻总兵周遇吉已经陷入苦战。

    李明睿整理心境,道:“首辅大人,如果流寇进入京畿要地,那时即便南迁,还有南下的道路吗?”

    “鞑子数度犯了京畿,京师还不是好好的?”陈演冷笑道:“况且我等食君之禄,就该为皇上分忧,万一京师不保,我等唯有殉城以报君恩,还谈什么南迁?”他低下头,向兵科给事中光时亨使了眼色。

    光时亨立即出列,奏到:“启禀皇上,前方将士在浴血奋战,李明睿不思报效朝廷,却一味想着难逃,让前方的将士知道,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他向朱由检和群臣四处拱手,道:“不杀李明睿,不足以安定民心。不杀李明睿,何以治天?”

    内阁首辅反对南迁,又有言官光时亨弹劾李明睿,朝堂上一时乱糟糟的,多数人都是反对南迁,主张遵守永乐帝古训。

    朱由检气得脸上乌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左都御史李邦华见朝堂比菜市场还乱,遂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皇上既然不肯离开京师,誓与京师同在,可以仿照永乐年间旧例,让太子到南都监国,避免东南出现动荡!”

    朱由检心中明白,李邦华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自己什么时候愿意留在京师?自己不是不想南迁,而是不能!都是这些不开眼大臣们,特别是首辅陈演,枉自己如此信任他……

    让太子去南京监国也不错,南京是大明的南都,有一套基本完整的官员体系,万一京师有变,南京六部可以协助太子,大明还能维持半壁江山,朱氏王朝不会崩塌,自己不会无颜见列祖列宗!

    李邦华的提议,不仅是折中,比南迁更切实可行,太子在南京监国,实际上是大明朝廷的一种备份,如果朝廷能渡过这次难关,将来可以撤销太子监国,国家不会因此而陷入纷争,万一……太子可以将大明的重担挑起来。

    多亏李邦华能想出这么两全的法子,似乎比嫣儿提出的南迁,更有合理性!朱由检李邦华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缓缓道:“诸位爱卿有还有什么意见?”

    大臣们都明白皇上的心思,刚才李明睿提出南迁,皇上的意思,明显是肯了,现在李邦华提出让太子去南京监国,建立另外一个朝廷,看皇上的脸色,那是千肯万肯了,

    如果一再驳了皇上的心思,没准有人要倒运。

    可是,这样的大事……

    兵部尚书?┚醯茫?獾故且桓霾淮碇饕猓?锰?尤ツ暇┘喙14兔挥心锨u睦碛闪耍?鲅灾c郑?腿幌氲匠滦录椎氖拢?/p>

    前兵部尚书陈新甲,着人与关外的鞑子和谈,讯息不慎泄露出来,朱由检没有为陈新甲担当,而是顺应言官的意思,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将陈新甲斩首于菜市口。

    私下与鞑子和谈,绝对不是陈新甲一个人主意,陈新甲不过是兵部尚书,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派人与鞑子和谈。

    没有皇上的允许,即便有了和谈结果,将来如何实施?

    皇上事先一定知道和谈的事,如果不是皇上的授意,就是皇上默许了陈新甲的行为!

    当事情曝光后,皇上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往陈新甲的身上,致使陈新甲当了替罪羊!皇上没有给陈新甲申辩的机会,更说明皇上事先是知道的……

    想到这儿,?┰俨桓铱?裕?档幕坝锿袒馗怪校?陨缘拖峦罚?湛诙??/p>

    朝堂的争执忽地停下来,并非李邦华的话太过突然,朝堂上这些都是人精,李邦华的建议刚刚说完,他们就思量了对策。

    最好的对策,便是闭口不言,免得惹祸上身!

    大明的朝堂上,群臣都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如果能不说话,最好让别人去说。

    所有人都存了相同的心思。

    朱由检见朝堂又陷入绝望的沉默,心中早已凉了大半截,但李明睿、李邦华都是当众建言,无论如何,必须给出答复,哪怕是“稍候再议”。

    他扫了群臣一眼,目光所及,就像排练好的,众臣齐刷刷地低下脑袋,唯恐被朱由检当堂责问。

    朱由检心中恼怒,知道“太子去南京监国”的建议,今日很难在朝堂通过了,但他实在不肯放弃这条建议,便长叹一声,道:“此事改日再议,众卿回去,要仔细斟酌!”正要散朝,忽地想起一事,目视陈演,道:“上次让辽兵入京勤王,吴山桂今在何处?”

    陈演顿时大惊,上次皇上乾纲独断,要调吴山桂的辽兵入京勤王,他是不同意的,吴三桂入京,那山海关怎么办?难道任由鞑子突破山海关?

    鞑子比流寇更加凶残,如果放任鞑子入关,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暗中违背皇上的旨意,并没有调吴三桂入京,过了这些日子,他早已将这件事忘了,今日皇上在朝堂问起,他的脑门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

    朱由检觉得情势不对,奇道:“陈爱卿,朕问吴三桂到了何地,难道你不知道?”

    陈演慌忙下跪,匍匐于地,声音带着哭腔道:“回皇上,山海关乃大明第一军事要地,一旦撤了辽兵,万一鞑子嗅得讯息,趁机出兵攻占,大明将永远在鞑子骑兵的威胁之下,稍有不慎,鞑子便会入侵京师……”

    “大胆!”朱由检一声大喝,他实在没想到,陈演敢私下截留了他的圣旨,如此重大之事,陈演驳了圣旨,竟敢不汇报。

    上次明明是自己乾纲独断,已经做了决定的事。

    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身上也有一种无力感,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陈演,却是说不出话来。

    陈演知道,今日驳了朱由检的心思,朱由检一定心中不快,又在这个节点上翻出吴三桂的事,心中太过惊骇,忙叩头道:“臣判断失当,罪当死!”

    “你死有余辜!”朱由检这会终于缓过气来,直着陈演道:“承恩,拟旨,将陈演赶出朝堂,再不录用!”

第952章 内阁首辅

    大明的内阁,不是按能力排位,更不是按照内阁之外兼职的高低排位,唯一理由,便是入阁的时间,谁先入阁,在内阁中的职位就靠前,后入阁的人,无论你有多大的才华,多深的背#景,都只能往后排。

    在内阁所有阁臣中,最先入阁的人,便是内阁首辅。

    按照大明的旧俗,陈演被免了职,不用选举,不用商讨,在剩余的阁臣中,入阁时间最早、现任次辅的魏藻德,将出任首辅。

    朱由检虽然当朝罢免了陈演,自己却没有任何高兴,相反,他感觉更加疲劳,便让王承恩散了朝会。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批了两份没有营养的奏章,实在提不起精神,便趴在御案上休息一会,不知不觉竟睡熟了。

    掌灯时分,朱由检方才醒来,见东暖阁一片暗黑,不觉吃了一惊,自己这一觉,怎的睡到天黑,还有许多奏章没有批阅呢!

    他轻咳一声,低喝道:“来人!”

    随侍小太监张殷慌忙跑进来,点上灯烛,道:“皇上是否要传晚膳?”

    朱由检连午膳都没吃,腹中却无饥饿感,他逼视着张殷,道:“朕实在太疲倦了,刚刚……你为何不唤醒朕?”

    张殷忙跪倒在地,道:“奴才见皇上太困倦了,实在不忍心唤醒皇上,”不等朱由检说话,又道:“皇上忧于国事,更要注重身子呀!”

    “起身吧!”朱由检不忍责罚张殷,遂道:“朕还有好多奏章……眼下国事愈发艰难,朕做为一国之君,万万不可懈怠呀!”

    “皇上……”张殷看着朱由检发红的双目,心中不觉一酸,劝慰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是道:“皇上,已经过了申时了,要不要传晚膳?”

    朱由检虽然没有饥饿感,但如果连着午膳、晚膳都不用,后宫不知道又会乱成什么样子,他微皱眉头,淡淡地道:“传吧,用过晚膳,朕还要批阅奏章,张殷,今晚你也别睡了,就在此陪着朕吧,朕要是……要是疲倦,一定要唤醒朕!”又叹了口气,道:“国事耽误不得呀!”

    “奴才遵旨!”张殷躬着身,缓缓退出去,让小太监传了晚膳。

    朱由检用过晚膳,宫女们碗箸尚不及收拾,王承恩便急急火火进来了,他先给朱由检叩了头,随即奉上一份讯息,“皇上,前方军报!”

    “承恩免礼!”朱由检接过军报,先是看了眼王承恩的脸色,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遂没有打开,“承恩,这次是什么事?”

    王承恩本不想亲口说出,免得惹怒皇上,但皇上问了,他推脱不得,便低下脑袋,道:“禀皇上,雁门关失守……”

    “雁门关?”朱由检急急撕开讯息,仔细一看,不觉呆住了,雁门关一失,天命军便可长驱直入大同,整个山西,只怕克日就没了……

    京畿,京畿已经在天命军的威胁之下!

    朱由检呆呆地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也不说,连手指捧着军报的动作,也是一成不变,似乎被谁点中了穴位。

    王承恩大惊,忙小声唤道:“皇上……”见朱由检不动,也不敢造次,僵持了片刻,张殷来了,小心地道:“总管大人,要不要叫太医?”

    “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王承恩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知道皇上不是伤病,而是悲伤、震惊过度所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喃喃地道:“该怎么办……”

    张殷见王承恩踱着脚步,一时不敢打扰,过了好一会,嘟囔着道:“要不要去皇后……”

    “皇后?”王承恩灵机一动,有了!他用手指着张殷的脑袋,道:“去叫懿安皇后,快!”

    “奴才这就去!”张殷立时明白了,忙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不过盏茶的功夫,懿安皇后张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乾清宫,看到朱由检中邪似的呆坐龙椅上,心中一酸,泪水不觉喷涌而出,晶莹剔透的泓泉,顺着脸颊,流到腮角,滴滴哒哒,断线的珍珠般落到地面的金砖上……

    朱由检缓缓抬起手,指向张嫣,“嫣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上!”张嫣见朱由检的胳膊动了,心中一片欢喜,忙用手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快步迎过去,也不管王承恩、张殷就在身边,一把抱住朱由检的脑袋,“皇上……”

    朱由检将脑袋埋在张燕的怀中,反手环住张嫣的腰身,“嫣儿怎的来了?来了也好……”

    张殷忙背过身去,王承恩却是起身离开,闭了宫门,方才在东暖阁外伺候着。

    朱由检将雁门关已失的讯息告诉了张嫣,张嫣安慰几句,心中却是暗惊,雁门关一失,流寇可以绕过宁武关,直驱大同,整个山西……流寇又得一省,实力越发强大。

    山西与四川、湖广不同,乃是京师的西面屏障,失去山西,流寇便在卧榻之旁,随时虎视着京畿之地……

    张嫣还在思索,朱由检却是被张嫣身上的异香冲昏了头脑,他刚刚用了晚膳,精力充沛,六感出色,便搂着张嫣来到来到里侧的绣床,张嫣本待拒绝,但想到朱由检刚刚遭受巨大的心魔,心中怜惜,也就由着他**一番。

    朱由检还在喘息,张嫣却是勾住朱由检的后背,“现在国事艰难,皇上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说到国事,朱由检便是一肚子闷气,“今日之朝臣,远不如太祖、成祖年间,他们无法平贼,替朕分忧,似乎只会与朕做对……”

    “皇上,朝臣虽有不是,难道他们会由着流寇得逞?”张嫣被朱由检压在身上,微喘着气,“越是艰难之际,越是要依赖群臣,皇上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

    朱由检暗中点头,“朕今日罢免了陈演……”

    “陈演并非中兴之臣,罢了也就罢了,”张嫣道:“大明首辅,乃是大明的第一朝臣,比六部尚书更为重要,皇上要用好新的首辅,”顿了一顿,叹口气道:“新的首辅,是魏藻德吧?也不是中兴之臣……”

    “是呀,上天为何不赐予朕几位中兴之臣……”

    两人又说了几句朝局的事,朱由检一时索然无味,便从张嫣身上下来侧躺着,想着还有许多奏章要批阅,翻身又要起床,被张嫣一把抱住,“奏章是批阅不完的,皇上也要怜惜自己的身子,今日权当休息,奏章的事,明日再说吧!”

    朱由检实在不习惯没有奏章的日子,挣扎着还要起来,被张嫣死死抱住,“皇上,越是艰难的时刻,皇上越是要养精蓄锐,保持头脑冷静!”

    朱由检不得已放弃了奏章,但他刚刚睡了一下午,此时精力充沛,如何睡得着?便再次爬上张嫣的肚皮,二人琴瑟琵琶,弹奏了一番,直到精疲力竭,方在沉沉睡去。

    天色未明,张嫣忽地惊醒。

    皇上多次去勖勤宫留宿,在整个后宫已经不是秘密,但这次是在乾清宫,如果被周皇后知道,颜面上总是不好看,度量天快要亮了,忙翻身而起,快速着装,又服侍朱由检穿衣起床。

    二人梳洗完毕,张殷已经过来了,看到室内的灯火,便在外轻声叩问:“皇上……”

    张嫣对着铜镜,将自己的衣装、发丝再次整理一番,估计看不到形迹,方才开了门,迎着张殷道:“皇上已经起身,快去传早膳吧!”

    “奴才遵旨!”张殷躬身行了一礼,又看了张嫣一眼,方才转身回去。

    张嫣被张殷那一撇,弄得浑身不自在,宛如偷情被别人撞破,面上一红,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恨意,知道刚才的话语有些不尴不尬,忙低了头,快步出了东暖阁,摸黑回到勖勤宫。

    朱由检在张殷的服侍下,胡乱用了些早膳,便在王承恩、张殷的服侍下,来到前朝的皇极殿,此时朝臣们已经到了,虽然人数不少,却是寂然无声。

    整个皇极殿,除了朱由检的脚步声,连呼吸声都难得闻见。

    朱由检凭空生出一些不快,坐上龙椅后,文武群臣照例山呼万岁,但他的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之感,这不安来自何处,一时却是说不清。

    扫了眼群臣,朱由检朗声道:“诸爱卿,流寇已经攻破雁门,朝廷将何以处之?”

    群臣都是默然低头,似乎对面地面上的灵柩默哀。

    朱由检心中生出一丝失望,指望这些臣子中兴大明?当初也不知道是如何看上他们的……

    李邦华忍不住,却是出班奏对,除了再次提出“太子南都监国”,还请求把定王、永王分封到太平、宁国二府,让他们拱护两京。

    朱由检有些动心,目视群臣,群臣依旧低头不语,既没有出言支持,也没有谁站出来反对,整个朝堂,如同站着一群泥做的兵马俑,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

    朱由检特意看了眼最前方的首辅魏藻德,却见魏藻德低垂着脑袋,半闭双目,双手持朝板袖在胸前,整个人似木桩泥菩萨……他心中有气,便收回目光,冷声道:“国君为国家而死是本分,朕已经打定主意,自今而后,再勿提出南迁、监国之事!”

    南迁之事,算是有了最终的定论,但天命军势如破竹肆虐山西的事,朝堂一时无策,僵持了半个多时辰,朱由检以“明日再议”为由,结束了今日之朝会。

    但朱由检不知道,镇守宁武关的周遇吉,此时已经陷入绝境。

第953章 壮烈而亡

    宁武关的东门,被天命军的山地炮轰榻了不少,贺锦便以东门为突破口,在付出数千士兵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攀上城头,此时城门之上的箭楼中,早已没有了士兵。

    周遇吉亲自镇守在东门,然而天命军的士兵太多,少量的士兵攀上城头,阻滞了城上的守军,后面的士兵便沿着云梯,源源不断攀上去……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面色十分凝重,虽然攻破了宁武关,但天命军的伤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数千士兵在城下阵亡,这已经超过城内守军的人数……

    或许前期的攻击太过顺利,宁武关前伤亡了数千士兵,让他一时接受不了,眼看着天命军的士兵成批攀上城头,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牛金星借助望远镜,看到大批天命军涌上城头,不仅大喜道:“皇上,宁武关破了……”

    李自成沉默许久,方悠悠地道:“如果每一镇的主将都象周遇吉如此坚决,我们何时才能到达京师?”

    牛金星霎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刚才的兴奋劲完全消失不见,思索片刻,道:“皇上放心,周遇吉只是少数,我们在山西,一路都是势如破竹,便是府城太原,明军也没有多少抵抗的力量!”

    李自成却是不太相信,太原不过是府城,像宁武关、雁门关这样的的军镇,才会驻扎着朝廷的重兵,前方还有大同、阳和、宣府、居庸、密云,还有数不清的卫所等……

    天命军攻破关城,大批入城后,贺锦方才松了一口气,从打开的东城门大摇大摆入城,然而,城内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明军利用民房、巷道继续作战,周遇骑在马背上,四处奔驰,一边迎战,一边大呼,宁武关虽破,但明军的士气似乎没有低落。

    贺锦在亲兵的护卫下,入了东城,沿着东市街向城内突进,沿途还有不少溃兵,但这些溃兵,几乎没有没有跪地投降,而是继续抵抗。

    行了不足五十步,前面人声鼎沸,忽地从左侧的小巷中冲出一匹战马,马背上的武将,虽然身着铠甲,却是满身血污,脸上被血迹掩盖,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此人身着明军的铠甲,与天命军的骑兵完全相同,贺锦一时分辨不出他是明军还是天命军的将领,正愣神之间,小巷中又冲出几骑,大声喝道:“王孕懋,看你还望哪跑!”

    贺锦这才明白,此人乃是宁武兵备副使王孕懋,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想要追赶,恐怕追不着,便摘下弓箭,对着王孕懋放了一箭。

    他的箭法不错,距离又不远,这一件正中王孕懋的后心,王孕懋“啊” 的叫了一声,不觉翻身落马,刚才追击的士兵下了战马,割下王孕懋的首级,旁边数名明军士兵一时吓傻了,这才跪地投降。

    贺锦心中一动,宁武关已破,但城内的明军不肯投降,主要是周遇吉尚未落网,只要诛杀了周遇吉,明军失了主心骨,也就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他随即大喊道:“抓住周遇吉,赏银百两,首级也是一样!”

    “杀呀,杀周遇吉,领赏银喽!”

    士兵们都是大喊着向前扑去,行不多远,果然在巷口遇上周遇吉,他利用窄小的巷口,指挥士兵负隅顽抗。

    天命军优势兵力已经包围了巷口,但周遇吉毫不畏惧,贺锦赶到,利用作战的空隙,向周遇吉放了一箭,正中左臂。

    周遇吉在马背上立不住,遂滚下马鞍,却是步行作战,一名天命军的骑兵抢上前,一刀劈去,想要斩去周遇吉的双脚,周遇吉纵身一跃,堪堪避过,手中长刀却是向前一撩,正中那士兵的胸口,刀身没去半截。

    那士兵一声惨叫,手中的马刀坠落于地……

    周遇吉双脚落地,将长刀向前一送,口中大叫:“天命军的贼子,去死吧……”

    贺锦大怒,到了穷途末日,还敢如此猖狂!他催动战马,挺枪朝周遇吉刺去,被周遇吉避过,二人错身之际,不知道谁放的冷箭,中了周遇吉的大腿。

    周遇吉拔出腿上的箭矢,顿时血流如注,他狰狞着双目,却是主动向贺锦扑来,“流贼,去死吧……”

    贺锦用长枪拨过周遇吉的长刀,感觉他的气力挺大,一时动了怒,竟然硬碰硬与周遇吉单挑。

    周遇吉失去战马,大腿上中了箭,行动多有不便,却是毫无惧色,与贺锦杀做一团。

    贺锦知道周遇吉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天命军已经入了城,也不怕他跑了,收了争雄之心,小心迎战。

    如果两人单打独斗,贺锦铁定不是周遇吉的对手,但周遇吉是步战,身上又是伤害累累,心中又担心身后的士兵,战斗力已经降低到临界点,完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与贺锦倒是打了平手。

    跟在贺锦身边的第三团团长赵应元,想要上前帮忙,却是找不到机会,便摘下弓箭在手,箭头一直对准周遇吉。

    战斗进行了一刻多钟,周遇吉气力不足,大腿受伤,行动不便,被贺锦刺伤左肩,周遇吉单手持刀,兀自不肯后退。

    赵应元瞅空放箭,一箭中的,正中周遇吉的腰眼,周遇吉身形一顿,被贺锦一枪刺穿前胸,按在地上。

    赵应元扔了弓箭,翻身下马,拔刀斩下周遇吉的首级,贺锦大笑:“应元,杀死周遇吉的功劳,你也有一半,这样吧,分你五十两!”

    “多谢将军!”赵应元将周遇吉的首级一扔,拱手行了一礼。

    贺锦却是冲着刚才围攻周遇吉的士兵们道:“本将令,杀死周遇吉,赏银百两,你们虽然没有杀死周遇吉,却是杀伤了,本将这才得手,剩余的五十两银子,便让你们分了!”

    士兵们一片欢呼,这些都是奉天营的士兵,得到主将赏赐,自然欢欣鼓舞,况且周遇吉并不是他们杀死的,而是主将亲自杀死的,他们虽然浴血奋战,这五十两的赏银,却是白得,谁的心中,不是对主将感恩戴德?

    赵应元原本还是惦记着五十两赏银的事,见贺锦将赏银分给了士兵,他自然也不好揣起,便向士兵们扬了扬手道:“不是五十两,是一百两,本将的五十两,也让你么分了!”

    士兵们又是一片欢呼。

    贺锦看了赵应元一眼,摇着头笑,随即向欢呼的士兵们道:“拿着周遇吉的首级,快去招降明军,不肯投降者,格杀勿论!”

    士兵们向前涌去,贺锦却是向右一拐,来到镇军衙门,本以为此处应该没有守军,先接收了衙门,没想到却是放出一些冷箭,还有一些箭矢来自屋顶上。

    贺锦见伤亡了数名士兵,心中不觉大怒,周遇吉都死了,你们还抵抗个熊?他抬头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屋顶上竟然蹲着一二十名女兵。

    他摆摆手,让士兵们停下,沉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此抗拒天命军?”

    “我们是夫人的卫队,在此守卫公廨,”一名女兵道:“识相的快快滚开,老娘的箭矢可不认得人!”

    贺锦问了押在身边的降兵,方才知道,周遇吉是山西总兵,一向驻扎宁武关,家眷便留驻于镇军衙门,他的夫人刘氏,素来勇健,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女兵应该是她的卫队,应该有好几十人。

    妈的,数十女兵,就想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贺锦向对面喝道:“周遇吉已经战死,你们快快投降,免生杀戮!”

    “投降?”对面房顶上的女兵冷笑道:“周家没有投降之人,”看了贺锦一眼,又道:“你敢诅咒我家老爷,吃我一箭!”话刚说完,右手一松,一支箭矢“嗖”的一声,奔贺锦而来。

    幸好相距甚远,箭矢在贺锦身前十余步的地方便落了地。

    贺锦大怒,到了这个时候,犹自不知死活,他一摆长枪,大喝道:“兄弟们,杀,鸡犬不留!”

    数百天命军的士兵涌上前,一阵乱箭,将刘氏的卫队全部射杀,不知道刘氏是否死了,贺锦顾不得核对尸体,却是带着士兵,杀入后衙,不分老幼,尽皆屠杀。

    城中秩序稍定,李自成带着亲兵入了城,看到街市上到处都是尸体,知道城内还是发生了战斗,心中唏嘘不已。

    周遇吉虽然是敌将,但他忠于大明,全家壮烈而亡,也算死得其所,成全了忠义之名。

    李自成着人打扫城内外战场时,周遇吉和家人的尸体,并没有火烧,而是葬于城外的恢河之滨,还亲自祭祀了一番。

    贺锦屠杀了周遇吉的一家,李自成并没有责怪,彼时周遇吉是敌人,夫人刘氏又是率领卫队抵抗天命军,如果不杀她们,难道天命军的士兵任由她们射杀?

    这次的宁武关之战,奉天营贺锦部所辖的山西降兵伤亡惨重,仅阵亡的士兵就接近三千,加上重伤兵,战损一共超过五千,奉天营本身伤亡也是不轻,李自成将剩余的山西降兵编入奉天营,保证奉天营完整的营团编制,当时承诺降兵的赏银,全部及时发放,剩余的降兵方才欢天喜地。

    李自成交代贺锦,让奉天营在宁武关休息两日,将接受的降兵消化掉,随后再去追赶前面的大军。

    当晚,李自成正在召开雁门、宁武战争的军事总结会,亲兵第一团团长卢阳悄悄进来,贴着李自成耳语几句,又递上两份尚未开封的讯息,随即便离开了。

    李自成疑惑不定,打开讯息一看,顿时大喜,打开另外一份讯息,依然是惊喜,遂草草结束军事会议,宁武关下的战争阴霾,也是一扫而空。

第954章 大同城破

    李自成手上的两份讯息,分别来自大同总兵官姜?、宣府总兵王承允,严格来说,这不是两份普通的讯息,而是秘密的降表。

    表中不仅表达了两人投降的决心,还列出两地驻军数量和兵力布防图。

    李自成不能完全确认姜?、王承允两人是否真心归顺,便着汉清局的人彻查大同、宣府两地驻军情况。

    天明之后,大军离开宁武,沿着桑干河畔的官道快速北上,直驱大同,沿途的朔州、马邑、山阴、安东等州县、卫所,均是不战而降。

    大同城内,正在积极整军备战,代王朱传?1?捐出府库物资军械,派出护卫军与大同驻军一起进行抵抗。

    此时大同巡抚卫景瑗脚上生疮,不能行走,城防完全交与总兵姜?,姜?一面让朱传?1?出钱粮助军,一面让城内的诸位郡王协助守城,当着代王朱传?1?的面,明言誓死守城。

    出了代王府,姜?却将代王府的钱粮,私下送给自己的亲信,并向西城门派出二百名亲信士兵,协助永庆王朱彝??守城。

    三月一日,李自成亲率主力赶至大同城下。

    大军正在扎营,李自成带着牛金星和亲兵,来到城下察看。

    大同城略呈方形,每侧城墙接近四里,总周长超过十四里,城墙外面包裹着巨大的条石,内城倒是看不到,目测之下,城墙高达四丈,厚度不想可知,城上共有五十四座望楼、九十六座窝铺,外面环绕着三丈宽的护城河。

    除了西门,各城门外都有瓮城。

    虽然不如宁武关险峻,但大同委实是一座坚城,欲要强攻,不但费时费力,士兵的伤亡也不会少。

    牛金星一手持马缰,一手捋着长须,口中念念有词:“此城真与铁城同,作者何人郭琥功。”

    李自成一愣,不明所以,便道:“什么?”

    牛金星将马缰放在身前,拱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礼,“皇上可知,大同城墙,乃是洪武年间的徐达所建,土木之变后,多任守臣不断将城墙加高加厚,而郭琥是万历初年的大同总兵,他的功绩,便是在大同周围修建了大量的堡群!”

    “先生是说,郭琥花了大量的银子,却是做了无功用?”李自成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大势所趋,这些堡群,一定可以阻滞敌兵,他轻皱眉头道:“姜?不是秘密送来降表吗?为何却是四门紧闭,城头上又是严阵以待?”

    “皇上不用担心,既然姜?将城中虚实送给皇上,投降不会有假,”牛金星伸手向城下一指,道:“如果臣估计不错,姜?一定会打开西门!”

    “为何?”

    牛金星捋着长须笑道:“皇上主意了没有,大同四门,只有西门外没有瓮城!”

    “嗯?”李自成这才想起,大同的西门外的确没有瓮城,只要放下吊桥,就可以接应城外的天命军的入城。

    可是,姜?会打开西城门吗?

    正在这时,何小米来报:“皇上,有人送来了这份讯息!”他双手奉上一份尚未开封的讯息。

    李自成接过,撕开封口,展开一看,脸上方才露出笑意,他将讯息递给牛金星,“先生看看,这分讯息有几成可信度?”

    牛金星接过一看,原来是姜?送来的讯息,姜?在讯息中说,他虽然有心投降,但城内的代王朱传?、巡抚卫景瑗、总兵朱三乐、督粮郎中徐有声等,以及不少中下层军官,都是誓死守城。

    但姜?已经掌控了西门,虽然守城的主将是永庆王朱彝??,但把守城门的军校,大部分都是他的亲信,只要天命军来到西门,他随时接应天命军入城。

    牛金星闭目捋了一回长须,忽地双目一睁,道:“依臣下看,姜?此言非虚,大同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到了此时,姜?如果不想殉城,只有纳降一条路!”

    李自成点点头,姜?要打开西城门,与牛金星当初的判断如出一辙,再说,姜?即便虚开城门,赚部分天命军的士兵入城,便是屠杀了这些士兵,与大势依然无补,大同城破,已是势不可挡。

    他看了眼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如果姜?、王承允所言非虚,大同、宣府很快便会落入天命军的手中,京师还会远吗?

    他喃喃地道:“依先生看,我们何时攻城为上?”

    牛金星这次倒没有装模作样,而是拱手道:“回皇上,既然姜?身在暗处,我们还是夜晚攻城为好!”

    李自成微微颔首,道:“那就让士兵休息一日,明晚开始攻城,尽快拿下大同!”

    牛金星笑道:“皇上如果想要尽快拿下大同,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

    “今晚?”李自成一愣,随即道:“先生是说,天命军初至大同,城内人心慌慌不定,真是攻城的绝佳机会?”

    “皇上说得是!”牛金星又是拱拱手,道:“如果是强行攻城,此时未必是好的机会,但有姜?从城内接应,情形又不同了……”

    李自成思索片刻,猛地一抖马缰,喝道:“回营!”

    回到营地,营帐差不多搭建完毕,李自成传出军令:各营火兵尽快准备晚餐,天黑之后,开始攻城!

    各营团的主将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连夜攻城,但军令既下,他们只能遵守,各营团迅速忙碌起来。

    天色刚刚擦黑,李自成亲自点兵:第三营秦大年部攻打北城,第四营李绩部攻打南城门,第七营宋文部攻打东城门,其余第五营、第六营暂时按兵不动,第一营刘云水部的骑兵,在城外充当接应,独立营李信部将攻打西城门,但须晚上半个时辰攻城。

    李信不知道,皇上为何让他延迟攻城,三处城门的枪炮声,让他急得心儿痒痒的,他在煎熬中等待了半个时辰,李自成这才来到独立营,向李信耳语几句。

    李信呆愣了片刻,随即向李自成行了军礼,“皇上放心,臣今晚便要拿下大同!”

    独立营早就做好准备了,随着李信的一声令下,八个团四万余将士,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西城下。

    运输兵的云梯尚未赶到,先头部队已经向城上放箭。

    第一团李牟部是最先组建的,算是独立营的班底,李牟更是身先士卒,但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他就傻眼了。

    但听得城头上一阵喧闹,随即西城门大开,连吊桥都放下了,护城河上出现了一条天堑。

    难道明军要出城应战?天命军十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城送死?难道他们忘记了太原城下?

    李牟尚在犹豫,后方早有传令兵前来传讯:放心入城,我们的人在城内接应!

    原来如此!

    李牟再不迟疑,亲领第一团上了吊桥,进入城门洞,城门虽然大开,但城门处却无兵马外出,火把照耀之下,城门内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

    李牟正要入城,被身边的千户官拉住,“将军,城内形势不明,将军此时不宜入城!”

    难道有诈?

    李牟犹豫片刻,却是哈哈大笑,“兔崽子,想抢夺老子第一个入城的功劳不是?”又向身后的士兵道:“入城之后,尽快抢占两侧的城头,将城门、吊桥控制在手中。”

    千户官见无法劝阻,只得随在李牟身后,士兵们潮水般向城门涌去。

    城门内忽地点起火把,杂乱的人影中,有人大声道:“我是大同总兵姜?,永庆王朱彝??已经被射死,现在城门处都是我们的人!”

    李牟并不知道姜?向李自成送出秘密降表的事,只道姜?就是汉清局的人,但他还是留了心眼,入城之后,迅速在城门处建立防守阵型,接应门外的士兵的士兵入城,又着人强占城头,将吊桥控制在手中。

    这一切安排结束,知道大局已定,李牟方才召见姜?,向他一拱手,笑道:“多谢兄弟了,大同陷落,兄弟功不可没!”

    “天命军势如破竹,华夏国天命所归!”姜?向李牟一拱手,笑道:“不知道兄弟是哪位将军?”

    “好说,好说,”李牟拱手还了一礼,“在下独立营第一团团长李牟!”

    “原来是李将军,久仰久仰!”姜?躬着身施礼,“不知华夏国皇帝何时到达?”

    李牟忽地变了脸色,怒道:“皇帝自然在后方,岂能身陷险地?”又道:“快走,在下还要考虑入城的事!”

    姜?讨了没趣,只得退向一边,任由李牟控制了城门。

    后面独立营的士兵蜂拥而入,等到李信入城的时候,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天命军就拿下了大同,他想起了一句话:兵锋所指!

    李信知道,在天命军猛攻大同各座城门的时候,城内的守军多半都在城上,军营不会有多少士兵。

    他留下第七团把守西城门,让李牟率第一团、第八团增援南城门;方登率第二团、第六团增援北城门;自己亲率第三、第四、第五三个团,从城内主干道直插过去,前往东城门。

    姜?闲着无聊,收拾自己的亲信士兵一两千人,却是直奔代王府,在华夏皇帝入城之前,他要再立新功。

第955章 满清使者

    李自成是天明后入城的,此时城中的战斗已经结束,天命军的士兵,散布于城内的主要的街道,百姓为避兵患,绝大部分都是待在家中。

    姜?带着数名亲卫,前来拜见李自成,“臣姜?叩见华夏皇上!”

    李自成心中一动,华夏皇上?难到姜?还是大明的臣子?既然如此,为何又要以“臣”自居?朕尚未封官,何来臣子一说?

    想到姜?是武将,言语可能不如文臣那般严密,还是原谅了他,遂淡笑道:“将军平生!”

    “谢皇上!”

    李自成跃下战马,与姜?并肩而行,道:“城内有不少忠于朝廷的文武,更有代王等宗室,将军是如何献城的?”

    “回皇上,臣在西城安置了不少亲信军校,等到天命军从西门攻城,臣一箭射死了永庆王朱彝??,守兵尽散……”

    李自成微微颔首,淡笑道:“有劳将军!”

    姜?微躬着身,又道:“臣下趁着城中混乱,带着亲信士兵攻破了代王府,可笑那朱传?1?,还想负隅顽抗,被臣下一刀砍了,臣下想到朱传?1?鱼肉百姓、巧夺豪取,一时气愤,将代王一家老小都是屠了……”

    李自成微微皱眉。

    射杀永庆王朱彝??,那是为了破城,其实无可厚非,但屠杀了代王朱传?1?一家老小,就有些过分了,彼时天命军已经入城,是否屠杀代王府,应该由天命军决定,而不是由着姜?,或许姜?与代王朱传?1?以前有什么过节,他这是公报私仇。

    代王朱传?1?是亲王,自己入城后,又要面对困局,杀了倒是一了百了,虽然名声受损,但如果留下宗室的成员,他们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都不会,还能供养着他。

    姜?这样的小人,恰好帮助自己做了不能做的事!

    李自成的脸上,又现出淡淡的笑意,道:“大同已破,将军功不可没,将军一向在大同任职,对大同非常熟悉,天命军将掌控大同,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姜?略一思索,微微闭上双目,将李自成靠近了些,小声道:“天命军入大同之前,代王朱传?1?等宗室力主抵抗,巡抚卫景瑗召集文武,歃血为盟,誓死抵抗……抵抗天命军,依臣下看,宗室、卫景瑗,还有副总兵朱三乐、督粮郎中徐有声、分巡副使朱家仕等,只有杀了他们,城内方会太平!”

    “杀了?”李自成大惊,这是要将城内擒获的文武一锅端了!

    这些人忠于大明,站在他们的立场,本身没有错,无非是没有看清天下大势而已,有些忠义之士,便是看清了天下大势,但依然忠于原先的主子。

    这种人不可恨,相反,李自成从心中对他们生出敬意!

    姜?虽然投靠了天命军,但他与整个大同的官场为敌,不是工于心计,便是道德水准低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将大同交给他。

    李自成原先还想让姜?官复原职,做为驻守大同的武将,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

    姜?发觉李自成神色有异,心中惊慌,忙道:“皇上……”

    李自成摆摆手,淡笑道:“将军的建议,乃是将大同的文武一锅端了,此事万万不可,朕会着人查探,若是那鱼肉百姓、巧夺豪取之徒,朕自然不会放过。”

    在大街上溜达一圈,见城内秩序井然,李自成便去了代王府,将行辕下榻于此。

    各营主将依次觐见,李自成传出军令,让第五营驻守城内,其余各营,先行撤出城外,大军在大同休息两日,两日后起兵阳和。

    李自成正要召见城内的被俘的文武官员,何小米前来报告:“皇上,鞑子的使者来了!”

    “鞑子?”李自成一愣,华夏何时与鞑子有过接触,鞑子为何派出使者?

    想到鞑子,李自成的心中,马上就想起了鞑子在京师城外的肆虐,还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这些前身后生的记忆,让他对鞑子深恶痛绝!

    不过,此番鞑子派出使者,好歹要见一见,顺便摸一摸鞑子有什么意图。

    他将会见城内文武的事,暂时交给宋献策,却留下牛金星一同召见鞑子的使者!

    稍顷,何小米带着一名身着长衫的人中年人进来,来人左手抚右肩,躬身向李自成行了礼,“小人迟起龙,奉大清国顺治皇帝和摄政王睿亲王之命,前来拜见华夏国皇上!”

    李自成心中起疑,道:“你是汉人?”

    “小人是满人,”迟起龙露出两排枯黄的牙齿,笑道:“小人是满人,不过,小人一向崇尚汉人的文化,所以学得几句汉话!”

    李自成心中暗暗叹息,与满清相比,汉人终究是太过狂妄自大了,满人当中,有人熟悉汉史、会说汉话,而汉人呢?无论是华夏国,还是大明,究竟有几人会说满话,又有几人了解满清的发展动向?

    大明故步自封,华夏可不能步其后尘!

    幸好自己来自后世,对满清的大势,还有一定的了解,至少知道顺治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掌握军政大权的是摄政王多尔衮……

    他淡淡笑道:“顺治与摄政王,让你出使华夏,究竟为了何事?”

    迟起龙从从怀中掏出一份讯息,双手奉上,道:“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让在下亲手向华夏国皇帝转交一封信,多多致意华夏国皇帝!”

    何小米上前,接过讯息,双手奉送于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讯息,左右看了看,封皮尚在,知道一路上并没有泄密,便撕开封皮,展开一看,眉头不觉深锁。

    他将讯息交给牛金星,脑中却是急速思索起来。

    牛金星沉吟半响,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明白,满清的使者能听懂汉话,不变在他面前商讨国策,便让何小米将迟起龙带下去休息,好酒好菜招待着。

    牛金星等到迟起龙离开了,方道:“皇上欲待与满清合作,夹击大明吗?”

    李自成笑道:“天命军所到之处,各卫所望风而降,从西安出发,不足两月,已经拿下大同,京师指日可下,我们需要和满清合作吗?”

    牛金星点头称是,道:“还有一个原因,满清鞑子毕竟在关外,一向缺少教化,形同野人,皇上如果与他们合作,必会影响自身,乃至华夏国的形象!”

    从民族感情上说,牛金星的说法很有道理,华夏与大明的争斗,毕竟是汉人内部的斗争,谁胜谁负,无非是朝代更替,与满清没有任何关系。

    牛金星的担心,华夏一旦与满清这样的野人合作,必然会在仕林中造成不良的影响,至少“勾结外族、残杀同胞”的罪名,将永远洗刷不去,何况勾结的这个“外族”,还是仕林眼中野人般缺乏教化的鞑子!

    李自成没想到,牛金星还是一个民族主义者,遂笑道:“依先生看,朕应该如何给满清回信?”

    “满清不过是鞑子,连华夏的国号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合作?”牛金星道:“依臣看,皇上应该言辞拒绝,也好打消满清的念头!”

    李自成却是另有主意,笑道:“朕不打算回信,也不打算拒绝满清的合作倡议!”

    牛金星立时反应过来,忙道:“皇上的意思,是要给满清一个含糊的讯息,让满清摸不着头脑?”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皇上,一旦满清以为我们有合作的意向,他们极有可能将讯息放出去,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动,”牛金星的眼神中,显然充满担心,“满清之国,国内有不少汉人,他们已经掌握了汉人的心性!”

    “没有书面讯息,满清又能奈我何?”李自成笑道:“先生一定不明白,朕为何对满清含糊其辞!”

    牛金星显然不明白,遂看着李自成,道:“请皇上明示,以解臣下好奇之心!”

    “先生如果将目光投向关外,其事并不难解,”李自成淡淡笑道:“天命军沿着大同、宣府、居庸一线,直指京师,山海关远在东北,原本并不在天命军的进军路线上,但山海关却是朕最大的担忧!”

    “皇上是担心山海关的明军……不,是关外的满清……”牛金星顿时明白了,长身一揖,道:“皇上深谋远虑,臣万分不及!”

    深谋远虑个屁,老子还不是知道这段历史?

    “朕看过满清讯息的落款,朕在西安称帝,满清一个月后才知道,向我们传讯,连同找人,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李自成道:“回程时,迟起龙走的是熟路,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如果满清骑兵去山海关,大约在一个半至两个月的时间!”

    “臣明白了,”牛金星向李自成一拱手,道:“不出意外,彼时我们正在围攻京师!”

    “对,华夏与大明,或许此时正在进行最后的战斗,如果有可能,朕希望稳住满清,等推翻大明,回头朕才有精力收拾满清!”

    牛金星的双目中,早已是精光闪烁,虽然没有明说,对李自成的佩服,却是有增加了一成。

    李自成心中暗笑,等牛金星走后,他立即让何小米给汉清局的王安平传令:如果有可能,尽快安排人手去关外潜伏,打探满清的讯息,越详尽越好;

    下午,李自成抽空召见了满清的使者迟起龙,他并没有与迟起龙会谈,只是告诉迟起龙,两国合作这样的大事,必须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至少要有部长级会谈,最好双方的皇帝亲自会面,大清的顺治年幼,摄政王可以代替。

    迟起龙或许有许多话要说,但李自成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回书,只是让他给满清朝廷带回这份口讯。

    李自成让牛金星送走迟起龙,随即召见原太原副总兵陈尚智,让他以大同的降兵为班底,组建一个团的城防兵,。

    陈尚智为城防团团长、乐将军,镇守大同的主将,王永魁、朱孔训为果毅将军,同为镇守大同的副将。

    城防团从组建的那一刻起,必须按照天命军的律法,严格操训。

    李自成又让原大同巡抚卫景瑗为大同知府,督粮郎中徐有声为法院院长,分巡副使朱家仕为监查院院长,组建了新的大同府。

    天命军在大同休息了两日,便启程前往阳和,李信的独立营依然是先锋。

第956章 五封求援诏书

    (ps:多谢第八骑士打赏,多谢朋友们订阅、投票支持!)

    宣大总督王继谟,统率边军,一直驻扎于靠近边墙的阳和卫,居中策应西面的大同、东面的宣府。

    大同沦陷的讯息,很快便传至阳和,王继谟眼看着人心浮动,暗流汹涌,心中暗惊,为了稳定人心,避免被属下出卖,他召集城内文武,在关帝庙盟誓。

    可是,任凭王继谟说得天花乱坠、慷慨激昂,周围却是鲜有人应和,便是勉强应和,也就是点个头、打个哈哈,傻子都能看出,与王继谟同进同退、誓死守城的文武,一个都没有。

    王继谟十分失望,除了暗中骂娘,他实在无计可施,原先准备的“歃血”环节,最后竟然忘记了。

    看今日的情形,阳和早晚必破,甚至不用天命军攻城,自己人就可能打开城门放天命军入城……

    王继谟回到官衙,将城内见风使舵的软骨头们挨个骂了遍,但被骂的人太多,他虽是宣大总督,城内级别最高的官员,却也不敢造次,现在的阳和,完全就是一个火药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点燃。

    一旦城内的火药桶被点燃,最先死的必是他这个总督!

    王继谟眼见大事不好,遂点起亲兵,偷偷将库银装了车,阳和是保不住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存储在阳和的库银。

    百余亲兵,护送着十余两大车,也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向东城门驶去。

    因为天黑,东城门早已关闭,王继谟亲自上前,叫开城门,但十余两大车出城的时候,却被守城的士兵拦截,他们要求检查车上装载的物件。

    王继谟的亲兵大怒,“辖了你的狗眼,总督大人的车辆,你也敢检查?”

    守城的士兵却不买账,一时议论纷纷。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命军眼看着便要来到阳和,还谈什么总督?总督大人为何不去对付天命军?”

    “既然要出城,为何不是白日?夜晚偷偷摸摸,谁知道大车里装载着什么?小人职责所在,如果城内失了贵重器物,小人等可是吃罪不起!”

    “兄弟可要睁大双目,这年头,可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着钱……”

    ……

    王继谟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言冷语?何况说话的不过是低贱的守城兵!但他心中有鬼,又不敢发作,僵持片刻,还是亲兵活泛,向守城的士兵交了五十两一锭的元宝,算是留下买路钱。

    银车出了城门,迅速上了官道,向东面的京师方向驶去。

    王继谟唯恐守城的士兵泄了机密,被城内的士兵追赶,不断催促士兵加快速度,亲兵们虽然不乐意,但他们心中明白,这些大车都是装载金银贵重器物,一旦被城内派出的士兵追上,后果不敢设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大量的钱财面前,难保有军士不敢冒险。

    亲兵们都是低着头不说话,跟在大车后小跑。

    寂静的道路上,顿时传出杂乱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晚,这种声音能传出很远。

    不知道行了多久,估计离阳和已经很远了,王继谟方才放缓脚步,让拉车的战马也是缓上一缓。

    亲兵们起初都是闷头赶路,此刻速度慢下来,身子放松,不知不觉便拉起家常,王继谟只道士兵夜晚赶路,用说话来提神,倒也没十分在意。

    但士兵们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后来都是窃窃私语,似乎瞒着王继谟似的……

    车队行了大半夜,已经过了天成卫,但尚未离开大同地界,官道右侧是一个茂密的小树林,淡淡的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王继谟见士兵们忽地放缓马速,不觉吃了一惊,此处树荫蔽月,乃是强人最喜欢出没的地方,大车中银锭、财物甚多,万一遇上强人,可是前途未卜。

    虽有百余亲兵护卫,但王继谟却不敢掉以轻心,万一有强人,谁知道树林中掩藏着多少人手?

    这些年都是多事之秋,强人劫了库银,只要去投靠任何一股流寇,朝廷都是束手无策!

    离开阳和,属地算是丢了,他唯一的希望,便是保住库银,库银也是他个人虔诚的希望。

    王继谟骑在马上,目光却是紧紧盯住前方的黑黝黝的树林,唯恐从树林中窜出身影,车队有百余人,普通的强人盗贼根本不敢出头,若是有那强人出没,定然不是普通的人物。

    他最担心的,还是林中藏有流寇,连朝廷的大军都挡不住,这百十亲兵有个屁用?

    王继谟不敢说话,却是催动战马,来到队伍的前方,幸好没有什么意外,他低声道:“为何磨磨蹭蹭?你们发现什么了?”虽然和亲兵说着话,目光却是沿着林边扫视。

    亲兵们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王继谟正疑惑间,梦听到身后传来嘈杂之声,似乎是士兵们在叫喊,不少声音还是熟悉的,只是叫不出这些人的名字。

    王继谟大惊,难道强人在身后?他回头一看,不觉暗暗吃惊,除了人影,还有马匹的影子不少亲兵骑上了拉车的战马,然后各奔东西……

    这是做什么,难道发现了强人,他们这是要丢下自己逃走吗?

    王继谟调转马头,来到大车边,大喝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回来!”

    上了战马的士兵发一声喊,马匹四散奔跑,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王继谟惊出冷汗,只感觉手脚发凉,这些杂种,强人未见一个难道自己就乱了?正咒骂见,忽见一名士兵从大车中钻出来,口中叫道:“妈的,都被他们弄光了,老子只捡到这一锭……”

    什么一锭……啊……

    王继谟顿时明白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难道你们劫走了库银?你们就是强人、流寇、草贼……

    他翻身下马,钻进一辆大车,用手一摸,大车里空荡荡的。

    果然被这些杂种劫了库银!

    王继谟换了一辆大车,还是空荡荡的……他不禁一屁股坐到地上,只感觉凉风从头顶一直贯入脚心。

    正恍惚见,忽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转头一看,他的坐骑也被亲兵弄走了。

    王继谟大声呼喊,但亲兵毫不理睬,在月色中扬长而去,不一会儿,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夜色沉静,只有微风从耳边吹过,钻进湿透的内衣,顿时冷得刺骨。

    王继谟顾不上寒冷,他只是知道,放弃阳和卫,如今又失了库银,哪一条都是死罪!这样一想,悲从心生,一屁股跌坐在地,对着一堆空旷的大车,绝望地哭出声来。

    不知道过了过久,天色渐渐亮了,恰好一个耕地的老农过来,看到王继谟在哭,遂上前询问,王继谟原本是看不起这样老农的,但他看得上的人,无论是阳和城中的下属,还是最为信任的亲兵,此时全部抛弃了他!

    人在伤心的时候,总是需要向人倾诉的,现在能听王继谟倾诉,只有这个不知名的老农了!

    老农听了王继谟的哭诉,却是哈哈大笑,“你堂堂宣大总督,竟然只会哭诉?天成卫在此不远,何不向天成卫借马,然后去阳和坐镇?”

    王继谟起初要骂那讥笑他的老农,但又觉得老农说的有理,便向老农行了礼,一步步挨到天成卫。

    好说歹说,从天成卫得到一匹战马,回到阳和的时候,兵备道于重华已经向天命军献了城,据百姓传言,当时城内“郊迎十里,兵民牛酒塞道”!

    王继谟进退无路,便向朝廷上疏请罪,同时弹劾兵备道于重华,“……臣茕茕孤身,止有归命于皇上而已!”

    大同、阳和相继失陷,讯息传到京师,朱由检顿时惊得六神无主,在乾清宫东暖阁呆坐了半夜,这次张嫣劝说也是无用。

    但次日的朝会,竟然十分顺利,君臣十分难得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朱由检首先给王继谟传谕:“失土、失银,均为死罪,姑着戴罪收拾兵将,立解大同、阳和之围”!

    随后朱由检传出诏书,要求各地的军队入京勤王,这次发出的勤王紧急诏书,一共有五封。

    第一份诏书是给密云总兵唐通的,朱由检敕奉唐通为定西伯、居庸总兵,并命令唐通迅速西进,扼守居庸关隘,阻止天命军从北面靠近京畿;

    第二份诏书发往辽东,朱由检在诏书中,敕奉吴三桂为平西伯,命吴三桂放弃宁远,火速入京勤王;

    第三份诏书是给山东总兵刘泽清的,朱由检敕奉刘泽清为世袭都指挥使,并即日入京勤王;

    第四份诏书,发往中都凤阳,朱由检敕奉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命他立即起中都之兵,入京勤王,不得推诿;

    最后一封诏书,是给江南的平贼将军左良玉的,朱由检知道左良玉兵多将广,架子特别大,连兵部尚书都很难调动他,所以给左良玉的条件也是最高。

    在诏书中,朱由检敕奉左良玉为宁南伯,由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继任平贼将军,并且向左良玉许诺,如果解了京师之围,就让他们父子时代驻守南昌。

    时代驻守南昌,这几乎比肩云南沐王府的黔国公了!

    就是这样优厚的条件,朱由检还是不太放心,又传出圣旨,命令户科给事中左懋第顺路经过时,督促左良玉出兵勤王。

第957章 哭笑不得

    朱由检心目中的五位重臣,接到朱由检的勤王诏书后,都有自己的打算。

    密云总兵唐通,接到朱由检的诏书,心中虽然有过犹豫,但还是立即起兵西进,抢在天命军之前赶至居庸关,封锁了天命军南下京畿的要道;

    辽东总兵吴三桂驻扎宁远城,但鞑子的骑兵,于去年绕过宁远,偷袭了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宁远失去依靠,完全成为一座孤城,他正为孤城难受而苦劳,却又不敢擅自撤军失土。

    三月八日,接到朱由检的勤王诏书时,吴三桂大喜过望,他立即放弃宁远,率军直奔山海关,但随行的百姓有五六十万,行军速度还比不上孩童,从宁远至山海关二百里的路程,用了整整十一日,于三月十九日抵达山海关,二十二到达丰润;

    山东总兵刘泽清,在救援开封时,与天命军作战过,知道天命军的战斗力,接到朱由检的诏书,他不敢擅自西进,便向朱由检上疏,谎称坠马折了腿,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起兵;

    凤阳总兵总兵黄得功,只是对敕奉“靖南伯”感兴趣,连诏书都没回,直接扔在一边;

    平贼总兵左良玉,因为年老体弱,身子不爽,压根就没将朱由检的诏书当回事,还背着传旨官骂了朱由检:当初让你拨付将士们的粮饷,你装死说没有银子,没想到也有今日?

    直到左懋第“路过”,当面催促他进兵,又口头许诺,只要他入京勤王,朝廷必会支付全部欠饷,左良玉这才行动起来,他才按照年月时间,拟定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着人送往京师,请求朝廷批准。

    朱由检传出五份勤王诏书后,知道勤王各军需要饷银,但户部只剩八万两银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下令贵戚大臣们捐助饷银。

    让朱由检傻眼的是,大臣们为了国家,平日一个个慷慨陈词,但在捐饷一事上,却是无动于衷,不是闭目装睡,便是低头寻找地缝。

    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漠视!

    朱由检知道,独角戏唱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得罢了朝。

    翌日朝会时,他开出嘉奖令:凡官员捐饷者,可以加官进爵,谁要是捐饷达到三万两,就给一个“上等”的嘉奖。

    有了这个基数,朱由检相信,大臣们一定比昨日更加踊跃。

    大臣们的确比昨日踊跃。

    首辅魏藻德捐了五百两,户部尚书倪元璐三百五十两,其余大臣,都是数十两、数百两不等,太监王之心实在看不下去,便捐了一万两。

    朱由检顿时气歪了鼻子,这都是打发叫花子?当朕是叫花子吗?这些年的俸禄,都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恰好这时,前任内阁首辅陈演上前捐饷,他已经致仕,原本是没资格参加这次朝会的,但今日的朝会,乃是专门议论捐饷之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饷银,户部便通知陈演入朝。

    朱由检看着陈演气宇轩昂的样子,心中暗暗后悔,关键时刻,还是老臣上心!只怪自己当日在气头上,说话过了头:再不录用!

    如果陈演捐饷超过三万两,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加官进爵,还是再不录用?

    君无戏言!

    朱由检这才体会到,君王说话,可是万万随意不得,像今日这般尴尬,其实都是自己缺乏深思所致。

    今日就不该让陈演入朝,他便是有心,也该暗中捐饷,难道不能体恤上情?

    非得在朝上凑什么热闹?

    朱由检向龙椅上一靠,微微闭上双目,心中暗暗祷告:陈演捐饷千万不要达到三万两,哪怕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也好!朕会记住你!

    即便不能升官,朕会给你进爵,仅仅是加爵,无需入朝,也不算违背当日的“再不录用”!

    此时陈演将捐饷的银两交给户部尚书倪元璐,倪元璐看了眼银票,随即高声念道:“前内阁首辅陈演,捐饷……”说到这儿,却是顿了一顿,似乎是有意吊众人的胃口,咳嗽一声,方道:“一百两!”

    朱由检的心被被高高吊起,又猛地砸下来。

    如果心脏缓缓下落,回到胸腔,倒是他的期望,关键是下落的速度过猛,穿了腔肠,撞上巨石上了。

    朱由检心中那个痛呀!

    你陈演出任过吏部尚书,四年阁臣,又做了过近一年的内阁首辅,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府中岂会没有银子?

    枉自己当日那么信任你,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

    因为怒极,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憋得通红,王承恩觉得不对,忙递上茶水,朱由检饮了两小口,方才缓过气来,唯恐自己听错了,便目视倪元璐,倪元璐微微点头,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

    朱由检知道刚才没有听错,怒道:“陈演,你这是打发叫花子?”

    陈演心道,别说没多少钱,就是有钱,我能捐饷吗?如果此时慷慨相助,保住京师,没准一转眼就会被皇帝抓住贪污的罪状,以自己的俸禄,怎会节余大量的钱财?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好心不会得到好报,吃力不会讨好,弄不好还会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他哭丧着脸道:“皇上,臣是清官,真的没钱,朝廷每个月的那点俸禄,臣都养家糊口了,只剩下这点买肉的钱……”

    朱由检摇头,你一个首辅的人,怎么可能就这点钱?见陈演没有改口的意思,怒道:“不行,你肯定藏钱了,必须拿出来救国!”

    陈演看到朱由检的可怜相,心中一激动,真想多捐助一些,转思一想,不对,不能冒这个险!

    皇上的天性各有不同,天启帝是真糊涂,整日只会鼓捣木匠活,完全不管朝政,在这样的皇帝身边,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罢官而已;万历帝是装糊涂,无论大臣们做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君臣之间,点到即止,安全也有保障。

    而崇祯的性子多疑,登基以来,杀了多少重臣……

    他拱拱手,道:“臣实在是没钱,不过皇上放心,臣就是变卖了家产,也要捐银助饷,今日回家,臣就买了宅子……”

    朱由检哭笑不得,国家再穷,总不能逼着大臣卖了房子,卖了房子,他们住哪?难道睡在屋檐下?

    见捐饷的事陷入僵局,便散了朝会。

    大臣们回府后,想到陈演在朝堂的话,不少人在自己的豪宅门上贴出“此房急售”的标牌,更有甚者,还将自家的锅碗瓢盆拿到大街上练摊,内阁、六部,群臣再也无心国事。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心中窝着不少闷气,他心中明白,大臣们不是没钱,关键是不愿捐饷,或许不是不愿,而是没人带头捐出重饷。

    怎么办?

    勤王的军队很快便要到达京师,难道让他们喝着西北风与流贼打仗?

    思索片刻,终于有了主意: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人,大臣们不愿意捐饷,那就从皇亲国戚开始,他们与皇家利益休戚与共,怎么也得多出一点吧?

    朱由检第一个看上的人,乃是当朝国丈、嘉定伯周奎,他立即派出太监徐高上门拜访周奎。

    徐高是个老手,得到周奎的召见后,并没有立刻提银子的事,而是一番马屁,又说以周奎对朝廷的功绩,应该可以封侯,等到周奎开心了,方道:“嘉定伯是当朝国丈,位极人臣,又是皇上的自己人,皇上希望老皇亲能捐十万两银子,起个带头作用!”

    周奎一听,马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并开始了表演,“老臣虽然享尽人臣,但只是虚衔,并没有多少实权,仅仅依靠俸禄,哪里能剩多少银子?”又拉着徐高,来到刚刚准备的米缸前,道:“公公请看,老臣家中人口多,俸禄一向不够,只能买些发霉的米吃……”

    徐高实在看不过去了,原来说了这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了,他愤然而起,道:“老皇亲如此鄙吝,朝廷必不可为,万一朝廷没了,老皇亲即便留下多田多产,又有何益?一旦流贼入城,难道老皇亲能保得住自己的家产?”

    周奎无奈,他也不想得罪朱由检,便向徐高道:“国事艰难,老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是勒紧裤腰带,老臣也要捐饷一万两!”

    徐高不置可否,这距离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还差得远呢!他向周奎拱拱手,接过银票,也不说话,快步回了乾清宫向皇上复命。

    朱由检听了徐高的话,郁闷到了极点,你周奎有没有钱,朕岂能不知?你是皇亲,竟然像普通的大臣一般装穷!

    生气归生气,周奎毕竟是老丈人,他不能逼得太过,只好对徐高道:“你再跑一趟,无论如何,嘉定伯的捐饷,不能少于两万两!”

    徐高前脚刚走,周奎就乘轿去了宫里,在坤宁门下了轿,小跑着入了坤宁宫,见到皇后周玉凤,双腿一跪,立刻哭成了泪人。

    周玉凤吃了一惊,忙将周奎扶起,“嘉定伯这是做什么?难道家里……”

    周奎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着周玉凤一扶之力,勉强站起来,“皇上……皇上这是……不给老臣活路呀……”

    周玉凤问明情况,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轻哼一声,道:“别哭了,我知道你有钱,你就不能做个表率?好歹还是国丈呢!没有皇上,你能有今日的富贵?还不是在苏州行医卜卦……”

    周奎怒极,可周玉凤是皇后,自己虽是嘉定伯,见着她还是要叩头的,再说,她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入宫为皇后,自己岂能凭空得到嘉定伯?

    可是,让他拿出银子,实在是割了他的心头肉。

    周奎不敢还嘴,只是哭哭啼啼,如同家中死了老孺人……

    周玉凤看着心烦,便回房袖出五千两银票,道:“我这有五千两,你拿去凑个数吧!”周奎接了银票,方才抽泣着离开了坤宁宫。

    来到户部的大门外,府丁已经落轿,周奎手中捏着周玉凤给的五千两银票,迟迟不肯松手,思索半日,终是留下两千两袖入怀中,只将剩余的三千两上交了户部。

第958章 泥菩萨首辅

    京师在上演着捐饷的闹剧时,李自成的大军却一刻没有停留,这是已经赶到宣府。

    宣府巡抚朱之冯命令士兵抵抗,士兵们却都无动于衷,不由叹道:“不想人心如此!”他气得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等哭够了,才去找总兵王承允,没想到王承允已经打开城门,正要和监军太监杜勋出城接应天命军。

    朱之冯大骂道:“你是皇上所倚重的亲信,皇上才将宣府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如今你却通贼,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王承允已经安置好城内,唯恐朱之冯坏了他的好事,遂命人将朱之冯绑了,出城三十里迎接,将天命军的先锋独立营接入城内。

    李自成赶到宣府的时候,满城百姓结彩相庆,焚香跪迎,不少百姓在胸前贴上“华夏”二字,以示庆祝。

    城中被俘的督粮通判朱敏泰、副将宁龙及系狱总兵官董用文、副将刘九卿、诸生姚时中及里居知县申以孝等,皆是归降了天命军,唯有宣府巡抚朱之冯不肯归降,还玩起了绝食的把戏。

    李自成将朱之冯交给随军的牛金星、宋献策,并且告诉他们,朱之冯识时务最好,否则,就成全他的忠义之心吧。

    此时南路大军传来讯息,真定知府邱茂华、游击谢素福,杀了城内的直隶总督徐标一家老小,主动开门出降。

    李自成深知,现在的真定,是极为重要的所在,既能阻止京师的官员南逃,又能阻止北上的勤王军队。

    但邱茂华、谢素福杀了直隶总督徐标一家,内中恐怕有些隐情,如果让这两人继续镇守真定,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经过深思熟路,他让邱茂华留任真定知府,却调出一直随在身边的巡江都司、武进士?士鼎,加封乐将军,让他火速赶往真定,组建城防军,镇守真定,谢素福为守城副将,加封果毅将军。

    李自成经过考察,加封王承允为乐将军,让他整顿城中的兵马,做为城防军,加封宁龙为果毅将军,协助王承允守城。

    在朱之冯归降之后,李自成任命他为宣府知府,同时任命督粮通判朱敏泰为法院院长,诸生姚时中为监察院院长、里居知县申以孝为副,共同监督朱之冯。

    李自成并不是担心朱之冯反叛,大势面前,小小的宣府根本掀不起风浪,况且朱之冯并不掌握兵权。

    但宣府是边墙之内的重镇,掌控宣府,可以收拾附近的残兵,暂时恢复宣府军镇的部分特色,在大军伐明的同时,不能任由关外的游牧民族来此劫掠,他在大同亦是留守了一个团的城防军,目标也是关外。

    大军在宣府至耽搁了一日,便沿着官道南下,直奔居庸关。

    宣府、真定失陷的讯息传至京师,朱由检立即召见兵部尚书?饰蘼非谕踔?碌那榭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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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心中甚喜,道:“唐通毕竟肱股之臣,赏银四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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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似乎明白了?┑男乃迹?嫦洲限危恍Γ?半抟蚕攵嗌托┮?樱?墒恰夂湍卩?际强招檠健??笨人砸簧峁?ィ?捌渌?穆纺兀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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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默然无语,良久方道:“赏刘泽清四十两医药费,希望他快些好起来,尽快入京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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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朱由检正在看着他,忙道:“辽东总兵吴三桂,自从收到皇上诏书,立即弃了宁远,昼夜赶往山海关……”

    “山海关?”朱由检险些跳起来,“这些时日,尚未抵达山海关?吴三桂打算什么时间赶至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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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的面色这才转换,沉思片刻,道:“那左良玉与黄得功呢?”

    “回皇上,左良玉因为缺少粮饷,原本无法启程,”?┫蛑煊杉旃肮笆郑?溃骸暗?诨Э聘?轮凶箜?诘拇叽傧拢?丫?舛?讼晗傅淖髡郊苹分猎氯眨?苹?蛉崭崭账痛锉?俊/p>

    “计划?都什么时候了,左良玉不起兵勤王,还搞什么计划?”朱由检气得将御案上的奏章都摔了,大怒道:“左良玉分明就是不想入京勤王!”

    “皇上……”

    朱由检摆摆手,左良玉的事情,他不想在听,他早就知道左良玉一向不听朝廷摆布,怪不得愕溃骸案?罅加翊?睿?鸶闶裁醇苹?耍?灰??现辆┦Γ?蘖12锤??7啪?茫 ?/p>

    “皇上,这……”

    朱由检知道?┦堑p囊?拥氖拢?崆嵋x艘⊥罚?齑紧舛?思赶拢?沼诿挥兴党隼矗??艘恍幔?降溃骸盎频霉δ兀?梢允裁囱断4?矗俊?/p>

    “这个黄得功!”?┮r艘a溃?溃骸暗侥壳拔?梗??棵挥惺盏剿?娜魏窝断?膊恢?烙忻挥衅鸨钡p闹煊杉旆1??Σ钩涞溃骸盎蛐砘频霉Υ?囱断??断5性谕局校?蛘卟簧鞫?А/p>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朱由检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喃喃自语,沉思了好一会,方道:“张爱卿,如此说来,除了唐通一路按时抵达居庸关,其余四路勤王大军,并没有一兵一卒赶至京师?”

    这是显而易见的,连孩童都懂得这个道理,朱由检只是要向?┤啡弦幌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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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的眼中显出一丝绝望,沉默良久,忽地道:“京师的三大营有多少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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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实话,”朱由检打断了?┑幕埃??溃骸熬┦θ?笥?衷诨褂卸嗌倏烧降氖勘?俊?/p>

    “三万!”?┟髦?乐煊杉旎嵘床荒懿凰凳祷埃?髟粞劭醋疟阋?吹骄┦Γ?绻?袢詹怀米呕?嵯蛑煊杉旖桓龅祝?绞焙蚓褪亲约旱脑鹑危?罢嬲?木?瘢?挥腥?颍?褂辛饺?蚶先酰??旧厦皇裁凑蕉妨Α!?/p>

    “朕用十万人的军饷,只养了三万可战之兵?”朱由检出离愤怒,反而冷静下来,他扫了?┮谎郏?淅涞氐溃骸按咏袢掌穑?话凑帐导嗜耸?路14?茫?硗猓?猛醭卸魈岫骄┯?”

    “臣遵旨!”?┛谥兴淙淮鹩Γ??睦锶词欠浅7锤校??映钥这玫氖拢?丫?有?松习倌辏?锩娴乃?很深,岂能说断就断?

    再说王承恩不过一太监,无论他对皇上如何忠心,总归不懂军事,让他提督京师三大营,搞不好又是一个“土木之变”!

    但这样的话语,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眼下战事不利,如果皇上向自己问计……

    “张爱卿,流寇眼看着便要接近居庸关,为免不测,京师也要做好准备,”朱由检还真向?┪什撸?耙勒虐?淇矗?┦σ?瞿男┳∽急福看耸闭?偃?笥??估吹眉奥穑俊?/p>

    “皇上,这……”?┲?岷芫茫?妒且痪渫暾?幕岸济挥兴党隼矗?闹腥词前德睿赫飧鍪焙颍?鼓苡惺裁窗旆ǎ烤佑构氐奶仆ǎ??晕薹ㄗ柚沽骺埽?悴皇前才磐醭卸魈岫骄┯?穑?馐焙蛭饰遥?夷苡惺裁窗旆ǎ?/p>

    朱由检无力地摆摆手,让?┫然厝ィ?┟Ω娲浅鋈ィ?隽饲?骞??讲潘闪艘豢谄??/p>

    各路勤王之师,一路都未抵达京师,皇上没有责罚,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不知道皇上这次为何转了性子!

    朱由检虽然让王承恩提督京营,但心中确实没底,?┦侵竿?簧狭耍?了计?蹋??偌?耸赘ㄎ涸宓隆?/p>

    魏藻德也听说了天命军直驱居庸关的事,心中早已对大明不报幻想,如果不是按资历轮到他出任首辅,他实在不想担任首辅,或许是大明最后一任首辅亡国的首辅!

    得到朱由检的召见,他胆战心惊,一路走来,实在没想好说辞,额头上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看到乾清宫朱红色的大门,方才有了主意,唯有如此,方能蒙混过关……

    这样想着,心中终于轻松起来。

    朱由检看到魏藻德气宇轩昂的样子,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不等魏藻德行礼,忙道:“天命军接近居庸关,魏爱卿有可有什么对策?只要你有,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办成!”

    “皇上……!”魏藻德只说了两个字,却是趴在地上以头叩地,再也不肯起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皇上如何问计,他绝对不能回答。

    没有主意算不上死罪。

    朱由检见魏藻德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心中生出厌恶之情,一脚踢翻了身后的龙椅,口中骂道:“果然是泥菩萨首辅……”

第959章 秘密会谈

    三月十五日,李信的独立营破了边墙,赶到居庸关外,刚刚抵达居庸关不久的唐通,已经在各门布置好了,虽然不知道能抵御多久,但他不愿有负圣恩。

    李信让士兵们在西、北方向上扎下营帐,他亲率两个团的士兵来到城下,想要试着攻城,即便不能破城,也要刺探城内的兵力部署。

    他实在没想到的是,天命军刚刚来到城下,西城门便打开了。

    李信知道,机不可失,无论是明军还是汉清局人,只要城门大开,先抢占城门再说,自从天命军进入山西以来,主动打开城门的事,已经发生过多起,早已见怪不怪。

    等到两个团的士兵入了居庸关城,李信方才知道,原来打开城门的是监军太监杜之秩。

    唐通原本还想据险而守,但天命军已经入了城,官兵已经失去了地利,遂解兵投降,将关城拱手交给李信。

    天命军的大军赶到居庸关的时候,独立营已经休息了一日,李信将关内的事情交接给李自成,自己又率独立营向昌平挺进。

    李自成得知是杜之秩献关,心中不觉暗笑,朱由检让最信任的太监在各地监军,没想到却是太监出卖了他,宣府的杜勋、居庸关的杜之秩……

    如果杜之秩不是太监,真想让他出任文官。

    李自成留下一个团的士兵,让原宁夏总兵官官抚民镇守居庸关,自己带着唐通和大军,沿着管道南下,直奔昌平。

    出了居庸关,前面已经是一片坦途,再也没有险要的关隘。

    回想出兵山西以来,除了周遇吉在代州、宁武关制造了一点麻烦,其余州县、军镇等,基本上没有战斗,便是做为先锋的独立营,也没遇上多少大规模的战斗。

    难道这就是大势?

    大明的确气数已尽,否则这一路之上,为何没有多少尽忠之人?居庸关一失,京师已经失去了屏障,加上南路大军已经逼近,现在的京师,差不多就是一座孤城了。

    无论京师的城墙如何厚实,一座孤城,还能持久吗?

    李自成对前方不远处的京师,已经充满着渴望,只要拿下京师,大明就算完了。

    此时南路大军已经抵达保定,随同大学士李建泰出征的郭中杰打开城门,保定被破,知府何复被俘,李建泰自杀未遂,也被天命军擒获。

    不出李自成所料,昌平虽是皇陵所在,但战斗并不激烈,明军被李信部独立营一击即溃,驻守的总兵官李守?被部下所杀。

    李自成的大军也是长驱直入,于十六日过了昌平,抵达沙河,此时独立营的游骑已经到达京师城外。

    京师内外忽然流传起古怪的谣言,说是“李公子”到了,要给穷人每人发五两银子,于是京师百姓的态度变成了“望贼如望岁”。

    十七日,南北两路天命军先后抵达京师,包围了京师各门,士兵们一面扎营,一面开始用山地炮轰城。

    此时朱由检方才知道昌平已经失手,他一面大骂兵部尚书幻嫒猛醭卸髯橹?奈渖铣峭罚??k赜?┦Α?/p>

    但城外的三大营多已溃散,城头上的守兵不过两万,这些士兵已经八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几乎连刀枪都拿不住,他们躺到城头上,只能充作人数,“鞭一人起,一人复卧”。

    王承恩不敢欺瞒,只得如实汇报朱由检。

    朱由检也没什么好办法,思索良久,只得将前段时间的捐饷拿出来,凡是上城头御敌的士兵,每日都有五钱银子的饭钱。

    人手不够,一时无法募兵,朱由检便将宫中的三千太监组织起来,整编为勇卫营,由司礼太监曹化淳掌管,镇守宣武门等。

    午饭之后,天命军对各内外各座城门展开了猛攻,李自成亲率第六营,用火炮猛攻城西的西直门、阜成门,其余各营,也是尽可能使用山地跑、步枪等优势火器。

    到了此时,朱由检方才相信,京师必不可守,然而到了这种绝境,他却没有了后手,只是派出小太监不断往个城门打探讯息。

    各座城头传回的讯息,让朱由检的心底更加发冷,才半日时间,坚固的城墙便已摇摇欲坠,京师简直连小县城都不如。

    朱由检拊胸顿足,仰天长叹:“内外诸臣误朕!误朕……”通宵达旦,只是长叹。

    十八日上午,襄城伯李国桢求见朱由检,被小太监张殷所阻,李国桢一把推开张殷,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摆这种臭架子!”

    张殷见李国桢气势汹汹,遂不敢上前,里面的朱由检听到声音,忙起身问道:“是谁?可有城头的讯息传来?”见是李国桢,顿时吃了一惊,“襄城伯不带着士兵守城,来乾清宫做什么?”

    “皇上,西直门已经被流贼攻破,京师守不住了,”李国桢喘着粗气,稍稍停顿片刻,又道:“皇上快走,臣护卫皇上出城!”

    朱由检顿时惊呆了,良久放喃喃地道:“为什么会守不住,守城的士兵呢?这才一两日的时间……”

    “守城的士兵早就散了,”李国桢大声道:“现在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朱由检的眼神霎时空洞起来,踱了两部步,道:“朕不走,朕丢了天下,无颜见列祖列宗,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皇上……”

    朱由检摆摆手,让李国桢下去,李国桢向朱由检叩了头,“臣必定死战护卫京师,护卫皇上,”起身后又道:“人在城在!”随即猛地转过身,向宫外跑去。

    朱由检沉思片刻,道:“笔墨伺候,朕要再下一次罪己诏!”

    “奴才遵旨!”张殷忙取来纸笔。

    朱由检略一思索,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载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发。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官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云云。崇祯言辞是够沉痛中恳,也真正有负疚忏悔的诚心,奈何天下糜烂、敌军压境、军心涣散、大势已溃,一切为时晚矣!”

    诏书完毕,朱由检亲自查看一遍,觉得十分满意,自己胸中的怒火与不甘都已宣泄而出,遂交给张殷,让他前去传旨。

    传旨?给何人传旨?张殷一时弄不清朱由检的意思,却又不敢问,只得捧着诏书,先出了乾清宫再说。

    朱由检写了诏书,忽然觉得全身轻松了不少,他对列祖列宗的愧疚,对文臣武将的痛恨,似乎都随着罪己诏书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听着四面八方轰隆隆的炮声,再也无心批阅奏章了,今日连朝会都未开,还管什么奏章?

    朱由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批阅奏章、召开朝会的机会,总要先保住京师才是。

    刚才李国桢告诉他,西面的西直门被流贼攻破,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这些不是流贼,他们是要夺取大明的江山,还会要了自己的老命!

    内城一破,皇城就危险,直接在流寇的炮口下,不知道王承恩、李国桢、吴襄他们,能不能将内城夺回来。

    想到城头上都是些饥饿了数月的歪瓜裂枣,朱由检心头生出一股寒意,指望他们将如狼似虎的流寇赶出内城,还不如指望着母猪能上树!

    现在能指望的,恐怕只有曹化淳的勇卫营了,勇卫营是由精锐的太监组成,都是自己的近侍,忠心、勇气都不用怀疑,只可惜人数太少!

    朱由检信步出了乾清宫,也不知道向何处去,略一沉思,决定去勖勤宫看看张嫣,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想找自己最信任的人倾诉一番。

    刚刚向左一拐,上了通往勖勤宫的大道,迎面碰上一个急匆匆行走的太监,太监低着头,险些撞进朱由检的怀中。

    朱由检一脚将太监踢开,口中喝到:“你不去城头守卫,在此跑什么?”

    太监见是朱由检,忙行了一礼,侧身让开路,随即匆匆跑开了,嘴里咕噜道:“皇城快要破了,还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皇上……”

    朱由检昂首阔步,向前迈了十余部,转过交泰殿,忽地看到王德化从御花园那边过来,他的身后,还有一名小太监,不觉奇道:“德化,你不在城头,回到宫里做甚……”觉得他身后的小太监有些眼熟,“你是……”

    那小太监向前跨了两步,翻身跪拜于地,“奴才杜勋,叩见皇上!”

    “杜勋?”朱由检想起来,不觉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在宣府降了流寇?你还有脸回来……”

    王德化忙躬身道:“皇上息怒,奴才此番回来,是要……”迟疑片刻,终于一咬牙,道:“是要与皇上秘密会谈……”

第960章 连夜攻城

    “秘密会谈?”朱由检凝眉怒视,“什么秘密会谈?与谁秘密会谈?”

    王德化贴近朱由检,小声耳语几句。

    朱由检大怒,扬起右手,准备给王德化两个耳光,但内外城的炮声,卸去了他所有的力量,扬起的右手也是缓缓地垂下来,顺势与左手一起,交叠在在身后,“他要说什么?难道他会退出京师吗?”

    “这种情形下,让他们退出京师,已经不可能了,”王德化表情凝重,小声道:“不瞒皇上,西直门已破,其余各个城门,也是岌岌可危,随时……”

    “随时可破?”朱由检的神色倒是很淡定,或许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心中的承受能力比平日稍稍强些,从襄城伯李国桢催促他出城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或许就已经知道,京师城破,已经不可避免!

    “皇上?”

    朱由检一摆手,道:“德化,那就让首辅魏大人和兵书尚书张大人过来一趟吧!”

    王德化心中一阵酸楚,到了这个时候,皇上还不能乾纲独断,还要指望着朝臣……他四处寻找,可能太监们都是上了城头,视线之内,一个也看不到,只好让宫女前去传诏。

    杜勋随着朱由检和王德化回到乾清宫,这里他曾经十分熟悉和向往,然后故地重游,乾清宫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神圣之感了,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易主。

    趁着魏藻德、张缙彦尚未到达乾清宫,朱由检在东暖阁密会杜勋,询问李自成提出了什么要求。

    杜勋微微躬着身,显得十分谦卑,“华夏皇帝说了,京师破城,在所难免,但天命军受之于天,皇上仁慈,不愿多造杀戮……”

    朱由检心中没底,只希望听到李自成提出会谈的条件,听得杜勋如此??拢?旖?忠换樱?鹊剑骸靶菀??拢?糁氐闼?”

    杜勋知道朱由检的心思,遂咳嗽一声,道:“华夏皇帝说了,他只有一个条件,希望皇上颁布退位诏书,禅让帝位……”

    “退位诏书?禅让?”朱由检冷笑道:“李自成打得好算盘,他明明是流贼篡国,有了朕的退位诏书,他建立新朝,也就名正言顺了……”

    杜勋不敢说话,垂首立在朱由检的面前,他知道朱由检的性子,朱由检需要时间来消化这身份上的巨大落差。

    王德化却是从杜勋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端倪,忙到:“你是说,只要皇上禅让帝位,就能保住性命,甚至封侯封王?”

    朱由检瞪了王德化一眼,怒道:“大明江山没了,朕愧对列祖列宗,还要那性命做甚?”随即眼神便空洞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京师城破之时,朕唯有一死以谢列祖列宗……”

    “皇上殉城的决心,奴才实在佩服得紧,便是华夏的皇帝,也是想到了,”杜勋向朱由检微一拱手,道:“华夏皇帝说了,只要皇帝退位禅让,他不但保住皇上的王侯之位,便是诸位皇子,也能得以保全,”顿了一顿,又道:“奴才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为皇上考虑,皇上思之,历来朝代更替,有多少皇帝、皇子可以保住性命?华夏皇帝并不嫉恨皇上,只要皇上同意,皇上和皇子,依然富贵之身……”

    “你……”朱由检心中像是吃了苍蝇,却是无处发泄自己的怒火,杜勋说的不错,如果能保住自己和皇子的性命,的确的最好的结果了,否则一旦京师城破,以流寇的性子,皇室之人定被屠杀一空。

    这样的故事,历史上发生了无数次。

    无论李自成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没得选择,关键是能不能守住京师。

    不用别人提醒,朱由检明白中间的道理。

    答应了李自成的要求,大明江山 是没了,皇子可以保住性命,如果拒绝了李自成,那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要么守住京师,将李自成赶出京畿,大明或许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要么京师城破,自己和皇子,以及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将被斩杀殆尽……

    问题的关键,京师能守得住吗?

    无论是王承恩、李国桢,还是面前的王德化,没有一个守城的主将,能坚信京师不失,他们所做一切,除了表达忠心,唯一的意义,就是延缓流寇入城的步伐!

    朱由检看了杜勋一眼,道:“李自成打算如何安置朕和几位皇子?”

    “华夏皇帝的意思,给皇上和诸位皇子们爵位,或者留在京师,或者京师之外的一块土地,”杜勋拱拱手,道:“如果是京师之外,不可能是苏杭这样的繁华之地,应该是一块化外之地,具体是何地,可以再行协商!”

    “化外之地?”朱由检怒道:“难道朕要去化外之地?”

    杜勋低眉顺目,心中却道:不过亡国之君,还神气什么?如果不是皇上仁慈,早被砍了脑袋,连皇子也不能幸免,断子绝孙……

    王德化目视杜勋,忽地道:“杜勋,你是说,可能将皇上留在京师?”

    朱由检知道王德化在提醒自己,可是京师有什么好,还不是在李自成的眼皮底下,跟坐牢似的,化外之地也不好,难道朕要和化外的野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能在一个富庶之地做一个富家翁……

    朱由检这样想着,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接受了李自成的和谈条件?连江山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化外之地?

    可是,不接受又能如何,朝廷还有翻本的希望吗?京师一破,什么都没了……

    正好魏藻德来了,但刚才寻找张缙彦的宫女过来回话,兵部、张府都找过了,没找到张缙彦的影子,不知道是否上了城头。

    魏藻德来了也好,他是首辅,这些事情需要他拿主意!

    朱由检不愿意承担身后的骂名,便在一边喝茶,让魏藻德与杜勋会谈,王德化似乎充当两人之间的联络员,不时插上几句。

    魏藻德对杜勋的提议,显然十分意外,他压根没想到,连南迁和太子去南都监国都无法顺利实施的朱由检,能留下杜勋在乾清宫暗中会谈。

    或许城外的炮声,让朱由检改变了主意,让杜勋留在乾清宫,本身就能说明朱由检的态度,否则,以皇上的性子,还不将背叛朝廷的太监杜勋活剐了?

    既然皇上已经同意了,还让我会谈个屁,难道是要我来为和谈背锅?

    背锅已经十分过分,万一皇上是在考验自己呢?圣心难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皇上的真实意思。

    难道皇上甘心退位?便是今日同意了,将来如果生出悔意……

    魏藻德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日只能做个见证,拼着被皇上骂上几句,只要皇上不砍脑袋,就不能代皇上背锅……

    朱由检实在没料到,魏藻德只是了解了杜勋的意思,根本没有讨价还价,完全就是一个传声筒的角色,还是泥菩萨首辅的性子。

    他看着魏藻德心中就来气,早知如此,当日罢免陈演的时候,就该将魏藻德一同罢了,不知道为国分忧、为君分忧的人,如何能担当首辅?

    生气归生气,这样的事情,与皇室休戚相关,与大明国运关系重大,魏藻德既然装聋作哑,朱由检必须拿主意了。

    他原本还是不太情愿,毕竟是退位禅让这么丧自尊的事,但看了魏藻德一眼,心中更加来气,这些朝臣,比流贼更加可恨,流贼是明着要他的江山,而这些朝臣,都是表面上恭顺,实际上尽做些让人丧气的事,根本没想着“替朕分忧”!

    大明江山就是败在这些人的手里。

    朱由检看了眼魏藻德,决定将黑锅甩给他,“今事已急,卿可决之。”

    魏藻德一听,坏了,皇上果然要我来背锅,他没有一丝犹豫,习惯性地向前上一跪,脑袋一低屁股一翘,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王德化睨了魏藻德的后背,给了鄙视的眼神。

    朱由检气坏了,今日的坏心情,一个接着一个,流寇就算了,连自己人也是添堵,他一激动,让杜勋告诉李自成:“朕即定计,有旨禅位!”

    这就是明确同意了李自成的主张,而且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条件,杜勋大喜,他这一次出使,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向朱由检叩了头告辞,喜滋滋地出宫了。

    朱由检等到杜勋走了,方才觉得刚才过于草率,这么大的事,自己一个人就乾纲独断了,可是这回杜勋已经走远了,想反悔也没了机会,便将魏藻德当作出气筒,指着鼻子一通大骂,连龙椅都推到在地,幸亏王德化在旁劝说,魏藻德才灰溜溜地逃出乾清宫。

    李自成接到杜勋传回的讯息,心中甚喜,朝代更迭,就一定要对前朝的皇上、宗室斩尽杀绝吗?一个失去百姓和百官支持的退位皇帝,根本翻不起风浪。

    他的心中,已经在思索,如果朱由检父子不愿呆在京师,也不能让他们白白领取华夏的俸禄,须得让他们为华夏开疆拓土……

    如果朱由检发出退位诏书,自己是该立即接受,及时在京师登基为帝,还是该推脱一番?

    需要像曹丕篡汉那样,等着属下的臣子们劝进吗?似乎不必要,自己已经在西安建立华夏、登基为帝了……

    李自成在西城外等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尚未接到朱由检的传位诏书,宫中一丝讯息也没传出来,心中大怒,他传令各营:连夜攻城,尽快拿下摇摇欲坠的京师!

第961章 后宫的疯狂

    朱由检此时正在乾清宫,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原本让兵部尚书张缙彦再和李自成谈谈,看看能不能为自己,为皇子们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派出的宫女,硬是没找到张缙彦,圣旨便无法传出了。

    加上对退位禅让的事,心中生出后悔,也就放弃这样的打算。

    但朱由检深知,如果不能满足李自成的条件,天命军一定会破城,自己死不足惜,皇子们也会随着遭殃。

    苦思之后,他决定拯救皇子们。

    朱由检立即让宫女传了口谕,召集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入宫,还陪着他们用了晚膳。

    但晚膳的时候,太监王廉急急闯进乾清宫,告诉朱由检,流贼猛攻各座城门,有数座城门告急。

    朱由检一口将杯中的御酒饮掉,长叹道:“流寇如此下作,可是苦了百姓了!”他挥手让王廉下去。

    或许已经下定了决心,朱由检再没了恐慌,连平日的狐疑、优柔寡断也是不见了,他的脸上,是罕见的坚毅。

    见皇子和公主们已经用过了晚膳,他起身拉着朱慈?r、朱慈炯和朱慈照的手,将三人的右手叠在一起,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平静地道:“走吧,离开乾清宫,找你们的外公,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脱身,脱身之后,隐姓埋名藏于民间,过普通人的日子,千万不要想着报仇……”

    “父皇!”太子朱慈?r已经十六岁,他早就明白,这一次的晚膳,或许是父子间最后一次晚膳,现在就是生死永别的时间了,他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朱由检的龙袍,道:“孩儿已经长大了,孩儿要陪着父皇,孩儿永远与父皇在一起!”

    “傻瓜!”朱由检抽开手,抚摸着朱慈?r的面庞,“父皇的大明的皇帝,大明江山没了,朕只能殉城,朕要是贪生怕死丢下京师,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这一刻,他完全是一个慈父,“?r儿不仅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可能,还要保护好弟弟们!”

    朱慈?r使劲点着头,眼中是深深的仇恨。

    朱由检看着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的朱慈?r,淡淡笑道:“?r儿忘记父皇的话了?心中不要有仇恨,更不要想着复仇、复国,朝代更替,本就是历史发展规律,你们能生存下去,就是万幸了,”他的目光,在三兄弟的脸上一一扫过,道:“你们只要活下去,朱氏的香火就不会断,清明、冬至,也可以祭祀列祖列宗……”

    虽然朱由检说话轻柔,脸上一直含着笑,但三兄弟都明白,从今以后,自己将不再是令人敬畏的皇子,而父皇,很可能……

    年龄最小的朱慈照,竟然哭出了声音,朱由检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照儿还小,但你的外公会照顾你,以后要听外公的话!”

    朱慈照“嗯”了一声,脸上犹自挂着泪珠。

    定王朱慈炯已经十三岁,国家剧变似乎让他学会了许多,看到朱慈照脸上的泪珠,悄悄用去抹去,“照弟不哭,我们都要听从父皇的命令,好好地活下去!”

    朱由检的脸上这才漾起笑意,他再一次握住三兄弟的手,然后将三人交给早就在在等候的太监。

    太子朱慈?r、定王朱慈炯都是皇后周玉凤所生,由一名太监将他们送给周皇后的父亲周奎,而永王朱慈照的生母,是已经故去的贵妃田秀英,将随着另一名太监去见他的外公田宏遇。

    京中此时十分混乱,只让一名太监送皇子们,显然有些危险,但朱由检实在顾不上了,绝大部分太监都在城头抗敌,普通的人手,包括侍卫,他又信不过!

    三位皇子向朱由检行了跪拜之礼,方才随着太监们出去。

    朱由检看着三位皇子离开了宫门,脸上的柔情忽地不见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两位公主去了东侧的昭仁殿。

    昭仁殿内烛光闪烁,一名小太监立在门内,看到朱由检过来,忙起身行礼,朱由检摆摆手,让他离去。

    朱由检的目光,在长平公主朱坪湍暧椎恼讶使?髁成喜欢锨谢唬?纯凑飧觯?挚纯茨歉觯?降子行┥岵坏谩?/p>

    长平公主朱埔丫辏?胩?又齑?r同年,已经许配了都尉周显,如果不是流寇攻打京师,或许早该出嫁了……

    他长叹一声,又看看年仅六岁的昭仁公主,鼻子到底一酸……她正是懂事撒娇的年龄,如今却要……

    昭仁公主实在年幼,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或许是感到困倦了,她打个哈欠,道:“父皇,儿臣困了……”

    朱由检转过身,不忍直视昭仁公主,落眼处却是长平公主,他狠了狠心,右手搭上腰间的剑柄,轻轻叹道:“?贫??阄?裁匆??诘弁踔?夷亍??被拔此低辏?咽前纬霰?#?蛑频蓖房橙ァ?/p>

    朱评吹秸讶实畹氖焙颍?丫?馐兜绞裁矗?煊杉彀谓5氖焙颍??丫?沸帕俗约旱呐卸希焊富室?绷俗约汉兔妹?

    但朱由检的宝剑来势太快,朱葡乱馐渡毂垡坏玻???吃诖蟊凵希?蟊郾簧??邢拢?ぢ湓诘兀?恃?佣峡诖e缬慷?觯?还膳?已?任叮??泵致?谛⌒〉牡钐谩?/p>

    “啊……”朱埔簧?医校?焕吹眉翱吹铰涞氐哪墙乇郯颍?阍瘟斯?ァ?/p>

    昭仁公主没想到父皇要杀了姐姐,一时吓傻了,她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呆呆地立在远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知道朱剖a??啵?匀皇腔畈怀桑?煊杉烀挥性倏矗??勺叛?焐?行┥18业耐?祝?殖直?#?焖傧蛘讶使?髯呃矗?赡芫醯酶詹盘龋?庖淮嗡?目澄?蹋?坏日讶使?饕贫?趾粒??r丫?檀┝怂?男脑唷?/p>

    昭仁公主一句话也未说出来,只是用小手抚摸着宝剑,看了朱由检一眼,眼中还是原先的那种疑惑。

    成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朱由检看着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的尸体,手中的宝剑“当啷”一声坠地,刚才的两剑,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他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微闭双目,脸上布满血迹,完全就是一个厉鬼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检被攻城的炮声惊醒,他的双目攸忽一睁,不行,不能在这坐着,眼看着就要城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忙让太监宫女们传召周皇后和所有的嫔妃,让她们迅速在坤宁宫结合,又让宫女们准备白绫,送往坤宁宫。

    朱由检将宝剑上的血迹拭净,插回剑鞘,大踏步向坤宁宫走去。

    周玉凤尚不知道两位公主被杀,她一如既往将朱由检迎入厅堂,看到朱由检模样,顿时吃了一惊,以为朱由检上城头了。

    朱由检向木椅上一坐,盯着周玉凤看了两眼,冷声道:“大势已去,流贼很快便会入城,你身为皇后、国母,也该自尽了。”

    周玉凤霎时明白,朱由检脸上的血迹,根本不是流寇的。

    是时候了,该来的一定会来!

    但就这样死了,实在有些憋屈,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要承担殉城的后果?难道就是因为皇后的身份?

    周玉凤泪如雨下,哭诉道:“妾身侍奉陛下十八年,陛下从不听妾身劝说,便是劝你南迁一句,陛下也是听不进入,以致于到了今日这种地步!”用黄娟抹了把眼泪,道:“这都是命呀!”

    朱由检默然不语,任由周玉凤哭得梨花沾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周玉凤快些结束生命,有什么话,到了阴曹地府,还来得及说。

    周玉凤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朱由检,心中明白,做为皇后,在城破之前,她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继续哭道:“今日能为大明社稷殉身,对妾身来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再不看朱由检一眼,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白绫,站上木椅,将白绫悬上房梁,打个死结,然后毫不迟疑地将脑袋钻进去,双脚一蹬,踢开木椅,身子猛地一坠,被白绫所阻,在空中飘荡起来……

    随后袁贵妃、两位王妃、刘妃、方妃、沈妃先后赶到坤宁宫。

    看到荡秋千似的的皇后周玉凤,她们霎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殉城!

    众女哭做一团,但朱由检已经是铁石心肠,再没有平日的夫妻情分,他看着留念凡尘的妃子们,皱着眉冷声道:“皇宫马上就会被攻破,嫔妃们一定不能落入流贼的手中,你们身受皇恩,应该小心谨慎地守住自己的贞洁,以保全祖宗的礼制,”向妃子们一挥手,道:“学着皇后的样子,自尽吧!”

    袁贵妃抬起朦胧的美目,看了朱由检一眼,率先接过白绫去了,刘妃、方妃行动稍稍迟缓些,被朱由检拔剑砍了。

    见房梁上嫔妃们挂的跟灯笼似的,朱由检心中一酸,这些都是服侍他的嫔妃呀……刚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噗通”一声,抬眼一看,原来袁贵妃上吊的白绫断了,将她摔在地面的金砖上。

    朱由检见袁贵妃的身子微动,显然还有气,便在她的肩上刺了一剑,随后离开了坤宁宫。

    出了坤宁宫,被夜风一吹,朱由检的脑子清醒过来,几乎吓得出了汗:勖勤宫还有张嫣!

    他足下生风,带着宫女们来到勖勤宫,叫开宫门,张嫣听说朱由检来了,忙穿衣起床,已经来不及梳洗,刚刚迎至厅堂,朱由检就进来了,她慌忙起身拜见:“妾身叩见皇上!”

    “嫣儿平身!”朱由检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人情味,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愉悦的人儿,现在必须死!

    他看着迷惑不解的张嫣,道:“流寇就要入城了,嫣儿快些自尽,以全皇家礼制。”

    张嫣什么都明白了,流寇就要入城,京师是保不住了,她是皇家的女人,绝对不能被流寇玷污,唯一的法子,便是殉城,从朱由检冰冷的话语中,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必须任由朱由检摆布!

    可是,她是先帝朱由校的皇后,身子早已被朱由检玷污了,这帐怎的算?那时候皇家礼制在哪?

    她看着朱由检,美丽的脸蛋上角显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那笑意,既像是解脱后的喜悦,又像是对朱由检的嘲讽!

    张嫣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她从宫女手中抢过白绫,悬在房梁上,等到脑袋钻进白绫后,方才俯首看了朱由检一眼,脸上又是那是冷冷的笑意,甚至还抛了媚眼,随即蹬开木椅,将身子完全悬挂在白绫上……

第962章 崇祯之死

    在后宫疯狂了一回,朱由检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的身子霎时像是被掏空了,坐在勖勤宫的木椅上,竟然呆呆地忘了起身。

    小太监张殷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边,他担心张嫣的尸体出现异状惊着朱由检,便靠过去小声地道:“皇上,要不要先回乾清宫……”

    “乾清宫?”朱由检这才清醒过来,流寇就要入城了,无论是勖勤宫还是乾清宫,都不会安全,自己不能在宫中等着流寇,更不想看到李自成得瑟的嘴脸。

    公主、嫔妃们已经死了,她们都在等着自己!

    朱由检急忙站起身,想要回到乾清宫自尽,但行至交泰殿,忽然想起了三位皇子,他们能藏入民间,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看看流寇李自成的下场,李自成破了京师、毁了皇陵,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能看到李自成的下场,此生虽死无憾!

    隆隆的炮声似乎就在耳边,朱由检知道,京师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他让张殷立即找来王承恩,为他准备行装。

    不一会儿,王承恩随着张殷来到乾清宫,服侍着朱由检洗去脸上的血污,换上太监服饰,又交给他一杆三眼铳在手。

    张殷趁机将附近十余太监全部集中过来,太监们各持兵刃,主要是刀枪,还有一柄利斧。

    王承恩领着朱由检来到东华门,先出宫再说,然而东华门外传来一阵箭雨,不知道是官兵的,还是流寇的。

    朱由检认为东华门外的皇城已失,遂不敢开门,折而向西,从西华门出了宫,辗转来到朝阳门,然而此时天色未亮,朝阳门紧闭着。

    王承恩急中生智,便说他是王姓太监,封皇命出城办差。

    战争时期,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守城的士兵打量了王承恩一眼,觉得比较眼生,遂道:“奉命办差可以,但必须有宫中的印凭,没有印凭,绝对不能开门!”

    “军爷行个便利,”王承恩将一块十两的银饼递上去,陪着笑脸道:“我们出宫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印凭,折回去拿,又会误了时间,我们的差事太重要,非常时期,实在耽误不起!”

    那士兵接过银饼,在手中颠了颠,又放进口中咬了一口,脸上露出笑意,将银饼收进怀中,道:“夜半时分,哪有十余太监出城办差的?你们分明是要出城逃走,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哪儿来哪儿回去!”

    王承恩眼前一黑,收了银子,却不肯办事,这是何处的规矩?他扫了一眼,守城的士兵显然比太监的人数多,如果硬拼,能不能夺门不说,皇上的身份肯定要暴露,忙躬着身小心地道:“实在是皇命难违,军爷行个便利,在下来日必有厚报!”

    “便是天明后,你们要出城,也得有宫中的印凭,”守城兵用手在脖子一切,道:“这是掉脑袋的事,谁敢擅自开门?”

    朱由检悄悄挤上前,学着王承恩的样子,又递过一块银饼,可怜兮兮地道:“军爷行个便利吧,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办差,回去之后皇上必会责罚!”

    守城兵又接过银饼,这次直接塞进怀中,笑道:“镇守朝阳门的,是成国公朱大人,想要夜半开门,必须有国公大人的手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想着朱由检拱拱手,又道:“你们快走,否则被巡视的人发现,必会当做流贼的奸细拿问!”

    朱由检欲哭无泪,他这次出逃,原本就是走得匆忙,身边并没有多少银子,连着花了二十两,却未能买路,他实在心疼银子。

    王承恩见守城兵说得决绝,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便带着朱由检和众太监去找成国公朱纯臣。

    朱由检自然不能露面,否则一切都会穿帮,王承恩以“京营提督”的身份,前去拜会朱纯臣。

    好不容易跑到朱家,但守门的府丁告诉王承恩,成国公出门赴宴,至今未回。

    王承恩用了银子,询问成国公去何处赴宴,但府丁确实不知道,收了银子,还是说不出所以然。

    朱由检心中滴血,却只能绕回去,在王承恩的带领下,来到南面的正阳门。

    正阳门的城头上,高挂着三盏明灯,人影晃动,喊杀之声不绝,现在流贼正在猛烈攻城。

    既然南面有流贼,不仅正阳门,宣武、崇文门也不可能出去了,王承恩带着朱由检返身便走,想要从北面出城。

    东、西、南都行不通,北面等是最后的希望,必须在天明之前出城。

    众人一溜小跑,太监们一向幸劳惯了,走这点路没什么,但朱由检平日都是龙行虎步,何曾在黑夜中奔波、逃命?

    疲劳加上脚痛,朱由检早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跟着太监们赶到北面,王承恩不敢去德胜们,便带着朱由检来到安定门。

    安定门一向只走粪车,比别座城门要安静得多。

    今日亦是如此,城门处并没有守军,守军显然是跑散了。

    如果是平日,朱由检发现安定门没有守军,他一定会责罚守城的主将,然而,今日守城兵擅离职守,溃散而去,却极有可能救他一命。

    朱由检的心中,已经麻木到什么都不会想。

    王承恩带着太监们在前面搜素,确信城内没有守兵,而城外亦没有流寇时,这才带着朱由检来到城门前。

    张殷要领功,抢先一步来到城门前,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用手一摸,几乎尖叫起来,“皇上,王公公,城门被堵死了……”

    “什么?谁堵死了城门?”朱由检抢到前面,仔细一看,险些流出眼泪,城门被粗重的铁链绞死,根本打不开。

    最后的生路也被堵死了!

    王承恩走上前,看着铁链,眉头皱成了两道上弦月,抬头看天,东方已经显一丝出曙光,天很快就要亮了,他一咬牙,到:“为今之计,只有用刀斧斩断铁链!”

    朱由检早知道,眼看着就要天明了,便是有生路,现在也来不及了,他冲着太监喝到:“快,用刀斧斩断铁链。”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如同起早开炉的铁匠铺,然而,粗重的铁链只是出现一丝伤痕,想要斩断,还早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十步之内,已经能看得清人的面目,王承恩长叹一声,知道今日是出不去了。

    朱由检十分沮丧,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顺,无奈之下,只得从西华门返回宫中。

    他顾不上早膳,来到皇极殿前,亲自敲响了景阳大钟,想要着急群臣,商量守城之计,实在不行,想到出城的法子也是好的。

    朱由检暗自决定,如果有谁,哪怕是太监,只要劝说他放弃京师,留得有用之身,他都会采纳,昨晚的经历让他明白,找到一条生路是多么的不易……

    大钟已经敲了三遍,但宫中却是没有任何异样,连嘈杂的脚步声都没有,没有一名臣子前来上朝。

    朱由检还不死心,以为大臣们昨晚守城幸苦,这会尚未起身,又敲了两遍,还是没有异动,他们显然不想来皇极殿奉诏了!

    他绝望地丢下钟椎,颓然坐到地上,愤怒之余,竟破口大骂群臣,“文臣人人该杀,武将个个该死……”

    昨晚跟随朱由检的太监,已经逐渐散去,只有王承恩、张殷二人一直跟在朱由检的身边,张殷见朱由检一副颓然的样子,便道:“皇上不须忧愁,奴才有良策在此!”

    朱由检大喜,浑浊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你有何良策?朕只要度过这道难关,必定厚报!”

    张殷忙道:“流贼果然入城,只须投降便无事,流贼不是让皇上写下退位诏书吗?”

    朱由检勃然大怒,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诏书、禅让?他拔出宝剑,一剑刺死张殷,随后扔了宝剑,连身上的剑鞘都解下扔了。

    王承恩默然长叹,却是没有言语。

    朱由检看了王承恩一眼,也是叹口气,道:“你也走吧,流贼就要入城,朕也该去了!”

    “奴才会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王承恩知道朱由检已经放弃了逃生的决心,到了这个时候,不放弃又能如何?

    朱由检最后看了眼他工作了十七年的皇极殿,嘴角一阵抽动,然后决然回头,一路向前,走过中极殿,走过建极殿,又走过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从坤宁们出了御花园,最后穿过玄武门,来到煤山,一路之上,竟是没有停留,似乎宫城之内,已经没有他留念的任何东西。

    王承恩紧随在后,上了煤山,在寿皇亭方才停下脚步。

    此时的朱由检十分狼狈,长发披散,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衣,光着右脚,只有左脚穿着一只红鞋,他立在寿皇亭边,回首望去,天色已经大亮,原本响彻全城的喊杀声、枪炮声,似乎都已停了下来,他喃喃地道:“承恩,全城都已陷落了吗?”

    王承恩拱手道:“至少煤山没有陷落!”

    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煤山没有陷落,李自成就不可能抓到自己,心中却是想着,如果昨日接受李自成的建议,传诏禅位,今日会不会又是一番情形?

    都是魏藻德害了朕,不,所有的文臣都是可恨,都是他们害了朕!朕平日待他们多么宽容,可现在却没有一人跟在朕的身边。

    真是可悲呀!

    朕就是听了他们的话,才将大明两百多年的江山弄丢了,朕……朕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朕就要死了,可是大臣们呢?他们大概在等着新皇帝入城吧?新帝入城,他们还能做他们的臣子,只是朕……

    朱由检决定不让这些忘恩负义的臣子们在新朝好好为官。

    他撕下衬衣,捧在手中,又咬破中指,飞快地写道:“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朱由检将写好的遗书交给王承恩,道:“朕无面目见列祖列宗,朕死之后,将朕的脸面遮挡起来!”

    不等王承恩答应,他已经解下腰带,用颤抖的双手,将腰带搭在寿皇亭下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打了一个死结,双手扶着腰带,将脑袋伸进去,双脚一点,毫不犹豫地将身子荡出去……

    朱由检最后一眼看到的这个世界,竟然是自己的双脚一只是光脚,一只穿着红鞋!

    王承恩一直跪在朱由检面前,等到朱由检的尸体凉了,方才起身,将朱由检的头发弄散,覆盖着脸面,又将朱由检的遗书折叠好放在上衣口袋中,一半在内,一半露在外。

    又回身看了眼南面不远处的皇宫,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喃喃地道:“皇上,奴才来服侍你了!”遂解下自己的腰带,在更下面的一颗树上自缢而亡。

第963章 大步入宫

    十九日,天刚破晓,就在朱由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的时候,守卫正阳门的兵部尚书张缙彦,第一个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南路大军李绩部入城。

    随即太监王相尧在宣武门投降,朝阳门的成国公朱纯臣也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曹化淳也打开西直门,在不到半日时间, 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全部陷落。

    天命军包围了皇城,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也没有了意义,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迫于无奈,亲率残余的三大营士兵,在城外归顺了天命军,城内外的战斗,逐渐停息下来。

    天主作美,今日的天气格外美好,高空晴朗,万里无云,天地之间似乎充满了吉祥的喜庆。

    京师没有因为大明的灭亡而悲伤,也没有多少人关注朱由检的下落,百姓们在汉清局的导引下,像过节一样,家家户户在门上贴出黄贴,上面写着“华夏永昌皇帝万万岁”,“新皇帝万万岁”,他们聚集在城门口、市坊、交通要道,热烈欢迎天命军进城。

    百姓对李自成的期望很高,真拿他当成了自己人,有些人还惦记着“李公子”给穷人派发五两银子的事,只不过没敢说出口。

    已时三刻,李自成从北面的德胜门入了内城,在曹化淳的引导下,沿着德胜门大街,从太平仓转道宣武门里街,再向东一拐,已经在正阳门内。

    沿途的百姓夹道欢迎,纷纷跪拜于地,“皇帝万岁”的声音不绝于耳,李自成含笑向百姓们挥手致意,何小米紧跟在李自成的身后,神情却是肃穆,尽管已经将亲兵护卫在李自成的周围,而欢迎的百姓中,也有不少汉清局的人,他还是十分紧张。

    他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李自成转到南面,这里已经是皇城的城门了,看着门头上“大明门”三个大字,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心中却道:这个大明门,也该改为“华夏门”了吧?

    大明门的内门是承天门(天安#门),这才是皇城真正的南门,李自成穿过门前的广场,在承天门前停了片刻,心中暗想,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天命军就是“承天而生”,难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定?

    “承天门”这个名字,自然不用换了,如果有必要,将来甚至可以用这个名字做做文章。

    李自成再不停留,沿着金砖铺就的大道,穿过端门,前面是汉白玉栏杆的石桥,石桥下是紫禁城的护城河,谓之简子河。

    从石桥上过了简子河,才是紫禁城的南门午门。

    大明的皇帝,就在紫禁城内工作、生活,如果没有巨大变故,他们一辈子也走不出紫禁城。

    李自成在午门前下了马,并不是紫禁城在心中有多么神圣,而是曹化淳告诉过他,午门之内,有不少上下起伏的台阶,骑马实在不便。

    不知道朱由检现在在哪?

    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园,被别人占据了,究竟是什么感想?

    他想起昨日派杜勋入城与朱由检密谈的事,朱由检明明当着杜勋的面答应了禅让皇位,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难道朱由检就是这种没有信用的小人吗?

    按照大明的规矩,只有皇帝可以走正门,文臣进出东侧门,武将宗室王公出入西侧门。

    虽然大明不在了,但曹化淳还是向李自成提出了这样的规则。

    李自成含笑不语,这条规则,多半年是大明震慑朝臣的一种法子,要不要废除,他现在尚未考虑。

    不过,这次入宫,华夏的文臣武将都没有随行,跟在李自成身边的,除了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等太监,便是亲兵营。

    亲兵自然随时护卫在李自成的身边,而曹化淳这些太监,无论地位多高,都算不上文武官员,只能是皇帝的奴才,也可以随着皇帝走中门。

    但曹化淳等人刚刚投靠天命军,尚未得到李自成的正式承认和授官,身份上有些尴尬。

    曹化淳与王相尧、王德化对视一眼,终是不敢走正门,而是从东侧偏门而入。

    午门之内,是宽阔的庭院,东西两阙城墙上,建有联檐通脊的楼阁四座,明廊相连,加上北面的皇极门,围城一个相对封闭的四合院结构。

    近前是弧形的内金水河,横亘东西,形似玉带,李自成从装有白色汉白玉栏杆的金水桥走过,跨国皇极门,迎面便是巍峨壮观的皇极殿,粉红色宫墙,明黄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前檐出廊,枋下浑金雕龙雀替。

    曹化淳小声地告诉李自成,皇极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取帝制九五至尊之意。

    李自成浅笑不语,如果不修王道、仁政,再动听的宫殿,也不能保住王朝,这个朱由检,还不知在哪哭呢!想到这儿,随口问道:“曹公公知道崇祯帝现在何处?”

    “奴才不知!”曹化淳微微躬着身子,道:“宫城就这么大,只要崇祯帝没有出城,总能找得到!”

    李自成点点头,京师是攻破了,但朱由检下落不明,总归是个祸患,等大局稳定后,还要将他找出来。

    不知不觉行至皇极殿前,李自成今日自然不用坐殿,就不用攀登台阶了,他从右侧的中作门穿过,依次经过中极殿、建极殿,又穿过乾清门,方才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朱漆宫门紧闭,李自成轻皱眉头,难道朱由检还在宫中等死不成?

    曹化淳躬身来到李自成的身边,小声道:“皇上,奴才去叫开宫门?”

    李自成点点头,无论朱由检是否在乾清宫,这宫门是必须要打开的,他已经在西安称帝,入住乾清宫也是合情合理,用不着藏着掖着。

    曹化淳上前敲了门,宫门很快便打开了,曹化淳与开门的宫女耳语几句,随即返身回来,道:“禀告皇上,崇祯帝并不在乾清宫,宫女们因为害怕,方才闭了宫门。”顿了一顿,又道:“皇上现在就入宫吗?”

    既然来了,自然要入宫,尽快将自己安顿下来,京师有许多大事等着自己去处置呢。

    李自成随着曹化淳入了乾清宫,亲兵门自去打扫房间,李自成在厅堂落座,正式召见了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三人。

    他们是最早投靠天命军的太监。

    说起来太监也是苦人,操劳一辈子,连身子都不完整,既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又不能留下一儿半女。

    李自成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今日入了宫城,太监问题必须要拿出一个具体的意见了。

    留下太监这种人,实在是残忍,与他倡导的现代体制完全不合;如果废除太监制度,又可能带来负面效应,先前的这些王朝实行了太监制度,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能保证皇家血统的纯正。

    太监问题,得仔细斟酌,一时很难有定论,如果取消太监制度,必须有相应的制约措施。

    曹化淳、王相尧、王德化三人恭恭敬敬地跪在李自成的面前,他们心中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虽然打开城门接应了天命军入城,但华夏的皇帝如何安置,他们心中没底。

    “免礼平身!”李自成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看着曹化淳三人,道:“朕问你们一事,你们务必说实话你们如果说谎,朕未必不知道,如果让朕知道你们说了假话,你们应该能想象出后果!”

    “奴才一定不敢欺瞒皇上!”

    三人都是拱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喘,王相尧、王德化甚至看了李自成的脸色,见李自成的脸上如同沐了春风,心中稍定。

    “你们为何打开城门,接应天命军入城?”李自成的脸上虽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但有一种慑人的气度,让人不得不从心底仰视,“你们是宫中的太监首领,崇祯应该待你们不薄吧?”

    他心中明白,就像后世的爱情和友情,知道那么回事就行,千万别去考验,如果有意去考验,结果很可能是失望。

    曹化淳他们对朱由检的感情,很可能也是这种状况,要经受亡国的考验,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当大明灭亡在即,他们身上的忠贞也就荡然无存了。

    李自成这般问话,并非是要羞辱他们,而是看看他们能说几份真话。

    曹化淳他们见风使舵,在关键时刻为天命军打开城门,不仅节约了时间,也减少了双方士兵的伤亡,这对天命军十分有利,天命军也需要这样的人。

    但说到底,在朱由检尚未放弃抵抗的时候,曹化淳他们背叛了自己的主子,私下放天命军入城,这类人物,将来很难让人信任,如果天命军面临绝境,他们会不会再次出卖天命军?

    李自成更喜欢周遇吉这样的人,主子只认一个,哪怕主子本身有问题,也要跟着一黑到底;至少要想孙传庭那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方才认清大势,顺应历史潮流。

    曹化淳跪拜于地,不慌不忙地道:“大明气数已尽,不是亡于天命军,便是亡于关外的鞑子,与其亡于鞑子,不如亡于天命军,总归是汉人兄弟!”

第964章 太监和宫女们

    李自成一愣,实在没想到曹化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曹化淳和自己一样,也是民族主义者?或者与鞑子有仇?

    他让曹化淳起身,淡淡笑道:“曹公公为何认定大明一定会灭亡?曹公公是从啥时认为大明气数已尽?”

    “从奴才掌管京营的时候,”曹化淳的脸上,是一片茫然之色,“京营的空饷达到四成,这还是朝廷的眼皮底下,外地的军队可想而知!”

    李自成淡笑道:“窥一管而知全貌?”

    “这还不是全部,”曹化淳道:“还有三点,其一,朝廷早已入不敷出,即便加征辽饷、练饷、剿饷,户部依然长期性亏空,便是天命军征伐京师的生死存亡时刻,朝廷也是拿不出银子充当军饷,没有银子,士兵们又不肯出战……这是一个死结,崇祯帝解决不掉,大臣更无法解决。”

    李自成含笑点头,没想到曹化淳不过是太监,还有这份见识。

    “其二,人心散了,天命军一路之上,势如破竹……便是京师,崇祯帝因缺少军饷让权贵大臣们捐饷,不但没有响应,还闹出一幕幕笑话;”

    “……”

    曹化淳见李自成一直在听,遂侃侃而谈道:“其三,朝廷在辽东用兵,从来不曾收复失地,而是节节败退,如今吴总兵撤离宁远,入京师勤王,不仅关外已经荡然无存,连山海关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李自成忽地皱眉,山海关一直是他的心病,来自后世的他,对山海关可是可是刻骨铭心,“吴三桂撤离宁远,难道山海关已经是空城?”

    “还有高起潜的一万士兵,”曹化淳摇了摇头,道:“可是高起潜并非能守城之人,万一鞑子入侵,山海关怕是唾手可得……”

    李自成皱着眉,沉思良久,眉头忽地舒展开来,笑道:“曹公公,据说你在城头上防空炮,可有事实?”

    曹化淳一愣,没想到李自成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忙到:“天命军来到城外,奴才就知道,京师保不住了,何必再造杀戮……”

    李自成绽开笑颜,从心底发出一丝笑意,道:“三位公公能认清大势,情系天命军,朕绝对不会有负你们,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不知你们能否尽心?”

    三人再次叩拜于地,“奴才等遵旨!”

    “你们将失散的宦官全部聚集起来,好生安抚他们,”李自成叹了口气,道:“他们都是苦命人啦,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奴才领命!”三人大喜,皇上连失散的宦官都要安抚,可况自己这些为天命军立过功的人?三人向李自成叩了头,欢天喜地去了,外面明朗的天气,似乎昭示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曹化淳等人一走,李自成立刻传出三道圣旨,暂时没有寻找大明的玉玺,用的还是从西安带来的玉玺。

    第一道圣旨是传给城内各营驻军的。

    京师繁华之地,财帛、女人等,都是边陲之地的士兵们所不曾见过的,天命军在战斗过程中不断扩编,良莠不齐,如果哪些不开眼的士兵在城内造了孽,不但有损天命军的名声,也会寒了百姓的心,如果失去了百姓的信任,将来治理京师,就会人为增加难度。

    他原本想要按照进入开封、武昌时打出的旗号,“杀一人如杀吾父,淫一人如淫吾母”,但想到京师鱼龙混杂,该杀的混蛋还是要杀,便将口号改为“敢有伤害百姓及掠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

    这道圣旨不仅要迅速在各营传达至士兵,还要让京师的百姓知道,让他们安心正常的生活,必要的时候,还能帮着监督天命军。

    第二道圣旨,是传给第二营李过部,命他着人日夜护卫京营总兵官吴襄的府邸,任何人不得骚扰,违令者杀!

    第三道圣旨是招降辽总兵吴三桂的,这道圣旨有些麻烦,李自成并不知道吴三桂现在何处,便让亲兵将这道圣旨送给牛金星,让他去向兵部尚书张缙彦查问,尽快将这道圣旨送到吴三桂手中。

    三道最紧急的圣旨发送出去,李自成方才小憩片刻,在何小米的服侍下用了午膳。

    亲们将紫禁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子都翻找了一遍,随即向李自成汇报:坤宁宫、昭仁殿都有被杀的尸体;整个紫禁城内,尚有不少宫女,现在已经全部收押,但太监极少,已单独收押;坤宁宫、昭仁殿各有一个受伤甚重的女人,经宫女确认,分别是袁贵妃和长平公主,慈宁宫发现懿妃傅氏、康妃李氏;此外,据宫女们说,城破之时,有两名宫女投水自杀……

    投水自杀,那是自己的信念问题,将来好生安葬便是,李自成立即传令,让太医院尽快救治袁贵妃和长平公主,让亲兵门善待懿妃傅氏、康妃李氏。

    考虑到宫女们的威胁较小,在临时无法一一甄别的情形下,先留下懿妃、康妃原先身边的宫女,继续服侍她们。

    坤宁宫、昭仁殿发现的尸体,甄别身份后,先行入殓,等时机合适时再行安葬。

    至于大批的宫女,还有少量的太监,李自成有些头疼。

    李自成暂时不打算向全国征集太监,宫里原先的这些太监,很难有家人收留,如果强行将他们撵出宫,衣食无着之下,对很多人都是死路一条,如果留下他们,这些熟手倒是可以使用,不过,他们曾经服侍过朱由检,忠心难以保证,须得甄别,或者洗脑,暂时登记下来,可以从事外围的跑腿工作。

    至于大量的宫女,要将她们全部赶出宫,她们恐怕很难找到依靠,再说,在大规模改革宫中规矩之前,暂时还需要宫女服侍着。

    将太监宫女收押起来,谁来给她们送饭?这只是权宜之计,显然行不通!

    李自成思索片刻,让亲兵团长卢阳去传令:明朝已灭,华夏已立,愿意继续在宫中服务的,必须尽心尽力;不愿意留在宫中,家中有依靠的,华夏将发放盘缠,让她们出宫与家人团聚。

    此外,就是发动太监、宫女,在宫中寻找朱由检,只要找到朱由检,无论死活,赏银五百两。

    李自成稳住后宫,便换上长衫,出了承天门,在吏部原址召见了宋献策、牛金星,让宋献策给城内的文武传令,愿意为华夏服务的,将于后日在皇极殿觐见,新朝将甄别使用;而牛金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整编降兵,尤其是三大营。

    宋献策、牛金星的手底下,暂时没什么人手,如果需要,可以从各营调用,将来再归还。

    出了吏部大堂,李自成想起了西安,便让可小米飞鸽传书,让西安的官员尽快来到京师,同时也传令渭南的南居益,让他来京师就职。

    李自成单独拨出第五营,不但接管了火器局等要害部分,还查封了?揉?牖p康母?猓??星?冈菔比?糠獯妗?/p>

    不知不觉之间,半日的时间便过去了,李自成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何小米已经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

    朱由检数了数,不觉皱起眉头,道:“小米,这是谁安排的?一百多道菜,朕吃得完吗?这也太浪费了!”

    “回皇上,这是曹化淳说的,”何小米讪讪一笑,道:“曹化淳说,崇祯帝原先就是这样的,皇上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小米,你敢拿朕与崇祯比?”李自成狠狠瞪了和何小米一眼,道:“皇上也是人,一顿只能吃得下三碗,多了都是浪费,崇祯就是生活太奢华,才将大明弄没了。”

    “臣知罪!”何小米慌忙叩拜于地。

    李自成哈哈大笑,“小米,朕做了皇帝,你的胆子倒是小了不少,”挥手让何小米起身,道:“曹化淳来过吗?”

    “回皇上,曹化淳傍晚来过一趟,没见着皇上,便回去了,”何小米见朱由检没有要责罚的意思,方才开了笑脸,“知道皇上回来,曹化淳或许晚上还会过来。”

    李自成坐在餐桌前,看着百余道膳食,就像入了花丛,一时竟无法选择,只得由近及远,一道道尝试。

    膳食尚未尝尽,便觉得饱了,勉强吃了一个馒头,看着还剩下的大半饭菜,不觉摇头苦笑,菜肴是精致,然而没什么用,完全是浪费,既浪费银子,也浪费人工,难怪皇宫中有那么多太监宫女!

    如果朱由检在宫中节俭一点,至少能保证京师三大营的军饷,也不至于天命军攻到城下,朝廷却无兵可用。

    大明的朝廷,还有崇祯帝朱由检,可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他挥挥手,让何小米收拾碗箸,道:“小米,以后膳食不用这么麻烦,五六道菜肴,荤素搭配,够吃就行,不用讲究这些排场,朱由检讲究排场,只是让宫中的太监、宫女们知道,他天生就高人一等,我们需要这些东西吗?”

    “臣明白,臣遵旨!”

    李自成觉得何小米的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不过,入了京师,他已经成为真正的皇帝,这样的话语、气氛,他必须逐渐适应。

    现在还早,虽然有些疲劳,但根本睡不着,李自成打算去东暖阁坐坐,朱由检临时仓皇出逃,一定会留下许多书籍、资料,或许对天命军有用,再说,天命军刚刚进入京师,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得泡杯茶,将近期要做的事情好好整理一番。

    刚刚入了东暖阁,何小米便跑过来禀报,曹化淳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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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明介绍:
预感成真,魂灵出膛,被陷牢狱,红杏出墙,身心百孔千疮;壶芦登科,岁月匆忙,杀人劫财,远走他乡,困守边城弃疆;西贼北掳,惊破霓裳,一念之思,族群为上,明末风云跌宕。灭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灭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灭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